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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0. 泽州

作者:安长暮本书字数:K更新时间:
    鹿潼书院不在闹市,从柳关大街往西去,约莫一刻钟时辰拐进一条小巷,从巷子出来顺着护城河走,没多久就看见一处不小的院子,门口住翠竹,一场雨下来就泛了嫩绿。


    门口挂了块牌子,写着“鹿潼书院”,推开门便有一位三十岁上下身着素袍的女子迎了过来,和蔼可亲道:“宋娘子,今日花朝节,您没去踏青,怎么有空过来了?”


    她是鹿潼书院的掌事方乔姑姑,宋疏遥眨眼笑了笑,把手上的一摞糖糕递给方乔:“方姑姑好,听说冷竹在这,过来看看她,把这糖糕分给孩子们吃吧。”


    “好,”方乔笑吟吟地接过来,带着她往里走,“您过来看看也好,薛山长正发愁呢。”


    “怎么了?”


    “唉,”方乔叹了口气,“听薛山长说近日朝中有风声,贤王上表提议废除私学,若是准奏,咱们鹿潼书院怕是保不住了。”


    “禁止私学?李庭发什么疯?”宋疏遥不可置信地瞪大眼睛,见到薛冷竹第一眼就来了这么一句。


    薛冷竹坐着廊上的竹塌一言不发,耳边是孩童朗朗的读书声,廊下还有一群小孩在玩耍,小的三四岁,大的也不过七八岁。


    见到宋疏遥和薛冷竹皆是愁眉苦脸,一个垂髫小童蹦跶哒跑过来,伸出小手递上自己的糖糕,天真烂漫道:“山长,疏遥姐姐,吃糖,甜。”


    薛冷竹鼻间一酸,摸了摸她的头,安慰道:“快去吃吧,听话。”


    宋疏遥别过脸去,忽然想到两年前,她和薛冷竹到鹿潼县游春,路上遇到两个讨饭的孩子。


    七岁,父母都病死了,吃着百家饭过一天算一天,生病了就硬抗,冬日也没有衣服穿,那两个小乞丐还告诉她们,这世间有许多这样的孩子。


    他们说:“最怕冬天下雪,冻得脚趾发痒。”


    “最想坐在学堂里念书,但是不知道能不能活过今年。”


    东都富贵锦绣,纸醉金迷,遍地是钟鸣鼎食之家,买两个扇面,玩点新奇玩意常常就能一掷千金,可花团锦簇之下,竟有这样食不果腹,衣不蔽体的孩子。


    那日薛冷竹抱着宋疏遥痛哭了许久,她道:“我要办学,我要赚很多钱。”


    宋疏遥流着泪拼命点头:“我们一定能做到。”


    从此,东都多了一所鹿潼书院,此去经年,从两个孩子,到几十个孩子,到一百多个孩子。


    薛大人在国子监担任祭酒一职,桃李满天下,薛冷竹便偷偷办私学,深藏功与名,今后同样会桃李满天下,宋疏遥常打趣她:你们薛家人注定是要干这一行的。


    过往种种,历历在目,宋疏遥坐到竹塌上,气得七窍生烟:“李庭这么干,朝中重臣岂能由着他,大渊表面国富民强,可有多少人上不起官学,数不胜数!这次是废私学,以后不是就要废科举?朝中官员皆是士族子弟官宦之后,百姓庶民岂非再无出头之日?”


    “此事还无定论,”薛冷竹与她对视一眼:“贤王的奏表中说大兴官学,废除私学,现有私学交由刑部查办,此事被我父亲驳了,到了刑部又被穆尚书驳了一道,暂时搁置下了。”


    宋疏遥思忖片刻,想明白了贤王此举的意思,愤然道:“搁置有什么用,太子失势,贤王为了拉拢世家为伍,想尽办法,废除私学,阻断寒门士子入朝为官,获利的正是那些士族,此事必然还会旧事重提。”


    “你说的在理,”薛冷竹面色凝重,“废除私学势必引起轩然大波,他让刑部去接这块烫手的山芋查办现有私学,穆尚书和谢侍郎必然不会袖手旁观,疏遥,你不如就此机会找一趟谢侍郎。”


    自上元节后,两人就没再见过面,一来是宋疏遥卧病在床,二来她知道刑部政务繁忙,跟大理寺打得如火如荼,贤王还虎视眈眈,她去见谢字卿无疑是给他雪上加霜。


    这次有了个正当理由,她去一趟刑部也不是不行。


    上次谢字卿告诉她,办完徐忠义的案子他就去泽州,不回来了。


    宋疏遥后来想通了,谢字卿不回来她就去呗,这算什么大事。


    除了他和李婉两情相悦是大事,其他的都阻碍不了她。


    眼见天色快近晌午,宋疏遥这趟去刑部还不知什么时候能回家,便托驿站的人给相国府送了一封信,告诉宋既安她跟友人踏青出游,今日不一定回去。


    骑着红云走小路,两刻钟到了刑部,接待她的是江书诚,他眯着眼,眼下两道黑云,显然刑部最近又夜以继日地办案了。


    宋疏遥心里一阵不是滋味,前些日子宋既安还因为江书诚早下值几次参了他一本,今日相见不免有些尴尬,顺手把手中拿着的一小包桂花糖糕塞给他,抱歉道:“江郎中,没带好的,莫要嫌弃。”


    江书诚没记仇,显然早就习以为常,开心收下糖糕,笑道:“宋娘子,有日子不见了。”


    宋疏遥想不出多久没见了,点点头:“是,江郎中都瘦了。”


    江书诚羞赧一笑:“宋娘子找谢侍郎吧,不巧了,我们大人不在。”


    “去哪了?”


    “去泽州了。”


    “嗯?”宋疏遥心中一凝,泽州对她来说可不是个好词,她想起那天的场景,怔忪道,“还回来吗?”


    江书诚挠头作思索状:“哎呦,这个没听说,应该不回来了吧。”


    宋疏遥没想到这一天来的这么快,恍恍惚惚应了一声:“多谢。”而后飞跑出去。


    江书诚拎着那袋甜糕心中疑惑不解,泽州距东都一百里,去泽州踏青必然要在那住上一宿,不回来不是正常吗,想不通宋疏遥在急什么。


    郊外一场新雨,水汽氤氲,湿了地皮,马蹄急奔,宋疏遥心中却不是春风得意,她想立即见到谢字卿,她很想见他。


    宋疏遥以前去过几次泽州地界,在离军营三十里外的庄子上歇过脚,因此知道大概的路,红云速度极快,可她路途不熟,寻寻觅觅的,一百里路要骑两个半个时辰。


    两个半时辰,天都要黑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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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况且过泽州还有一段山路,若是不走山路绕行,路程就更远了,她忽然有些后悔自己的冲动。


    可眼下卡在半路,前不着村后不着店,天边风雨欲来,她暗暗思索,最终决定快速骑行,到之前住过的庄子就停下,宿上一晚,明早再走。


    这是万全之策,可前提是她能找到那庄子。


    中途歇息两次,红云喝了两次水,一直骑行到酉时,宋疏遥都没看见庄子的影子,眼见天色擦黑,她的心也渐渐沉了起来。


    缰绳一勒,翻身下马,浑身骨头都有点酸痛,宋疏遥按了按肩膀和胳膊,牵着红云往前走,心中暗想:是走错路了?她一向分得清路,走错的可能性不大,那就是以前的庄子已经移为他用,例如拆除后成了农田,一马平川的很难看出原貌,她路过却不知,直接错过了。


    这是最有可能的情况,宋疏遥长叹口气,心想这回完了。


    前面的路她没走过,抬眼就是山,想必是进军营之前的那段山路了,夜里走山路可不是什么好主意,宋疏遥举目四望,眼中忽然落入了一点清凉。


    是下雨了,春雨如丝,不大,却足够让她烦恼了。


    “啧。”宋疏遥有点犯了难,进退维谷之际忽然有了个想法,大渊兴佛,凡是有山就建佛寺,这是泽州军营前的山,山脚必然是有佛寺的。


    寺庙讲究坐北朝南,正是她相对的方向,奔着这个方位找,天黑前应该可以找到,届时在庙里住上一夜,也算还行。


    想毕,宋疏遥心中一喜,刚想翻身上马,就听见身后有人唤她:“这位娘子是要去哪?”


    宋疏遥握着缰绳的手攥紧了,转身见是两个扎着幞巾身穿布衣的农人,身高马大,皮肤黝黑,扛着锄头,挽着裤腿好像刚从地里回来。


    二月天还不暖,他们两个却好像一点不冷,热气腾腾地走过来,脸上的笑意倒是还算淳朴。


    宋疏遥咽了下唾沫,答道:“两位大哥,我本想到寺里拜佛,哪知走错了路,这快天黑了还没找到佛寺在哪,不知两位大哥可否给指个路?”


    那两个农人走近了,上下打量了一番宋疏遥,见她天真无邪,人畜无害的,互相交换了个眼色,问道:“这位娘子去哪间庙啊?”


    宋疏遥早知道他要问这问题,有理有据地信口胡诌道:“承继寺,家父说求姻缘最灵,我便想趁着花朝节踏青之日来看看。”


    “呦,承继庙得往西边的山去,可不是这座山,娘子是不是走反了?”


    “原来如此。”宋疏遥点点头,余光去瞥两人的鞋底,是有点泥,可绝对不是刚下完地,更何况其中一人将农具握在手中,拇指摩挲,这是典型的握刀手法。


    宋疏遥的手心全是冷汗,暗中开始活动腿脚,踱了两步,说道:“趁着天未黑透,我这就往西边去,多谢两位大哥。”


    她说着就要转身,扛锄头那人却一把勒住缰绳,冷笑道:“且慢,这荒山野岭,娘子一人独来独往吗?不带侍女小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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