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里总统端起盛放着龙犄右腿的木托盘，转头递了过来，他声音苍老，带着一丝不太明显的疲惫：“带着你们找到这里的，就是这个东西吧。”
凌时点点头，并没有说话。
“拿去吧，”老人说道：“拿去吧。”
凌时不太确信，重复了一遍：“给我们吗？”
这样拿到龙犄右腿，未免也太过容易了。
老人摩挲着龙犄残骨，看起来仍然有些不舍：“只是......有些对不住拉希德，这东西是他研究的心血......”
“嗯？”凌时脑中突然闪过一阵灵光：“拉希德......总统说的是......那位研究龙犄残骨的研究员吗？”
老人回过神，没有回答关于“拉希德”的问题，反而说：“这龙犄残骨，如今对我们来说，不过是吸引腐人一批一批前来攻击，导致我们的人民一批一批死亡的罪魁祸首。”
“如果舍掉一块带来死亡的龙犄残骨，就能拯救这片山坳里三万北非子民，我不会有丝毫犹豫。”
“三万......”凌时有些吃惊，刚刚他们看到的，不过上百人。
老人点头：“这片山坳的风景很美，可惜，要养活三万人，物资还是太匮乏了。所以，我们不得不逐渐往深处走，尽量挖掘大自然里所有的食物。三万子民，也越来越分散。可惜，走得最深的，也几乎已经很难采集到足够的野果......如果你们不出现，我们这三万人，大概活不过半年了......”
这一番话说得十分凄凉，凌时他们一时不知该如何接话。
大家安静了一瞬，终究还是路霆啸开了口：“既然总统给了我们想要的东西，我们承诺，一定会妥善安置好这里所有的人。请您放心。”
老人点点头：“除了相信你们，我也已经无路可走。不知你们有什么办法可以安置他们呢？”
路霆啸略想了想，说：“北非境内，虽说也能找到一处合适的地点，供大家容身。但是，若没有足够的武装力量，大家无法在日复一日的腐人攻击中生存下来。所以，”他停了停，看着老人的眼睛：“我建议，全部转移到华国基地。”
老人一愣，一时之间没说出话来。
要所有人背井离乡，走出这个生活了一辈子的地方，这实在是个太难做出的决定。
可若是不这样做......活路又在哪里？
理智上知道是一回事，情感上却万难接受。
“请总统放心，”路霆啸接着说：“去了华国基地，可以划出一片单独的区域，只供给你们居住。而且，华国可以安排人员，协助你们训练自己的武装力量。如果顺利......也许若干年后，你们会有回到故乡的一天。”
老人不吭声，足足思索了好几分钟，他终于叹了口气，点点头：“想要活下来，别无他法了。”
他又问：“不过，三万人的转移，并非易事。你们有多少客机呢？”
路霆啸摇摇头：“并不多。初步估计，每天最多转移三百人左右。”
老人细细算着帐，喃喃道：“也就是说，要把所有人安顿好，足足需要三个多月......”
“是的。”路霆啸点头。
老人又叹口气：“若是需要这么长时间......”
“不仅山坳内没有足够的食物，洞口外，被这龙犄残骨吸引来的腐人一天比一天多，每隔两三日就会疯狂地攻击我们。如果没有足够的力量应对这些腐人，恐怕......”
“放心吧。”路霆啸安慰道：“这些问题，全部交给我们。”
时间已近黄昏，总统给白鹰队安排了居住的小屋，让他们安心休息，等到明天，再具体商量民众的转移安置事宜。
虽然这里的居住环境很宽敞，但凌时仍然主动要求和路霆啸住了一间屋子。
入夜，吃过简单的食物后，路霆啸斜倚在木床上，对着旁边的凌时说：“怎么非要和我挤一个屋子？这么舍不得我？”
这间屋子的布置虽然简陋，两张单人床的大小和位置却和他们基地的宿舍十分雷同。
凌时坐在床边，看着对面的路霆啸，缓缓吐出一口气：“要有人留下来，帮助他们抵御腐人。”
“当然。”路霆啸说：“我已经考虑好了，让彭高轩带几个人留下。他的防御力最强，能坚持的时间也最久。”
凌时摇摇头，用轻柔却坚定的声音说道：“你知道的，只是防御，远远不够。最好的防御，是进攻。”
“那就让向崇逸也留下，还有赖心远。”路霆啸说：“他们一个近攻。一个远攻。再不行左昊也留下。这总行了吧。”
凌时缓缓吐出口气：“我留下。没有我，伤亡会成倍增加。”
路霆啸不说话了。
两人闷了一会儿，凌时又说：“牧野和楚亿驾驶飞机，客舱内，除了你之外，再加一个马明洪。虽说这些北非人大多孱弱，但他们和腐人对抗了这么久，很难说会不会有一两个受了伤，到了飞机上突然腐变的。就像当初在拉姆斯国那样......”
“我也留下。”路霆啸说：“让马明洪带着邱宝和唐五，送他们回去。”
他绷着脸，极为难得露出了明显不悦的神情，一点儿都不想遮掩了。
凌时叹口气：“整个队伍里，只有你的职级和权力，才能在基地拥有足够的话语权，给北非这些人争取到安身立命的一隅之地。回基地，和于总理、萧将军去协商，这件事只有你能做。”
“那我回去一趟就回来。”路霆啸说：“对抗腐人，一直都是我们两个搭档。”
凌时缓缓站起，踱步到路霆啸床边，又缓缓坐在床沿，拉住路霆啸的手：“你知道的，如今的基地里，总理和将军对立得厉害。你若是只露一面就走，离开足足三个月......你救回去的那些人，很难保证不成为他们政治斗争的牺牲品。”
路霆啸任由凌时握着他手，却嗤笑一声：“你什么时候也懂政治了？”
凌时叹口气：“我只是不感兴趣，并不是蠢。”
“基地内的势力本就保持了一个危险的平衡。这群北非人的涌入，很可能成为打破这个平衡点的外来力量。无论他们哪一方争取到了这三万人的支持，都会造成天平倾斜。一旦两方势力失衡，大规模的流血事件就不可避免。”
他正色道：“路霆啸，你需要回去坐镇，稳住这三万人，也稳住基地内三方势力的平衡。”
凌时说的话，每一个字路霆啸都懂。
可正如北非总统不想离开故土一样，理智上明白是一回事，情感上接受是另外一回事。
他继续绷着脸，不说话。
凌时俯下腰身，凑近路霆啸，在他那张倔强的唇上轻轻点了一下：“别闹，乖一点。”
路霆啸的眸色一下深了，他一把勾住凌时脖颈，狠狠朝着自己压了下来。
他仿佛宣泄一般，狠狠地吻、用力地吮吸，拼命地舔舐......直到最后一丝空气都被剥夺，直到微弱的血腥味弥漫开来......
凌时一把推开他，舔了舔嘴角的伤口，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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微喘着气，骂道：“你属狗的吗？”
路霆啸同样舔了舔嘴角的血丝，笑着说：“这下足够你记我一段时日了。”
凌时又骂：“神经病！我脑子没坏，记忆功能正常，还需要你这样提醒我吗？”
路霆啸看着他，哧哧地笑。
*
第二天一早，在北非总统的安排下，第一批回华国基地的人员定下来了。
由于只有一架飞机，总统只选了十个人。
路霆啸全程绷着脸，跟谁欠了他几千万似的，把那十个北非人吓得战战兢兢，有两个差点放弃名额掉头就走。
凌时把龙犄残骨交到他手里，众目睽睽之下，也只能给了他一个紧紧的拥抱，送他们上飞机。
他看着飞机飞离草地，驶向天空，逐渐消失在视野中......
心里有些不是滋味。
遇到路霆啸之后，他们两人日日相见，有时甚至时时刻刻待在一起，还从未分开过......
直到这一刻，凌时才发现，不知从何时起，自己已经习惯了路霆啸的陪伴......
如今，这人走了，再没有他嘲讽的话语，再没有他促狭的眼神......
就在他愣神的时刻，身后突然有人高声叫起来：“腐人！腐人！它们又来了！”
凌时迅速回神，扫视一圈。
果然，百米远处，一簇高大树木背后，出现了腐人们的身影。
先是几个、再十几个，到几十个.......
凌时迅速后撤：“建立防线。”
白鹰队的人早就准备好，队伍最前排的邱宝和唐五，打开了火箭筒的保险栓......
......
一场艰苦的战斗下来，凌时几乎精疲力尽。
北非人中有不少龙战士。民众们一直在龙犄残骨旁边，浸润在过高的显指数空气中，进化的人很多。
但是，由于缺乏正确的进阶方法，和医治伤口的医生，这里的龙战士大多是一阶，且死亡率极高。
可腐人中的二阶、甚至三阶却不少。
白鹰队来之前，北非人只能拿性命去填，一批一批的死亡，来堵住腐人的脚步。
白鹰队来之后，抵挡高阶腐人的任务，几乎全部落在了他们身上。
凌时带着队员们，一次又一次地抵挡住了腐人的步伐。
不仅如此，在没有腐人进攻的时候，他还会和总统商量着，未来在哪些地方重新建立北非人的根据地。
为此，他们有时会离开这个洞穴，去外面寻找合适的地点。
有时候，他们找到的地方被腐人破坏得太彻底，要修复的代价太大，只能放弃。
有时候，由于腐人的长期盘踞，那里的空气浓度会很高。若是可行，凌时会尝试着净化那里的空气，为进一步搜索创造条件。
也有时候，他们偶尔会遇到幸存下来的人类，一两个、三五个，几乎都已经在死亡边缘。每次遇到人，总统都会特别高兴，把他们都救回洞穴基地去......
至于纪鼎，他们一次都没再见到过。大街上的腐人，重复恢复了无序的状态。
而另一边，路霆啸回到基地，也不知他用了什么办法，把基地内唯二的两架大型客机从萧阳手里要了过来，当作搬运北非人的交通工具。
牧野和楚亿成为了专职的飞行员，和萧阳送来的六个空军士兵，轮流驾驶着两架飞机，不停地搬运着北非基地的民众。
这一搬，就搬了三个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