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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1. 第 21 章

作者:葵桔本书字数:K更新时间:
    “你现在安全了。”


    “久仰大名啊,路长青大人。”


    重见光明第一眼,他下意识蜷缩起了全是污垢的手,将指甲缝里的鲜血泥垢握进拳头。


    年轻女郎转过身,亭亭玉立似画霞,她远离了右画屏走向开着细缝的窗前,未朝他笑,指了座让他坐下,与他说:


    “我想与路大人谈笔交易,不知大人,愿不愿意。”


    他不肯坐,艰难咽了口唾沫,暗淡否决:


    “这里没有路大人。”


    年轻女郎偏了偏头,挑高眉梢,不管他晦涩狼狈神情,自顾自说了下去。


    “你应当知道,自己现在得罪了不少人吧。四皇子那边对你上书弹劾曹立仝之事耿耿于怀,又被你呈上了他谋害五皇子的罪证,这下更是恨你恨得咬牙切齿了吧。他可是废了好大功夫才说服圣上那是伪造的呢。”


    他还是那句话,低头嘶哑着声音说:


    “我没有伪造,不是我……”


    “不是你,那是谁,你是指,五皇子自己?”


    路长青挣扎起来,还是不愿承认:“我没有!我没有……我没。”


    她下垂的眼梢眯起,笑他天真,笑出灿烂星火和蛊惑,她声音缓些了,柔些了,字句从殷红嘴唇吐出。


    “路大人,省省吧。我可不管你在大理寺狱里出没出卖秦佑泽,我只问你,想不想活。”路长青本想一了百了的。


    “我已派人将你母亲安置在扬州城了。”


    她不紧不慢踱步,在窗边漆木架旁站定,捞起放置的一把折扇,没什么兴致地前后翻了个面,将题字那边隐在后面,将黑漆描金正面朝他,不是常见的竹,那上面赫然画着一把剑。


    “我娘她对此事毫不知情,你们莫要连累她!”


    他拖着疲累身躯想要将身后缚着的绳子解开,女郎循循善诱。


    “嘘,别说那么难听,叫什么连累,你难道不想母子团聚,尽忠尽孝吗。”


    她说出口的话实在太具有诱惑力,“你去扬州,改名换姓藏一段时间,运气好呢,三年五年,运气不好,十年八年。你若太倒霉,也可能一辈子就换个身份活着,不过就算这样也比被人追杀好得多吧。”


    “……”


    “……你的条件是什么。”


    他凄惨苦笑,“说吧,让我听听你的条件。你总不会平白好心帮我。”


    看他终于有松动的苗头,女郎搭在一起的手放了下来,她白皙面上有了松快的笑意,她说得没有一丝负担:


    “这可是你一开始要递上的折子?”


    路长青已经没有力气问她究竟从何得来。


    她循循善诱,“你只需,将自己当做一份证据,把你的脑子保持清醒了,不过多少年都不许忘,是五皇子为绊倒四皇子将你呈上的奏折造了假。”


    “在需要你的时候,我自会找到你。”


    “……你怎么能保证我和我家人的安全?”


    “到了扬州你自会知道,放心,我还有用着你的时候,不会轻易让你死的。”


    她离开窗前,走到他身前,得意地看着他颓然暗淡模样,想不到他有不答应的理由。


    “除了相信我,你别无选择。你若独自一人出了这道门,就会被四皇子派来的杀手报复,拐出这条街,就会被五皇子派来的刺客灭口。怎么样,相比之下我的条件,还不错吧。”


    路长青缩起模样像一头困兽,拱着腰背,仿佛此生再直不起来。很容易吧,还不错吧,不过换一个方式被人利用,不再清风两袖去朝天。


    可是,可是……


    他的初衷只是想帮渔家子讨回公道。


    回看群黎终有愧。


    在她离开窗前明月的一霎,他拼尽全力,向她撞了过去,低下的坚硬头颅,成了路长青仅剩的武器。


    他还是过于耿直清誉了,未料到女郎也有狡黠身形。


    不过轻巧一侧身,路长青伤痕累累不堪一击的破败身躯便错过她,沉重落地。他面部朝下,仅能看见一白色人影从那个一开始进屋就忽略的画屏后走出,他颈部挨了一手刀,干脆利落,丝毫不拖泥带水。


    路长青瞬间软了下去,再使不上一点儿力。


    女郎有些恼怒地理着方才弄乱的衣袖,她重新簪上歪了的玉簪,斜睨了路长青一眼。


    “算了算了,又是一个不听人讲话的倔木头,先把他带过去,看好他,剩下的叫他慢慢想通吧。”


    她挥了挥手,便有两个蒙面壮硕的带刀侍卫将他又蒙上黑布,向外拖。


    “哎等等。”


    她又叫住了两人,迈步到路长青身前,声音从他上方传来,张扬又冷冽,她居然最后才问他:“喂,陆大人,你认得我是谁吧。”


    他只能看到她月白绣面鞋上的珍珠。


    认得吧,当然了,那年轻女郎,路长青见过的,在皇后娘娘的赏花宴上。


    他回京述职,风头正盛的科举状元与他同乡,是他师弟,满腹诗书博古通今写得一手好文章,却不善交际。


    他陪同师弟参加宴席,只是一会儿的功夫,被同僚拉去应酬,回来时便看到被围在中心起哄的师弟和她。


    师弟说错话了,唐突了贵人。


    路长青觉得自己应当上去解围。


    因为她明明一脸不耐,却双手攥紧云霞袖杉,无措紧张。路长青被触动恻隐之心,无名勇气使他上前一步要将她拉到身后,为她说话。


    但身后伸来一把折扇,拦住了他。


    轻轻搭过他肩,将他向一旁拨开,力道大的发疼,他无法挣扎。


    就那么一瞬,他的勇气熄火,看着后来的矜贵郎君靠近她身后,以一种保护者姿态,将她纳入他的领地。


    像守着唯一的登云梯。


    那么近,至少是路长青以为高傲女郎无法忍受的距离,她却恍若未觉,郎君手虚拥着她离开,淡漠眼睛风轻云淡扫过在场,扫过他,威慑感和压迫力直穿他内心。


    好似看穿他半点旖旎,直接扼杀在芽床。


    “小侯爷对静安郡主真是护得紧。”


    “那也是兄妹情深,是太后娘娘亲指的,可不兴瞎说。”


    路长青就是在二人离开后引起的窃窃私语中知道,原来她就是静安郡主,李明月。


    赏花宴她转身就走的背影和方才响在他头顶张扬清冽的声音,那是他彻底昏过去前留下的最后画面,萦绕耳边,挥之不去。


    直到他几日后,头痛欲裂地从扬州一白屋醒来,嘶哑不成型的第一句话还是:


    “——郡主!”


    -


    裴既林看着李明月用手帕擦了三回手了。


    她脸庞皱成一团,拽着手帕,不得其所地在他面前转着圈子,嘴里小声念叨着:“到底哪里出了错?是我说错哪句话了?”


    她抬头看向裴既林求证。


    裴既林摇头:“没有。”


    “也是,我不是好声好气劝着吗。难道是我态度不好?”她又问。


    裴既林想了想,摇头:“没有,你态度很好。”


    循循善诱的李明月,他都很少见,对比之下她今夜真的很温柔。


    尤其温柔。


    叫他嫉妒。


    “对嘛,我也觉得。好处也给他讲清楚了,条件也给他讲清楚了,那他最后来那么一下什么意思,看我不顺眼?”


    李明月又拿手帕狠狠地擦了下手,刚刚路长青撞向她,虽被她躲了过去,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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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他身上的血污蹭到了她手上。


    “我真是不明白了,要换做是我,这交易我早就答应了。”


    怎的路长青就一副誓死不从的样子?


    莫不是直白的交易放到他面前碍着他自尊心了?


    李明月真心实意地看不懂文人酸腐的弯绕,将手帕狠狠搓揉一下,往旁边一甩,最后归结于:“你们郎君大抵都是有病的。”


    裴既林摇了摇头,被她逗笑,清俊眉梢舒展。文礼送了盆温水进来,又立刻出去,还贴心地带上了门。裴既林隔着她衣袖,微微扶了下李明月手腕,将她往那儿一带。


    “手都被你搓红了,洗手去。”


    她不情不愿地挪过去。


    水没过她指节泛红的手心,其实早擦干净了,是她心里为着路长青最后还没有妥协的态度烦心。总觉得,就这样矮了一头。


    李明月怎么可能忍受这个,若是可以,她恨不得站在所有人头上。


    浸没水,任由温和包裹,看她不动,身后郎君公子发出作为年长者的一声叹息。


    他高瘦挺拔身体倾过来,靠得极近,近得她的背似乎能贴上他温热胸膛,微微震颤,是心在稳健跳动。


    比她深一些,大一些的手圈过来,绕在她身前,贴着她的手臂,将她垂下要沾上水的袖子向上挽了挽。


    他明晰的手背突起浅浅青筋,沾上了水,惹上湿热暧昧触感。


    顺着手腕滑下,探入水中,他抚上她手心,不用向前伸递,就轻而易举展平她要缩起的五指,微微用力,借着撩起的水花,他擦洗起她早已红透的指尖。


    看不得她的暗自赌气,裴既林嗓音低沉,喉结滚出气音,哄她:


    “跟你说点儿你高兴的。”


    “文竹去探听的消息,今夜劫持路长青的双方,似乎都以为对方得了手,四皇子那边要急了。”


    他身上是清冽的雪松柏味道,后调却温和包容又绵长,像他这个人一样。


    “……做实了路长青的伪证,蒋佑泽那边没怀疑你?”


    “已经安排妥当了,大理寺卿沈从山是我祖父旧部,明面虽不常来往,这次他密信与祖父商议此事,我才得知,这都不过是顺了圣上的意罢了。倒还莫名其妙又送五皇子个人情。”


    他微微弯着腰,拢着她,气声笑笑,呼吸喷洒在她耳畔,弄得她心也痒痒的。


    李明月偏了偏头,“挺好,咱们最后若真失败了,你还能去跟他换块儿免死金牌。”


    裴既林慢条斯理地将她洗干净的手捞了出来,拿帕子一根手指一根手指地仔细擦干净,没接她话,只是转而叮嘱她:


    “圣上将四皇子下了紧闭令,他不是坐以待毙的性子,很快就会有动作,你这段时间注意点儿安全,出门多带点儿人,带几个身手好的。”


    将帕子搭回架子上,他却未放开她手,捏着她嫩白指节,问她,“听见没。”


    她扯了扯没扯回,要发烫了,她被触碰的指尖。


    他不放心,却没叫她不出门,非要她作保证多带点儿人,跟哄小孩儿似的,她又不是没脑子。


    “知道了,知道了,啰嗦。我要回去了,再不回去被你敲晕的桑绿都得醒了。”


    裴既林顿了顿,松开她手指。


    那一瞬间,二人都松了一口气,默契绝口不谈越线的试探。


    大抵是体面收场了。


    裴既林也有些懊悔和庆幸,晚间脑子不清醒就会不经克制仅凭直觉做出莽撞的事。


    可她方才关于“免死金牌”满不在乎的语气,像涩意在酒中酿出了气泡,咕嘟咕嘟,冒不出又灭不掉。


    看着回程李明月闷声一言不发,刻意拉开的距离,他扯了下嘴角,不露声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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