屋子的格局相较以前并没有变化，只是家具全部换新了，不再是奶油白色系，变成了更加商务沉稳的灰黑棕色系。
向上看，水晶灯具闪瞎双眼，明显价值不菲，向下看，纯实木地板，是之前钟漾装修时舍不得铺的那款......
钟漾爷爷当初送她这套房子时，香茗华府楼盘都没建好呢，直到四年后钟漾大学毕业，她才收了毛坯房，然后慢慢装修成自己觉得舒适的样子。
虽然以前手里有些钱，但在帝京也没有到能豪掷的地步，所以房子装修主打性价比，通体风格简约，四个卧室只装了两个。
就算如此，里面也融入了她很多心血。
现在都没了。
看到眼前熟悉又陌生的房子，钟漾有些控制不住的低落。
到底是她没能守护好爷爷送她最后的礼物……
裴昀峥接过她手中猫包，走到客厅将百亿放出，让它自行去探索新领地。
察觉到钟漾不对劲，他问道：“怎么了？”
“或许......你知道这套房子以前的主人是谁吗？”
钟漾伸手摸上旁边刻着简洁纹路的壁纸，像是在透过它看向四年前不着寸缕的水泥墙体，又像是在看向十八岁那年，洁白，痛苦，充满消毒水气味的夜晚......
她根本想不到，一向身体健硕，生气起来声如洪钟的老头居然会这么突然的倒下，毫无征兆。
是急性大面积心梗。
放学回家得知消息，钟漾便立马飞奔去医院，路上一直在祈祷：如果能让爷爷平安无事，她愿意用她此生所有的好运来交换，或者寿命也可以......
一遍又一遍，虔诚对老天许愿。
她跑得太快，喉咙里满是血腥味，进门时又不小心踉跄差点跌倒。
“你怎么来了？谁让你来的？”
后妈杜佩兰挡在她面前，不让她靠近病床。
钟漾没了往日与她吵架的力气，她望着平直的心跳监测画面，忍了一路的眼泪霎时滚落。
她有些喘不上气：“......爷爷。”
明明早上出门前还好好的，爷爷还叮嘱她在学校别太用功学习，课间要多休息休息。
明明说好了，九月份他一定亲自送她去读帝京传媒大学，然后陪她一起在帝京读书生活的。
明明，明明......
极度无力的恐慌感将钟漾掩埋。
离别，死亡。她赤手空拳，毫无准备的迎接着人生中必经的巨大痛苦。
病房中无人说话，只有女孩压抑至极的哭声。
半响，旁边站立的一位公司女高层也开始沉默的擦拭眼泪。
……
一切仪式结束，钟漾来到爷爷生前最常呆的书房。
她窝在露台门前的檀木躺椅中，午后阳光撒在她身上，暖暖的。
这些天，只有在这个地方她才能稍稍感到安宁。
爷爷喜欢在露台上养些植物，这样他工作或者写字画画之余抬眼就能看到绿色，而且还能每天观察它们的生长情况。
现在他不在了，留下的花花草草几天没人照顾，居然已经有些开始发蔫。
钟漾收回落在那些可怜植物上的目光，起身打算给它们浇浇水。
打开收纳着一系列园艺工具的大抽屉，拿出爷爷最常用的洒水壶，她突然发现抽屉底部有一个包好的牛皮纸袋。
莫名，她的指尖开始不受控制的颤抖。
钟漾拆开来看，里面装着一封信，一张卡，一本红色不动产权证书。
信封上用标准行楷写着五个字——致孙女钟漾。
她屏住呼吸，抬手抹去涌出的眼泪。
“孙女钟漾：十八岁生日快乐，今天的生日宴望你满意。这一天很重要，标志着你已由小不点变为成年人。爷爷有很多话想对你说，但不好说出口，于是都写在信中。”
“落笔时，爷爷想起幼时的你，可爱的像小团子，一只手就能抱起来......”
“知道你怨爸爸偏心，他一向不是个懂事的。没有教育好唯一的儿子，这是爷爷的错，这些年委屈你......”
“爷爷以前总对你说当演员不是一条正确的道路。可，那晚又瞧见你在屋里偷偷哭，爷爷忽然觉得，哪有什么对不对啊，你能开心就是最对的事情。”
“这套帝京的房子还有一百万，一是作为你十八岁生日礼物，二是作为你日后读书、生活、工作的保障。爷爷想看到你笑，想让你毫无顾忌的追寻梦想。希望这份支持来的不算太晚。”
“希望老天保护我的孙女钟漾，一定要健康快乐，其它，别无所求。——钟向松。”
她跪坐在地上，泪水滴落打湿纸张，晕染笔墨。
“怪不得，怪不得我向老天爷许的愿不灵......”
原来是爷爷先许了愿。
*
钟漾低头掩饰发热的眼眶。
“抱歉，我不知道......”裴昀峥尝试开口，却又怕惊扰到她此刻敏感的情绪。
钟漾装作没事人一般费力笑着：“不用抱歉，这套房子是我要卖出去的，就算你不买也会有其他人买......”
如果不是她湿润的眼睛出卖了她。
这是裴昀峥第三次看到钟漾的眼泪，每一次都能准确无误的砸进他的心脏，荡起无数破碎的涟漪，让他受不了。
受不了的想拥抱她。
“钟漾。”
裴昀峥克制的轻声唤她名字。
“嗯？”钟漾又笑：“放心，我没事的......”
不等话说完，她就被拽入一个温暖宽阔的怀抱中。
熟悉的木质调香莫名叫人好安心。
“抱一会，好吗？”
裴昀峥沉稳的声音从耳畔响起，她突然好委屈，嘴角也向下撇着，再笑不出来。
眼泪开始不受控制的啪嗒滚落，染湿了男人的肩头。
明明，什么都是能克服的，什么都是能习惯的，哪怕倒霉到家都没关系，她依旧可以笑着打趣，毕竟她是世界上最酷，最乐观，最坚强的人......才怪。
都是骗人的，连着自己一起骗。
其实她好希望好希望，能有人对她说不坚强也没关系，能有一个怀抱接纳她脆弱难熬的时刻，能想哭就哭，哭多久都没关系......
恰如当下。
恍然若梦。
夜晚好像也很难掩盖不为人知的秘密了。
钟漾轻轻推开他，红着眼睛喃喃道：“裴昀峥，你的味道好好闻。”
裴昀峥指尖轻轻划过她侧脸，为她拭去泪痕，算作回答。
四目相对，不加掩饰的情意在此刻分外赤裸，仿佛有百转千回要诉说，却又都默契地保持着沉默。
钟漾踮起脚尖，抓着他的衣领，直接吻了上去。
两道呼吸交织缠绕，裴昀峥身体僵硬，生涩吻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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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的唇瓣，上下厮磨，喉结滚动的声音混着心跳震碎寂静。
二人的身体隔着衣物紧贴，热量蔓延，逐渐灼热，血液里鼓动着压抑的欲望。
钟漾微微张开齿关，放任对方再度侵入搅动。
什么身份，什么差距，什么自我？
她此刻只想将一切恼人的，厌烦的，会让人掉眼泪的东西通通扔掉，忘记。
暧昧的声音在寂静的夜晚中格外清晰，不知过了多久。
——直到一个毛茸茸的东西蹭上钟漾脚腕。
“喵~”
几分理智回笼。
钟漾喘息着退开半寸，反而换得他更进一步，掠夺她唇齿间余下的空气。
“哼......”
她不自觉从鼻腔中漫出轻哼，软绵绵的捶了捶男人厚实的胸膛。
裴昀峥终于肯松口了。
钟漾说：“我们......”
“我们在一起好吗？”裴昀峥嗓音有些哑，“钟漾，我喜欢你，你愿意和我在一起吗？”
“我......”
钟漾不敢看他的眼睛。
今晚是她冲动了。
明明没有做好与他确定关系的准备，却还是没忍住先做了越轨的事......
她说：“我，我想我们还是做朋友比较好。”
裴昀峥轻轻皱起眉头：“我想要一个理由。”
“......我不喜欢你。”
“撒谎。”
“我没有。”
“你有。”
她后退一步，他便向前一步，直到退无可退，她的后背再次抵上冰凉的玻璃。
裴昀峥微微俯身，直视她湿润闪烁的双眼。
“钟漾，你撒谎。”
“我没......”
“那在lake，你为什么亲我？”
钟漾顿时一噎，慌了神。
“回答我，为什么？”
她脑子本就被亲的七荤八素，此刻更是一团浆糊，情急之下回答道：“因为，因为我喝醉了。”
裴昀峥明显不信：“那你今晚也醉了？”
“嗯......我说我来之前喝了一瓶伏特加，你信吗?”
裴昀峥在她期待的目光下缓缓摇头。
“不信。”
钟漾简直无地自容。
偷亲被正主发现，如果有个地缝能钻进去，她下一秒就会选择消失。
钟漾尴尬的语无伦次：“嗯，其实，我就是，那个，这个吧......”
“是在想编个什么理由吗？”
裴昀峥拉开与钟漾的距离，干脆利落的转身，背对她说：“没必要浪费脑细胞，你有拒绝的权利，也有保留真相的自由。”
钟漾愣了愣，下意识辩解：“我不是故意......”
不是故意什么？不是故意偷偷亲他，不是故意编理由骗他？
这样违背内心的话她说不出口。
不过，也没机会说出口了。
因为裴昀峥直接打断了她接下来的话。
“没必要对我解释。”
他再度转身，被揉皱的衬衫领子已然恢复平直，语气分外淡漠：“我会好好照顾猫的，你可以放心离开。”
钟漾心中猛地一坠......
什么意思？
他这是在赶她走？
她凝视着他冰冷如深潭的黑瞳，忽的觉得好陌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