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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9. 无虚宗(十一)

作者:千绮萝本书字数:K更新时间:
    那天,沈晚棠不知道林诗韵和师兄都说了什么,只知师兄难得愿意让她回去休养几天。


    再见林诗韵的时候是在主峰上。


    林诗韵面色泛白,身形瘦削,手中负剑站在论剑台上。


    沈晚棠从众位练剑的弟子身前走过,偶然听见他们的议论纷纷。


    “我听说林师姐前几日不来好像是受了重伤在养伤。”


    “我也听说了,说是清玄道君为了让她提升境界特意让她去万剑阵中练了几日,后来师姐受重伤,道君还相赠了一枚还命丹。”


    “还命丹?不愧是清玄道君出手的东西,向来都是我们可遇不可求的珍宝……”


    “对啊,这种好东西只有无行神君才有,一年也不过十枚左右,可清玄道君却给了林师姐一枚。”


    “你才看出来?我早知道了,清玄道君就是更喜爱林师姐这个师妹,哪像沈晚棠那个不学无术的废物。”


    说到这点,有的弟子像是说笑话一般,大笑着说:“可不是嘛,听说沈晚棠也去了万剑阵还每天都带着伤那叫一个凄惨!让她去万剑阵……清玄道君不存心罚她受罪吗?”


    “快别说了,我要是有这样一个不争气的师妹,我也得罚她!”


    “我还听说,现在清玄道君是连正眼都不愿给她的,从前还说几句话,现在都是冷眼相待了。”


    “迟早有一天,沈晚棠会在咱们无虚宗待不下去的哈哈哈哈哈……”


    “我们这儿谁天赋不是在她之上?她沈晚棠也配?”这话是杨岩说的,说完后还心有不甘地“呸”了一声。


    不料下一秒,一抬眼就看见沈晚棠从眼前走过。


    沈晚棠对这些早已习惯,于是充耳不闻。


    只是在杨岩看过来的时候侧眸轻瞥,旋即勾唇一笑,那眼角眉梢都是烂漫明艳之意,可却笑意冰冷不达眼底。


    杨岩看得一时怔愣在原地,直到青衣少女的身影消失在眼底,他才恼羞成怒回神。


    真是个祸水,这女人必须逐出去!


    不能让她继续去坏清玄道君修行!


    晨练结束,众弟子分散时——


    “杨岩师兄。”


    杨岩不耐烦回头看去,却看见一个女子朝自己而来,她脸上带着笑,有些局促。


    赵雅霏和杨岩并不熟悉,但却没少听见他骂人,她开口道:“久仰师兄大名,我是赵雅霏。”


    赵雅霏?


    杨岩细细想了想,终于脑中灵光一现,道:“想起来了,你是上次内门大比的第二十三名,就是你把沈晚棠打出了试剑台!”


    赵雅霏笑而不语,杨岩也不动声色打量着她。


    两人心中各怀鬼胎。


    沈晚棠又恢复了来藏书阁的日子。


    藏书阁的丹道书基本都被她看了个遍,除了紫秋长老手里的那本……


    她随手又拿了几本阵法书开始翻看起来,脑子里也开始形成一个又一个阵形。


    不久,方文许找了过来。


    他忐忑着站定在沈晚棠身旁,开口道:“晚棠师妹,你,你找我?”


    沈晚棠的目光没有在他身上停留过一眼,只一瞬不瞬看着书,她问:“东西找齐了吗?”


    “不是我不尽心去找……实在是你要的太多了,我需要灵石,也需要时间啊!”


    从那次之后,沈晚棠时不时就给他一张记录着药材的信纸,让他务必找齐。


    真是说起来简单做起来难,他怎么可能短时间凑齐?!


    “师,师妹……再给我一点时间吧……我实在是……实在是……”方文许咬着牙半是乞求半是怨愤道。


    沈晚棠这才掀眼淡扫他一眼,随意道:“我不管你用什么办法,待我回来之时,你若还没凑齐,你也别活了。”


    她忽然将手中的阵法书放在方文许面前,方文许强忍心中滔天的怨恨,用力抓紧那本书,几乎将书角抓得变形。


    他真是……恨不得把她千刀万剐!


    沈晚棠的红唇噙着笑,手不经意隔着衣裳搭在他的手腕上。


    方文许也不知想起了什么,突然应激地往后撤,却陡然被她用力抓住。


    他的双眸瞬间瞪大。


    紧接着——


    一道霸道而强劲的力量开始疯狂从他体内吸取着什么,他的神魂几乎发出尖锐的痛,直叫他痛不欲生!


    怎么会这样!


    她到底是个什么东西!


    就在方文许以为自己马上就要死去时,少女却突然松开了手,他倏地瘫软在地,双目失神,大脑一片空白。


    “记住,若我回来,还未凑齐……”沈晚棠的话还没说完,就听见方文许喃喃出声:“死……”


    “真是条听话的狗。”


    沈晚棠脸上的笑一点点加深,她轻声温柔道:“好了,把书放回去吧!”


    “是。”


    这天以后——


    人间一片雪色,寒风卷雪落满地。


    是老天爷连着下了数日的大雪。


    沈晚棠又开始在万剑阵中练剑,可这么多天下来,万剑阵的威力仍旧停在了第八成。


    师兄似乎并不打算让她试试第九成。


    沈晚棠负手握着剑,如之前一样踏入万剑阵中,可今日这万剑阵毫无反应。


    于是她索性收了剑打算离开,眼角余光却忽然瞥见那石桌上的几块海棠花糕。


    几瓣雪花点缀在摆好的海棠花糕上,尤为惹眼,也尤为精致。


    她在原地停留了几秒,然后才缓缓上前,习惯性拿了一块放在唇畔,轻咬一口。


    棠花清香在她的唇齿留香,味道软糯甜腻。


    真甜啊……


    整块海棠花糕吃完,她微微有些走神。


    原来,今天是她的生辰么?


    从前,师兄都会在她的窗台放上一份油酥饼的。即便是师兄闭关后,这一点特例也依旧存在,那大概是她每年最期待的日子——


    那天,她会收到师兄留给她的独一无二的一份温暖。


    “今日不必再来了。”


    沈卿言的声音从不远处传来。


    她侧身看去,乌发雪衣的青年清冷如玉,他就那么半倚着檐柱,冷淡漠然的黑眸越过纷纷大雪凝望着她。


    寒冽的风卷起他的袖摆,如雪如月,几乎与这天地融为一色。


    沈晚棠看着他,心念一动。


    她不禁忽然问起:“师兄,晚棠一直不太明白一件事……师兄能否如实告知于我?”


    “何事?”


    沈晚棠垂眸看向手边的海棠花糕,唇齿间的甜香不再,她抬眸,嗓音有些轻:


    “师兄修的是世间最绝的无情道,无欲无求,无心无情,师兄的心中,应当是无所牵挂无所在意的。”


    沈卿言不置可否。


    沈晚棠顿了顿,又字字清晰开口道:“可师兄为何年年唯独要给晚棠过这可有可无的生辰?”


    可有可无么?


    “师兄,这个疑惑曾困扰过晚棠很多年,师兄能否如实告知?”


    纯白色的雪落在少女的长睫上,给她的神色都染上了几分清冷之意,可那双明净的眸子里却又满是温顺。


    沈卿言神色不变,也坦然面对,他说:“习惯使然。”


    “习惯?”


    他的思绪渐远。


    “师兄记得你六岁时想吃油酥饼,你说喜欢,后来入宗,你的七岁生辰我送的也是它。”


    再后来,每逢她的生辰时,他总觉得应该送点什么才好,可是送什么才算好?


    思来想去,他只记得师妹喜欢油酥饼。


    “七岁送得,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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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然你的八岁、九岁、十岁、十七岁生辰便都送得。”说完后,他略垂眸,似低喃自省般,“习惯罢了。”


    “原是如此。”沈晚棠释然一笑。


    六岁那年她病弱,师兄为了给她买药花光了他身上仅有的钱,那时她的身体比凡人还要脆弱,只觉病痛之余又渴又饿,最终陷入了昏迷。


    师兄便用尖锐的石头毫不犹豫在手腕上划开一道口子,手腕凑在她的唇边,温热的血滴在她的唇瓣上,将苍白的唇染红。


    丝丝血味弥漫在口中,她下意识舔了下唇,双唇微张,少年便催动灵力,鲜血滴滴落在舌尖,她迷迷糊糊的以为那是水,便攥着他的手凑了上去,不断吞咽着……


    完完全全像个魔族人那样……被血所吸引。


    她迷迷糊糊昏迷了三日,什么东西都咽不下,除了血,于是执着的少年便以血喂养了她三日,至今,他的手腕上仍有一道道交错的伤疤……


    后来等她醒来时已经饿了好几日,浑身是伤的少年又从怀里取出一个油酥饼递给她,那时他面上的笑虽淡,可望着她时的眼神里却满是温柔与哀忧,仿佛眼中只能看见她。


    少年当时笑着问她,喜不喜欢。


    她伸手碰上他脸上的伤,哭红了眼。


    沈晚棠的思绪渐渐飘回,视线落在师兄如今只剩下冷漠无情的脸上。


    她记得,她回答的是“很喜欢”。


    最后,那张饼,他只尝了一口。


    现在想起来,如果不是遇到了师兄和无行神君,也许她早该死了。


    “师妹。”沈卿言突然打断她的思绪,幽邃的黑眸冷淡无波,他说:“前尘往事早该忘了的,执迷不悟只会让你越陷越深。”


    “听师兄的……”沈晚棠的唇畔轻染着笑。


    沈卿言沉默不语片刻,淡漠疏离的神情是前所未有的认真,他字字句句道:


    “师妹,若想修成无情道,你当下唯一要做的便是舍弃你我之间的羁绊与情感,也是要你了断心中情,忘却心中人。”


    了断心中情,忘却心中人?


    “师兄便是如此么?”沈晚棠问。


    “是。”


    “那师兄以为晚棠该忘掉与师兄的什么情?”


    “羁绊之情,同门之情,兄妹之情……以及,男女之情。”


    沈卿言把所有可能的情谊全部说了一遍,每个字从他口中吐出都是那么的冰冷,宛若一把刀直往人心里刺。


    “好。”


    少女笑着,答应得干脆。


    她认真回应:“从今往后,我会将师兄今日对晚棠的悉心教导铭记于心。”


    她还说:“师兄不必再忧心,晚棠会忘掉与师兄之间所有不该有的感情。”


    之后,她的视线从师兄身上收回,转身迎着风雪毫不留恋地离开了这里。


    而院中的石桌上,还残留着被雪色点缀过的海棠花糕,也是被她丢下不要的生辰礼。


    沈晚棠也是今日才明白,原来师兄让她日日来练剑,却要冷落她疏远她,只是为了让她断了对他的那份念想。


    他以为她对他动了不该动的情,故而有意告诫她——不要动情。


    沈晚棠眼中的自嘲之意一闪而过。


    师兄啊师兄,若这些话这些事放在前世,她必定会伤心的。


    可如今,她的心早就被他一剑杀死了。


    他曾以一剑问心斩情,她便唯有一剑回报。


    正如她的本命剑——断情。


    她会握紧手中之剑,走上自己的道路,而这一切,都与师兄再无关系。


    她如今才知,断情之所以名断情,原来不是要她断情,而是绝情,先绝情方能斩情、断情。


    当初为它命名之时,又何曾料到过会有今日?


    断情,果真不负其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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