纪胧明,字还休。
太后曾说这字不好,总有半途休止之意。
严姑服侍纪胧明躺下后,破天荒地听到了一句询问。
“你会跟着李临回去吗?”
女孩面色苍白,那双眸子却仍旧灵动,就这么眼巴巴地瞧着自己。
“奴婢在这陪您。”
当李临一众载着满满当当的贡品南下时,严姑吩咐人在小院儿中移植下了纪胧明从前最爱的泡桐树。
这株泡桐树本在太后宫中,是纪胧明十岁时种下的。
太后说,既那种树之人已离开了,它也没甚么理由再留在那地界儿了。
宫里污糟,养不活这样好看的树。
从宁都到北洲,下了一路的雪。
三辆马车,一辆给李临,一辆给严翎羽,还有一辆给那树。
风雪这样大,严姑不知纪胧明只身前来时在想些什么。
总之定是没有哭的。
当小树适应了院中的土壤时,榻上女子已能起身了。
从数月前起,除女医与照料饮食起居的丫鬟外,无人踏足王府后殿。
纪胧明很庆幸祝而今一直没有露面,对方虽没将自己放在眼里,到底也没短了自己的吃穿用度。
这小院每日都很静,前头几天,祝君同还会来闹上几场,均让严姑顶了回去。久而久之,她便也懒得搭理自己了。
每每梦中,她总能听到有人唤自己小休,眼前则是那锦被上斑驳的休字。
系统的声音,纪胧明已经很久没有听到过。
北洲总在下雪,她从未见过雪。
那天她看着漫天飞雪一点一点压弯院中那泡桐树的枝头,心里想升起了异样的感受。
就这么过一年也好。
本就是她偷来的日子。
严姑总同她讲小时候的趣事,说她如何爬上爬下闹得整个宁安宫都不消停。
太后每每责罚,她总在小院跪到后半夜都不肯认错。
纪胧明哭了。
她很想见这个女孩,却再没有机会。
她正坐在廊前流泪,院门被轻轻打开。
男人身着文武袖,眉眼处均是薄雪,看着自己的眼神依旧冰冷。
【见面任务已触发】
他没有说话,只走上前来抱起自己往屋内走去。
纪胧明惊慌失措,只紧紧揪着男人的披风不撒手。
祝而今将她放到榻上便要走,纪胧明偏使尽了全身气力不放。
“你……你能不能陪陪我。”
祝而今瞥了纪胧明一眼,便将那外衣连着披风一同脱了下来。
纪胧明的气力一时没了支撑点,整个人便向后倒去。
没来得及发出声音,眨眼间便被拥入了怀中。
一时情绪上涌,她无声抽泣起来。
祝而今没有说话,任女孩的眼泪鼻涕擦了自己一身。
不知过了多久,纪胧明抬起头,红着眼眶流着鼻涕。
“你能不能笑一笑啊?”
祝而今却立时放开手,拎起地上的衣裳便朝外走去。
【任务已完成】
纪胧明看着男人离去的身影久久没有回过神来。
“王妃,这……”
严姑从门外进来时,纪胧明仍在榻上发着呆。
“王爷是特地来瞧您的吗?”
“这么些个日子没来,哪门子的特意。”纪胧明抬头朝严姑笑笑,却将对方惊得说不出话来。
纪胧明真真切切地瞧见了严姑眼中的心痛。
她这才用袖子胡乱地揩起泪来。
她依稀记得严姑说过,纪胧明从不哭。
“姑娘。”严姑缓缓坐下,握着她的手轻轻道,“臣跟随太后多年,更是看着您长大的。如今说一句私心的话。”
“相比那些谋划,臣更愿您幸福。”
屋外的雪越下越大。因为哭了一场,纪胧明一夜好眠。
第二日清早纪胧明出来时,雪已停了。整个小院儿都是雪,也许整个王府整个北洲也都是雪,只是她没瞧见而已。
念及此处,纪胧明兴冲冲地跑去侧殿寻了严姑。
“出府?怕不妥罢。”严姑依旧端庄地缓缓道,“而且王妃您身子还没好……”
话还没说完,纪胧明却已走出了侧殿,严姑只好快步跟上。
一路寂静,只二人走在雪地上发出了些许沙沙声。
远远地,纪胧明便瞧见了穿着宫装的几人,心里不由得感到奇怪。
“严姑,这些人是从宫里来的吗?”
严姑循声望去,点头道:“是宫里的人不错。”
纪胧明想凑近去瞧却怕严姑拦,她一向是极重规矩的。
然观严姑神情,她微微皱着眉,仿佛在思考些什么,竟完全没有注意自己。
纪胧明快步上前,在窗棂边探出头来。
前院出一行宫人排列得极为齐整,个个低头默言无一例外。
“见过王爷,奴才今日带来了太后娘娘的赏赐。”
为首的太监托着拂尘,另一只手一挥,门外一宫人便弯着腰托着一个红木托盘走上前来。
托盘上盛着一件做工细腻的紫色绫罗纱衣,纱衣针脚细密,被叠得整整齐齐,露于上方的如意纹及其标致。
祝而今头戴银色束发冠,身穿一袭青袍,看着那托盘内的衣裳没有说话。
“太后赏赐,还不跪接?”
那太监极为嚣张,缓缓转过身去背对着祝而今,声音却高亢依旧。
“儿臣谢母后赏赐。”
祝而今将衣摆一撩,上身不动,直直跪了下来。
李临又将手一挥,小太监便将托盘往祝而今面前一送。
祝而今伸出双手,稳稳拿住那托盘。
门外晨光大好,阳光照射进来,在距他不过一米远处划出一条分割线。
男人便这样举着托盘跪在地上,丝毫没有起身的意思。
纪胧明看着殿内男人的背影,一时愣在了原地。
直到让严姑拖出了十几米远,纪胧明才回过神来。
“太后赏的什么啊?”
她从未见过祝而今这般模样。
面对女孩的询问,严姑却支支吾吾说不出话来。
“王妃别问了,今日之事万不要和任何人提起,就当没瞧见。”
“你怎么在这?”
数月未闻的银铃声又出现了。
祝君同亦是一袭青袍,面上仍有泪痕,此刻看纪胧明的眼神仿佛要活吃了她般。
“王妃大病初愈,这才出来走走。”
不知为何,严姑此时亦不复那日的气势。
“出来走走?”祝君同嗤笑出声,“今日落到我手里,是因得你有这副心肠。”
严姑急忙上前护住纪胧明,却仍被一行人逼得步步后退。
“给我把她按到地上去。”
七八个丫鬟一齐上前,两个拉住严姑,其余人均向纪胧明扑去。
“王妃身体未愈,你们怎敢如此放肆!”
纪胧明一下便被按到在雪地之上,片刻膝盖便传来刺骨寒意。
胸口由于大力的拉扯立时传来阵阵刺痛,她暗叫不好,却仍叫十几只手按得动弹不得。
“北洲这样多外族人,王妃却私自出府,这才惨遭毒手。整个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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洲王府都十分惋惜。”
祝君同微笑着,眼眶却浸满泪水。
她的跋扈与冲动都是装的,她从来不是甚么简单的小女儿家。
她是她王兄最好的左膀右臂。
“究竟为何……”
那些压在自己肩头手臂的利爪相当锋利,有意无意地扎进骨肉中。纪胧明渐渐叫逼得喘不过气来。
祝君同俯视着地上的女子,毫无解释的意思。
只见她从大氅下掏出一把短刀递给身边侍女。
“杀了她。”
“郡主!你就不怕皇上太后责罚!要了你们北洲王府所有人的命吗!”
严姑也再不复寻常端庄肃丽的模样。
纪胧明看向那刀,漆黑的刀柄,极薄的刀身,也不知自己这次能不能扛得住。
看着那短刀渐渐靠近,就要刺入纪胧明胸膛时,一个人影挡在了自己身前。
少年一下便抓住了那侍女的手腕,将她推出了几米远。
“王爷有令,郡主以下犯上,今日起禁闭院中,一月内不得出来。”
祝君同看了尚秋许久,随后斜斜睨了地上的纪胧明一眼。
“王妃娘娘,您可知您如今和快被冻死的野狗没区别?”
说完这话,祝君同冲尚秋挑挑眉便带着一行人离去了。
银铃声渐远。
然即便没了肩上丫鬟们的手,纪胧明也根本无法起身。
面前的少年依旧背对着自己,身上的甲胄在阳光下晃眼得很。
严姑流着泪想扶起她,却怎么都不能够。
纪胧明就这样在地上跪坐着。
【见面任务已触发】
“王妃是又在等着本王来抱你吗。”
“王爷若不抱,为何要来?”
祝而今的臂弯是整个王府里最温暖的存在,也是她纪胧明最不安的存在。
“王妃这次不打算放过君同了罢?”
祝而今抱着她朝主屋走去,用只有两个人听得到的声音道。
“王爷若是我,可会放过呢?”
男人的臂弯紧了紧。
“我放过了。”
纪胧明的脑海中浮现出男人跪在前殿的模样。
“王爷大气。”
祝而今垂眸看向怀中的女孩,她的鼻尖叫冻得通红,整个人蜷在自己的怀里颤抖着。
“王妃极有谋略,为了达到目的,竟是连尊严也能舍弃一旁的。”
“王爷也不差,为了出一口气,竟是连妹妹也可以利用的。”
【本次任务已完成】
“王妃想如何做?”
“郡主没有礼数,该叫宫里的嬷嬷好好管教。”
“王妃也听壁脚,是否要与郡主同行?”
“王爷怕是舍不得。”纪胧明直视着他,“没了我这出气筒,您如何打得好仗?”
“王妃说的极是。”
女医来时,殿内只纪胧明一人。
她的膝盖破了皮,又叫雪水冻得通红,已是没法动弹。
偏女子滴泪未掉,只皱着眉不知在想些什么。
今日府中上下均着青袍,显是悼念。自己特特选了淡粉色的外裳在府里闲逛,这祝君同果是受不住激,一下便毛。
只她怀中那刀像是北洲货色,与自己胸口那把差异甚大。
且若是她,今日便不该再用匕首了结自己。
太明显。
不像是她。
“王妃好耐力。”女医的声音有些沙哑,“听闻王爷也是这般。昨日宁军大捷,王爷归来时也是满身的伤却一声不吭。”
纪胧明忆起昨夜祝而今眉间的雪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