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三人搬行李的时候,两个小厮很有眼力见地要帮忙。
谈远拒绝了,自己擦床擦桌子。曾叔平也拒绝了,他要亲力亲为。只有龚子传,原本高兴地接受帮助,后来发现只有他不干活,有些尴尬。
床铺好,东西放好,小厮把钥匙给了三人。
吴骄道:“这书院里只给那些学者提供吃食,不管我们。我请客,咱们去外面吃?”
谈远不好拒绝,于是答应了。
晚上回到书院,躺在床上,谈远看着月光,心想吴骄对自己人还算友好但没把下人当人。这样的人品山长还是毫不犹豫地收了,足以说明当下的官宦子弟品性如何差,那如果自己没有穿越,原主死了,爹娘大哥的命运会如何?
想想就不乐观,于是谈远不想了,多想无益,睡觉!
虽然房里四个人,但四个人的睡相都不错,谈远很快睡着,进入梦乡。
他是个不怎么做梦的,因此梦境也总是不清晰。但他醒来后记得自己做了两个梦。
一个是他没有穿越,原主死了,谈安被接到城里父母身边。一个是他考中秀才在这里读书后,忽然失踪了。
第一个梦很清晰。原主风寒死后,大哥谈安被接过去,但屋子里病气还在,谈安跟父母睡了几天,还是回到自己房间睡,很快他也风寒了!
好在,他是乡下长大的,皮实。但是金妮儿和谈建都吓得不轻。小儿子死了,两人都很伤心,没想到大儿子紧跟着差点去世,于是两人后来对这个唯一的儿子很是纵容!
在这个故事里,金妮儿是一个人捡到的银子,当然是毫不犹豫地收了。谁知后来这事被谈安传了出去,传到了胡县令的耳朵里,他想起杜大儒和他说丢了银子的事,把金氏叫来训问。没有证据,金妮儿绝不承认,没想到惹怒了胡县令。
当时他没有如何,后来却指使衙役影响金妮儿做生意!没了米粉收入,只靠谈建一个人,他只能拼命干活,没想到病了,一病就是大病,竟然不过几年就死了,留下孤儿寡母。
没有生计的孤儿寡母?梦里他也想到了龚子传帮助的他只见过一面的成家母子三人。
她们三个遇到了龚子传,但金妮儿和谈安没遇到,后来谈安长成了街上的流氓,又偷看熊白糕,被她夫家打个半死,回去半个月就死了,金妮儿于是也吊死了。
梦里,谈远来不及伤心就进入了第二个梦,但是第二个梦他就记得不清了,只记得这个时候一家人过得还是比第一个梦好很多的,大家都活着,只是情绪不好。
钟鸣声响起,五更天了,谈远睁开眼睛,外面的天色已经变了,他的心态也变了。
他当然不会去想,幸好自己来了,家里人都能好好的。他只会去想,要是自己没来,家里人也能好好活着就好了。
那需要一个海晏河清,普通人也能过得好的时代。
曾叔平早醒了,在门口洗漱,进来看到谈远:“远哥儿,早上我们一起去听先生们会讲吧?”
“嗯。”
谈远爬起来收拾床铺。话说,这远山书院管得还是挺松的,梦回大学时期啊。
大学时期他过得还不错,因此虽然做了噩梦,但谈远心情尚可。
收拾完,外面进来了两个小厮叫吴骄起床。吴骄还没起,龚子传倒先被吵醒。
他也不收拾床上,下来问谈远:“远哥儿,在哪里洗漱?”
谈远哪里知道,问了曾叔平告诉了他,两人一起洗漱。
洗漱完,吴骄道:“让我这两个小厮帮你们去买朝食吧?省得自己走过去。”
三人于是给了铜板给他。
在屋子里一起吃早饭,彼此都感觉亲近了很多。
吴骄道:“这里也没什么规矩,愿意听的每日去会讲写会文,不愿意的,自己自学不去听也没什么。只是要乡试去考举人,还得在科试时考过别人才行,所以还是得学。”
谈远点点头:“那我们收拾好出去吧,看看笔墨纸砚都带齐了没有。”
门锁上,讲堂就在旁边,不过几步路。龚子传靠近谈远和他说悄悄话:“乡试考举人?只有我一个不是秀才吧!”
话音刚落,已到了讲堂。
讲堂里什么宽敞,坐满了学生,堂前却没有人。四个人坐一起,后面又来了不少人。
有些人讲究,是卡着时间来的,为了行释菜礼,拜孔子祭先贤。他们虽未拜,但和这群人一样,都是新生,这段时间新生最多。
新生,自然该让他们知道这是什么地方,他们又是什么水平。翟天墨特意等人都来齐了,才出现。
“先生来了。”龚子传捅了捅谈远,谈远提醒两人。
翟天墨扫视一圈众人,正要口若悬河,滔滔不绝,忽然注意到一个黄发小儿!
曾几何时,他与这小儿一样,也是神童啊!如今呢?不过是学者,功名无望啊!
翟天墨微微一笑,遥遥指着谈远:“你可是谈远?十二岁就中了秀才,现在就考进了书院?”
谈远道:“学生正是谈远,远山书院注重诚敬,博穷事理,与学生所想一样,自然就来了书院。”
一听谈远承认了自己的身份,讲堂里议论纷纷,都去打量谈远。
“望你好好学习,不要辜负圣地,坐下。”
谈远坐下,然后就听到翟天墨简单介绍了自己和今天要讲的内容。翟天墨今天要讲的是唐朝房玄龄的生平和政绩,他什么也不靠,只凭一张嘴,就说得头头是道,令人佩服。
在场众人都被他这一手折服。
谈远也一样,他可没这个本事,他笨嘴拙舌的。
房玄龄的一生简直就是读书人梦寐以求的一生,18岁就考中进士,入了仕途,可以开始讲他的政绩了。
翟天墨并不需要学生配合,他一个人说就够了,学生的崇拜只需要给他。
会讲的时间,人员都不固定,中途会有休息时间,去留随意。但翟天墨整整讲了半个时辰,说得再好也让人受不了。
谈远和曾叔平还行,吴骄和龚子传都已经左顾右盼了。
短暂的休息过后,翟天墨让在座的学生们拿出纸笔写一篇文章,评说房玄龄的政绩。
这个时候,讲堂里还有三分之二的人,听了先生吩咐,都拿出纸笔开始思考文章,讲堂里只听得翻书声。
翟天墨一个个看过去,走到四人身边,对谈远点点头,忽然一把扯了龚子传的纸,毛笔在上面留下一道长长的墨迹。
龚子传抬头,非常震惊。翟天墨对着他用的纸指指点点:“这是什么纸,也配写字?还有你。”
后面他又指曾叔平,两人都站起来,翟天墨道:“要用好字纸才能作好文章,你们平日银钱都花在吃穿上了?我可说了,以后都不许用这样的纸,用这样的纸写文章我可不收,这次就算了,下不为例!”
翟天墨竟是这样的人?这不是霸凌吗?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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谈远看其他人,发现别人并不这样义愤填膺,他也不好出头。
“你用我的纸吧。”谈远递纸给龚子传。吴骄也默默递纸给曾叔平。
虽然不满意翟先生,但谈远并不就因此糊弄课业,当然,也不会想要证明什么,只是专心去做。
因此他没发现龚子传在给先生递眼刀子,几乎恨上了先生,脑子里全是发达了已经怎么报复的画面。
等谈远发现的时候,龚子传已经收拾好了心情。两人都算是作文很快的人,因此互相交换看。
这时,翟天墨已经看过一圈了。他注意到学生们的动静,心知学生们大约写完了,于是后下来看。
谈远是写完了,他看了看龚子传的,又看了看另外两人的,夸道:“龚大哥,你写的不错啊。”
龚子传被夸得不好意思:“也没有啦。”
就在四人修修改改的时候,翟天墨已经过来了,第一个看的就是谈远,“不错,总角之年就能写这样的文章。以后只要把心思放在正道上,不放在女人身上,像房大人那样18岁中进士做高官是有望的。”
他才十二岁,什么叫不把心思放在女人身上?现在说这种话也太奇怪了,还用房玄龄解释?解释就是掩饰,这先生自己男女关系混乱吧?
“谢先生。”
翟天墨点点头,把另外三人的文章也看过了,却没同他们说话,看完他们的,又看他们后面的人。
谈远已经把文章改好了,忽然被龚子传拍了拍,他低声道:“这什么先生,怎么对你说那样的话?”
龚子传挑了挑眉:“总角之宴,言笑晏晏,他不会是想到了这句吧?”
“有可能。”但谈远还是觉得先生有些为老不尊的嫌疑。
两人正说话,已经有人去交文章了。然后那人手上的文章却并没放先生桌子,而是又拿回来了,然后更多人去交。
谈远好奇,正好他们四个都写完了,“我们去交吧?”
“好。”
于是谈远等人来到桌前,看到了翟天墨在干什么,这才明白为什么大伙一窝蜂看热闹一样过来。
只见翟天墨拿着朱笔,蘸着朱砂,只把来人的文章花了一秒扫上一眼,再花一秒朱笔批个数字,是37。
翟天墨道:“继续努力,37名。”
真是神乎其技,难道他刚刚看文章的时候心里已经想好了名次?这倒是让谈远有些佩服,他递上文章。
翟天墨看也不看他:“第5。”
还不错,谈远拿好自己在这里的第一份课业,等在旁边。
吴骄:“第7。”
曾叔平:“第10。”
龚子传:“第8。”
第八?谈远猛地看向龚子传,虽然刚刚他就觉得龚子传写得不错,但文无第一,他也没想到是这么好!竟只比吴骄差点,超过了曾叔平,看来他没看错,龚子传是真有能量!
太好了,谈远很为朋友开心。
被超过的曾叔平反而是最不诧异的,“恭喜恭喜。”
屋里四个人,秀才吴骄最看不上的就是龚子传了,只是个童生。要不是谈远,他才不会和这种人有什么交集,现在他们都超过自己,还这么高兴?
吴骄不爽了。
谈远道:“我们出去活动活动,回来看看下面讲什么,不喜欢我们就回去?”
四人刚出去,谈远就搭着龚子传的肩膀,“第8呢,高兴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