晨光透过树影,在青砖地上投下斑驳。
窗外一株老梧桐飘落几片黄叶,轻轻拍打在窗纸上,发出沙沙的响声。
商芷拥着锦被靠在床头,额间覆着冰帕,双颊因高热而泛着不自然的潮红。
她已烧了整整十日,自那夜温泉惊魂后,便昏昏沉沉地卧病在榻,连梦都是破碎的。
有时是贺术齐那双狼一般的琥珀色眼眸,有时是江楼月若有所思地注视,有时……是太子与魏昭仪在温泉里交缠的身影。
“殿下,该喝药了。”兰烟捧着青瓷药碗轻手轻脚地走进来,蒸腾的热气裹着苦涩的药味在室内弥漫开来。
商芷刚要伸手,忽听珠帘轻响。昭贵妃着一袭月白色宫装款款而入,发间只簪一支金凤步摇,衬得面容愈发清丽,唯有眼角几道细纹透露出岁月的痕迹。
“母妃……”商芷想要起身,却被昭贵妃轻轻按回枕上。
“别动。”昭贵妃在床沿坐下,伸手探了探女儿滚烫的额头,眉头微蹙,“怎么还这般烫?”她接过药碗,亲自试了试温度,“太医说你是受了惊又着了凉,这药须得趁热喝才有效。”
商芷望着母妃温柔如水的眼眸,忽然想起前世远嫁楼兰后,多少个高烧不退的夜晚,她都在幻想母妃能这样坐在床边喂她喝药。如今梦境成真,喉间反倒涌起一阵酸涩。
“怎么?怕苦?”昭贵妃见她迟疑,身后贵枝嬷嬷立刻将瓷罐放到贵妃手边,“母妃带了蜜饯来。”
商芷摇摇头,接过药碗一饮而尽。苦涩的药汁滑过喉咙,却因母妃关切的目光而变得不那么难以下咽。昭贵妃将蜜饯塞进她手心,指尖轻轻拂过她的鬓发,动作轻柔得像在对待易碎的珍宝。
“陛下给你和那质子赐婚,你当真要嫁到楼兰那苦寒之地?"昭贵妃突然问道。
商芷指尖一颤,蜜饯险些掉落。曾经母妃也是这般询问,她缠着母妃撒娇央求母妃应允,可如今……
她垂下眼睫掩饰内心的波动,“茵茵不愿离开母妃。”
昭贵妃若有所思地看了她一眼,忽然话锋一转:“你四皇叔府上的菊花开得正好,递了帖子邀各宫公主明日去赏花。”她替女儿掖了掖被角,“你病了这些日子,出去散散心也好。”
商芷心头猛地一跳。
前世这场宴会,虽说是赏菊雅集,实则是恭王妃在为自家女儿挑选夫婿。
也是二皇姐设计洛萧然的开端。她记得清清楚楚,二皇姐让侍从在洛萧然案下扔了荷包,又当众派人搜寻,洛将军并非巧言善辩之人,又让二皇姐占尽先机。最终为保皇女清白只得认下。
可太后下旨赐婚后不到半年,洛萧然就被冠上通敌叛国的罪名,含冤而死。
“儿臣明日要去。”商芷抬眸,眼中闪过一丝坚定。
“要是身子还未好全……”
“已经无碍了。”商芷强撑着坐直身子,“整日闷在宫里,反倒不利于养病。”
贵妃终是点了点头:“也好,但切记不可逞强。”她起身时忽然压低声音,“你四皇叔近来与楼兰使节往来密切,明日若见到生面孔,务必小心。”
商芷心头一震。前世她竟不知四皇叔与楼兰有勾结!难怪后来楼兰大军能长驱直入……
“洛将军明日也去,大宏儿郎比西域蕃人可强了不止百倍。”贵妃拍了拍她的手背叮嘱道。
待昭贵妃离去,商芷掀开锦被走到窗前。秋风卷着落叶打着旋儿,远处宫墙上的琉璃瓦在阳光下泛着冷光。
她轻轻抚摸着窗棂上泛着光的贝母,母妃的叮嘱她都明白。若是嫁给洛萧然,就等于为皇兄争取到了边境军权。
“殿下当心窗边风凉。”沈纤云捧着药盏轻声道,氤氲的热气模糊了她低垂的眉眼。
兰烟忙取了狐裘来,仔细为商芷披上,又将她散落的青丝从裘领中轻轻拢出。
商芷接过药盏,忽而问道:“别院那位女子伤势可好些了?”
“回殿下,”沈纤云声音轻缓,“皮肉伤已结痂,性命是无碍的。只是……”她顿了顿,“腿上那道伤太深,即便痊愈,怕是也难恢复如初了。”
商芷捧着药盏的手微微一顿。
窗外的梧桐叶沙沙作响,她望着茶汤里晃动的倒影,心头略松——虽不能痊愈,总归是救下来了。比起前世那个在暗室里被折磨得不成人形的楼兰王后,这样的结局已是万幸。
“殿下?”沈纤云轻声唤道。
商芷回过神来,指尖无意识地摩挲着盏沿。若能借此消弭江楼月心中恨意,将来平安送他们母子归国,或许……或许就能避开那场生灵涂炭的战争。
她垂眸饮尽汤药,苦涩在舌尖蔓延。这苦味比起前世见过的尸山血海,又算得了什么?
铜镜中的晨光染着秋霜的寒意,玉露正为商芷描画远山黛。
羊脂玉梳篦过如瀑青丝时,窗外传来宫人清扫落叶的沙沙声,一片金黄的银杏叶飘落在妆台上。
“殿下今日要簪这支金丝嵌宝步摇么?”兰烟捧着鎏金妆奁轻声问。
商芷望着铜镜里仍带病色的面容,摇了摇头:“素净些用那两朵浅色绢花便好。”
兰烟打起珠帘,沈纤云端着药盏进来。藕荷色裙裾拂过青砖地,腰间宫牌在晨光中泛着微光。
“这颜色衬你。”商芷接过药盏,示意她近前。指尖掠过沈纤云脖颈时,触到那道尚未消退的奴籍烙印,不由想起前世在楼兰冷宫时,自己腕上也有过这样的伤痕。
“殿下……奴婢还是别去了。”曾经名动京城的沈家嫡女,如今沉寂得像一抹影子。
商芷低声道,“今日不是赏花,是要事。”
晨光渐盛时,仪仗至恭王府。
还未下车,便听得府内传来阵阵笙箫。穿过垂花门,便看到各色名品沿着回廊水榭铺展,如锦绣般绚烂夺目。头戴金玉的各色美人三三两两聚在花间,衣香鬓影,笑语嫣然。她今日着了一袭淡紫色襦裙,与其他美人比确实素雅了不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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商芷踏入园中时,满园的谈笑声微微一滞,众人向公主问安后,随即又恢复如常。
“咦,六公主身后那不是沈家的纤云小姐吗?”一道刻意抬高的嗓音从花丛后传来。
丞相之女宋攸凝用团扇掩唇,目光在沈纤云腰间宫牌上打了个转:“听说沈府被抄那日,她母亲当场触柱而亡,血溅了三尺白绫呢!”
有人小声附和,“她的未婚夫可是新科进士,弃了大理寺少卿的官职也削发出家了。”
“我还听说,那柳尚书想把她弄进府中。这不柳府也被抄了……”
周围贵女闻言纷纷退后半步,有人小声道:“这般不祥之人,怎敢带来赏菊宴……”
“就是,听说凡是收留她的府邸,轻则走水闹病,重则抄家灭门!"
周围几位贵女闻言,或惊恐侧目,或目露怜悯。
沈纤云捧着茶盘的手指节发白,盏中茶水荡出细碎波纹。
商芷冷眼看着这群昔日对沈纤云阿谀奉承的贵女,忽而轻笑一声:“宋小姐这般清楚抄家细节,莫非当时在场?”
她随手折下一枝名贵的“绿水秋波”,簪在沈纤云鬓边,“本宫倒不知,何时大宏律法改由闺阁女子执掌了?”
宋攸凝笑容一僵,连忙福身:“臣女不敢!只是……”她眼珠一转,“沈家犯下大罪,沈小姐能留在公主身边,已是天大的恩典了。以她的罪奴身份万不该来这赏花雅集。”
“罪奴?”商芷冷笑,“她既已在我身边为差,就已经是宫中女官,何有罪奴一说?”
宋攸凝脸色一变,正欲辩解,忽听一道娇柔嗓音自后方传来。
“哪家姑娘惹六妹生气了?商栖款款而来,金步摇在阳光下晃出细碎光斑。她亲热地挽住商芷的手臂,转头对宋攸凝嗔怪道:“宋小姐也是,本宫的六妹最是心善,见不得旁人受委屈,你何苦说这些扫兴的话?”
宋攸凝立刻福身道:“是臣女失言了。只是担心沈姑娘的晦气冲撞了公主……”
“哎呀。”商栖用团扇轻拍宋攸凝肩头,“六妹自幼福泽深厚,哪会在意这些?”
她转头对商芷柔声道:“不过六妹也该体谅宋小姐一片好心,她父亲帮父皇料理朝中大小事务,已是疲惫不堪,近来风寒未育,倒是开始忌讳这些了。”
“皇姐说笑了,我也不过是提醒宋姑娘,若未做亏心事,何必担心什么征兆。”商芷不想再同她们争辩。
“如此一来就是误会了,大家继续赏花便可。”商栖对众女子道。
她忽然展颜一笑:“二姐说得是。本宫突然想起要给四皇叔请安,先行告退。”
转身时她朝玉露使了个眼色。玉露会意,躲过人群悄悄往男宾席方向溜去。
回廊转角处,商芷佯装整理裙摆。不多时玉露气喘吁吁地回来:“殿下,洛将军说会小心防范,还让奴婢转告您。”
她压低声音,“二公主的侍从今早特意向恭王府的丫鬟打听了将军的席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