竹溪顿时停下脚步，僵在原地。
半晌之后，她才折返回来，坐在矮榻旁边的凳子上，和阿双相对而坐。
昏黄的灯光下，竹溪眼神复杂的看着阿双。
“你这样看着我做什么？”阿双被竹溪看得有些不自在。
想了想，发现该心虚不自在的人应该是对方才对。
随即又挺胸抬头，拧眉瞪了回去，“你回来不好好睡觉，偷偷摸摸进老夫人那屋是想做什么？”
竹溪苦笑了一下，“你觉得我想做什么？”
“我怎么知道你想做什么？”阿双不悦的瞪着她。
竹溪深吸一口气，开门见山的说道：“你不信任我。老夫人呢？她老人家，是不是也不信任我？”
“你偷偷观察我的藏身处，时刻盯着我在做什么……”
阿双心里一个咯噔，没想到她做的一切，都被竹溪看在眼里。
“这些是你自己的意思，还是老夫人吩咐的？”
竹溪终于还是将心底的疑惑问了出来。
如果老夫人不信任她，那当初为何还要那样用心的为她取名字？
竹溪，逐熹，追逐光明。
她以为自己真的可以找到光明。
却原来，一切都只是她的幻想吗？
阿双蹙眉道：“你什么意思？怎么瞧着，倒像是你受了委屈似的？”
“难道不是你护卫老夫人不用心，不服从老夫人的命令，我才防着你的吗？”
“我……”
竹溪想要说什么却被阿双打断了。
“我什么我？”
“你敢说，当初在大理寺监牢的时候，你不是一心只想着抓刺客，完全没将老夫人的安危放在心上？”
“你敢说，今天在江府老夫人吩咐你做事的时候，你没有犹豫？没有推三阻四？”
“你敢说，你没有将老夫人的一言一行，都如实的禀报给你上头的人？”
“你敢说，你不是将老夫人当做你监视的目标，而是当做你要全心全意守护的人？”
“我……”
竹溪再次想要辩解点什么，却再次被阿双打断。
“你什么你？”
“你拿自己当外人，我自然就要拿你当外人防着咯！”
“我知道你是圣上安插到老夫人身边的人，你代表的是圣上，监视老夫人的一举一动并如实上报也是你的责任。”
“可我还是要警告你，在上报消息之前，最好想想，什么该上报，什么不该上报。你要是敢对老夫人不利，我就是死也会拉着你一起下地狱！”
这一次，竹溪沉默了。
她没再试着开口说什么。
因为她知道，不管自己说什么，都是苍白无力的。
因为在此之前，她也确实如阿双说的那样，并没有将自己当做乔府的一份子，被人质疑、戒备，也是理所应当的。
她不该委屈，也没资格委屈。
“老夫人仁厚，不在意你是否会对她不利，可我们这些做下属的，自然要替老夫人思虑周全。”
阿双气势汹汹的说道：“我会一直盯着你的！”
“我明白了。”
竹溪站起身，回到临窗的贵妃榻上，背对阿双，和衣躺下。
一夜无话。
或许是昨日实在太累，乔清荷早上起床的时候就比平常晚了不少。
询问了一下乔家人那边的情况，在得知乔家人从老到小全都还没起床之后，乔清荷竟然莫名的松了口气。
没办法，乔老太太实在是太能挑刺了。
要是知道自己起得比她这个长辈还晚，只怕又要借机刺上她几句了。
等她用过早膳，正准备去院子里走走的时候，乔老太太那边来人，说乔老太太起床了。
乔清荷连忙打消了去散步的念头，转道就要去乔老太太那边。
可是，还没出门，阿莫就匆匆忙忙的跑了进来。
“老夫人，出事了。”
原本门房那边得到消息之后，会将消息传给垂花门那边的小丫鬟，再由小丫鬟传进内院来的。
可阿莫却越过小丫鬟，自己进来传话。可见事情之紧急了。
乔清荷自然也察觉到了事情的不寻常，连忙问道：“出什么事了？”
阿莫连忙说道：“江府挂白了。”
“你说什么！？”乔清荷心里一沉，下意识的想要忽略心里的猜测，“哪个江府？谁死了？”
阿莫赶忙如实说道：“工部侍郎江徊江大人府上。死的是江府的大小姐，江红绫。”
乔清荷噗通一声跌坐在椅子上，整个人都抑制不住的颤抖起来。
“她……她怎么会……”
“老夫人？老夫人！快去请大夫！”阿双见乔清荷脸色不对，连忙就要叫人去请大夫。
乔清荷抓住阿双的手，还有些不敢置信的问她：“你刚刚听到了？阿莫说，江大小姐死了！是江大小姐吗？”
“她昨天还好好的，怎么会突然就死了呢？”
“怎么就死了呢？”
乔清荷不知道自己是什么感受，就觉得心里堵得慌，一口气憋在胸口，上不能上，下不能下。
阿双忍不住红了眼眶。她知道，老夫人其实是喜欢江红绫的。如果不是因为闵盼儿，老夫人回京后不会对江红绫视若无睹，断了来往。
甚至就连昨天发生了那样的事之后，老夫人还是请了木大夫去给她看病。
阿双劝说道：“老夫人，您别难过，人各有命。这是江大小姐自己的选择，您便是提前知晓了，也拦不住啊。”
阿双这话无疑是证实了她的猜想。
乔清荷捂着胸口，心里是说不出来的难过，“我昨天就发现了她的异常，当时为什么没想到，她竟然生了这样的心思呢？”
“我若是多花些心思在她身上……”
“老夫人，您别这样想！”阿双吓了一大跳，赶紧劝道：“江大小姐的事谁也不想的，您可千万别责任往自己身上揽。”
“依我看，江大小姐或许是病入膏肓，药石无罔了也说不定。您别多想，等木大夫回来就知道情况了。”
乔清荷叹了口气，“派个人去看看木大夫回来了没？”
“是。”阿双应声，对着还没离开的阿莫使了个眼色，阿莫便告辞退出去安排了。
半个时辰后，木槿终于来了。
不等木槿见礼，乔清荷便赶忙确认道：“江红绫真的死了？”
木槿点了点头，“是。江大小姐真的死了。”
得到肯定的答案，乔清荷心里最后一丝侥幸也终于没了。
“她，她是怎么死的？”
乔清荷艰难地问道：“是自杀吗？是因为昨天的事，所以自杀的吗？”
因为得罪了恩平伯府，得罪了她，怕江府遭到他们的报复，所以她才用命来消弭他们的怒火，保全江府的吗？
可是，昨日不管是苏蓉蓉，还是她，都已经亲口答应原谅江缨络，原谅江府了啊！
她为什么还要做这种傻事？
木槿点点头，又摇摇头，“江大小姐确实是自杀的。不过，即便她不自杀，也活不了多久了。”
乔清荷错愕的看向木槿，“你这话什么意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