披月目瞪口呆:“这,这不太好吧?”
“有什么不好的。”宋湘灵已经拿定了主意,将小二叫过来,“劳驾,这几样都帮我包起来。”
正好,她想着,丞相府和将军府结亲,他能获得想要的,她也收获了一桩不比当初燕王差的婚姻,各取所需,互不打扰。
更不必花心思亲手做定情信物了。
提着点心,又转回绣铺。掌柜看到宋湘灵再次来访,难掩愕然:“宋小姐,可是刚刚买的丝线有什么问题?”
“没问题。”宋湘灵利落答道,“掌柜的,这里有璎珞卖吗,能系玉佩的那种。”
披月在旁边欲言又止好多遍,终究还是咽了下去。
罢了,就当小姐一时兴起,还有时日,或许她还会改变心意。
好在宋湘灵良心未泯,原本承诺亲手做的璎珞降格了,她便在铺子里挑了一个最好看也最贵的,然后手一挥,买了下来。
掂量着那深青色的璎珞,宋湘灵眼角一弯:“这手艺,我就算学到成亲那天,也学不会啊。”
披月心里默默念道:“确实。”
这家绣铺里的绣娘专门打出的璎珞,哪怕放在皇宫,供应给宫妃们,也是够格的。
“可是小姐,这不是很容易就会被容公子发现,并非是您自己做的吗?”她又提醒。
“无事。”宋湘灵安慰她,“就当我有天赋,或者进步极大。你不说我不说,谁知道。”
披月原本以为,小姐会改变主意的。
毕竟那些丝线也没退,带回来放在厢房里,随时可以拿来用。
可是几日后,宋湘灵便托了人,将那买的璎珞送往北境了。
这璎珞花了十几日的时间,送到容翊淮手中。
“容公子,有个东西交给您。我摸着,似乎是个珠络之类的东西。”此行跟着他前往的随从张继走进房中,“诶,是您未婚妻送的?”
容翊淮神色淡淡:“知道了,放下吧。”
他又拿起桌上两封信:“正好,一封寄回相府,一封寄将军府。”
张继目光揶揄:“容公子,是送给未婚妻的吧?”
容翊淮扫了他一眼,唇线平直:“不是。”
张继纳闷了:“不可能啊,昨天晚上我看得真真的,您写了老长呢,总不可能是寄给宋老将军的吧?”
昨晚因就着同行兵部侍郎楼镜的生辰,大家聚在一起喝了几杯。容翊淮也饮了酒,聚会结束后便开始写信,张继给他点灯时还偷瞄了一眼,分明看到那信上的称呼是阿灵。
一看就是宋姑娘的小名。
说完,张继便发现容翊淮桌上却有一个揉皱的纸团,看那墨迹,倒很像是昨晚自己看见的那封。
“怎么写了又不送给她?”张继真的纳闷,便问出了口。
容翊淮闻言,黑眸里有情绪翻滚了下:“不合礼数。”
事实上,他今晨清醒后,看到自己昨晚借着酒力写下的东西,唇抿成一条线,黑着脸给揉皱了。
张继脑子过了几个弯,明白过来,心里嘿嘿一笑,垂眸将那信接过来:“明白了,我今天就送出。”
再抬眼,竟发现容翊淮已经将原本的璎珞换下,系上了宋姑娘这只。
他虽审美一般,也能看得出来那璎珞工艺上乘,和容公子的衣着颜色也很相配:“容公子好福气,宋姑娘的手艺真好!”
容翊淮闻言,唇角刚上扬一分,又被他压下来:“赶紧去吧。”
张继刚走,兵部侍郎楼镜便跨入门槛:“容公子,有事情和你商量。”
话还没说完,他便发觉容翊淮正把玩着腰间系着的玉佩。
不,准确来说,他的视线是落在那深青色的璎珞上的。
见楼镜也盯着看,容翊淮的声音竟不知不觉多了些得意:“见笑,未婚妻托人千里迢迢送来的。”
楼镜:“......”
不是,他也没问啊?
-
这日,宋湘灵刚刚午睡起身,披月便道:“小姐,容公子的信物送到了。”
“是什么?”
宋湘灵懒懒散散的,对容翊淮送回的定情信物,也不那么感兴趣。
“小姐您来拆吧。”披月递过来一件长条状的东西,那东西被手帕精致地包裹着,看起来很贵重。
宋湘灵将手帕一层层拆开,里头赫然露出一只骨笛。
这骨笛周身白皙,雕刻精致,上有七孔,皆打磨圆润,宋湘灵一怔,试着举起,对准唇边,轻轻一吹,便有悠长的声音自骨笛内传出。
她的手指抚摸着那光滑的表面,久久没有松开。
披月一看,就知道小姐很喜欢。
因为,小姐的生母应玉就会吹奏这个。
在宋湘灵已经模糊不清的童年记忆里,应玉会和她讲起在边关的故事。羌笛何须怨杨柳,那时在北境,一节骨头打磨成的笛子,是唯一可以用来解闷的乐器。
宋湘灵的视线停留在上面,手指抚摸一遍,又抚摸一遍。
披月看她爱不释手的样子,就知道不管容公子知不知晓这乐器之于小姐的含义,总之这信物送到小姐心坎上了。
宋湘灵又看了好一会儿,这才将手帕又包回去:“披月,好好收起来。”
“只可惜,”她的视线移向窗外,院子里栽种的树木,这几天已经在掉叶子了,“之前母亲说要教我,现在也没机会了。”
披月顿了顿,轻声问:“小姐,这骨笛是容公子亲手做的吗?”
宋湘灵摇摇头:“应该不是。你看上面的孔洞如此标准光滑,像专业匠人做的。”
何况,容翊淮此行是去为皇帝办事的,她不觉得在忙碌行程中,他还有闲情逸致来做这个。
随后她又补了一句:“可我还是挺喜欢的。”
“阿灵。”宋士威自堂上走来,敲了敲她的房门,“有容公子给你的信。”
容翊淮的信,是李芜送来的,给将军府的信封内,装了两张纸。
一张是给宋老将军的,谈论的是军机。
另一张,就是此刻宋湘灵拿着的,只有短短两句话:
“附骨笛一只为信物。待归来后教你。”
言简意赅,挺像他风格。
宋湘灵读完,笑着回头对披月说:“也不知道他的本事和母亲比起来如何,”
“这次,一定得学会了。”
听了这话,宋士威脸上也浮现出浅浅的一抹笑。
宋湘灵将这封信收起来,和当初那张写着“见字如晤”的纸船放在一起。
李芜原本站在门口等待,他原本以为,宋姑娘会写点什么,再给容公子寄去的。
可是等了很久,也没见里头送出信来。
宋老将军的回信都写好了,见状,李芜硬着头皮叫了一声披月:“宋姑娘可有信要回?今日顺道和老将军的回信一起寄出。”
披月回屋询问,宋湘灵正在尝试两只不同颜色的口脂。
听了这疑问,她仿佛才明白过来可以寄信回去似的,大眼睛眨巴了两下,似乎努力想了想:“唔,可是我没什么想回的。”
披月将这话原样告诉李芜。
李芜面上的笑容僵了一瞬。
他是知道自家公子对宋姑娘有多执着的,若是最后只送回了宋老将军的回信,公子大概会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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失望吧。
李芜想了个主意:“没有回信,有无物件什么的,公子在北境,数月见不到姑娘,怕也是会想念的。”
为了公子,他真是把这番不知羞的话都说出口了。
听了这话,宋湘灵的眼睛瞪大。
要不是她已经知道了容翊淮求亲的缘由,恐怕真会以为这人对她情根深种了。
唉,容翊淮都没和李芜说过定亲的真实目的?果然和小时候一样,什么都瞒的一丝不漏。
她随手从案边拿了一只香囊,递了出去。
李芜欢天喜地的走了。
披月送走李芜,回到厢房,神色幽怨:“小姐,您刚给的香囊,是奴婢缝的。”
“我知道啊。”宋湘灵说得理所当然,“总不能送我自己缝的吧,那璎珞的事岂不露馅了。”
披月:“......”
她不知道该说什么了。
转眼便到了腊月。
这一个月来,天气越来越冷,宋湘灵大多时间都在家窝着。
临近除夕新年,盛京下了一场大雪,一下子就进入了滴水成冰的时节。
宋湘灵更不爱出门了,成日和披月待在厢房内,看看市上新进的话本,吃点醉花轩的冬日点心,待嫁的这几个月,倒是过得气定神闲。
李芜倒是又来过几趟,给宋老将军递信。虽然没有再写给宋湘灵的,但是却替容翊淮带了很多首饰、胭脂之类姑娘们喜欢的物件给她。
次数多了,朱红、披月他们都和李芜熟悉起来,偶尔小厨房做了好吃的,还会送他一点。
这日腊月二十七,窦晚忽然拜访。自从上次赏花宴里宋湘灵给她递了衣裳布料的话头,窦晚就和自己关系近了些。
和她相处多了,宋湘灵知道她心性不坏,为人还很慷慨大方。
窦晚一进来,便亲亲热热地挽住她:“湘灵,新年就要到了,正好雪停,日子也好,明日咱们一起去净慈寺祈福吧?”
宋湘灵看了眼窗外,有些犹豫:“可是雪没化,山路很难走吧。”
窦晚浑不在意:“怕什么?带上护卫嘛。山路越难走,岂不是显得咱们心更诚。”
她这一番话显然是歪理,但宋湘灵这几日在家确实闷坏了,索性同意。
窦晚眉开眼笑:“说好了,那明日我来找你。”
第二日,窦晚果如约定时分,在将军府门口等候。
宋湘灵穿一身橘粉色冬衣,外头披了一件白色毛茸茸的大氅,看起来如同冰天雪地里开放的一朵茶花,鲜艳又清冽。
窦晚心想,宋湘灵的模样真是好看得没话说。容翊淮还真有福气。
随后她看见宋湘灵头上的簪子,微微一愣:“簪子真好看,我可以摸摸吗?”
宋湘灵闻言有些好笑,偏了偏头:“摸呗。”
窦晚手指拂过簪子上的翡翠和珠玉。凑近一看,那宝石颜色更剔透美丽。
她近年来一直在和林杉月暗中比较,很快便认出来这是北境最好的玛瑙石,这种品质若放在北方的羌国,那都是会被镶嵌在宫妃的发冠上的。
“这玛瑙有价无市的。”窦晚收回手,好奇地问,“是容公子送的定情信物吧?”
宋湘灵诶了一声:“不是信物。你喜欢的话,我那里还有,你挑一支,就当是我送你的新年礼物了。”
反正这样的簪子他近来送了五六支呢。
“你们感情真好。”窦晚艳羡道。
又是一个被表象蒙蔽的人。宋湘灵暗暗想,哪里是感情好,只是容翊淮为了这桩婚事,也为了以后的仕途,下了血本。
看来窦晚的消息就没有林杉月灵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