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遍拍摄，摄像师看向燚贝的眼神有点不耐烦，他不知道这个女人到底想要什么效果的镜头，什么角度，又是什么光影。
她只是一遍遍的强调，“请您的镜头跟着我，呼吸起来。”
神TM的呼吸起来，摄像师忍住了爆粗口的冲动，用力沉了口气将不耐和怒火都沉入丹田。
“你说清楚一点，呼吸太抽象了，我理解不了。”
燚贝抿紧嘴唇，想了半天，思索出来六个字。
“就是，跟我同频。”
噗，摄像师那口气彻底走岔了，情绪随之走火入魔。
“能拍拍，不能拍滚蛋。”一边怒吼，一边开始拆身上的装备，入行多少年了，就没见过这种不懂行，还瞎指挥的。
这位摄像师在圈内很有名气，得过很多权威奖项，这次来也是看魏思瑛的面子照顾燚贝。
现在燚贝把人彻底得罪了，她一个门外汉公然挑衅他的专业度，人家没骂脏话已经很有素质了。
其他一起来的工作人员看这架势也纷纷开始收拾东西。跟着这个棒槌能拍出啥，都是瞎耽误功夫。
拍摄团队走了一大半，到最后摄像组只剩下一个二十出头的小姑娘。原本就站在最后，现在直接退到了墙边，看向燚贝的眼神带点胆怯，时不时还会乱瞟别处。
“你不打算走吗？”燚贝也是心力交瘁，情绪上来，竟然有点想破罐破摔算了。
“啊，我，我不走。”小姑娘连连摆手，头摇得拨浪鼓一样。
她实在没地方可去了，实习工作不好找，这份工作是她求了好几个师姐介绍才得来的。而且她认得燚贝，是影后。要是能拍影后，她这次实习的含金量，暴增。
“你叫阮初余。”燚贝注意到她工牌上的名字。
阿初：“嗯，老师叫我阿初就行。”
燚贝：“好，阿初。如果你不打算走，那你愿意来拍吗？”
阿初：“真的吗!当然愿意。可是，老师，我只是实习生，还没拍过。”
阿初尴尬一笑，她昨天晚才到青阳，一大早被负责人丢在了这里，到现在为止她还没搞清楚自己的工作是什么。
燚贝：“没关系，我也没拍过，会用机器就行。”
这也太人道主义了！
“会用，会用，谢谢老师。”阿初激动且认真地向燚贝鞠了一躬。
鞠躬动作用力程度让燚贝有点担心她的颈椎，下意识摸了摸自己的脖子。
阿初：“老师，那其他工作怎么办？”
灯光，录音，这些都需要有专人负责。她一个人可做不了全部工作。
燚贝看看身边散落的各种设备，沉默了片刻，打定了主意。
“都会有办法的。”
这里可是青阳，剧组最多的地方，还愁找不到愿意拍摄的人。
帮节目组拍摄是一次绝佳的出头机会，而青阳最不缺的就是需要一次机会的人。
……
燚贝用了半天时间组建了一支新的拍摄团队，其中很多人都是第一次见面，彼此之间连名字都不知道。凭借着一腔热血上了燚贝的贼船，换来好几个不眠之夜。
为了抢下时间，团队只能一边拍摄，一边剪辑。往往这边拍好，那边就要立即发过去。
夜晚，整个节目组都收工后，只有燚贝这组还是灯火通明。
于是，节目组几乎所有人都默认，燚贝这次，一定完了。
她选了最难的剧本，临时组建的草台班子，甚至连一个像样的摄像都没有，任凭一个实习生背着机器满场跑。
摄影棚是借来的，只能用两天，燚贝这两天都呆在棚里。她很少回节目组，节目组的艺人关于她的讨论也大胆起来。
“今天又没回来，昨天也没回来。”刘萱儿示意同伴何政看向燚贝常坐的位置。
何政：“嗯，我昨天晚上回来，还听到她们棚里在骂人，说是造型给的服装不对。”
刘萱儿：“两天了，服装还没搞定，估计成不了了。”
何政：“大家都这么说，她这次要下不来台了。”
何政四下看了看，确认周围没人才又接着说，“我听说王婧琪那组这次准备要跟跟燚贝对上，我们要不要也选燚贝？”
燚贝的分高，且一直是众矢之的，现在和她对上是最好的机会，一旦她输了，她的所有积分都归对手队伍。
李萱儿没说话，但脸上的笑容，让答案不言而喻。她们的积分比王婧琪多，对上燚贝她势在必得。
——
竞演前一天选组对战，出现了特别戏剧性的一幕。不止王婧琪和李萱儿，另两组也都挑了燚贝对战。
因为分值上难分一个高下，最后对战的选择权又落回了燚贝手里。燚贝却又出乎所有人预料地选了同组的陈尔，姚远，栾云团队。
结果公布，连导师都觉得震惊，魏思瑛反复问了燚贝三遍，是否确认她的选择，燚贝都极其坚定的点头。
陈尔看着燚贝手上的自己团队的对战卡，回想起昨天晚上。
时间接近凌晨，燚贝才拖着脚步回宿舍，整个人看起来累极了，只有一个模糊的黑影慢慢朝门口挪过来。
“姐。”
突如其来的声音，燚贝瑟缩了一下，钥匙掉在地上。回头见是陈尔，放下心了，摸黑捡起地上的钥匙。
燚贝：“还没睡呢？”
陈尔：“嗯，下午把片子发给节目组了，有点睡不着。你呢，片子怎么样了？”
燚贝：“挺好的，今天已经拍完了，刚发过去。”
见陈尔沉默着，却又没有离开的意思，燚贝又安慰了他一句。
“都发过去了，就别担心了。”
陈尔垂着头没什么反应，燚贝在安慰人上确实没什么建树，再说不出其他好听的。
燚贝：“我太累了，你也早点休息。”说完转身进了自己房间。
房门将要合上，一只手突然伸了过来，骨节因用力而泛白，紧紧握住了门沿儿。
借着廊下的灯光，燚贝看清了陈尔脸上的表情，像是下定了很大的决心。
“姐，其实……其实我有话想跟你说。我，我能进去吗？”
燚贝困意被吓走了大半，不自觉向后退了一小步。
燚贝：“说，说什么，你就在这说吧。”
“就是……”陈尔向四周又看了一遍。
警惕的动作落在燚贝眼里，她不自觉又向后缩了缩。
陈尔确认没人才又开口，“就是，远哥说明天选组对战让我挑你，但我觉得这样太不道义了。咱们都是一个导师组的。何况，姐还帮过我，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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觉得这样不对，有点对不起姐。而且我听说其他组也都打算选姐，他们都觉得姐输定了。”
陈尔劈里啪啦，连珠炮似的输出。
听完事情原委，燚贝长出了一口气。
还好，还好，还以为这小子要说什么惊世骇俗的话，被他吓死了。
燚贝：“远哥是对的。”
“嗯？”陈尔错愕对上燚贝的眼睛，看她的眼神不像在开玩笑。
燚贝：“选了我，如果我输了，我的积分全归你们。我淘汰，导师小组之间我们还是第一名。又或者我赢了，我们还是第一名，你们组只需要根据末位淘汰制，淘汰栾云。所以选择我，对你和远哥来说，是最正确的选择。”
陈尔：“可是，姐，你会被淘汰的。”
说完陈尔又觉得欠妥，好像他和其他人一样，笃定她会被淘汰一样。于是又找补，“我意思是，万一呢？”
看着陈尔认真的表情，燚贝决定跟他实话实说。
燚贝：“我，其实合同只签了半个月。无论竞演结果如何，我都会离开节目。”
陈尔：“半个月？”
像是被什么击中了，陈尔怔住了。
燚贝：“以我签约时的咖位，半个月，已经是林爽想尽一切办法能拿到的最好的结果了。”
燚贝看着陈尔的表情，他明显还没从茫然的情绪里出来，便关了房门走出房间。
也是，凭着一张脸出道即巅峰的顶流男团，大概不会有这种用尽全力却只得到半块饼的时候。他又怎么会理解她的无奈，即便明知所有结果都已写在合同里，却还是舍不得放手，费劲心力要把这半块饼利益最大化。
看着陈尔那副委屈的表情，燚贝莫名觉得好笑，到底是年纪小，到头来还要她来宽慰他。
燚贝：“没关系啦，半个月已经很好了，对我来说够用了。”
陈尔：“可是我不够。”
燚贝：“嗯？”
陈尔鼻翼微微翕动，拉扯着一边的嘴角苦笑，似乎在强忍着情绪。
陈尔：“姐，节目结束我们还会见面吗？”
廊下那盏灯忽然闪了又闪，而后彻底灭了，电流声滋滋拉拉抽响了两声。
一片黑暗里，燚贝语气平静，死气沉沉得如同那盏已经熄灭的廊下灯。
“会吧。”
滋啦，灯忽地又亮了。
燚贝恢复了社交笑脸，“我们加了微信的，等回奉平了，再一起约饭。”
燚贝：“好了，已经很晚了，快去睡觉吧。”
燚贝推着他朝他的房间走了两步，挥挥手示意他快走。她的上下眼皮像黏了胶，难舍难分。
陈尔一步三回头，燚贝的脸都要笑僵了。
房门重重合上，燚贝依靠着门，身体顺着门缓缓滑落。
什么时候人类才能发明自动卸妆机，让她可以一边睡一边卸妆。人睡着了，妆也卸完了，最好还能一键护肤。
洗漱完，人只剩一口气了，凭借着仅存的理智，燚贝设置好了六点半的闹钟。
三个小时，应该够睡了。
她不是不知道陈尔什么意思，只是她不能，他也不能。
甚至无关爱情，他和她，此刻，除了赢，任何情感都是不合时宜的，都会阻碍她向上的，都是应该被放弃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