轻缓的脚步声传来时,她微微抬眸,望见踏月而来的沈淮序。
他仍是一身藏青长袍,风尘仆仆,眉宇微沉,看见她时却目光微缓,脚步不自觉放慢了些。
叶瑾静静地看着他进门,唇角不自觉勾起一丝浅淡的弧度:“这么晚了,你倒是不怕引人议论。”
“我是来见叶卿然的,”沈淮序语气平淡,双手负于身后,姿态从容,“不是来见阿萝的。”
“原来在镇北王眼里,我竟成了这么冠冕堂皇的理由。”叶瑾唇角微扬,垂眸斟茶,“不过……叶卿然这个名字,这个身份,也只是我暂借用的。”
“不管叫什么名字,都是你……叶瑾。”他故意咬重了“叶瑾”三个字,眼中含着一抹难掩的意味,“而且,我想见你,没有任何理由。”
叶瑾倒茶的动作微微一滞,低垂的眼睫掩住了眼底极浅的波澜:“那王爷今日这个时间来见我的真正理由是什么?”
沈淮序静了片刻,忽然低叹了一声,语气柔和下来:“提醒你,小心宇文珩。”
叶瑾抬眼,眼底疑惑一闪即逝:“他察觉了?”
沈淮序摇了摇头:“应该还没有。但你这把火烧得太漂亮了,难免让人联想到三年前南胤暖香阁的大火。他不是笨蛋。”
叶瑾沉默不语,许久才道:“你是说,他会顺着火药的方式反查?”
“至少,他会怀疑背后有人在设局。”
叶瑾垂眸,手指摩挲茶盏边缘:“你说得没错,我原本也打算这么做。”
沈淮序目光微凝:“你要让阿萝彻底消失?”
“是。”叶瑾语气平静,“既然这局已经掀开了,阿萝就不该再出现——这个名字太招眼,也太容易将怀疑引到我头上。”
她语气清淡,像说一件极普通的事,唯有眼底,藏着一丝淡淡的波澜。
“这段时日,”她轻声道,“我就先做叶卿然了。”
沈淮序低声道:“我会替你守好这个身份。”
“多谢。”叶瑾目光落在他身上,眼神罕见柔和,“你是少数几个,让我真的觉得可靠的人。”
沈淮序听到这句话时,心中微动,却没说什么。目光落在她纤长白净的指节上,那是一双看似不该染尘的手,却偏偏亲手烧了沧都最烈的一把火。
他开口:“你布下这一局,用得极好。太傅动了,东宫急了,宇文珩的心思再也藏不住。而皇帝虽未出声,但此事一出,他的反应不会慢。”
夜更深了,门外风停,竹影摇曳。
他看着她,眼底压下许多话,最终只道:“接下来的局,会更难。”
叶瑾却笑了笑:“你不是说过,哪怕我再冒险,也不想看我出事吗?”
沈淮序静默不语。
“那你便守着我。”她语气极轻,像是随口一言,“直到这局落定。”
他轻轻一笑,声音不大,却极清晰:“好。”
这一声好,轻于风,却沉于心。
那一刻的沈淮序,眉眼清明,言语如山,所有温情都藏在沉静背后。
“如今程筝和魏青妍都安全了,”她道,“接下来,就看你这边能不能把十年前的证据挖出来。”
“那批账本、信件,我此前查到大概率在安国公手里。”沈淮序神色不动,“如今局势已乱。”
“乱,才有机会。”叶瑾轻声,“太傅那边应该能得到点东西。”
沈淮序看着她:“要去告诉他温懿的下落了?”
“还不急。”叶瑾摇了摇头,垂下眼睫,“现在时机未到,不过今日看到太傅对于魏怀章,并不是无动于衷,我对接下来事情的发展就更有信心了。”
“你没给实证。”
“但有血书。”她一字一句,“太傅当年肯定也并非没有怀疑过,而‘魏筝’用命写的血书,就是最后的那一点推力。”
“好。等最后这件事了结了,我们就可以离开沧都了。”沈淮序颔首,这应该是这些年以来,他最有机会拿到证据的一次。
“不远了。”叶瑾面上有了笑意,“我有些怀念在北境的日子了。”
沈淮序也笑了。
夜沉如墨,太傅府后院。
香火氤氲,偏厅中陈设素简,一副青檀棺木静静安放,棺前一盏长明灯摇曳不定,光影投在不远处老松斑驳的影子上,如沉入旧梦。
偌大的偏厅,只他一人。
自“温懿尸首”送回府中后,太傅便闭门不出。府中下人只道他哀伤过度,连茶饭都不曾进。可他自始至终,一语未发,只是独坐棺前,从午后至深夜。
香灰一点点落下,院外无人敢近,时间仿佛凝住。
他一动不动,像要从那毁坏的面容中,刻出那孩子最后的模样。
刚回府时,由昭武帝派来的御医与仵作共同对尸身进行了详细查验。伤口确实与刺客的刀刃吻合,衣物亦是他出府前所穿——连指上惯戴的羊脂玉扳指都未失,尸首虽遭啃噬但还是能辨认出温懿的样子。似无可挑剔的证据摆在眼前。
一切……都太完美了。
也正因如此,他才生出疑心。
他不信——那个孩子会如此轻易死去。
温懿从小聪慧且灵活变通,是他一手教养长大的心头肉,若真出了事,他认为温懿不会连一丝前兆都察觉不到,不给他留下丝毫线索。
他眼神倏地一凝,终于起身,俯身靠近棺中尸首。
他低头,一寸寸细细查验——被啃噬的血肉底下,那孩子的五官大半都无法辨清,但总还是有完好的地方。
从傍晚到子时,目光一寸一寸扫过,他的目光落在右肩靠近后颈的一处皮肉处时,神色骤然凝住。
——那里,空空如也。
而他记得极清楚,温懿右肩靠近后颈处,本该有一道极浅且小的胎痣——褐色,一粒米的大小。他记得极清楚,因为那是温懿小时候怕苦药闹脾气,他亲手抱着,喂汤时才发现的。
如今却没有。
太傅指节紧了紧。
他缓缓垂下眼,久久无言,像在咀嚼一个难以言说的情绪。嘴角微不可察地动了一下,似笑非笑,喃喃自语:“……不是他。”
几息后,他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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而闭了闭眼,嘴角浮出一丝苦笑:
“小孽障。”
太傅胸口缓慢起伏,像是压住了太久的愤怒忽然泄出,但随即又归于某种近乎欣慰的安静。
“你果然没死。”
一滴清泪无声滑下,落入宽大的袖袍中。
他终于明白,但那孩子从未想让他真正陷入悲痛。如果不是温懿自己出手,很难仿得那般真,但又留下了这样一个破绽。
那块“消失的胎痣”——是他留给自己的提示。
“装得那般像。”他喃喃,眼中终于不再是悲哀,而是冷静。
一念至此,他缓缓起身,走到厅前。
院门外候着的老仆立刻上前低声问:“老爷……是否要布置灵堂?安排追祭之事……”
“追祭?”太傅冷冷一笑,“还不必。”
他缓声吩咐:“封棺,暂不示人,就说我哀痛过甚,不愿再见外客。”
“……是。”老仆微一迟疑,仍领命退下。
太傅转身,负手而立,望着那口棺木,眸光沉沉:
“你背后的人是谁?”
其实他有些猜测,但却没有轻举妄动。
因为他知道,温懿之所以瞒他,必定是有原因的。想到那些刺客,他心里也有些猜测,此前是伤心太过,但此刻平静下来,便想到了今日匆忙追上他的太子。
也许温懿也是不得已而为之,如今局已动,若自己轻易涉入,可能会破坏了这小子和他同谋之人的谋划。
不过,既然这事发生了,即使温懿自己躲了过去,但某些人动手了,他肯定不会就此放过。
他悄然唤来亲信耳语几句,那人便转身退了下去。
……
同一时刻,皇宫。
殿中香炉轻燃,檀烟袅袅而上,氤氲在昭武帝案前的金漆龙几之间。
大理寺卿跪在殿下,声音低稳:“陛下,西坊火起,确系人为纵火。目击者所言,那女子自称魏怀章家眷,言辞极烈。血书流落市井,虽多无确证,但所言之事……百姓已信。”
昭武帝未答,指间轻旋着一只青白瓷茶盏,片刻,忽地一声轻响,“咔”地搁回矮几,震得殿中几案一颤。
大理寺卿冷汗冒出,伏得更低。
殿中寂然。
良久,昭武帝方淡声开口:“继续查。”
语气极轻,却不容置喙。
“臣遵旨。”大理寺卿躬身应下,片刻也不敢多留,匆匆退出殿外。
御书房内重归沉寂。
一旁内侍恭谨上前,低声禀道:“陛下,太傅已将温懿尸首接回,至今守灵未离偏厅。”
“嗯。”昭武帝依旧未动,只道:“查验过了?”
“回陛下,尸体由陈御医查验过,虽面目残毁严重……但还是能辨认,确为温懿。”
“查到了吗?”
“是,一切线索指向……”
“太子。”虽然他的声音不大,但太监立即低下头,不敢说话。
昭武帝起身,缓步行至窗前。窗外天色昏沉,阴云笼罩皇城屋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