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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6. 蛋糕

作者:洲州本书字数:K更新时间:
    常末:“我们第一次见面,我确实是带着目的去见你的,我想提前知道你的服装,跟你穿一样的,让大家误会是情侣装。对不起,我当时真的是急了。第一部古装就被骂上热搜,唐悦熙方又不愿意跟我搭CP,不管是公司还是剧方都对我很不满意。我真的太害怕了,才会听了经纪人的主意,想跟你炒CP,蹭你得奖的热度。想依靠CP的热度,挽救电视剧的流量。”


    真的只是蹭热度吗?他没想过让她给他抬轿子?


    常末:“当然,我现在这么说,不是想把责任都推给经纪人。错了就是错了,我向你道歉,对不起。”


    燚贝对他的话难辨真假,“那为什么现在又说了实话。”


    常末放下手里的杯子,像是放下他自己心里沉重的负担。


    “我其实早就该来跟你道歉,只是一直不敢,怕你不理解,不原谅我。最近你和易行辰的绯闻我也都看到了,想来我们都是一样的人,我相信你一定能理解我的,所以我才敢对你说实话。”


    我们?一样的的人?


    燚贝面露疑色,“我们,是什么样的人?”


    常末又握住了他面前的饮料杯,手掌似乎太过用力,杯身微微形变。


    “我们都是一样努力从底层爬上来的人。我们与易行辰,唐悦熙这些有背景,有家世,从小出道的童星之间有着不可逾越的差距。他们轻轻松就可以拿到女一,男一的角色,而我们在这行摸爬滚打多年,赔多少笑脸才只有那一次机会。可不管我们如何努力跟他们站在一起,即便现在只是我们的名字放在一起,别人也还是觉得是我们在高攀他们。粉丝依旧要骂我们,好像一切都是我们的错。我们的努力在他们家世背景的光环之下,永远不可能被看见。”


    像是心底深埋了很久的恨意,常末的眼神有些发狠。


    燚贝不知道怎么回答,只是发觉常末情绪有些激动,于是转移话题邀请他出去走走。


    剧组很用心,造景都很考究雅致。人多的地方,他也能更克制自己的情绪。


    两人一前一后走出化妆室。


    ……


    不远处道具组正在调整明日狩猎场的道具,工作人员爬上两层楼高的云梯整理红色绸幔。


    常末大概也发觉自己的失态,“是不是吓到你了,是我没控制好情绪。”


    燚贝摇摇头,继续向前走。


    常末:“其实我从小是跟着爷爷奶奶长大的。我爸在我很小的时候就去世了,妈妈后来改嫁了。爷爷奶奶身体不好,所以我十几岁就出来工作了,做过导购销售,帮厨中介,反正什么挣钱干什么。最后才接触了直播,后来直播火了,我才入了这行。所以起步线比别人就晚,资源也比别人差,导致我也很珍惜自己的机会。”


    燚贝突然联想到他此前帮她处理高跟鞋时的熟练,大概是之前做过鞋店导购的缘故。


    说到这里,常末突然哽咽了。


    常末:“对不起,我只是想到了我的爷爷奶奶。”


    他的身世和燚贝却有相似之处,燚贝同情的他的遭遇,但他们两人之间还没有熟络到可以详聊身世家庭,互相取暖的地步。


    燚贝不明白他为什么要跟她说这些,但出于人道主义还是安慰他。


    “都过去了,你现在事业这么成功,你爷爷奶奶一定很开心。”


    常末擦擦眼泪,“谢谢你。”


    整理好情绪,常末又接着说:“所以,我才说你是理解我的,因为我们是一样的人。”


    他又强调了一遍,但燚贝并不这么认为,并且觉得他的话题有点刻意,有点无聊。所以她很没礼貌地跑神了。


    地上的草皮是现种的,一块挨着一块,燚贝闷头朝前走,一边走一边数她已经走过了几块。


    二十四,二十……


    “小心!”


    红色绸幔从天而降,并随着云梯动作被扯成一条紧绷的线。那条线从她后脑勺飞快掠过去,绞住了她的马尾,而后迅速升高,带走她一缕头发。


    常末的手及时护住她头上大部分头发,否则她的头发或许会被连根拔掉。又或者头发坚持住了,她整个人将被红绸勒上去。


    燚贝还没反应过来,便被身边的常末一把搂进怀里,摩挲着她的后背安抚她。


    “没事了,没事了。”


    与此同时,远处代拍的摄像机将这一切都记录了下来。


    ——


    《合租》本期主题“游乐园”,原本因导演念广告语而神游的燚贝,听得这三个字猛然回神,想起上周同游迪士尼的两人,心上好像也因此空了一块,空落落地难受。


    他像是一个身体各个感官都知晓的禁忌,她越想忘记,身体的所有知觉又在时刻提醒她,这与他有关。燚贝不知道要多久,他才能如同血管抽丝一般从她身体剥离出去。


    或许永远都不能。


    节目组本期安排是他们进入游乐园作为游乐园NPC赚取生活费,作为唯一的女性,燚贝被要求穿上古装扮演飞天神女。像是在拍古装戏,威亚绳将她拉倒空中,她要像神女一样摆pose,完成特定舞蹈动作,并在空中撒下花瓣,配合游客互动拍照。


    除了生活费之外,她还有一个隐藏任务,给过生日的陈尔准备一份生日惊喜。


    关于生日惊喜燚贝第一个想到的便是生日蛋糕,生日蛋糕与她而言有着特殊的意义。


    在开始工作任务之前,燚贝先去了附近的蛋糕店挑选蛋糕,商量价格。燚贝并不常去蛋糕店,一进门就被货架里摆放着精致的蛋糕模型吸引了。


    店员认出了她,热情为她介绍蛋糕种类,水果蛋糕,巧克力蛋糕,冰淇淋蛋糕……燚贝挑花了眼,最后结合工资实际情况订了款二百左右的水果蛋糕。


    为了节省开支她磨着店长跟她打折。诚然,她在砍价上没什么天赋,但从小在老徐百货耳濡目染,那几句话颠来倒去地说将价格砍到了一百八,并答应为店主录制一段视频。


    填写订单信息时为了不必要的麻烦,她写了节目组的联系方式,钱也由节目组先垫付。


    按照景区的薪资标准,工作八小时,三百块钱,还能留下一百二作为生活费。


    看起来简单的工作,一上手发现竟然这么难,衣服和手上披帛会绞在一起都是小问题。真正的困难是她不能适应在空中不停地转圈,起初七八圈还好,到第十圈她开始眩晕,像晕车,晕船一样难受。


    地下人头攒动让她觉得天旋地转,摄像头都对准她,她不得不表情管理,她第一次觉得拍照是件这么折磨人的事。这让她身为女明星的职业操守尽碎。


    威亚不停上升,绳子扯着她转,让她觉得更加想吐。随着动作,她胃里翻江倒海,于是每转几圈,她就要停下来吐一次。眼泪混着喉管间迟迟吐不出的恶心,咸腻让她更加恶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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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


    八小时里,她不知道自己一共转了几圈,却清楚地知道自己吐了5次,直到下午她才逐渐适应了转圈,她身体所有应激反应都麻木了。


    从阳光初升到日薄西山,彤红的夕阳逐渐隐没进群山之后,只剩被红色晕染的一角天空依旧鲜艳。


    ……


    景区下班,燚贝拿到了剩下的一百二,节目组告诉她,蛋糕已经送回了他们所住的别墅。


    进门前,燚贝还在想她该怎么控制自己的表情,才能高兴的不那么明显,才能藏住自己帮别人准备惊喜那小小的得意。


    原本想好的开门亮相动作在开门那一瞬间夭折了。


    他们已经回来了,正在闹哄哄地打闹。


    有人被堵在墙角儿,两个人影儿追逐着从她身边过去,她侧过身闪躲,地上是被摔得像糊墙腻子一样的蛋糕尸体。


    是了,之前看他们的物料,生日蛋糕是这么用的。他们每次都会把寿星的脸埋进蛋糕里。


    那句卡在喉咙里上的“你们看到蛋糕没有?”变成了“你,们今天怎么样?”


    至于他们的回答,燚贝一句也没听见,她想起了她十二岁那个生日蛋糕,也像现在一样摔得像个糊墙腻子。


    十二岁之前,燚贝从没吃过生日蛋糕。每次班里孩子说起自己的生日蛋糕,燚贝总是沉默,但沉默并不代表不会羡慕。


    于是十二岁生日前夕,燚贝对徐老太主动提了这个小小的愿望,她想要一个生日蛋糕。


    对一个小县城五十多岁的老人来说生日蛋糕是个稀罕玩意儿,徐老太并没有生日必须吃生日蛋糕的意识,她觉得鸡蛋和长寿面以及一顿大餐也很适合生日。


    可小孙女既然张口了,她也一定会满足。


    “好,生日蛋糕,就要生日蛋糕。”


    燚贝高兴地跳起来,“真的吗!生日蛋糕,外婆最好!外婆天下第一好!”


    燚贝邀请了好几个同学来参加她的生日,来见证她第一个生日蛋糕,来见证她十二岁的自尊心。


    临近中午徐老太订的蛋糕才到,四四方方的礼物盒,蝴蝶结系在盒子顶,好像里面真的是一件贵重物品。


    盒子揭开,燚贝期待地举起刀叉,然后大失所望。


    蛋糕只有一只碗口那么大,甚至严格来说它根本不算一个蛋糕,它只是蛋糕胚上抹了一层奶油,红色奶油写着四个字“生日快乐”。


    讽刺的是她一点都不快乐,她觉得丢脸。


    原本留下吃饭的同学纷纷离开,燚贝再也控制不住自己的情绪。


    那是燚贝第一次跟徐老太发脾气,她生气地将蛋糕打翻在地上,就像现在一样。


    一个精美的生日蛋糕需要一百多块,在一个五十多岁的精明老太太眼里,它是诈骗。于是徐老太自作主张指导店员做了个简易版,反正都一样,都是抹了奶油的面包。


    后来的生日,燚贝再也没买过蛋糕,即便她已经有了足以买下蛋糕房里任何一款蛋糕的经济能力,但却再也没有买过蛋糕。


    关于蛋糕她总是说:“我不爱吃奶油,也不爱吃蛋糕。”


    正如此刻,她蹲下去用手指抹了一口奶油放进嘴里,甜腻的滋味迅速泛滥。


    “姐,别吃了,都脏了。而且,也不好吃。”陈尔高声制止她。


    “嗯,难吃,我也不爱吃蛋糕。”


    她又一次撒谎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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