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幅出自叶启泽手的仿画,一幅存在顾家公子的库房中,另一幅则被丹红藏在自己房内。
直至顾府被抄那天。
丹红现在回忆起来已经说不清当时的心绪,只记得自己第一时间将那幅仿画毁了。
也许面对一份刻意钻营出来的感情,一旦投入真情,就会时时刻刻担心被发现,以致杯弓蛇影。
她想要的东西太多,不该随便掺入真情实感。
丹红想:我或许还是有些不长记性。
可人非草木,孰能无情?
她站在门口,目送着叶启泽离开,神思却悄然飘远。
直到身后传来一串脚步声。
她在那个永远精力旺盛到处乱咬人的家伙扑上来前回头,盯着他把龇牙咧嘴的神态收回去。
陈清轮还是有些不忿。
但对上丹红沉静的目光,一切恼怒与焦躁都被抚平,被愤怒冲破的心口只流淌出酸涩的委屈。
“我等了你两个时辰。”他说,“这两个时辰里,方老先生在棋盘上大杀四方,把我逼得节节败退,只求你快些回来,救我于水火。”
下棋下不过一个八十多岁的老头,他还有脸说。
丹红被他逗笑了,调侃道:“我不是替你带回来一个救星了吗?”
提到这茬,陈清轮立时跳脚:“谁要他救!”
他抻着脑袋往外边瞅,确认是连叶启泽的衣摆都逮不着后,方恨恨回头:“他若再不走,我定要将他打出去。”
仿佛这茅屋里有他一席之地,真真不要脸。
“我知道。”丹红哄他,“我这不是将他送走了吗?”
这一番话倒叫陈清轮愣住,见鬼似的瞪着丹红,他是根本没想到有朝一日能从丹红口中听到这么悦耳的话。
时时被丹红挑衅、讽刺,突然这么和熙地说,他反而有些不适应。
“你、我……”陈清轮磕磕绊绊两声,面上忽然紧张出一片红来,“唔……”
也不知究竟想说什么。
磕巴了半天,终于从嘴里扯出一句烫嘴的:“以后不许再见他。”
丹红却故作苦恼道:“我管得住自己的腿,但管不住人家的步子,他来拜访方老先生,难道我能替老师尽数回绝吗?”
陈清轮无言片刻。
然后他不知道想到什么损人的主意,眼睛忽然一亮,笑嘻嘻地说:“你不必担心,我定叫他后边没空来烦你的。”
闻言,丹红心下默默为叶启泽祈祷一番。
对如何处理“心腹大患”有头绪后,陈清轮思绪一转,心头又浮上另一个“大患”。
他支支吾吾地问:“那、你呢?”
“我?”丹红看似茫然。
“就是、你对叶复川怎么看?”陈清轮频繁瞟着丹红的神情。
丹红做恍然大悟样,笑道:“我只以兄长待之。”
陈清轮心说:你哄傻子呢。
叶府家私闹得沸沸扬扬,在莫都几乎是茶余饭后的笑谈,他还不知道丹红这号人时,就听说叶启泽因为顾家一个婢女与父心生隔阂。
这能是“兄妹”吗?
说起来,他当时还嘲笑过这个新科状元为情所困。
想到这儿,陈清轮不免因步叶启泽后尘而心生哀戚。
但转念一想,叶启泽爱的不过是丹红的皮囊,实在是个俗人,何况丹红也只是利用他。
而自己不一样。
丹红在他面前可从不屑隐瞒,所以——他们之间的感情是真的,到底是共患难的生死之交,和叶启泽那个大祸临头找不着人的家伙可不一样。
何况——
丹红既然说了“以兄长待之”,他又何必逼问出个“余情未了”的答案膈应自己呢?
于是陈清轮美滋滋笑纳这个答案。
他又在方家纠缠了小半个时辰,在丹红不耐撵人前告辞。
只是人骑着马走在路上,总情不自禁地对比。
叶启泽大他四岁,虽人老珠黄,可丹红此人先前总嫌他年纪小,保不齐就好这一口老肉。
何况叶启泽刚刚蟾宫折桂,风头无两,又领修撰的职,虽是个没什么大用的书笔官职,但也算走上仕途。
反观他,哪怕深受太子器重,可终究还没领个一官半职,只算是东宫幕僚。
不过陈清轮自忖他定是前途无量,乃叶启泽拍马不可及的。
但是丹红有这般远见吗?
话又说过来,叶尚书不同意这门亲事,去年就从中作梗,丹红那样聪明的人,绝不会再踏进同一个火坑。
可想到这一茬,陈清轮犯了难。
——他的老父比起叶尚书不遑多让,他又该如何是好呢?
正想着,前方忽然出现一道黑影。
陈清轮立刻一夹马腹追上去。
“嘚嘚”的马蹄声引得前人回望。
“复川兄。”陈清轮皮笑肉不笑,“还走着呢?”
不然呢?
飞回去吗?
叶启泽倒是不恼他这副假到欠揍的模样,笑着回礼。
“那我先走一步了。”陈清轮得意洋洋,催马前奔时又瞥了眼叶启泽,调侃道,“腿脚真好。”
叶启泽又吃了一嘴马蹄扬起的灰,却不觉得生气。
他只生出些不可与人言的窃喜。
对手是这样一个人,何愁美人不复归呢?
自找到门路,陈清轮便接连不断上门向方老先生献殷勤,虽是打着拜访老先生的名义,眼神却在丹红身边打转,实在是司马昭之心。
叶启泽却如他所言,确实多日不见。
也不知他在背后耍了什么把戏。
只是陈清轮来得频繁,只差在竹篱外搭个窝天天守着,连丹红都恼他,更担心老先生对此不满。
可方老先生看破不说破,照旧和蔼的招待来客,品茗读书。
倒是丹红先耐不住,在难得无人来访的一天,为老先生斟茶后,斟酌着询问:“陈泓琅频频来访,老师是否觉得不妥?”
方老先生笑问:“有何不妥?”
丹红有些说不出口。
方老先生卷着书在丹红脑袋上敲了一下:“思虑太重。梁玉,你最是面冷心热。”
丹红微怔,想不到老先生会给她这样一个评价。
她面冷心热?
丹红觉得好笑极了,自己逢人三分笑,待人接物无不体贴,实则连感情都要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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量价值几何,老师这话,怕是说反了吧?
她又想:老师大概是以为自己担心叶、陈二人的纠缠辱没方家的门风。
所以觉得她是在为别人着想。
可丹红觉得,她不过是怕老先生嫌弃她招惹是非,将她逐出师门,那她可真是竹篮打水一场空。
这般想着,丹红便沾沾自喜,只觉连人精一样的方老先生都看走了眼,被自己蒙蔽。
不过这份喜悦又像是藉由浮于表面的借口,暗暗蔓延开的另一重欢喜。
也许她的高兴,是因老先生的信任与偏袒。
丹红不愿去想。
她绝不是感情用事的人!
方老先生不知是不是看出什么,笑道:“既然脑中尽是旁骛,不如塞些别的。”
“我料近日有客来访,你不如猜猜他为何而来。”
有客?
谁?
丹红的思绪瞬间被这件事占据,既然老师要她猜,那必不可能是她一无所知的人。
将所有与师生二人相关的角色回忆一通后,丹红锁定了一人。
只是方老先生如何能断定他近日前来拜访?
又为何要让自己猜他的来意?
不待丹红把那个模糊的猜测琢磨清楚,她思索了一天的人已然出现在竹篱外。
还凑巧与陈清轮撞个正着。
陈清轮同他行礼寒暄,瞧着人模狗样的。
来人对这位东宫近臣也很是客气。
二人还未叩门,正在收拾房间的丹红目光已经从外边扫过,遂出门相迎。
来者正是前些日子来访的老先生从前学生,现任御史台御史大夫的庞耳,字闻之。
丹红早早旁敲侧击过这人的身份。
与方夫人闲聊时,还得知这位御史大夫出仕前尝暂住方家,与尚未出阁的方夫人有过数面之缘。
不过前朝东宫事发后,方家男丁除历经三朝德高望重的老爷子外尽数入狱,当时嫁到顾家的方夫人曾背着丈夫四处走动昔日方老先生门下学生,时任监察御史的庞耳却早早避而不见,与方老先生割席得很是彻底。
他当时不过是个五品小官,这件事求也求不到他头上,此番作态实在叫人心寒。
方夫人因此怨怼过他好几年,直到女儿渐渐长成,她才慢慢放下。
那一场大乱,明哲保身已是不易,这么多年就连她这个嫡亲的孙女也不得不龟缩在顾家,明面上对亲爷爷闭口不谈,如何能要求旁人?
只是二人再未有往来。
是以,庞耳不到一个月的时间,两次来访方老先生,着实奇怪。
丹红甫一现身,陈清轮便眼睛一亮,也不管那些虚礼,好似个屋主人般径直入内向丹红走去。
一凑到丹红身边,那张嘴就兴冲冲地叭叭:“袁敏惠要赠我一匹通体雪白的马驹,我昨日看了,十分漂亮,很是衬你。你不是没学过骑马吗?我来教你可好?”
丹红是没正经学过马术。
但要跟着这只聒噪的鹦鹉去学,恐怕也不是什么正经的教学。
她笑容得体:“今日有客。”
言罢,不看陈清轮的神情,上前迎庞耳入内:“庞大夫,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