刘邦眼皮都没掀起来,懒洋洋地:“拦不住什么……”
话音未落,郦食其就以一己之力撞开了两名高大侍卫,扑通一声跪在了刘邦面前。
刘邦被这架势看的一愣,随即坐直了身子,咳了两声:“郦先生啊,有什么话尽管起来说,这是做什么……”
张良和陈平视线在空中交接了一瞬,随即二人十分有默契地各自移开了,陈平默默退到郦食其后面。
左右他也尽力拦过了,也让刘邦看到他拦过了了,能不能拦得住,便不是他的错处了。有人赶着去送死,他也无能为力,他又没这个拦着别人送死的义务。都死了好,都死了,论功行赏就是他的了。
“大王,臣以为,大王的社稷危矣!”郦食其伏在案前就开始磕头,“大王纵容后宫女子在军中横行,实在是没有礼数,没有法度!身为大王的身边人,本应该贤良淑德,恪守规矩,可是大王这位戚夫人呢?都做了些什么事?扰乱军心也就罢了,如今光天化日,指使将士,为她一人作福作威,尊卑何在?军法何在……”
刘邦被他这劈头盖脸的一顿,说得没缓过神来,片刻,他抬袖抹去脸上的唾沫星子,试图插进去话,但是失败了。
张良坐在一边,仿佛入定了般,对一切声音充耳不闻。陈平低头望着自己宽大的袖子,面无表情。
眼神扫了一圈,见二人都神游天外后,刘邦才松口气。
看到刘邦并没有仔细听,郦食其往前膝行了几步,就差怼到刘邦脸上了:“大王,大王要是再纵容后院姬妾如此,我看我们大汉,离灭亡也不远了!”
刘邦干笑两声:“郦先生啊,我觉得你言过其实了,我这个妾室只是贪玩好动了些,毕竟她年纪小,军中枯燥,也该理解嘛。况且,她就是娇贵了些,沐浴用水用些好的罢了,故而让军中将士运送,又不是什么过分的要求,我看就不必说这么严重了吧。这个回头我自会说她,你先下去吧。”
“大王,您这是在包庇于她!妖妃惑世,罪不容诛,臣恳请大王,杀了戚砚!”郦食其磕下头去,“为了大王的千秋基业,臣不能再看着她继续迷惑大王了!”
张良和陈平心中同时一惊,但都一动未动,装作没听到一样。
刘邦眼中的杀意一闪而过,语气已经有了不耐烦,踹了案几一脚:“寡人都说了自会罚她,听不懂是吧?一个女子能祸害到哪里去!寡人不过是睡个女人,哪里这么大罪过了!”
眼看着郦食其还要再死谏,陈平忙上前,扶住郦食其,朝着侍卫使了个眼色:“郦先生,您是身子不适吧?快快快,快扶郦先生下去歇着。”
侍卫一人捂住郦食其的嘴,一人将他半拖半拽地出去了,陈平行了礼,也跟着出去了。
张良依旧默然。
“子房,你说我错在何处?”刘邦不耐烦道,“这些儒生,整日里就他们最无用,也就他们事情最多,不是什么礼啊的就是什么乐啊的,张口闭口圣人言,我管他什么狗屁的圣人!老子辛辛苦苦干到如今,连个女人都睡不成,那还有什么意思,还不如回我的沛县当我泗水亭长去罢!”
本以为等来的依旧是敷衍或者默然,却听张良道:“大王息怒,大王说的不错,大王英明神武,一路辛苦至如今,自当随心所欲,但随心所欲之后,是不逾矩。大王身为人主,本身就是规矩,大王自有大王的度量。”
张良声音平缓如溪流,将刘邦心中的烦躁冲洗地一干二净,不由地抚掌大笑:“知我者,子房也!若是人人都能像子房你一样知心,我还何愁灭不了他项羽?”
张良含笑,未置可否。刘邦此举确实有些过分,但谈不上什么社稷威望之类。
刘邦却在那兀自道:“久居关中,不是长远之计呐……”
见张良依旧眼观鼻鼻观心,宛若入定了般。
刘邦终于忍不住了:“子房,你有何妙计啊?”
“大王胸中已有谋略,何必再问良呢?”
君臣二人相视一笑,刘邦朗笑道:“知我者,子房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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禀报完政务后,薄显再次看向吕雉:“王后,您似乎还有未尽之言。”
“我是想问问你,既然你现在算是离开魏豹了,你有没有想过……再嫁旁人?”吕雉说着,打量她的反应。
“王后,我方从火坑里出来,何必着急再跳火坑呢?”薄显勾了勾唇角,“况且,我现在是栎阳的县令,这天下,哪里有县令嫁人的道理?”
“那你对魏豹……?”
“他是咎由自取。”薄显垂下眸子,不咸不淡地,“大王不灭他,项羽也会灭了他,这等反复无常之人,不值得我费心思。”
“你能这么想,我就放心了。”吕雉松下一口气,端了茶盏在唇边轻轻吹着,“有个事情,我得知会你一声。魏豹死了,去年十二月的时候死的。”
薄显恍了一恍,旋即平静地道:“多谢王后相告。”
“你若实在难受,就告假几日……”
“臣并无不适,谢王后关心。”
氤氲的雾气挡住了吕雉的视线:“好,你能看开是最好的。”
“王后,臣还有要禀报。”
吕雉放下茶盏:“你说。”
薄显将手中竹简捧到吕雉面前,缓缓道:“臣以为,秦自取灭亡,非兵不利,战不善,乃自大耳。秦一统六国后,迁六国遗民于咸阳,行郡县之制,操之过急,秦自大而不知‘利’字,六国遗民昔乃王侯,哪怕是最弱小的韩国,也是掌权者,昔日掌权,今日失权,甘心耳?天下熙熙,皆为利来,昔日享受过名利之人,今日哪肯甘心俯首听命?秦之自大,未斩草除根耳。秦之破灭,实在令人哀婉,于此,我朝当以鉴之,臣于此,写《郡县论》一篇,献于王后,以为我朝定国之事献策,臣之心血,尽在此中,王后请观。”
吕雉捧着竹简一行一行地细细看去。全文用隶书所写,所用竹简十册。她的字迹清秀,入木三分,有的地方放浪形骸以至字形连绵,有的地方笔画工整端庄大方,有的地方竹简比别处凹进去一块,可见书写之人修改过许多遍。
竹简不断地被打开合上,读到后来,翻开新竹简的声音越来越急躁。
薄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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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一侧,垂眸望着自己紧握的双手,静静等着吕雉的答复。
吕雉读到尽兴之处,时而抚掌大笑,时而皱眉深思。
龙足多枝青铜鎏金宫灯上不断落下烛泪,仆人又续上了新的烛。
终于在新烛燃尽之前,吕雉从身前堆叠的竹简中抬起头来,朗声笑道:“阿显,我从前竟然不知,你写的这一手好文章。”
全文铺排有序,辞藻并不华丽,但,字字珠玑,引人入胜。
薄显清浅一笑:“臣还紧张,王后会嫌臣文辞粗略,难以入目。”
“这样独到的见解,哪里是那些穷酸腐儒写出来的,你有这样的好文章,我高兴都来不及,怎么会嫌弃文辞粗略呢?对了,你给丞相看过吗?”
“给丞相过目了,才送到您这来的。”
“好,待我让人誊抄一份,送到大王那里去。”吕雉向来喜怒不形于色,今日高兴地竟然连连拍手。
薄显稍稍放下心来,她还以为,自己犀利的言辞,会遭到批判呢,连萧丞相都说她言辞过于直白,建议她再改的委婉些。她纠结再三,还是未改,就呈了上来。她虽不无担心,但觉得,若非言辞犀利,也不能推陈出新。
吕雉摸起茶盏,惊觉盏中已换好了新的热茶,轻轻扫了旁边的侍从一眼。
侍从低眉顺眼,泰然自若。
侍从长得再普通不过,薄显却觉得他眼熟。
好似每次她来,侍从都随侍在侧。好像是……叫审食其。
“谢王后。”
“不必谢我,这是你自己的造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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艳阳高照,栎阳县府衙前,挤满了人。
“我要告官!”
“我要告官!”
“我要告官!”
“放我们进去!”
“还有没有天理了!”
许负立在衙门前,双手叉腰,和衙役一起阻拦人群。
许负试图让暴怒的人群冷静下来:“静一下,静一下——”
“还我们公道——”
“叫县令出来!”
眼前人群就要冲进衙门,依旧没人理会她的劝阻,许负一怒之下,目光定在了墙根的一块大石头上,那石头看起来有半人那么大。
许负打定主意,挤出人群,走到石头面前,沉气,弯腰,一鼓作气,将大石头举过了头顶。
“都给我闭嘴!”许负扛着石头中气十足地大喝一声,再次冲进了人群,跟门神似的堵在衙门口。
在场的人都被她这架势吓了一跳,不约而同地闭上嘴,并很有默契地为她让出一条道路。
衙役们一时也忘记了要做什么,目瞪口呆地看着眼前不可思议的一幕——这还是他们平日里那个温润如玉、手无缚鸡之力的许主薄吗?衙役们你看我我看你,半天愣是没说出一句话。
许负扛着大石头,步履轻松地穿过人们为她让出来的那条路,站定在衙门口:“我看今天谁敢过来!”
不知是谁小声说了一句:“衙门的大门大开,还不允许我们穷苦百姓告状吗,有没有天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