躁动的阴影忽然平静，像泛起涟漪的水面微微晃了晃，大片的阴影渐渐汇聚上供，显出一块轮廓模糊的人影。
木双儿不愿接受自己的姐姐竟然真成了怪物，更无法想象，变成怪物的姐姐竟然还想着保护自己。
“姐……我是双儿。”
人形阴影呆滞片刻，转向被自己吞噬的黑球。
后面的人很熟悉，不能碰，但面前这个会害自己没有家，必须处理。
周边的阴影如暗潮般快速涌来，很奇怪，之前明明可以控制更大面积，怎么现在就不行了？
木柠柠轮廓流动，两边向前延展，贴上黑黢黢的大球。
球面的暗物质开始沿着延展的影子，流进木柠柠体内，交叠在安置区上的重影扩展，笼罩住安市大半城区，并且面积还在增大。
包望旗皱眉，“防御罩快撑不住了。”
他因为使用能力引起脚下那片阴影的注意，导致自身流逝的暗物质能量比吸入更多，身体愈发疲惫，他撑不了多久。
林琪捂住后脖子默默移到另一边，现在有肃清者在，再不济也不该再是她吧。
“木双儿。”顾逸朝她丢去黑色开关，“给你五秒。”
木双儿愣愣盯着手机的开关，沈清被木柠柠吞噬的画面清晰印在脑海。
当时就是她，若没有打晕林琪，自己没有失控，至少沈清还能活着。
握住开关的手颤抖不止，眼泪不争气的往下掉，什么成神，什么能力，如果可以，她愿意放弃一切，只要姐姐能回来，和自己好好生活。
开关上的盖子打开，木双儿走到木柠柠的人影后，手指贴上却什么都感觉不到。
真的只是一片影子……
“姐姐，对不起，双儿错了……”
按钮按下，带着白光的黑洞随即显现，那些阴影犹如遭强力拉扯，无法控制的被吸进黑洞。
身前人影即刻反向猛扑，一如当初扑向沈清一样。
该的。
至少可以和姐姐在一起了。
木双儿闭上眼，任由阴影吞噬自己，心里是从未有过的平静。
她感觉不到躁动和痛苦，睁眼看去，明质空间对木柠柠的吸力太过剧烈，阴影一边奋力朝自己靠拢，一边被外力拉扯。
影子已将她包围，却也没有收拢的意思。
直到一只手伸进阴影，拿过她手里的开关，阴影才终于停下，但依然包围在木双儿身前。
眼前一切都灰蒙蒙的，明质空间消失，木柠柠也不再存在。
木双儿愕然，姐姐从始至终都在保护她，无论是孤儿院还是养父母家，甚至在将要消散的最后一刻……
透明光球罩住木双儿，慢慢缩小，包裹住那稀薄的阴影变为网球大小的气泡，悬停在木双儿身前。
包望旗：“我暂时把它们包在里面，后面再想想有没有别的保存方法。”
林琪：“我那有个特制罩子，能保存少量暗物质，可以送你。”
木双儿眼里含泪，怔怔看向他们，“谢谢……”
林琪摆手，“下次有事先商量，别动不动打人脖子。”
包望旗脸上露出酒窝，“小问题。”
夏溪垚操控轮椅，主动移动到顾逸跟前，“开关还你。”
顾逸接过开关，面前人后退、掉头、再后退最后停到他面前，一气呵成。
“……”
她能怎么办，木柠柠消失，各方情绪如洪水袭来，顾逸这个人形屏蔽器的重要性还在上升。
不知不觉，自己的脸皮好像变厚了呢。
“夏溪垚，”木双儿叫她，“我姐姐她……为什么异化，你是不是知道？”
木双儿感觉自己语气不太好，正想换个说法。
夏溪垚：“刘升给了她一支药剂，他们在做人体实验。”
木柠柠也并非早期人体实验的受害者，早在十几年前，这项实验已经启动，最初受害者之一，就是钟离。
……
安市咨询中心。
林琪：“照这样说的话，只要找到刘升，你就可以通过读取记忆找到幕后黑手？”
夏溪垚点头，“理论上应该没问题。”
正常来说，想做人体实验没那么简单，背后少不了财力和权力的支持，刘升或许也不过是整个实验最底层的兵。要想抓出幕后主使，需要查记忆的人应该不少。
“可惜了，”冷子尧正色道，“我们刘升知道在哪，但他死了，不过有个人体实验的受害者，说不定能通过她了解点情况。”
顾逸靠在窗台望向远方，不知道在想什么，感应到冷子尧的视线回头面向几人，“去之前，我们先回一趟川市。”
……
到川市已经晚上快11点，几人等电梯的时候，101住宅门打开。
艾春暖探出头：“你们回来啦。”
艾母推她出来，又从屋里拿出一副拐杖，“溪垚你一个人住，要有个拐杖才方便，这个你先拿去用。”
顾逸准备推夏溪垚过去，见艾春暖吓到又收回手。
夏溪垚操控轮椅接过拐杖，接着把手伸到艾春暖面前。
艾春暖：“？”
她笑起来：“充了点电，看够不够。”
艾春暖愣了一下，反应过来夏溪垚的意思，伸出左手握住，暗物质一点点流入自己身体，几秒后搭在腿上的右手手指僵硬的动了动。
木柠柠靠近黑球时，夏溪垚将手伸到防御罩外读到了她的记忆，可惜沈清被彻底吞噬，夏溪垚没办法确定所谓脑子里的东西到底是不是系统。
析出暗物质时她刻意存了些，为的就是给艾春暖充电，说不定吸入暗物质可以帮她恢复右手知觉。
有用，但不多。
夏溪垚：“下次再给你存多点。”
艾春暖捏捏她的手才收回，“谢谢啦，人形充电宝～”
和艾春暖她们道别，几人进去电梯各自回家。
顾逸把夏溪垚推进家门，“需要帮忙随时找我。”
他声音低沉无力，仿佛沾床就能立刻沉眠那种。
“好，谢谢。”人形屏蔽器。
门关上后，夏溪垚掏出手机，想了想还是选择拨通方之桃的电话。
方之桃：“喂，什么事？”
……夏溪垚被噎了一下，好吧，她确实有事，“我回来了，但后面几天还要出差，现在住员工楼，之后有时间再回来。”
电话里听得到电视的声音，还有方之苹的吐槽，“我就给她看了几条裤，又不是要她买。还有这饼，我们这就有卖，还不如买点别的，浪费钱。”
李素：“哎呀，我知道，别看我老了，但我心里最清楚，家里就属垚垚最抠门了。”
方之桃：“知道了，你寄的东西收到了，外婆说好吃。”
夏溪垚：“……嗯，先挂了。”
有些话听个表面就行了，现在可好，连背后蛐蛐也听得这么清楚。
心塞。
她撑着饭桌慢慢站起来，腿比昨天有劲，站着不动的时候可以不需要支撑，只是没一分钟两条腿就跟筛子一样抖个不停。
轮椅拐杖都体验了一回，人生也算圆满了。
慢慢把自己捯饬清楚差不多1点，夏溪垚躺上床盯着天花板发呆。
好安静，之前多少还有点情绪粒子骚扰，现在是一点不存在，因为顾逸吧。
上下两层都没人，应该影响不到1楼的艾春暖……
思绪越来越迷糊，她就这么想着睡着了。
隔壁。
那日插进顾逸手臂的针管被狄燕带走，里面的药只撒了一点出来，大部分滴在地上，只有一点融进他手臂伤口里。
回川市后他第一时间去抽血查验，各项指标还算正常，只是身体格外疲惫。
与身体融合的那部分暗物质加速繁殖，催动明质转化同时，还在强制扩张身体的融合程度。
人体实验受害者都是被这样改造的？
若是那一管药全下去，别说普通人，开关也可能瞬间异化。
躺在床上的顾逸出了不少汗，他全身都在发热，手臂搭在额头上，眉宇间紧皱，似乎陷入梦魇般醒不过来。
屋里各个房间墙角的长管里，浅色液体快速增长，尤其他的卧室，长管因被液体灌满导致天花板上的设备被迫停止。
无形的孢子搅动空气，溢出窗户，飘向外面。
夏溪垚是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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压在枕头下的手机震醒的，是艾春暖的电话，“溪垚，你没事吧？”
艾春暖的声音有些虚弱，其中还带着丝丝颤抖。
夏溪垚扫了眼屏幕上的时间，2：37。
她撑着床面坐起来，“我没事，你怎么了？”
艾春暖喘了两口气，有气无力的说：“顾队好像出事了，小胖他们联系不上他，现在整栋楼都被明质侵入，大家都不敢出门，更不敢去8楼。”
明质侵入？
难怪周围一直那么安静。
除此之外，她没有任何感觉。
“那怎么办？有没什么药？你先别急，我现在过去看看。”
夏溪垚打开外放，披上加绒睡袍，撑着两根拐杖站起来。
艾春暖：“听冷子尧说顾队那有种药剂，可以抑制明质的释放，但具体放在哪里不知道。顾队家的密码是492999。”
明质都溢出这么多了，现在抑制也来不及，她想了想，目前最有效的办法是引来暗物质，让它们相互消耗。
“好，我马上过去，你再撑一下。”
说话间，夏溪垚已经走到821门口输入密码。
咔哒——
门打开，一阵凉风吹过，好冷。
空间大门被她推开，一时间，半夜黑黢黢的屋子，显现出无数泛起淡蓝色柔光的孢子，像夏季的萤火虫，游荡于空气里，通过窗户和大门，悠悠飘向外面。
黑夜和暗物质完美融合，难分你我，但夏溪垚知道，此刻被自己吸引而来的粒子数量非常多。
多到它们和孢子结合、破碎，化作水蓝色星点消散在空气中。
有一说一，真挺漂亮。
夏溪垚：“你好点了没？我转换了里世界，你们下面有没受到影响？”
电话对面，艾春暖的呼吸渐渐平缓，依旧虚弱，但没有刚才那么恐惧。“明质好像没再增加。这栋楼材料特殊，开关的影响范围被压缩，最多影响到上下层，没问题的。”
夏溪垚松了口气，不过自己不能一直站在821大门口吧。
她任由两边大门打开，回到自己家。
原来她家里也弥漫了无数孢子，只是比起顾逸家，数量少了小半。
夏溪垚等了一会，眼见家里的明质迅速减少直至清零，陌生繁杂的情绪朝自己袭来。
她只能又挪回到821，那里的孢子只增不少，而电话里，艾春暖的呼吸又变得急促。
暗物质会锁定自己的位置主动跟来，但明质不会。
它们只是无意识的飘荡，没有目的，也不受风雨干扰。
……看来今晚要暂住821了，情势所迫，没关系吧。
夏溪垚一手拄着拐杖，一手撑着门边墙壁，抬脚把轮椅往外勾。
两条腿哆哆嗦嗦的抖，她感觉自己已用尽全力，可腿上依旧没多大力。
门槛不高，但前面的轮子愣是出不来。
太难了。
以后再也不那么疯，要么死要么健康，拒绝中间价！
费了大力气才终于把轮椅弄到821，夏溪垚一屁股坐上轮椅大喘。
这运动量，够够的。
电话还没挂断，艾春暖比一开始恢复了些，“溪垚你怎么了？”
“春暖，这些年你到底都经历了什么……”
艾春暖迟疑了一下，“什什么？”
夏溪垚缓了缓，操控轮椅去找顾逸的房间，“没什么，你放心休息，今晚应该没事了。”
艾春暖又说了两句，大意是让夏溪垚小心，别自己硬抗。
电话挂断后，夏溪垚敲了敲卧室门。
没动静。
扭动门把手打开，整个卧室密密麻麻，挤满了孢子，像一个房间形状的大型夜光果冻。
老天奶，这数量难怪艾春暖他们会受不了，把S级捏成团扔里面，也得瞬间灰飞烟灭。
随着夏溪垚靠近，跟随她而来的暗物质鱼贯而入，卧室顿时充斥噼里啪啦的声响。
像油炸鸡腿时的滋啦声，也有身陷炸裂的烟花中心的震撼。
水蓝色的微光下，顾逸神情难受，他所在侧边床下，躺着两个小空瓶和针管。
抑制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