入夜。
整座万戮城逐渐陷入黑暗,街道上的人不知何时全部消失不见,唯有一道颀长的身影孤身停留在城中心。
月入中天,光华满地。
青年手中的问心剑在月色的映衬下盈盈泛着冰冷的寒光。
一座空城,一人,一剑。
除此之外,再无其他。
换而言之,沈卿言能感受到的便是这些。
不久前起,他的眼前突然陷入一片黑暗,周遭阒然无声,静得异常。
上一秒还是闹市,下一秒便如深渊幽谷。
可他知道,这里仍是魔域万戮城。
只是他看不见。
他驻足原地镇定自若。
不久,轻盈的风从他身旁掠过,一道不属于男子的脚步声渐渐逼近。
直到脚步声突然消失,风声剧烈,像是有什么东西突然破空而来。
沈卿言终于有了反应,此刻的他虽如同眼盲,可反应速度却丝毫不减。
他出剑的动作精准迅猛、狠决果断。
兵刃相接,发出尖锐的鸣响。
清悦柔媚的女子声在他耳畔响起,是饶有兴致的低低笑声,这道笑声在他一剑挥开她时陡然消失。
沈卿言双眸闭着,微微侧身,薄唇忽启,语气淡漠:“餍魔宫,黎双。”
“不愧是无虚宗的清玄真君,分明什么都看不见,却对一切都了如指掌。”
“整个万戮城,拥有天品法器并能一时困住我的女子,唯有餍魔宫魔主黎双。”
沈卿言说话时,手腕微微转动,话音落后便陡然几个闪身朝着她的方向刺了过去。
黎双的身体在剑尖袭来时化作黑烟散去,她还没来得及反应,就再次被步步紧逼的沈卿言袭了过来。
一白一黑的身影纠缠在一起,一个退步另一个便迅速攻来,丝毫不给对方喘息的机会。
几个回合后,黎双迟迟逆转不了局势,一直被沈卿言压着毫无还手之力,她的心底渐渐升起对他的畏惧来。
这么强大的一个人,若放任他飞升……
只怕他们魔族是没有活路可走了!
思及此,黎双的脸色一点点冷了下来,她不再恋战,转身化作黑雾消失在原地,只留下了浓浓的阴邪至极的魔族气息。
沈卿言手中的长剑剑身上沾染了血迹,不用看他也闻得出,是方才对方逃走时他给出的一剑染上的。
此时,他双眼微抬,却仍是下垂眼皮的状态,漆黑一团的瞳眸无法聚焦,失了神采也失了情绪。
整个人看上去,冷漠疏离,比一贯的孤高清冷的气质更加让人难以靠近。
他以白绢熟稔地擦拭剑身,一点点擦拭如初。
血色在白绢上绽开一朵花,被他扔在地上,火花渐燃,直到最后化作灰烬。
恰是这时,有人突然从身后侵袭而来。
沈卿言眉目一凝,长剑倏然调转方向横在少女的脖颈上,削下她的一缕柔发。
“道长,不过几个时辰没见,你怎么就好像变了一个人一样,我都险些不敢过来……”沈晚棠说话的声音越往后越低弱。
沈卿言的眉心微微舒展,握剑的手松了几分,他道:“这里魔气太重,误以为姑娘……”
说到一半,他突然顿住。
话锋一转:“姑娘如何进来的?”
“进来?你在说什么?”沈晚棠不解。
问心剑离她的脖子又近了一分。
沈卿言淡声开口:“世间有一种丹药名为换息丹,姑娘可知?”
沈晚棠微愣,她如何不知?
在无虚宗的时候,凡是见师兄和师父,她服的都是九品换息丹,长期不见他们二人后,她服的都是紫秋长老的八品换息丹。
就连现在,她服的也是雀台城的九品换息丹。
“你难道……怀疑我是魔?”
对此,沈卿言并不否认。
天底下绝不可能会有气息完全相同的两个人。
要么,眼前的这位女子就是他的师妹;要么,就是一个改换气息而来的魔族人。
沈卿言的语气冷了下来:“姑娘可知此地是何地?”
沈晚棠嘴唇轻张,还没发出声音,又听见他道:“有一种天品法器名为画中镜你可曾听过?隔空点镜,让人身处暗无天光的镜中世界,如同眼盲之人永远寻不到镜子的背面。”
“这个镜中世界因我而设,餍魔魔主想杀我,可她杀不了只能将我暂时困住。你却随意进入镜中世界,并能一眼认出我是谁。”
沈卿言缓缓分析,越说到后面,剑身越是无情逼近她。
像这样的她,只能是魔族,也是餍魔黎双的人。
剑身几乎划破少女的肌肤,血珠落在干净的剑身上。
沈晚棠听完他的话忽而笑了,她轻声说:“可我修为低微,你应当能感受到我身上毫无魔气,这不只是因为我服了换息丹,也是因为我使不出术法。”
“道长,我只是个半魔,于你而言,微不足道。”
沈卿言却道:“今日那个魔族,也是你有意放走的。”
问心剑极有可能会瞬间割断她的头颅,她一边说着一边徒手握紧剑身,缓缓推开他的剑。
她迈步上前靠近他,说:“若不放走他,我如何救道长?”
沈卿言蹙眉,无神的黑眸盯着她,却完全没在看她。
少女温热的呼吸忽然附在他的耳边,她用仅有两人能听见的声音同他耳语:“他是餍魔宫的人,而我是半魔,我想要救他是因为同为魔族,想要救你……自然也是因为同为人族。”
话落,她松开了紧握着剑的手,手心满是血水,雪白的衣袖也洇开了一片血迹。
浓重的血腥味覆盖住了几分魔气,沈卿言以剑柄顶着她的肩一把猛地推开她,随后缓缓收剑。
沈晚棠的肩膀传来微痛,不禁往后踉跄几步,可她眼中、唇角的笑意却反而加深了几分。
她早知师兄疑心重,对于她这个小师妹,师兄也许会被她的话蒙蔽,可对于一个陌生人,他一定会起疑。
若不想被师兄发现自己是谁,便只能演出戏,误导他自己实则是魔族。
他不是相信自己的感觉么,那么被她刻意一步步引导出来的、一种被他拆穿的假象,他一定会相信。
不过要不是多亏了黎双,她这出戏还演不出来。
她原本想的是找个机会再接近他,让他不断起疑发现自己是魔族,眼下正好,黎双困住师兄,魏免去黎双寝宫对画中镜动点手脚不费吹灰之力把她引入镜中。
如此,师兄大概是不会把沈晚棠和她联想成同一人,她待在师兄身边也能一直拖延时间,师兄怀疑不到她,自然也就不会找到她。
身前的少女好一会儿没了声音,他所感受到的也无半分危险之意,便不再意图杀她。
他道:“救人?一个半魔,亦正亦邪,你觉得我该不该信你?”
“不信也得信,因为我可以做你的一双眼睛,帮你找到画中镜的另一面。”
画中镜的正面乃是入口,只需在上面虚虚一点便能直接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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人带入镜中,可若是出镜则需要在里面找到镜子的反面。
她是被魏免点进来的,自然是看得清所有的一切,可沈卿言是黎双点进来的,目的本就是为了杀他,又怎么可能会允许他找到出口?
他们二人都清楚,眼下只有她看得清,用她的眼睛来寻找出口是最简单也是最快的方法。
若是迟了,难保黎双不会放一些魔兽魔将进来……
可是——
那又如何呢?
沈卿言不以为意,餍魔宫的邪魔,来多少他便杀多少。
他的问心剑,本就是用来为这乱世除魔卫道的。
“你走吧,我不杀你。”沈卿言站在原地不为所动,他继续道:“不过若你还存了别的心思,我也可以将你一剑杀之。”
闻言,沈晚棠微微一愣:“为什么不走?”
“诛魔。”沈卿言口中冰冷而清晰地说出这两个字,仿佛带着对餍魔一族浓浓的杀意。
分明早有预料,可她还是多此一问。
她看着他们二人之间的距离,在师兄知晓她是半魔的那一刻,即便感受不到她身上令人生厌的魔气,可他还是同她拉开了距离。
这一小段距离,便犹如天堑。
沈晚棠若有所思片刻,突然提醒了一句:“那诛魔之后呢?还活着的话,你有什么重要的事需要完成吗?要是你没能出去的话,兴许我还能帮帮你。”
此话一出,空气似乎瞬间静了下来。
沈卿言一点点蹙起眉心。
重要的事吗?
他一遍遍自问:诛魔和师妹,孰轻孰重?
“道长,你脸色不太好,在想什么?”沈晚棠偏了下头,自下而上仰视着他失了神采的黑眸。
沈卿言的脸色在这一瞬间恢复如常,淡漠如初,他只道:“走吧,找出口。”
沈晚棠不禁轻挑眉。
看来她想得不错,她的师兄会为了任何人选择先救人再诛魔。可若是为她,师兄一定会选择先诛魔再救人,仿佛这便是她作为清玄真君师妹本就该有的觉悟——为道赴死的觉悟。
也或许,师兄本就对她无情。
随后,她试探着往反方向走了几步,再回头看他,留意到他在用神识探路,可在画中镜放神识也如同眼瞎。
眼下他只能听声辩位。
沈晚棠静静看着他大步朝着自己而来,又在几步之外停下,同她在无形中保持着距离。
她回头看了一眼,不远处的街角处甚至还有商贩的摊铺,地上也因他们的打斗乱了一地的东西,这些东西是静的,他看不见也听不见,更无法以神识知晓。
索性,她扯下头上发带,几步靠近沈卿言。
柔软的丝带被她干脆利落的在他落了陈年旧疤的手腕上缠了两圈,紧接着,他的手又因为她抬手的动作而被迫抬起。
他道:“你做什么?”
沈晚棠唇上咬着一支翠玉簪,两只手高抬起正在重新束发,而她的右手腕上则缠着一根白色发带。
若此时沈卿言能看见,便能看清那支独属于师妹的玉簪。
等把簪子没入发中沈晚棠才开口道:“怕你跟丢。”
近距离的靠近下,一股淡淡的棠花香萦绕着他。
他忽然沉默了。
两人就这样一前一后走了良久。
“姑娘,你的身上有棠花的气味,你也很喜欢海棠花么?”沈卿言突然开口问。
闻言,少女回眸深深看向他,启唇。
“从前喜欢,现在不喜欢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