纪宸未抬头,沈青只能出声:“参见皇上,奴婢奉皇后娘娘之命来为皇上送酸梅汤,皇上现在要喝吗?”
纪宸合上奏折,这才发现来人:“饮一些吧。”
然后记起是他吩咐钱全忠,说若是皇后的人来,直接领到他面前。
沈青将汤碗放下,用有手掌大小的羹匙行云流水盛出一些到碗中,然后递到纪宸手边。
皇帝身边的太监上前验毒,须臾后悄无声息退下。
纪宸这才端起碗慢慢喝。
自那日从后宫回来后,他便隐隐觉得有疑点,这宫女如果真如她所行事的那般没有接近他的心思,那每次坤宁宫送汤为何总是她?
皇后身边的大宫女足有四位,送汤既荣耀又轻松,应是惹人艳羡的好差事,不至于不吸引其他三位大宫女。
可偏偏,沈青却牢牢霸占住这项差事。
为何?
送汤虽然见到他的机会少,但又不是没有,一些不得宠的嫔妃常爱派貌美的宫女过来就是佐证,父皇那时,因此机会将宫女纳入后宫也不是没有。
只不过纪宸不爱此事,那些宫女也入不了他的眼。
既是来御前送汤,纪宸很难不将沈青的目的往自己身上想。
所以,他不靠谱猜测,这个宫女是喜欢他的,但藏的足够深,这种手法更像是一种欲擒故纵。
他在先昭贵妃身上见过,昭贵妃便是如此勾勾缠缠将父皇的心给笼络住了,看似漫不经心,实则步步都是算计。
想明白后,纪宸不免意兴阑珊,心底有点高兴,但这情绪又浅又快,还不待他抓住就没了。
更多则是觉得他自己果然智慧,不愧是天生当皇帝的好料子,将宫女的一切心机都勘测明白,让她的想法胎死腹中,不叫她兴风作浪。
沈青对纪宸所想的一无所知,她盯着自己的鞋面默默发呆,只希望皇上赶紧将汤喝完,她开口告退。
乾清宫伺候的人都轻手轻脚的,自她进来以后,宫人像是演了一场无声的默剧,现在皇上喝汤既无声,也不发话,更让人觉得空气都稀薄了不少。
还好皇后对她历练的够多,这种场面,能稳住。
而她若知道皇上心里在想什么,大抵只会吐糟他的自恋。
如果她会欲擒故纵,使用的对象只会是皇后,让皇后对她百依百顺,职场舒适度直接提升一个层次好吗。
想明白后的纪宸,便没了再留沈青的兴趣:“退下吧……等等,下次皇后派来御前的宫人换一个。”
沈青闻言头脑发懵,不知道她怎么惹了他,如果不主动来乾清宫,见到王定的次数就屈指可数。
她和王定关系密切,又可能因为她身为家中长女,弟妹有四,却无一兄姐,便忍不住将王定当哥哥了。
然而再好的关系也需要经营,长久不见,沈青也不确定她和王定会不会变。
沈青心里不爽,但仍行礼称是,后退出殿内。
纪宸察觉到沈青那一瞬间未遮掩好的沮丧,在更肯定心中猜测的基础上,不自在微微阖眼。
倒像是他欺负小姑娘似的。
这不是防患于未然么。
今日除了在皇上那里,沈青的运气还算不错,出了殿门便遇见了王积贵和王定。
王积贵使了个眼色,让沈青与王定有了独处时间。
沈青虽然悲伤,但还是笑着道:“我以后不能来御前见你了,皇上不满意我。”
她低头踢了踢脚,顺风顺水这么长时间,一切都那么平稳,这一遭对她的打击不可谓不大。
王定低头问:“那你身上可受伤了?”
沈青摇了摇头。
“别怕,那便无事,总让你来御前寻我,其他太监看见该打趣了,以后皇上有什么差事到坤宁宫,我去求一求干爹,求他让我去。”
沈青一眨眼,那一滴泪就猝不及防出来了,她说鼻子怎么酸唧唧的。
王定的话更让她有点失控。
沈青:“给你添麻烦了。”乾清宫的事务流程可比坤宁宫严格许多,况且有两位大公公斗法,去求王积贵,王积贵恐怕也为难的很。
王定伸手,用指腹将沈青溢出的眼泪抹掉:“我们兄妹,麻烦二字从何谈起?”
沈青心中感动,控制住难过情绪,上前抱住王定腰身,然后又飞速松开:“谢谢哥哥。”
她的小脸仰起,因为哭过,整张脸泛着粉,眨巴着眼睛,乖巧又可爱。
事实也如此,在王定心中,没有谁比沈青还出色。
于是他道:“哥哥送你几步。”
沈青和王定往出乾清宫的方向走去,走的远了,在檐下的王积贵便看不到两人的唇语。
王积贵默然,叫人看不出思绪,心里想的却是缘何他不是小宫女的哥哥。
不然今天就是伏在他的肩头哭了。
什么玩意的干爹,不过是玩笑之称,一点都做不得真。
怡和殿嫣婕妤处。
用最喜爱的瓷器将两名宫人陷害进慎刑司后,嫣婕妤这才眉眼舒展,星罗在用御医调的药膏轻点在嫣婕妤脸上的两点瑕疵处。
嫣婕妤心知惠贵嫔,现在的林嫔不是对她下药的人,当日不过本着既然已经得罪了林嫔,不若一不做二不休将那事栽到她身上的想法,出口意指林嫔。
但事后,嫣婕妤也没有忘记查是谁暗害自己。
林嫔有问题的可能性很小,因为当日林嫔的宫人不过是一时起意折辱于星罗,想打她的脸,不确定她会不会佩戴香囊。
心知她会佩戴的只有身边的几个宫女,于是她让星罗查看了她用的东西,发现少量的粉末残留,又暗中观察宫人,终于让她逮住了做手脚的那两名宫人。
自然并非以下毒的名义定罪,不然林嫔知道该闹着喊冤了。
既然得罪到底,嫣婕妤自然不会给林嫔翻身的机会。
于是她只能拿花瓶故意构陷,只是此举,就查不到宫人身后的人是谁了。
现下嫣婕妤数着后宫嫔妃,瞧谁都觉得是想毁她容貌之人。
那粉末起作用的前提是受伤,但宫中多的是不小心。
六月一过,七月宫中又要大摆筵席。
因今年酷热难耐,宴席便在湖边举行,凉凉湖风,倒不叫人觉得心烦气躁。
此外,宫中又发生了一件大事,何才人有孕一个月。
何才人受宠的次数不低,但也没有嫣婕妤、楚贵人、玉嫔多,甚至还逊色于陈美人和兰婕妤。
偏偏就是她怀孕了。
皇后本来犹豫是否出席宴席,何才人的好消息传来,她的心反而定了。
有何才人吸引目光,那些嫔妃对她的关注也会少一点了。
只是,皇后抚着肚子,这一胎一定要是皇子,不然让何才人生下大皇子,那才是真正的丢脸。
只要一想到那种情景,光是德妃的目光就让她晕眩。
且何才人暂时无法承宠,需得在嫔妃中再选一人来争宠,只是这人选却一时无法敲定。
玉嫔地位稳固,无需她递橄榄枝,楚贵人投效德妃,宣贵人宠爱不多且她也膈应,嫣婕妤无意投靠谁,更想自己立起来,陈美人与兰婕妤便是她见了都头疼,郑才人是个墙头草,李美人天生德妃阵营。
人选只可能从蒋才人和章才人里面选。
等到宴席那日,皇后一见到侍奉在太后身边的蒋才人,便知道选择只剩章才人。
章才人娇俏可爱,性子却过分单纯,皇后心中并非属意她的。
这顿宴席,皇后吃的无滋无味。
沈青这时却不在皇后身边,她和芰荷回坤宁宫去给皇后取东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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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芰荷塞给了她张纸条,张唇未发声说了三个字:王公公。
沈青颔首,与芰荷分别。
时间一长,她差点忘了芰荷是王积贵的人。
只是不知道这个王公公是王积贵和王定。
纸条上的地方在离此处不远的假山,与热闹的宴席一条幽径相隔,鲜少有人来这边。
沈青抬脚往那个方向走过去,见光线暗淡,便将手中的提灯点着。
暖光映着前路与她身前,入目发丝都似乎渲染出光。
沈青到时不过停留了一会儿,正摆弄着她的宫灯,王积贵便出现了。
她抬头,惊讶,而后声音糯糯道:“干爹。”
叫的很没底气,当时攀关系仗着身边有人,现下光线昏暗,这里又只有她和王积贵,总归是不自在的。
“不要叫我这个。”太奇怪了。
看吧,沈青趁其不注意撇了撇嘴,郁闷道:“王公公?”
王积贵听出沈青的小脾气,无奈,但更多的是对沈青之后反应的期许。
“你许久没来御前了。”他幽幽道。
沈青点头,不过后来皇上身边的人到坤宁宫找皇后,十次有八次都是王定,她就不计较此事了。
所以呢?她倾耳。
王积贵:“我用闲暇时间,给你雕了一支玉簪。”
他将手中握着的簪子拿出来,放到沈青眼前供她查看。
沈青眼睛微微睁大,不可思议地低头凑过来,进宫久了,她也见多识广起来,王积贵用的这块玉料非常好,上面簪头的绿浓得快要滴出来,且簪身是过渡地很好的白玉,且是灵芝样式。
能看出雕簪子的人手艺颇好。
沈青眼神都柔了不少:“好漂亮,王公公的雕工真好,是从小练的吧?”
王积贵的视线温柔地落到沈青的脸庞上,一点点啄过她的眼皮鼻子朱唇:“第一次雕的,毁了不少玉料才得出这么一根玉簪。”
沈青目光震撼,第一次?真不是人!
人的天赋怎么能好成这样?她最嫉妒天才了。
沈青笑吟吟道:“完全看不出,真的要送给我吗?”
她对这个玉簪怎么看怎么喜欢,但也是要客气一下的,但凡现在王积贵点头,她就立刻不带犹豫地收下。
小宫人的目光讨喜,像是会说话一般,就这么直直看向王积贵,唇边的笑容也是那般发自真心的。
王积贵将玉簪插进沈青的发髻中。
沈青安静垂首等待,等王积贵收手,站直身好奇摸了摸,然后原地转了一圈,衣裙随之起舞,像伴着光翩跹的蝴蝶。
她追着叠声问:“好看吗好看吗?”
声音又娇又软。
暗处不知看了多久的人惊疑不定,两种情绪同时涌上心间,衣袍上金灿灿的龙爪暴露了他的身份,正是纪宸。
纪宸此时撞上王积贵和沈青的相会,尴尬让他脸庞微红,头都要冒气了。
这宫人压根不是欲擒故纵,反而是借着往乾清宫送汤的时候与王积贵私会,跟他压根没有半点关系!
深深的无地自容袭上心头,这种情绪是这二十年来从未有过的。
所以他也恼羞成怒了,明明有他这个文武双全神俊无俦至高无上的人在,小宫女什么眼神,居然看上王积贵。
不期然想到一句话,宫女配太监。
什么宫女配太监!因为幼时撞见过不光彩的场面,纪宸对这种说法最是深恶痛绝。
他不希望身边的人这么干,钱全忠和王积贵一直都很干净。
如今后者却栽在了有两副面孔的宫女身上。
王积贵可恶,沈青也可恶。
唯独会错意的他反倒没什么错处。
纪宸真心实意这么想,如果他不再继续脸红的话,兴许能掩盖过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