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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1. 第 11 章

作者:陆白酒本书字数:K更新时间:
    可惜,并没有。


    “翠云是母后的人,这件事除了我与母后之外,也就只有你那日撞见过一回。你很聪明,但这般聪明都未能将母后与三公主拉下水,反倒是要将自己搭进去。


    身为长姐,我是好心提醒你,这次和亲,是你与你的母亲逃脱父皇责罚的唯一机会。”


    “多谢大姐,但我不知道你在说什么。”宋芷嫣眼中闪过一抹复杂的情绪,嘴角微颤。


    大公主也不着急,慢条斯理地给自己倒了杯茶,手指轻扣桌面,继续悠悠说道:“楚国此次和亲势在必得,父皇与母后绝不会容许你逃婚。”


    “沈嫔娘娘应该没有同意跟你一起离开吧。她心知肚明,此事必要有人担待。她是想要牺牲自己,来成全你。”


    “楚国富庶兵强,父皇此番同意和亲,为的就是免动干戈。公主出嫁,从来不是一人之事,而是关乎社稷。只怕你一逃婚,牺牲你母妃一人尚且不够,连带着沈氏满门都要遭殃。”


    宋婉宁忽然倾身向前,低声轻语:“我也实话实说,除了担忧自己会替代你出嫁和亲之外,更怕连累我母后沈氏一族。”


    “二妹尽可任性而为,但这背后将会有无数人替你承担,二妹,你自己选择吧。”


    不得不说,宋婉宁的这番话字字珠玑,句句都戳在宋芷嫣的心窝上。


    她可以做个聋子、瞎子,但血脉相连,她不能弃母妃不顾。


    “多谢大姐的劝诫,我明白……”


    还未等宋芷嫣把话说完,殿外宫女匆忙敲门,声称有要事禀告。


    宋婉宁见她想法动摇,知自己刚才的一番话定然是起到了不小的作用,于是不再逗留,“二妹且先处理好自己宫中的事情吧。”


    语罢,大公主起身往殿外走。


    宋芷嫣忙将贴身侍女唤来,询问道:“出了何事这般慌张?”


    “殿下,沈嫔娘娘她……她自缢了!”


    “什么?”


    宋芷嫣的身形晃了晃,满脸不敢相信,明明半盏茶前,母妃还好好的坐在殿内的椅塌上,安慰劝说自己。


    怎么会呢?母妃怎么会选择自缢?


    宋芷嫣瞬间想起沈嫔最后留给自己的钱袋子,她一打开,被里面满目的黄金给吓了一跳,这些恐怕是母妃全部的家当。


    她的指尖死死攥住那个沉甸甸的钱袋,母妃全部都留给了自己,她……


    泪水模糊了视线,宋芷嫣慌慌张张地往沈嫔寝殿里跑去,还未到殿门口,便见到内务府的管事正在命人处理现场,她母妃的尸身被草席随意裹着,正被往外拖拽。


    “你们这是在做什么?”宋芷嫣冲上前,拦住了那些太监,阻止他们将沈嫔的尸身带走。


    管事见状,眉头紧紧蹙起,尖锐地声音响起:“二公主殿下,莫要为难咱家啊,咱家这也是按规矩办事。”


    “按谁的规矩,办谁的事?是父皇吩咐你们的吗,我母妃贵为一宫主位,丧仪理应周全,你们这般草率,成何体统!”宋芷嫣胸脯剧烈起伏,脸上泪痕涟涟。


    管事太监担心二公主把事情闹大,连忙上前,朝她低声说道:“沈嫔娘娘已经写下了认罪书,承认宫宴上买通翠云,在燕妃娘娘饮食中下药。沈嫔娘娘也怕连累到殿下,所以选择自缢。


    公主应该知道这……妃嫔自戕,那可是大逆不道之罪。皇后娘娘下令安葬沈嫔娘娘,已经是莫大的恩宠了。”


    宋芷嫣瞳孔骤缩,她绝不相信母妃会自己主动投罪,他们大理寺又怎么会认可,一定是有人暗中逼迫!


    宋芷嫣强压怒火,面上挤出一丝笑意:“敢问公公,母妃可有给我留下点什么物件?我即将远嫁和亲,此去山高水远,还望公公通融通融。”


    说着,宋芷嫣扯下手腕上的玉镯,递给了管事太监。


    太监将玉镯把玩在手中摩挲了一番,脸上浮起一抹阴笑:“二殿下阔绰,这是沈嫔娘娘留下的手书,本是要烧掉的,咱家瞧殿下一片孝心,深受感动,就留给殿下做个念想吧。”


    “多谢公公。”


    太监们搬东西的脚步声、物件碰撞声渐渐远去,往昔母妃在此居住的气息也随之慢慢消散。


    她跌坐在殿内的床榻旁,缓缓打开手书。


    “嫣儿娇娇如晤:


    当汝展阅此笺,母妃已魂归九泉。切毋悲恸,亦勿自责,莫怀仇怨。速离宫阙,切不可远嫁楚国。


    皇后已将宫宴诸事相告,当日之事,母妃岂无察觉。


    然吾生于簪缨之家[1],父母之恩重如山岳,实难割舍家族之责。


    又恐累及吾儿,使汝困于这重重宫墙之内。吾儿当有翱翔天地之自由,而非拘于此方寸之间。


    闻楚国太子,本性浪荡,惯于寻花问柳,后宫宠妾成群。绝非可托终身之良配,母妃唯愿吾儿余生顺遂,三餐四季,朝露黄昏,乐食人间烟火,不惧柴米油盐[2]。


    临书仓促,不尽欲言,望吾儿珍重。”


    许久,宋芷嫣才缓过神来,泪水顺着脸颊滑落,此刻,寝殿内除了她压抑的抽噎声,再无其他声响。


    字里行间,沈嫔都希望宋芷嫣离开这里,她这一生都是被家族裹挟,成了权力的牺牲品,又怎么会忍心让自己的女儿也重蹈覆辙。


    宋芷嫣将手中书信捏紧,恨意瞬间涌上心头,一切都是皇后与大公主从中推波助澜。


    难怪大公主对和亲一事避之不及,原来是这楚国太子行事荒诞,否则“太子妃”这么好的位置,大姐怎么会不争取。


    宋芷嫣原先被动摇的想法,在这一刻又坚定了起来。


    ……


    东风夜放花千树,更吹落、星如雨。[3]


    转眼间,华灯初上,街旁各色的纸灯如繁星般璀璨,京都夜市瞬间被灯火点亮,火树银花,远处笙歌阵阵,处处透着热闹与喜庆。


    女子们精心梳妆,两两结对,手持团扇,手中大多举着一个彩灯,她们笑语盈盈穿行于人潮之中,朝着河畔而去,期待在河面上放下一盏花灯,许下自己美好的心愿,觅得良人。


    才子佳人们相携而行,忽听得喝彩声,但见数名赤膊男子舞动着缀满烛火的龙身而来,金鳞在夜色中灼灼生辉,所过之处火星飞溅,宛若流星坠地。


    灯影、火光、水色交相辉映,恍若天上人间。


    宋楚惜本想将新研制的香料交到“盈袖香居”,谁料,刚换了银钱和香料,一出来竟瞧见了鹤行风被一众亲贵们簇拥着往停靠在河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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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边的船舫上走。


    那船舫巍然矗立,通身以汉白玉雕砌而成,船体分为前后两舱。前舱为歇山卷棚顶,后舱是重檐攒尖顶,檐角飞翘,饰以祥云纹样的琉璃瓦当。


    高耸的楼阁莫约两层之数,飞檐翘角上立一对铜身螭首,口中衔着铜铃,随江风叮当作响。


    船舱内是彩绘玻璃窗,其甲板外,围着一圈汉白玉栏杆,栏杆上浮雕着海浪江崖纹,在月光下泛着温润的莹白光泽,寓意“山河永固”。[4]


    宋楚惜依稀记得,这是父皇当年赏赐给三哥十五岁时的生辰礼。


    因太医诊断三哥体弱,恐撑不到弱冠之年。父皇便破例将其留在宫中亲自照看,并未按照惯例开府封地。


    这船舫虽然宏伟奢华,却始终沉寂在岸边,加上三哥一直在宫中养病,她也从未想过有一日能够见到它亮灯,华灯璀璨、耀眼夺目,映得河面一片波光粼粼,像是撒了一地碎金。


    夜风微凉,宋楚惜戴上面纱,正准备转身离开,忽然背后被什么东西轻轻一砸,她吓了一跳,猛地回头。


    ——是一位老者,面色慈祥,只是他那双眼睛干冽清澈,未经世俗所侵染。他手中握着一枚铜板,方才正是此物砸在了她的背上。


    “老爷爷,你怎么了?”宋楚惜小声开口问道,对面前之人心存疑虑。


    “姑娘,我家公子有请,不知可否赏脸。”老者开口,嗓音却意外温润清朗,全然不像他这个年纪的声音。


    宋楚惜眼底划过一抹警惕,可见到老者已经伸出了手,她视线落在老者的手上,心中猛地一颤。


    那手——骨节分明,修长有力,表面光滑白皙,连虎口处都没有半分皱纹,分明是个青年男子的手,可怎么却是张布满沟壑的老者面容。


    宋楚惜抬脚跨出一步,偏头问道:“你家公子是何人?”


    “姑娘见了就知。”话落,老者侧身让开半步。


    船舫上的灯火忽然摇曳,将老者的影子拉得很长。


    宋楚惜深吸了口气,虽然不知来者何人,只要不遇上像猎林中那样的刺客,她手中的香料足够她脱身。


    而且……三哥的船舫,总不可能有人乱来。


    想到这,宋楚惜镇定自若地往船舫上走去,趁老者不注意,往岸边石柱上抹了一缕幽香。


    待宋楚惜刚走上船舫,就见身后的侍从解开系在石柱上的绳子,她继而看向老者,问道:“你们这是要做什么?”


    “自然是——松花酿酒,雪水煮茶[5]。醒来明月,醉后清风[6]。”


    只听见二楼甲板处,一位男子身着月白色莲花纹底锦服,头发以竹簪束起,身上浓郁的一股草药味,气质优雅,声音温和如水的传来。


    只是他戴着帷帽,坐在一把轮椅上,膝上盖着一条白绒毯。


    宋楚惜眼睛微微眯起,心中暗暗想:是三哥吗?


    但她两世都未曾见到过三哥,关于三哥的记忆,不过是道听途说的只言片语。


    所以现在她不敢轻举妄动,贸然相认。


    宋楚惜最终跟着轮椅男子和老者走进了船舫二楼的一间船舱里,男子摘下帷帽,静静地看着宋楚惜,轻笑道:“三妹,盈袖香居的阁主近来可还安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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