转眼又过了几月，气候慢慢降温，秋天悄然逝去，只余下一个小尾巴。
在南方，每每冬天来临前，总是缠着绵绵细雨，浓浓白雾笼罩在整片小天地，金灿灿的太阳被躲藏在层层叠叠的云雾后面不肯露脸。
今天要去县城赶集买些过冬的东西，天色灰蒙蒙亮时，严序就在院里装东西。
时间过了这么久，严序慢慢开始上山打猎，众人见他一瘸一拐地往山上跑，时不时投来同情的目光，对于他偶尔猎回来的野物，只当他运气好。
其实严序猎到的野物要比特意让人看见的几小只野兔或鸟还多，平日吃不完的都做成了腊肉放着，他这会儿准备挑些出来，看看在集市能不能换出去。
看着手上几条兔皮，严序犹豫了一下，最后还是放了回去。
算了，这就不卖了。
留着回头给昭昭缝成小帽子或者围脖。
收好了东西后，严序转身去灶台舀热水抬进屋。
一推开门，带着水雾的凉风就往屋里灌，床上的小团子似乎被风惊扰了梦，迷迷糊糊地扯着被子把自己藏起来。
严序连忙关上身后的门，放好洗脸盆后走到床边。
他低头垂眸看着压住小手睡得香甜的昭昭，眼底流露出暖意，弯腰将裹着被子的小家伙抱进怀里。
“唔——”昭昭迷迷糊糊地抬手揉了揉睡意朦胧的眼睛，小脑袋贴着严序的下巴蹭了蹭。
毛茸茸的脑袋乱动，下巴传来微微的痒意，严序不适地稍稍眯起眼睛，把人横抱在怀里。
“醒了没？”他伸手戳了下昭昭日渐圆润的脸颊，深邃幽暗的眼眸里藏着淡淡的满意。
忽然被叫醒，昭昭困得眼睛都睁不开，努力把自己往爹爹怀里藏，小嗓音迷迷糊糊地道。
“困...昭昭困呀。”
严序也知道时间太早，昭昭肯定还没有睡饱，但时间要来不及了。
想了想，他低头从怀里翻出块硬糖。
“！”听见剥糖的响声，昭昭迷迷瞪瞪地睁开眼睛。
寻着声音望去，人还没有完全清醒，小手就抓住爹爹剥开的手，奶音软乎乎地道：“糖呀~”
严序看着他这副小馋猫的模样，低头轻轻笑出声音来，将糖果塞进昭昭嘴里。
嘴里突然就被塞了甜滋滋的糖，昭昭意识慢慢回笼，他眨巴了下眼睛，含着糖果的小脸圆鼓鼓的，顶着一头乱糟糟的头发，可爱得就像一只胖乎乎的小仓鼠。
见小家伙完全清醒了过来，严序开始给他穿衣服和鞋子。
清晨寒气重，临出门严序又拿了件自己的衣服披在昭昭身上，然后抱着昭昭出了门。
严序估计今天要买的东西会有点多，给四四留了煮好的红薯后，就没带着它一起出门。
他们到村口的时间刚好，牛车上还有一个位置。
这牛车是村里的资产，李二爷赶牛车也算是村里给的一份糊口工作，收的钱一部分给村里，一部分就是李二爷自己的收入。
牛车坐一次收价也不算很高，大人两毛，几岁的小娃娃就算一毛，严序给了三毛钱后就坐上了牛车。
“等等我，等等我，还有人呢！”
李二爷正准备挥鞭子赶路时，李大嘴老远就叫喊着冲了过来拦下牛车。
李二爷皱眉回头道：“坐不下了，自个儿走路吧。”
闻言，李大嘴扭头一看，板车上确实都坐满了人。
他们村到县城有一个时辰的脚程，等她慢慢走到集市，好东西都让人买完收摊了。
想到这儿，李大嘴连忙把背筐摞在板车边上，精明的小眼睛一圈，板车上几名知青一看就是一起的，除此之外就两位大娘和严序是村里人了。
这样一看，她下意识选择了形单影只的严序，视线落在抱着小孩的严序身上。
李大嘴冲着严序笑了笑，连商量都不带商量，直接自顾自地决定道。
“严小子啊，大娘这两天腰疼，你这么年轻力壮的小伙，多走两步路也没事儿，这个位置让给大娘坐得了哈。”
说着就上手要把严序脚边的背筐拿下板车。
正当她想要搬动背筐时，一只大手压了下来，严序面无表情地看向她，目光带着淡淡审视。
“不让。”
李大嘴抬头和他对视了几秒，表情微怔，随后眉头慢慢蹙起，没有料想到他会拒绝，一般她这样说上两句，村里的小伙子都不好意思拒绝。
注意到其他几位投来看好戏的目光，李大嘴脸上有些挂不住，略微尖锐的声音质问道：“严小子，你这是什么意思？都是一个村的人，抬头不见低头见，这点小忙都不愿意帮吗？”
“婶子年纪大了，不像你们年轻小伙身强力壮的，你就把位置让给我好不好？”
坐在对面刘青看着有些狼狈头发见白的李大嘴，认同地点点头。
这位大娘确实年纪大，看着可怜，他谴责地看向严序，忍不住开口一起帮忙劝说。
“严同志，你就把位置让给大娘吧，咱们社会有志青年要学会尊老爱幼。”
旁边的人想要拦一下都来不及。
听着他这大义凛然的话，身侧坐着的李爱国微微蹙眉，扯了扯他衣角。
这刘青也不是刚下乡什么都不懂的愣头青，讲话怎么还这么直愣呢。
虽然他这话说的没问题，但也得看看对方是谁，严序腿脚不便，更何况还带着一个小孩，帮哪边都不合适。
刘青不屑地看了李爱国一眼，有些看不上他这副唯唯诺诺的样子，一点读书人的傲骨都没有。
刘青看向无动于衷的严序，昂着脑袋不悦地看着他。
“严同志，伟人说过，吃得苦中苦，方为人上人，听说你没有读过书，以前不知道这些道理也没有关系，现在知道了，思想觉悟要有所提升。”
严序正慢条斯理地给昭昭拢了拢衣服，免得凉风灌进去。
闻言，他轻轻掀起眼皮，黑沉沉的眼眸看向喋喋不休的男人，压低的眉眼不自觉染上一丝戾气。
“那你怎么不让？”低沉的嗓音冷不丁响起。
刘青长篇大论的道理顿时卡在了喉咙里，吐不出来，也咽不下去，他脸色憋得有些通红。
平日里，他只要把这些道理压在男知青身上，即便他们不乐意，但也拉不下脸面拒绝，没想到严序会突然反问他。
刘青蹙眉，不赞同地看向他：“大婶是向你寻求帮助，你……”
“你问他，他愿意帮忙。”严序打断他的话，扭头冲着李大嘴说道。
李大嘴也明白严序面冷心也硬，不可能把位置让出来，立马上道地直接冲着刘青去。
“谢谢刘知青，大娘会记你这份好的，来，你快下来，让我上去吧。”
刘青有些傻眼，没想到事情会发展成这样：“不是，我没……”
见他想要拒绝，李大嘴脸色一变，语气难免有些阴阳：“刘知青，你刚刚话说那么好听，不会不愿意吧。”
这话堵得刘青说不出拒绝的话，他想到这蜿蜒崎岖的山里，也不乐意走路去，他求助的目光看向李爱国几人。
李二爷看着磨磨蹭蹭的几人，不耐烦地道：“不下就坐稳，要走了。”
闻言，李大嘴眼疾手快地一把将刘青的东西拿下来，把自己的东西放上去，催促道：“刘知青，你快下来，让我上去，不要耽误了大家的时间。”
刘青有些恼怒：“你…！”
怎么会有如此无理粗俗的人。
无在众人不满催促的目光下，刘青被李大嘴大力扯下牛车。
刘青：“……”
刘青有些傻眼，这力气比他还大。
见人坐稳，李二爷重新挥舞着手中的鞭子，牛场慢慢悠悠地往前赶。
看着慢慢远去的牛车，刘青欲哭无泪。
还好路上也有不少人埋头赶路的，不然他一个人都不敢走这山路。
潮湿的微风吹拂，昭昭坐起身来，伸出小脑袋好奇地看着不断往身后倒退，最后消失的田野风光。
严序翻出还热乎的红薯，这是他早上起床烧水时烤的，用来路上吃了垫垫肚子。
剥好后，伸手递给昭昭。
昭昭眼睛一亮，靠着爹爹的胸膛，乖乖坐在怀里，小手握住红薯咬了下去。
红薯外皮微微焦香，金黄的里芯软糯香甜，甜滋滋的味道昭昭很喜欢吃，腮帮子一鼓一鼓，那满足的小模样看得人不自觉带上慈爱的笑容。
昭昭咬了一口后，也没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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忘记投喂爹爹。
连忙递到爹爹嘴边，嘴巴里含着吃的，小嗓音含含糊糊道：“爹爹次~”
严序手上已经在剥着一个了，但瞧见昭昭期待的漂亮眼眸，他低头咬了口。
“好了，自己吃吧，我已经有了。”
说着抬起手中的红薯给昭昭看了眼。
闻言，昭昭歪歪小脑袋：“好叭。”
两人相处温馨，但偏偏有人看不惯。
李大嘴想到刚刚在严序那吃了瘪，心里还有些气。
这会儿看着他手里的红薯，眼睛滴溜一转，又打起了坏主意。
“早上出门急急忙忙的，都没来得及带吃的。”李大嘴轻咳一声，摸了摸自己的肚子，故意说的大声。
瞧着她这副做派，旁边的大娘暗暗翻了个白眼，掏出自己的野菜饼子吃了起来。
见严序眼神都懒得给她一个，李大嘴蹬鼻子上脸，直接开口要：“严小子，你这红薯分我一半，早上出门没吃东西，这会儿饿得慌。”
旁人都被她这不要的的模样惊呆了，李大嘴倒是没有什么不适，她脸皮厚，将异样的目光无视得很彻底。
听见对面的陌生婶婶要爹爹的红薯，昭昭连忙直起小腰板试图挡着爹爹，小眉头拧了拧。
“爹爹肚子也饿呀。”
把红薯给了婶婶，爹爹就没有吃得辣！
李大嘴看着吃得白胖的小孩，撇了撇嘴，不高兴地道：“你这孩子，我又不全要，分半块给我就行了。”
见人冲昭昭发脾气，严序揽过昭昭，眼神透着不悦地看向李大嘴。
这时，李大嘴怀里藏着的半块玉米饼子，被眼尖的昭昭看见了，他连忙伸出小手指了指她怀里的饼子。
“婶婶有吃的，红薯爹爹要吃的，不给。”
听见昭昭这话儿，众人的眼睛都看向了李大嘴，见她不自然地掩了掩袖子，哪有什么不明白的。
“扑哧”一声，一直没有作声的吴翠喜忍不住笑出声来。
听到动静，李大嘴不悦地转头看去，吴翠喜不加掩饰地斜眼瞥了她一眼，嘴上嘲讽道：“李大嘴，我记得你昨天还在跟人炫耀你嫁出去的女儿孝顺，专门给你们送了好多粮食鸡蛋回来，怎么这才隔了一天，你就搁这儿要起饭来了？”
李大嘴这人就爱占人小便宜。
吴翠喜家的小孙子有一次拿着吃的出门，最后哭哭啼啼地跑回来。
仔细一问，才知道李大嘴这不要脸的老娘们居然逼着她家小孙子把吃的分给王金宝。
王金宝是李大嘴的孙子，被养的娇纵蛮横。
加上之前李大嘴当面编排吴翠喜的小女儿，两人更加不和。
怼完李大嘴后，吴翠喜看着懵懂地睁着一双大眼睛的小孩，仰了仰下巴安抚道。
“昭昭不搭理她，快吃你的红薯，等会儿该冷了。”
闻言，昭昭眨了眨眼睛，点头后连忙咬住红薯吃了起来。
“你说谁要饭呢？”李大嘴听了这话儿，沉下脸来。
“说你呗。”吴翠喜看不惯她什么都要占便宜，继续输出嘲讽道：“这一车子人，就你逮着人小孩要吃的，不是在要饭是什么？”
眼见两人要吵起来了，旁边的人连忙拦着。
李二爷也扭头朝着几人厉声呵斥了几句，让他们要吵就下去吵，别惊着了赶路的牛。
听到要让他们下去，两人才稍稍安分了下来，纷纷撇过脸，心里头憋住火气。
看着突然递到面前的小红薯，吴翠喜顺着手臂看向眼严序，眼底浮现一丝意外。
“不用，大娘带了吃的。”
李大嘴看见这一幕，脸色更加铁青，愤恨地看向严序。
严序视若无睹，对着吴翠喜淡然道：“谢大娘的。”
红薯就是谢礼。
昭昭有样学样，奶声奶气地重复爹爹的话：“蟹蟹大娘哒~”
“你这孩子。”吴翠喜慈爱地看了眼昭昭。
见严序坚持要给，吴翠喜也不扭捏，接过红薯道：“那大娘就收下了。”
牛车慢慢悠悠前进，金灿灿的太阳慢慢从东边山头升起来，散发着绚烂火红的光芒。
后面的路上大家都安安静静，没有再发生什么口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