洛纤凝窝在自己的房间里,安安分分地抄了几日门规后,深感无聊。这天早上,她一觉睡到自然醒,匆匆洗了把脸后,偷偷摸摸地窜上了翠竹峰,在竹林外四处张望着,瞥见冯惜缘从外走来,便喊住她问道:“惜缘,林师姐呢?怎么是惜柔师姐在教新弟子?”
冯惜缘递给洛纤凝一个大大的白眼,答道:“林师姐在后山陪师父下棋呢。唐师姐你还不知道嘛,永远都闲不住,师父索性就将新弟子交给她了。”
“……哦。”
冯惜缘走后,洛纤凝又瞄了一眼竹林里正在教新弟子剑法的唐惜柔,自言自语道:“这惜柔师姐也太勤奋了吧?怎么还抢着干活呢?跟二师兄似的。我躲都来不及。”
唉,真是惭愧啊!反正也没事干,去后山瞅一眼。
于是慢悠悠地调转了方向,边走边捂着肚子道:“哎呀,饿了,好像该吃饭了。正好,叫上师姐一起!”
后山,瀑布如练,绿草如茵。洛纤凝猫着腰,在巨大的水流声中,轻手轻脚地窜到了一块大石头后面,眺望着亭下正在下棋的两个人,啧啧叹道:“这师徒俩,简直太像了,连坐姿都一模一样。优雅,真是太优雅了。此情此景,好想吟诗一首,作画一幅……”
“鬼鬼祟祟,倒是有做贼的潜质。”琼芳落下手中的白子,神色淡然道。
林惜英执起一颗黑子,微微一笑,道:“阿凝一向如此,见了师父,好似撞鬼一般,不见师父,又好像很无聊似的。”
琼芳听罢,唇角微不可察地动了一下,半晌后道:“无法无天,欠管教罢了。”说罢执起一颗棋子,夹在两指之间……
瞥见两个人嘴唇翕动,像是在说些什么,洛纤凝竖起耳朵,将脸贴在石头上,想听听两个人在说什么,有没有说她的坏话,但由于离得太远,什么都没有听到。
她放弃了,收回耳朵,靠在石头上嘀咕道:“真不知道下棋有什么好玩的,一点意思都没有,一下就是大半……”
话未说完,只听“嗖”的一声,洛纤凝背后一痛,迎面扑倒在了地上,吃了一嘴的草。
“哎哟!”她捂着受伤的后背,大叫一声,吐出嘴里的纤弱小草,回头一看……
果不其然,是一颗小小的棋子,如箭矢一般,穿透了坚硬无比的石头,安然无恙地躺在地上。
可怜的石头,就这样被穿透了前胸和后背,留下了一道深深的伤痕。
洛纤凝不禁在心里愤愤然道:“这个琼芳长老,真是太恶毒了!万一这棋子也穿透了我的前胸和后背可怎么办?!”
她从地上爬了起来,正欲破口大骂,与某人撕破脸,怎料刚站起身就看见某人一动不动地站在亭下瞪着她,眉头轻蹙,一脸怨气,像极了话本里的黑白无常。
她登时一怵,皮笑肉不笑地冲亭下的人挥手道:“琼芳长老,师姐,你们好呀,真是好巧啊,在这里碰见你们。”
琼芳冷冷地瞥了洛纤凝一眼,拔腿走下凉亭,没走几步便化为了一道蓝光,消失在了两个人的面前。
洛纤凝松了口气,跳到林惜英身旁,抓住她的胳膊嚷道:“师姐!你整日和琼芳长老待在一起不害怕么?你看她,一天天的,就知道瞪人!”
林惜英偏头看她,反驳道:“不许这么说我师父,她只是喜欢瞪你们罢了,可从未瞪过我。”
“……”
她要是连你都瞪,岂不是太没人情味了。
“那……她还用棋子打我!疼死我了!”洛纤凝跺脚道。
“她就是想和你开个玩笑罢了……”
“哪有她这样开玩笑的?!我昨晚吃得鸡腿都快被她打出来了!!”洛纤凝气呼呼地将脸别去一边,像个小孩子似的,期盼着林惜英能哄哄她。
果然,林惜英听了这话,没忍住笑了起来,双手抱拳,作赔礼状道:“我替我师父向洛女侠赔个不是,恳请洛女侠大人有大量,原谅我师父的任性,可好?”
洛纤凝这才肯罢休,下巴一扬,趾高气扬道:“这还差不多!看在你这么诚恳的份上,那我就勉为其难地原谅她吧!”又重新抱住林惜英的胳膊,“该吃饭了师姐,我们去吃饭吧!今天不去你们翠竹峰的小厨房了,去大膳堂吧,人多热闹嘛。”说罢也不管林惜英愿不愿意,拉着她就往膳堂走去。
膳堂一楼,沐灵泽和沐辰风正嘎嘣嘎嘣啃着鸡骨头,就听见一阵喧哗声从门口传了过来。
“林师姐?!你们快看!林师姐来膳堂了!!”
“林师姐?!”沐辰风闻言,脊背瞬间挺直,伸长脖子看向门外,口中的鸡骨头也不嚼了。
来长绝山好多天了,还从未见过林惜英来膳堂吃饭。听师兄们说,翠竹峰虽小,却有着自己的厨房,平日里那些女弟子都是自己做饭自己吃,只有偶尔懒得做饭的时候才会来膳堂,甚至有时候她们压根不吃饭,美其名曰“辟谷”。
沐灵泽也伸长脖子朝外张望着。他虽然对林惜英没有别的想法,但爱美之心,人皆有之,谁不喜欢看美人儿呢?尤其是林惜英这样倾国倾城的美人儿,多看一眼,口中的白米饭都是香的。然而当他看见林惜英姿态优雅地从门外跨了进来,身后还跟着一个大摇大摆的少女时,他弯起的唇角瞬间变得笔直,像见了瘟神似的,迅速低下头,心中默念道:“看不见我,看不见我……”
饶是如此,洛纤凝“歹毒”的目光还是扫到了他的身上,不过须臾,便端着饭菜蹦到了他的面前,故作惊讶道:“呀!这不是沐师弟么?好巧啊,你也来这里吃饭?你也爱吃鸡腿?!”
“……”
废话,你们这抠搜的穷地方,除了鸡肉以外,哪还有别的肉可以吃?就连膳堂都只有一个。沐灵泽斜了洛纤凝一眼,将身子往一边扭了扭,表示并不想理她,并将脑袋压得低低的,恨不得钻进碗里去。
早知道她也这么早来吃饭,他就挑个偏僻的角落坐下了,这样兴许她就看不见他了。
这一连串可爱的表情和动作正好被洛纤凝尽收眼底,洛纤凝觉得这人真是越发好玩了,面朝林惜英喊道:“师姐!这儿有位置,我们坐这儿!”
什么?!林惜英要坐在这儿?!沐辰风睁大眼睛望着与自己越来越近的林惜英,露出了一副受宠若惊的表情,片刻后赶忙往一边挪了挪,生怕挤到林惜英。待林惜英坐定后,他浑然不觉地咽下口中的骨头,看着林惜英碗里清一色的豆腐,小心翼翼地开口道:“林师姐,原来你喜欢吃豆腐啊。”
林惜英未理会他,自顾自嚼起了饭菜。
沐辰风不死心道:“林师姐,你长得这么好看,为什么不爱说话呀?”
林惜英依旧不语,一旁的洛纤凝冷声冷气道:“长得好看和不爱说话有什么冲突么?”
“……”
好像……确实……没有……冲突。
沐辰风想了想,又道:“林师姐,我听他们说,你从来没有笑过,是真的么?”
“是真的。”洛纤凝转着手中的筷子替林惜英答道,神色颇为骄傲,“不过也不全是真的,因为我师姐只对我笑。”
“……林师姐,我听他们说,你还会做饭,是真的么?”
洛纤凝:“是真的。”
“哇塞,林师姐,你真厉害。林师姐,你只喜欢吃豆腐么?你怎么不吃其他的菜?你怎么不吃肉?”
洛纤凝吸溜着一根长长的青菜,剜他一眼,道:“我师姐吃不吃肉关你什么事?吃你的饭吧!”
沐辰风假装没听见洛纤凝的话,一双眼睛只顾着盯林惜英:“林师姐,我听他们说,你从来没有下过山,为什么啊?不是说你们这些亲传弟子十五岁就可以下山历练了么?”
洛纤凝三两下将青菜嚼烂并咽进喉咙,不耐烦道:“我也没下过山,你怎么不问我?”
沐辰风:“林师姐,山下可好玩了,有好多人,你长得这么好看,一定会有很多人喜欢你的。”
洛纤凝:“……”
好烦,她还是去和沐灵泽说话吧。她扭头看向沐灵泽,嘻嘻一笑,存心想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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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一大跳:“沐师弟,你那八十遍门规抄完了没?抄完了帮我抄抄呗。”
沐灵泽“嗖嗖嗖”的甩着筷子,未搭理她。
洛纤凝:“……哼,脾气还挺大。算了,吃饭吃饭。”
三个人都低头吃着饭,唯有沐辰风,依旧眼巴巴地望着林惜英,不舍得眨眼:“林师姐,你怎么不理我?”
“林师姐,你总是不说话,不觉得无聊么?”
“林师姐,你……”
“闭嘴!”林惜英突然抬头喝道,手中的筷子被她狠狠地戳进了饭菜中。整个膳堂都为之一静,紧接着,又是林惜英的声音:“聒噪!”
短暂的寂静过后,膳堂里爆发出一阵雷鸣般的笑声。
“噗哈哈哈!聒噪!好久没听见这两个字了,你们听,这两个字从林师姐嘴里迸出来,是不是格外好听?!”
“哈哈哈!确实,笑死我了……”
“哈哈哈……”
好尴尬。沐辰风讪讪地摸了摸鼻子,低下头不再言语。洛纤凝讥讽他道:“被骂了吧?活该!”
良久之后,笑声渐渐平息,突然,一个声音怪声怪气地从头顶上方传来:“哎呀,某些人一天到晚都冷着一张脸,也不知道在扮什么清高,人家新弟子不过是想和你说几句话而已,你就让人家闭嘴,还骂人家聒噪,真是没礼貌的东西!沐师弟,你也不要自取其辱了,人家要勾引的人,可是大师兄!据说大师兄为了她,连掌门之位都不想要了呢!”
“……夏长殷!!”洛纤凝一拍桌子站了起来,三两步便迈上了二楼,走到发出怪声的人跟前,声音嘹亮道:“你是生怕新弟子不知道你是什么德行吧?那好,我今天就来跟他们讲一讲!你!夏长殷!从小就喜欢林师姐!日日做贼似的溜上翠竹峰偷窥林师姐,哪怕被我打得鼻青脸肿,你也从不死心!只可惜,从小到大,林师姐从来没有正眼看过你一眼,你由爱生恨,从此逢人就诋毁林师姐!我上次就应该打死你这个嘴贱还小肚鸡肠的小人,省得你出现在我师姐面前,污了我师姐的眼!”
“我嘴贱?我小肚鸡肠?!”夏长殷一拳砸在桌子上,起身瞪着洛纤凝,“洛纤凝!有种你再说一遍!!”
“说就说!我说你嘴贱!你小肚鸡肠!你不光嘴贱小肚鸡肠,你还嫉妒我师姐修为高,有一堆人爱!而你,没人爱就算了,修为还低!你那时间都用来在背后嚼人舌根了吧?怪不得连我这个从小不学无术的人都打不过!真是废物一个!!”
“阿凝!”见夏长殷脸色铁青得可怕,林惜英慌忙走上前去,抓住洛纤凝的手腕,“与这种人计较什么?我们回去……”
话未说完,就听“啪”的一声,声音之大,响彻了整个膳堂。林惜英眼瞳一震,握着洛纤凝的手一紧。
所有人都被夏长殷这一举动给惊呆了,更有甚者,刚咽进喉咙里的饭菜都呛了出来,咳嗽不止。
洛纤凝捂着脸,不可置信地看着面前一脸得意的小人,怒道:“夏长殷,你竟然敢打我的脸?!”
她怎么也没有想到,这个夏长殷竟然会小肚鸡肠到这种地步。她长这么大,还从来没有挨过耳光,即便是她师父和琼芳长老,也从没打过她的脸!
夏长殷下巴一抬,用鼻孔看着洛纤凝:“洛纤凝,这些年来我忍你够久了!要不是看在掌门和大师兄的面子上,我早就……”
“早个屁!早八百年你也不是我的对手!!”洛纤凝怒发冲冠地冲夏长殷吼道,吼完扬起手就朝夏长殷甩了过去,哪知夏长殷早有防备,眼疾手快地钳住了她的手腕。洛纤凝暗骂一声,正要给他一脚,踹得他人仰马翻,满地找牙,一个巴掌就已毫不留情地甩在了夏长殷的脸颊上,比方才夏长殷甩给她的那个还要响亮许多。
“夏长殷!这是你自找的!!”林惜英收回手,抓住洛纤凝的手腕欲带她离开,就看见一道人影如闪电一般自她身边掠过,将夏长殷按在地上就开始暴揍,紧接着,沐辰风也跑了过来,喊道:“阿泽我来帮你!打死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