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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4.眩晕

作者:殊娓本书字数:K更新时间:
    静谧的凌晨客房,阮熹默默看着程岱川。


    曾经在夕阳光线里对她伸出手的人,正用指腹轻柔地抹掉她额头上的一滴汗。


    触在皮肤上的一点清凉转瞬即逝,和睡梦中寻到的清凉十分相似。


    她后知后觉,记起睁开眼时程岱川悬在她脸侧的手,不难想象自己刚刚用额头蹭过的是什么,她顿时屏住呼吸,陷入潮热的紧绷中。


    汗水浸透的睡衣布料贴在身上,阮熹克制地抿着嘴唇,因不想暴露情绪而异常安静。


    她看着程岱川起身,也看着他轻捻指尖,摩挲掉沾染在他指腹上的、亮晶晶的潮湿。


    是她的汗。


    这一切比梦境更像梦境。


    程岱川问:“喝不加冰的矿泉水?”


    阮熹的心脏像运动会的开场鼓点,砰砰、砰砰、砰砰......跳个不停:“不用了!”


    现在哪里还顾得上什么健康不健康?!


    奶奶对不起,就这一次。


    她动作笨拙地从睡袋里爬出来,拿起床头柜上的那杯冰水,咕嘟咕嘟喝掉大半杯:“......我还是去洗个澡吧。”


    程岱川已经坐回到单人床上:“嗯。”


    阮熹跑到洗手间门前,又慌慌张张地顿住:“程岱川,我洗澡会很久,你要不要......先去个洗手间?”


    他半边脸笼在昏暗中,摇头:“洗你的。”


    阮熹迅速冲进浴室。


    想到一墙之隔的人,她害羞地先打开淋雨,才在哗啦啦的水声掩盖中脱掉自己的贴身衣物、铺好防滑地垫、迈进温热的水流中去。


    比起驱散被羽绒睡袋捂出来的闷热,阮熹更迫切希望驱散的,是心里不安分的邪念。


    和梦里一样。


    程岱川的唇色很健康,嘴唇看起来很柔软,喉结也......


    阮熹甩甩被水淋湿的短发,默念:


    阮熹,你是来陪朋友散心的!不是来对人家图谋不轨的!


    阮熹,你正经一点啊!


    -


    淋浴间隔音不怎么样,淅淅沥沥的水声落在程岱川耳朵里,像在听雨。


    他刚才其实是睡着了。


    两点钟,隐约听到阮熹不舒服的哼唧声和睡袋布料窸窸窣窣的声音,程岱川才逐渐从某个略显暧昧的梦境里转醒。


    游轮上有中央空调,但睡羽绒睡袋,显然还是太热了。


    阮熹睡得并不安稳。


    她比盛夏时爬石超家的十六层楼梯出汗更多,额前的刘海已经被汗水打湿,脸颊泛红,皱着眉动来动去。


    程岱川担心阮熹闷出问题,弄了一杯加冰的矿泉水,走到阮熹床边。


    阮熹大概是在做梦,一对樱桃唇嘀嘀咕咕的不闲着,不知道在说些什么。


    他尝试叫她。


    她又皱皱眉,没睁眼,声音软软的,黏糊糊地唤了一声:“程岱川......”


    程岱川手都麻了。


    他把水杯放在床头柜上,没忍住,用握过冰水杯的手轻抚阮熹汗涔涔的额头。


    阮熹毫无防备,很乖,像艾斯撒娇时那样,额头往他掌心里拱了拱......


    阮熹在洗澡。


    程岱川在接连不断的水声里举起手,看着自己的手掌出神。


    指腹沾染的汗早已经干掉了,却仍有潮湿温热的错觉,从一圈圈指纹上洇开,丝丝缕缕,渗入血液再流入胸腔......


    他克制地闭了闭眼睛。


    阮熹这个姑娘,看起来神经很大条,偶尔会有点冒失。


    但其实非常细腻,非常心软,又非常善良。


    她经常会为了亲人、朋友,或者所谓的“大局”牺牲掉自己该有的情绪。


    程岱川第一次见阮熹时,她沮丧地站在万物复苏的春天里,背后是一辆落满梨花花瓣的红色家用轿车,对新环境毫无期待。


    那天的接触短暂,只有接过红包时,她的眼睛是亮的。


    笑起来有点漂亮。


    时间久了,关系熟了,不难知道阮熹一家搬家的原由——


    阮熹父母的单位成立了新的工程区域,地址在程岱川他们的城市。


    家里老人身体不好,坐轮椅,生活起居全要靠雇来的阿姨照顾。


    老人无法负担阮熹的生活,高中又是很重要的学习阶段,所以阮熹的父母决定,带着阮熹一起搬家。


    阮熹知道父母为难,从来没说过自己想家。


    甚至在某次聚餐间,父母和商女士感慨,不知道领导未来有没有调他们回家乡的打算时,她还会主动安慰他们。


    她咽下嘴里的糖醋里脊,笑盈盈地说:“换个新环境也很好嘛。这边有商阿姨他们,好吃的东西又多,等我高考完,我们可以把奶奶也接过来小住啊。”


    她自己可能没有意识到,她有多懂事,多令人熨帖。


    多可爱。


    阮熹明明很怕各类长毛动物,每次去他家里,还是不忍心把艾斯关在他卧室。


    “程岱川,艾斯那么高冷,可能也不太爱理我,不然你把它放出来吧。”


    “程岱川,留艾斯自己在家太可怜了,我们带它一起去吧。”


    “程岱川,你们带艾斯来我家吧,商阿姨说它今天还没出过门呢。”


    ......


    “程岱川,双十一打折好划算啊,出门前我给艾斯买了几种小罐头哦!”


    接到这通电话之后,程岱川第二次听见阮熹在电话里惊叫。


    他一皱眉:“阮熹?”


    程岱川是去踢足球的,没骑车,阮熹答应了石超过来找他们。


    他知道她会走哪条路,想都没想,直奔回家的方向。


    石超在身后喊:“程爹,干什么去啊!出什么事了!”


    “阮熹有危险!”


    等他们找到阮熹,她正蹲在去距离体育场只有不到五分钟路程的小巷里。


    幸好,脑海里闪过的被车碰到、遇见坏人、不慎摔倒......这些危险都不存在。


    她蹲在那里,面前的地上有一具小小的流浪猫尸体。


    血迹已经干了,像是被人给打死的,模样有点骇人。


    阮熹的手机丢在一旁,一边哭,一边用手赶走苍蝇,甚至试图伸手把它抱起来。


    她的指尖在抖,整个人都在抖。


    察觉到程岱川和石超的脚步,阮熹含着眼泪抬起头:“我想把它带走,埋起来,可是我不敢......”


    在那天之后,阮熹没再提起过对长毛小动物的恐惧。


    她开始喂艾斯。


    艾斯是个高冷又厚脸皮的家伙。


    在它吃了阮熹几盒罐头之后,终于肯纡尊降贵,喵喵叫着,舔了阮熹一口。


    阮熹吓得整条手臂的汗毛都竖起来,还是紧紧抓住程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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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川的衣摆:“程岱川,没事,我好像也没那么害怕了,你先看看艾斯,它舌头上好像扎到什么刺了......”


    猫的舌头就是那样的,有倒刺。


    和人类不一样。


    又想到梦里发生的场景,虚空的、莫须有的柔软触感卷土重来。


    程岱川甩着手,深深吸了一口气。


    他很想知道,前天晚上在酒店里商女士到底说过些什么。


    进卫生间前,阮熹明显有过一丝不自然,可她什么都没说过,好像打定主意,要让他心无旁骛地散心。


    因为是好朋友么?


    冰块被用光了,游轮似乎在摇晃。


    阮熹还在洗澡,卫生间里依旧传来模糊的水声,滴滴答答,敲打着神经最敏锐、最脆弱的地方。


    程岱川捏捏眉心,有些熬不住,在淙淙的水声里睡着了。


    十几分钟后,阮熹终于洗掉一身粘腻的薄汗,也算是暂时洗掉了满脑子的游思妄想。


    她关掉淋浴,带着满身洗发水和沐浴露的清香,神清气爽地走出浴室。


    之前穿过的睡衣是潮湿的,阮熹想换一套新的睡衣穿。


    洗澡前没想周全,忘记拿进来,又不好意思只穿着浴袍走出去。


    她站在镜子前左照照,右看看,反复确认这种布料比毛巾还要厚实的浴袍,穿起来比她那套短袖短裤的睡衣遮挡得还要严实,才犹豫着从洗手间出来。


    不知道是不是洗澡太久,也或者是她在羽绒睡袋里闷到真的有些中暑。


    阮熹感到轻微的眩晕。


    她闭了下眼睛,再看向客房里,发现程岱川已经睡了。


    程岱川眉心微蹙,手背撘在额头上,一条腿伸直,一条腿支着。


    连被子都没有盖。


    阮熹把夜灯调到最暗,轻手轻脚地从行李箱里取出另一套睡衣,抱着睡衣去卫生间换好,又轻手轻脚地走出来。


    动一动羽绒睡袋,声音有点大。


    阮熹转头看了程岱川一眼,没有收睡袋,只是小心地把它往里挪了挪。


    她有点晕,打算继续睡觉,又觉得程岱川不盖被子不行。


    船舱是有些闷,可是像这样吹一宿空调,真的没有问题么?


    恐怕会着凉吧。


    阮熹父亲以前就这样着凉过,睡醒后发觉脖子僵硬,还是阮熹母亲陪着去看过中医、做了按摩和针灸才好的。


    阮熹走到程岱川床边,把被子轻轻抖开,盖在他身上。


    程岱川没醒。


    她逐渐放心,大着胆子帮他掖了被角。


    阮熹蹲在程岱川床边,看着他撘在额前的手,手指修长、骨节分明。


    她想到他轻捻指尖的动作,耳朵有些发烫,但又看到他蹙起的眉心。


    还在不开心啊?


    她的胳膊肘架在他的床上,双手捧着脸,很小声地说:“希望你明早起床会开心,忘掉那个背叛婚姻、欺负商阿姨、对家庭不负责任的混蛋......”


    她声音不大的,但他睁眼了。


    程岱川应该是没睡醒,只看了阮熹一眼,又把眼睛闭上。


    他撘在额前的那只手伸过来,温柔又亲昵地揉了揉阮熹的头发。


    就这样重新陷入呼吸匀称的睡眠。


    阮熹脖颈僵硬。


    她顶着程岱川的手掌,紧张地想:他......把我当成艾斯了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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