隔日六合的坊门口
经过一夜的休整，沈意又元气满满，搬了两块石头，坐着一边看风景碰运气等着前日跑宣传，可能会有来的客户，一边和汪蓉蓉随意聊着，两人作伴，也不无聊。
今日两人商量了，不贪，能成交一套就可以。
风和日丽，只有偶尔扑腾的野鸭造访，看房的人却一直没有，这样的等待，很多人都受不了，即使如沈意和汪蓉蓉这种长久做房牙的人，也不免会有些灰心，对于普通人来说，钱从来都不是好赚的。
一个穿着绿色官服的年轻大人出现在坊门口，看见他四处瞧了两眼，目光扫过两人，沈意赶忙站起来问道：“大人，您是要买宅子吗？”
年轻大人打量了她一番，脸色严肃地问：“你有这里的宅子卖？”
沈意心里是寄希望他是来看房的，遂推荐着自己道：“是的，整个里坊目前都有我们牙行销售，大人是想买宅子吗？”
吴奕平没料到到这个女房牙胆子不小，他穿着官服还敢直接问他是不是买宅子，丝毫不知道要低气点，又摆了摆官威的架子，“这块以前被查封了，你们还敢卖？”
沈意心有疑虑，这位大人也不知是什么官，不晓得是来找麻烦还是买宅子。牙行卖的宅子都是过了明路的，手续是肯定没有问题的，便直言道：“确如大人所言，此处之前因为账务纠纷，被查封过，现在由官府出面，已经私下和谈解决，宅子由我们牙行销售，官府给过红契。”
吴奕平昨日听说六合有房卖，今日出来办事，时间充裕，便来看看。他想买一个二进院大宅子，但是寒门出身，做官也不过三年，虽也收了些好处，总归不多，想充门面有个大宅子，得知这的宅子便宜过来看看，但他以前在附近住过，知道宅子被查封过，今日一早也是打听过了，手续确实是合法。
女房牙不是很给他面子，此处也无其他人，也只好跟她们看房，“手续要是没有问题，那就带本大人去看看。”
看房，那便好说，摆再大的官架子沈意也不放在心上，充当一个看房工具人，领他看就是，也不指望他能在她们手里买宅子，叫了汪蓉蓉一起，两个人比较安心。
进了坊门，还是给他做了介绍，小人没必要得罪，表面过得去就行：“大人，六合都是二进院，正房五间，东西各有厢房，南面有客座，户型都是一样的，只是位置不同，园区的坊园正在建设中，再有半个月就能完工，我们现在走的土路也会铺成砖石。”
年轻大人听了也只是嗯了一声，她讲解后便没再说话，在前面一个身位的距离带着路。
“裴大人？”年轻大人在身后喊了一声，朝巷道交叉口的另一条巷道走了过去，沈意和汪蓉便也跟了过去。
“裴大人，真的是你，下官还以为看错了，您这是在做什么？”吴奕平上上下下打量着，没料到会碰见裴允文如此落魄的样子，穿着穷人百姓穿的棉布袍子，之前令他羡慕买不起的玉簪也换成了竹簪，手里抱着一颗树苗，一看就是在干苦力。
沈意意外年轻大人口中的裴大人竟然是裴允文。
见裴允文看到年轻大人，微微皱了一下眉，随意说道：“吴大人看不见吗，裴某在搬树苗。”
吴奕平一噎，最讨厌裴允文这种云淡风轻，清高的样子，脸上露出一丝不屑：“吴某怎么会看不出裴大人在搬树苗，吴某的意思是裴大人这是何苦呢，好好的翰林不当，跑这来干苦力，你向李承旨服个软，还不是吃香的喝辣的，何至于遭这份罪呢。”
裴允文掸了掸身上蹭到的灰尘，眼底寒意渐起，“李承旨的臭脚不是有吴大人捧，裴某还有活干，恕没时间奉陪。”
话落，单手拎起树苗阔步而去。
吴奕平脸色涨得通红，只感觉颜面扫地，恨恨地看向远去地裴允文。
一句好话没有，心里知道就行何必说出来得罪人，逢场作戏，圆滑点过去就完了，沈意在心里叹了一口气。
无奈只得给人台阶下：“大人，莫要同他一般见识，裴公子今日遭了东家训斥，心气不顺，口无遮拦说的都是混话，您大人大量，万不要放在心上。”
吴奕平也见好就收，顺着女房牙递的话下来：“裴允文在你们牙行做事？”
“倒也不是，牙行毕竟是卖宅子为主，只是赶巧六合当时没有建完，需要建造坊园，东家就招了裴公子，我们与他们不是很熟，见过几次而已。”
不熟悉好，他刚刚丢了人，正好趁此挽回颜面，顺便贬低贬低裴允文。
他和裴允文同年，一个榜眼，一个探花，两人封官相同，都是七品入翰林院做编修，因裴允文有一个二品大员的爹，明明低一个名次，处处却压他一头。
对于李承旨，他是极力讨好，在翰林院以李承旨马首是瞻，私下忍着耐心讨好刁蛮任性的李姑娘，结果李姑娘还是看上裴元文，李承旨也贪图裴家的势力，可惜裴允文这人太过于自作清高，拒绝亲事，得罪了李承旨，被安了错处放职。
该，真是活该，他扭曲事实真相对女房牙道：“哦，没想到裴允文都沦落到在牙行干活了，你们可不知道，他可不是什么普通公子，自以为中了探花，便眼高于顶，不听他人劝住，出了大纰漏，被放职了。”
沈意是不相信他的话的，这个年轻大人一看就心术不正。
汪蓉蓉此刻心里却另有想法，这位大人肉眼可见的同裴公子关系不好，两个人却应该是熟识的，那么她问裴公子的亲事情况，也不会传到裴公子耳朵里，佯装好奇地问道：“听大人所言，那这位裴公子的妻子应该是最后悔的人了。”
吴奕平正愁不知怎么诋毁裴允文呢，真是瞌睡来了递枕头，顺着汪蓉蓉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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话添油加醋的说道：“那倒没有，裴允文，有病，成不了亲。”
看到女房牙震惊的表情，他得意洋洋继续诽谤道：“裴允文，得了一种怪病，不能被女子触碰，曾有歌女碰到他袖子，他就把衣裳烧了，这事全京城的人都知道，他有这个怪病，哪有姑娘敢嫁给他，那不是入火坑，守活寡，即使他爹是二品大官，也没有媒人给说亲。”
“还有这种病？真是闻所未闻。”汪蓉蓉感叹着。
殊不知，吴奕平要的就是这个效果：“你一个妇人，能有多少见识。”
贬低完裴允文，让他在牙行没有好名声，吴奕平一身舒爽，随意扫了眼宅子，便离开了。呸，他才不会买裴允文建的宅子。
送走年轻大人，沈意独自沉思，那位年轻大人，一看就不是什么良善之人，与裴公子定有诸多嫌隙，所说之言，夸大扭曲成分居多，但也不乏有两分真实。
有病，倒不见得，会解衣焚之，洁身自好到如此程度，世间少有。她回想往日相处的细节，似乎也没有看出他不与女子沟通，难道是好男色，但也没感到他身上有那种特别的气质，上一世她碰见过所谓的男男，能感觉到那种不可言说的特别气质，但在裴公子身上是没有的。
汪蓉蓉也不太相信那个大人的话，但是两人身份实在太悬殊，沈意嫁过去只能做妾，哪一个良家女子想要为妾，再不愁吃穿又如何，终归是低人一等，郎才女貌的，可惜了。
两人大门口驻守，直到晌午，也没有再等来一个想要买宅子的。
汪蓉蓉对等下去没有多大的信心，问沈意要不回去吧，沈意见她有些丧气，便想着已近了中午，饿着肚子肯定没精力继续等下去。
她便请了汪蓉蓉去吃面，面条果然是有魔力的，碳水是能改变心情的。
吃过面条后，汪蓉蓉状态好多了，又信心十足，沈意便道宣传都做了，不能白干，在坚持坚持，回牙行不也是干坐着，既然怎么都是坐着，莫不如在六合坐着，还有开单的希望。
也许命运总会在努力的时候才会眷顾人，下午来了一大家子，说是住附近里坊，看到墙上贴着六合有宅子卖，便全家一起过来看看。
别人都要求住在安静的位置，而这家人做生意，平时要拉东西，就想靠近大门。便只领他们看了大门口的两套，看完房全家都满意，便定下了，沈意和汪蓉蓉决定都随客户回牙行，不驻守了，沈意做的客户马车先回去交定金，汪蓉蓉自己骑驴慢慢回去。
就这样匆匆离开六合了，也没有再见到裴允文，但见了面要说什么，沈意猜到他家境富庶，却没料到，他实际的身份比她想得还高，有一个二品大员的爹，又是探花出身，风流无限的五陵公子，这样的人会一生一世一双人吗？
有风从六合的枯草地悄然刮过，无人见到枯草中有嫩绿冒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