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么多湿透了的纸,不好拿回去的,就在这里写吧。”
冉钰努力扒清楚话中的意思:“你留在这儿,不回去了?”
冉曦点头,冉钰见了之后,果然阻拦:“在皇宫里有什么好呆的,跟我回家去!”说着拉扯着她便要走。
“为什么啊?”冉曦知道父亲不愿意让她在皇宫里呆着,然而这强硬的态度还是出乎她意料。
“皇宫里一堆乱七八糟的规矩,你要是不小心坏了规矩,可麻烦的!”
冉瑜忍不住,嘲笑道:“就你这样子,还说阿曦!举国上下属你最嚣张,最不遵守规矩!”
冉钰叫道:“我和她不一样,我是我,她是她,你阿姊也想着你早点回去,过不了很久,她还要出门。”
又拿姐姐来压,冉曦在心里暗暗地笑,不过,姐姐说得是有道理的,一家人当中,最清醒的就是冉黎,她们与父亲是不一样的,父亲是最开始就跟着皇帝从底层一步步爬上来的,甚至还是第一个资助当时还落魄的皇帝的。冉钰不规矩才是好的,皇帝才不会怀疑他心怀不轨。
冉曦也是知道这皇宫里头危机四伏,从原书中顾贞后面的表现来看,皇后的薨逝不简单,可是如今,她不想放任事情如原书中那样发展。
“表兄不是后天就要把文章拿给沈少师嘛,我在这里也呆不了多久,之前也不是没有在这里住过。”
那会儿她还很小,确切点说,那时这具身体还是原主的,知道的这些,完全是听冉钰这个大嘴巴说出来的。
冉瑜也是许久没见到她,又喜欢这个侄女,也跟着应和,冉钰最终才是勉强答应下赖,还嘱咐冉曦不要惹事,过几天他就过来接她回府。
他还这里絮絮叨叨地说着,冉瑜嫌他麻烦:“陛下一会儿过来,你还留在这里吗?”
“他要来?那我先走了!阿曦好好呆着,别惹事!”说完,冉钰拿起方才扔到地上的雨伞,冲入了雨幕当中。
冉曦总感觉事情不是表面那样,问道:“陛下一会儿要来吗?”
冉瑜一脸得意:“自然是不来,他最近在处理官员贪腐的事情,很忙。”
“我阿耶似乎不大想见到陛下?”冉曦想起几日前冉钰到了宫门前,就是死活不去见皇帝一面,可是他与皇帝的关系却是很好。
“他怎么和你说的?”这一问,彻底吊起冉瑜的好奇心来。
“阿耶说皇帝总和他说上好几个时辰……”后面的话,她没讲,在皇宫里编排皇帝太能讲不大好,虽然她这话觉得有些不对劲。
冉瑜哈哈大笑:“他怎么这么能胡说呢,明明是他非拉着人家讲,陛下倒也愿意和他讲,一讲几个时辰,最后剩下一堆政务只能熬夜处理,后来,我就让他没事少来打扰陛下,谁像他一天天有功夫闲逛又胡扯的!”
旁边站着的顾贞已经是忍俊不禁,手在嘴边迅速地擦过,方又恢复了镇定的模样。
冉曦和姑母说了一会儿后,顾贞跟冉曦说了几句,本也是不想让她抄这些的,奈何冉曦很是坚持,他与冉曦也不算熟识,又因事务繁忙,不久,他便出去做事了。
冉瑜仍然是不解侄女为何要这么做,待顾贞走了,才说道:“其实这些东西你不必抄的,阿兄他啊,把你教得太好了,宫里这么多人,找他们抄就是了。”
“姑母,我真的只是觉得表兄的文章写得好,想仔细瞧瞧。”
冉瑜有几分得意,不过仍道:“若论文采,不及太子。”
“可是立意是真的高远。”
在姑母面前,冉曦不吝惜夸赞顾贞,她看得出来,冉瑜对于这个养子还是极为满意的,似乎超过了太子,虽然在大多数人的印象当中,顾贞的名声是不及太子的。
“我来瞧瞧。”一句话勾起了冉瑜的好奇心。
然这字迹不大清楚,纸张落到地上后又被冉钰踩过,冉曦不好直接递给姑母,纸张拿在自己手中,选了自己刚才看过的一段,辨别着字迹念了出来。
冉瑜认真地听着,待冉曦念完了一段,才诧异道:“这回文章竟然写得这般好!之前写的都是规规矩矩地歌功颂德的,没什么意思。怪不得阿贞昨天晚上给我拿过来的时候还有笑意,想挡都挡不住!”
书中的他,是冷静、不苟言笑的。可能因为这是对着他最亲近的人吧,才会放下戒备,笑成这样子,冉曦垂下眼帘,默默思索。
冉瑜意犹未尽,于是冉曦接着翻看文章给姑母念。
“欲安江南……”
缓缓地念出这四个字时,冉曦注意到冉瑜异常地认真,回忆一瞬间冲入脑海,是原书当中冉瑜逝世前的情景。
初秋时节,天朗气清,远处如黛的山峦清晰可见。
“雨停了啊,黄河怎么样了?”冉瑜声音很低,像微风中飘荡的柳絮。
“你放心,水患暂时控制住了。”皇帝顾安靠近她,在她耳边说道。
这一年的夏季大雨不止,黄河决堤,青州、兖州等十几州都遭到了严重的洪灾,白骨横野。
好不容易赶上北边的柔然内乱,无暇骚扰大昭,大昭正待南伐大乾,收复失地,然而一场严重的洪灾让一切化为泡影,冉瑜听到这个消息,一口血吐出来,昏了过去,到此时,已经时日无多。
久病当中低迷的眼神忽然有了些许神采,可转瞬间眼中便布满了悲伤,伸手欲触碰顾安已见白发的鬓角,不过一个月,便似走过十年沧桑的时光。
枯瘦而苍白的手被顾安握住,抚上了他温热的脸颊。
冉瑜笑出来:“顾郎的风姿不减当年。”
“不然如何能得夫人的垂青?”
微风吹过,带了丝丝的凉意。冉瑜想起二十多年前的柔玄镇,第一次见到他,似乎也是一个如今日这般的午后,也是这般的微风,吹过茫茫草原,牛羊掩映其中。
“下辈子,你可得记得找我。”冉瑜在顾安的耳边低声说道。
“你别先撇下我就好!”
“怎么会,我还要早点找你,这样你能少挨饿受冻,我家就在柔玄镇上,我们一起去洛阳,去江南。”
顾安点头,已是泪如雨下。
“阿贞回来了啊!”
听到急促的脚步声,冉瑜自信地判断道,待一抬头,果然见到了顾贞。
开始时,冉瑜还有了精神,与他说了几句,后来气力越来越不济,知道是回光返照,残烛也要烧尽了。
“我这一生,从边境刁民到一朝皇后,也算是值得了。”
微微转了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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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望向窗外,山峦叠嶂,不见前路,也不见来路。
冉瑜缓缓道:“阿贞,可南方未定,是我此生遗恨。”
轻轻唤了一声顾贞,费力地抓住他的手,可声音越来越低。
落日的余晖在她的眼中一点点逝去,顾贞的影子伴随着南方没有尽头的远山,越来越模糊,失落与渴望的情绪渐渐褪去,身体也渐渐地凉了,可眼睛仍然睁着,定定地望着。
顾贞瞧着她,两行泪留下,忽然跪下,手抖得厉害,握住冉瑜已经不再温热的手:“儿不敢忘,必安江南!”
说罢,覆住了她的眼睛,有他在,母后可以暝目了。
回忆当中,冉曦机械地念着顾贞写的文章,忽然听到冉瑜的一句:“他这么写的?”
“是啊。”抬头,冉曦见到姑母的面容,没有消瘦得只剩下一把骨头,此时,头微微昂起,得意地笑着,满眼期待。
冉曦的眼中却是染上了一层泪光。
他后来还做到了,天下一统了,可望到江南的只是您的衣冠。
冉曦细细地回味记忆中的情节,冉瑜的死亡似乎有人在其中作祟。
这一次,我能不能努努力,让您亲眼看到?
冉曦怕说得久,自己控制不住情绪,借口这些文章还有两三天就要交上去,溜回去抄写了。
她在正殿的一间空屋子里抄写,据说这里曾经是顾贞的书房,如今他虽然住在旁边的殿中,但因时常在皇后这里用膳逗留,屋子里也有他的一些东西。
冉曦提笔写了几个字,与顾贞的字迹对比了下,虽说这次抄写的字迹不必要像,但是自己的字迹与他的字迹相形见绌,他的字迹坚毅颇有一番风骨在。
摇了摇头,将方才自己写过的几个字的纸张揉成一团,丢到一边,照着顾贞的字迹研究起来。
给人抄写也不能白抄写,顺便学点东西也是好的。
不知道抄了多久,越抄越觉得这些文章无趣,若论真正荡平天下之志的,只有那么一章,是他贴心地摆在最上头的,方才已经与姑母看过了,其余都是些无聊的歌功颂德的,看多了,困意袭来。
冉瑜刚才同她讲了,顾贞、太子和皇帝忙于处理贪腐的事情,今晚估计是不回皇后这里了,她倒也不必担心被顾贞抓到她偷懒的现形。
不过在皇后面前,还是不要太过放肆,便召来一个宫人,询问皇后此时是否已经休息。
“皇后殿下平常都是子时才睡下。”
冉曦惊诧,之前一直以为古人都像自己姐姐和父亲一样,日出而作,日落而息,没想到还有姑母这样的。
怪不得之前姑母嘱咐说不需要她按照规矩早上同她问安,因为姑母早上是个起不来的。
宫人问询道:“姑娘可是有事寻殿下?殿下如今不在殿中。”
“姑母在何处?”
宫人同她讲了,她在心里暗笑,想起下午姑母抱怨父亲说,别在皇帝忙的时候找他闲聊,说得父亲那叫个惭愧,结果,姑母晚上就拎个食盒找皇帝去了,一时还是回不来的。
不过,姑母不在这里,她可以放心地在桌案上先趴会儿再写,绝对不会超过半个时辰!
很快,她便沉沉睡去,连有人轻声推开门也不知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