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95. 来去寻踪

作者:花将离本书字数:K更新时间:
    然而正在谷外采药的年轻男女,却对那谷门异样浑然不觉。


    赵青木与顾见春并肩走在山径上,青衫剑客的脚步声近在咫尺,她却思绪飘摇,不禁又想起前夜落水之事——


    当她追问青年遗失何物之时,却从对方零碎的叙述中渐渐拼凑出原委。


    “原来如此...”少女听完始末仍觉未尽,思绪早已飘向那苍山深处流转的光阴——那对同门寒暑不辍研习剑道,初涉江湖便各奔东西。经年后再遇,竟形同陌路,令她生出几分怅然。


    想到竟是自己令其不慎遗失了这承载同门情谊的信物,少女惶惑中更添几分愧疚。她轻轻拽了拽青年的衣角,低声道:


    “全是我的错...你若实在恼恨,便打我出气罢...”


    少女紧闭双眼,一副任凭处置的模样。


    而彼时浑身湿透、神情憔悴的青年却哑声道:


    “不,赵姑娘不必自责。千错万错,皆是我之责。此番无论如何,我定要寻她回来...”


    赵青木听罢,心头泛起一阵异样。此刻细细琢磨,仍理不出头绪。


    “赵姑娘...赵姑娘?”


    少女神思恍惚,忽听得顾见春连声轻唤,这才回过神来:“嗯?何事?”


    顾见春略带无奈道:“在下方才询问,这谷门先前可是这般模样?”


    赵青木举目望去,不禁怔在原地。


    来去谷口形似壶嘴,若作兵家要塞,自是易守难攻。不过作为隐世之所,只需放下谷外断龙石,便成隔绝尘世的铜墙铁壁。


    她疾步上前查看,却见眼下那道石门已如天衣无缝,再无半分可乘之隙。


    ......


    来去谷中,苏决明转头望向榻边的赵巧拙,总觉得长者神色透着几分古怪。


    赵巧拙和蔼笑了笑:“苏小友,你师父可是将你卖给老夫啦。”


    苏决明:“......”


    赵巧拙摆手,干脆扯了个谎:“说笑罢了。你师父要赴趟要紧的差事,便托老夫代为看顾。这些日子你且安心养病,静待归期。”


    既然那青年抉择不定,今次倒不妨替他做主。


    苏决明了然:“我知道,师父是怕照看不好我。”


    寻常人遭此冷落或要伤怀,这少年却坦荡得很。他自知武功不济,难敌风雨,若随行反倒累得对方束手束脚。这般安排原在情理之中,倒也不必惺惺作态。


    只是此番行程也算匆忙,竟也没能好好告别——少年心中不由泛起一丝酸涩。


    赵巧拙称奇:“素闻苏家家训‘俯仰无愧天地’。苏小友真是得了祖上七分风骨,生了一颗玲珑之心啊...”


    少年垂眸苦笑:“苏门罪孽深重,这‘无愧’二字,晚辈委实担不起。”


    赵巧拙慈蔼地抚了抚少年发顶:“老夫虽未与苏氏族人相交,却与你父辈同代论交。若不嫌弃,唤我世叔便可。”


    “世叔。”苏决明从善如流。


    赵巧拙含笑应声:“素闻苏家医术以针法为傲,观小友今日神清气爽,不如让老夫施一套自创针法,请苏门传人指点品鉴如何?”


    少年恍然领悟,对方这是起了授艺之意——那时守着家传医书不示赵青木,未料医仙竟欲倾囊相授...念及此,他心底涌起一丝愧疚。


    “苏氏一族尽殁,晚辈如今漂泊无依,如断梗浮萍,岂敢妄言...”


    赵巧拙笑道:“诶——小友此言差矣。古语云流水不腐,户枢不蠹。医道若囿于门户之防,固守秘术而不知变通,何以继往圣绝学?”


    苏决明身躯一震,长揖道:“前辈教诲如醍醐灌顶,是晚辈目光短浅了。”


    赵巧拙摆手道:“况且老夫阅人无数,观小友天生悬壶济世之相,若得悉心教导,他日必成杏林翘楚。老夫就木儿这么一个闺女,她虽承家学,终究要出阁成家,难得遇上你这般天资聪颖的孩子,岂有拒之门外的道理?”


    苏决明面露诧异:“可晚辈听闻前代来去医仙亦是女子,前辈何以...”


    少年欲言又止——他素见这位医仙行事洒脱不羁,教养独女亦无半分闺阁约束,此刻谈及传承,却似守着古旧规矩。


    “呵,若拘泥男女之别,老夫便不会任木儿如此率性而活。上代医仙确为巾帼英杰,只是她的女儿身也给她平添诸多劫难,终至红颜薄命...”赵巧拙轻叹一声,摇头道,“也罢,往事不必重提。正因如此,老夫惟愿木儿觅得良人,安稳度日便好...”


    苏决明恍然道:“原是这般。”涉及来去谷的隐秘,他自不便追问,只微微会意颔首。


    “小友无需拘谨,老夫曾立誓不收门徒,自然算不得乱了纲常。你我权当切磋论道,互学相长罢...”赵巧拙说着,眼中泛起追忆,“其实老夫早年亦收过一名弟子,资质过人,与小友不相伯仲。可惜尚未出师,便不了了之。”


    苏决明面露疑惑:“为何不了了之?”


    赵巧拙解释道:“哦...那孩子自幼体弱,本在谷中暖池调养。老夫见她禀赋超群,又勤勉好学,便指点些医道。谁料其父溺爱至深,终究不忍明珠久埋老夫这隐世药谷,待她身子好转,便接回府中去了。”


    谈及此事,长者却是面露唏嘘。


    “她生性畏寒,说来为便她居家休养,其父特从谷中运走地龙火石,听闻还专门为她建了座与老夫这暖池别无二致的暖泉...”


    赵巧拙话锋微转,忽然展颜道:“说来也巧,此子与你师徒二人倒颇有几分渊源。”


    “渊源?”


    “虽未谋面,但以她问剑山庄少主的身份,想来小友早有耳闻。”


    “原来是她。”


    苏决明只觉心头一跳。黛州之行虽未亲见那位问剑少主,然因那“坏女人”之故,他们确已深受其累。未料那传闻中众星拱月的南宫大小姐,竟是这般深居简出的病弱之躯......


    他又想起那林家少主谈及婚约时的羞赧絮语——这般说来,倒真算得上有几分“渊源”。


    苏决明恍然道:“不曾想前辈与问剑山庄竟有这般深交...”


    赵巧拙摇头:“深交算不上。老夫虽避居山野,行医多年终归有些人脉。当年令师拜庄所递的帖子,可出自老夫之手...”


    闻言,苏决明脸上掠过一丝窘色:“可师父曾言,那次南宫庄主仅用三言两语就将他‘请’了出去...”


    “呵...其中曲折,老夫便不甚清楚了。”赵巧拙面不改色,只是轻笑摇头,“别看南宫庄主性情孤傲,昔年白州戮恶之役,老夫与他倒有袍泽之谊。岂料世事无常,当年那个桀骜后生,如今竟成剑道魁首...不过在老夫看来,他终究是当年那个爱使性子的愣头青。”


    苏决明点了点头,不置可否。


    赵巧拙见状也不再闲言,遂笑道:“来吧。且让老夫见识苏氏的‘归心九针’,较之老夫自创的‘来去针法’有何精妙!”


    两人皆是医痴,此时心意相通,当即取来古籍,便全身心沉浸其中,颇有超然物外之态。


    ......


    “爹!快开门!”


    赵青木急得直跺脚,可任她喊破喉咙,唯有山雀啁啾应和——谁能料到父亲竟会在谷外设障,连亲女儿都寻不得门径!


    山风掠过青丝,雀鸣更显空寂。


    素衣少女反复呼唤无果,始终静立旁观的顾见春终是迈步上前。


    “顾呆子,你徒弟还在谷里,怎的这般沉得住气?”赵青木猛然回头诘问。


    顾见春神色未变:“急有何用?”


    赵青木柳眉倒竖:“你倒洒脱!本姑娘可是有家难归了!”


    顾见春摇头:“赵姑娘不是总想着出谷看看,如今夙愿得偿,怎生畏缩了?”


    “谁...谁畏缩了?”少女怔住,“你怎会...啊,我明白了,你和我爹串通好的对吧?”


    顾见春神色坦然:“在下方才知晓原委。早觉赵前辈差遣采药之事暗藏玄机,毕竟赵姑娘轻功卓绝,不老藤虽生险处,何须在下陪同?未料令尊竟直接将你我‘请''出谷外。”


    他方才了悟,赵前辈要他们采药乃是刻意设局——先前那些弦外之音,原是替他抉择。


    赵青木耳尖微红,这采药之约本是她央求父亲设局,本碍于这“少谷主”颜面想要单独致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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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岂料不仅被识破意图,反遭亲爹算计。她思忖良久,终是放软语调:


    “其实...此次邀你采药是为赔罪,我特意央求爹爹这般安排的。你可莫要责怪他喔...”


    须知赵青木向来心直口快,这般憋闷半日,顾见春岂无察觉?闻此言便会意道:


    “此番是赵前辈多虑了...”


    “并非如此。”少女截断话语,垂眸道,“我不知信物于你如此重要,此番过错在我。我赵青木向来一人做事一人当,你千万不要怪罪我爹爹...”


    顾见春随即淡然一笑,答道:“不,此事原与赵姑娘无干。在下想过了,纵无信物为凭,在下也理应担此责任——若非当年骄矜自恃,意气行事,何致使师妹陷入危局?若非暌违日久,教导无方,她又怎会性情大变?再者,若非重逢之际犹疑不决,又何至于再度离散?”


    赵青木蓦然愣住,静默须臾,方面色古怪地喃喃道:


    “你这人,还真是彻头彻尾的呆子啊...”


    顾见春愕然:“什么?”


    少女眸光一转,摇了摇头,忽自袖中取出一方绣帕,丝绢里隐约裹着件物什。


    她低声道:“喏,这个还给你。”


    顾见春依言接过察看,却怔了怔。


    素帕间赫然躺着几茎枯黄草茎,分明是那日从崖顶落下时,那草编蝴蝶散落的残肢。


    “这......”


    “本姑娘说了,一人做事一人当。既弄丢你的信物,总要替你寻回来!”赵青木拍了拍胸脯,声调渐低,“我爹常说我是狗鼻子,这次在岸边整整寻了三昼夜,实在只能找到这些残余,剩下的可能被水流冲走了...”


    顾见春这才恍然,为何这姑娘今日总打喷嚏,许是也因此染了风寒。


    “不...”他眼神微动,小心翼翼收好枯草,“能找到这些已属难得。多谢赵姑娘费心。”


    赵青木面颊微红,快步迎上前问道:“那你不恼我啦?”


    顾见春无奈笑道:“在下真的未曾怪罪于你...”


    “那夜见你神色凛然,我始终忐忑难安嘛...”少女长舒一口气,眉眼间重新焕发光彩,“喏,既是我的过失,眼下又暂时无法返程,不如让我随你同去寻令师妹!常言道人多力量大,我虽武艺平平,岐黄之术却颇有心得,路上定能帮你排忧解难!”


    顾见春摇头叹道:“赵姑娘,请容在下提醒,江湖险恶,远非用饭饮水这般简单。若真遇上凶险,在下未必能护你周全。”


    赵青木眼波流转,笑吟吟道:“顾少侠尽管放心,本姑娘轻功了得,遇险定当率先溜之大吉!”她指尖绕着发梢轻旋,“你可莫要忘了,你那宝贝徒儿可还在谷里候着师父呢——用那小鬼的安危,换本姑娘闯荡江湖,这买卖岂不划算?”


    “话虽如此...此事确实应该先同赵前辈商量...”


    谁知素衣少女自顾自地喃喃道:“你说得是,我还没和爹爹告别。”她当即提起裙摆奔向山门,扬声喊道:


    “臭爹爹!你不来送我,女儿可要走啦!”


    山风卷着回声消散。


    少女忽然展颜笑道:“好啦,也道别了。这下能安心启程了吧?喏,既是爹爹的嘱托,你合该尽心护我周全才是。往后我要吃什么你便去买,想玩什么你便得作陪,知道了嘛?”她双手叉腰,全无闺秀风范,倒似个市井小混混。


    顾见春:“......”


    这姑娘倒是看得开,转眼已将他人安排得明明白白。


    不过既已决断,他当即颔首道:“如此,我们即刻前往妙法寺。”


    少女笑靥如花,拽着他的衣袖雀跃前行:“早该如此。何必踌躇不决!”


    他任其牵拽着前行数步,终是轻声叹道:“赵姑娘,你认识路么?”


    少女骤然驻足,素白裙裾在足边泛起细浪。


    “不认识。”她如实作答。


    顾见春无奈道:“那便老实跟着,切莫乱闯。”


    “知道啦知道啦。倒比爹爹还絮叨...”


    语声渐渺,两道身影没入林径。


    流云舒卷,杳然无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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