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没有人想知道,别惦记你那富贵日子。”俞溪径直开口打断,“真想和我说,就等你自己不那么危险了再大大方方地告诉我。”
其实挺想知道的,但是不能这样知道。
有的秘密,得让对方以为自己藏的好才是最安全的。
“好,我明白了。实在抱歉。”
"好了,我还有事要忙,等会儿会有人来解决你的饮食。我走了。"俞溪看了眼窗外的天色,这会儿去作坊里大概还赶得上工,“你好好休息。”
俞溪揣着那把沉重的大锁离开,门外铁索丁零当啷相互碰撞的声音很大,几次砸在木门上。
容晟疑心这门被锁好的时候,会不会也是它彻底坍塌的时候。
屋外安静下来。
门锁被重新放进屋内的柜子里,俞溪拍拍自己的手,弯着腰最后打量了这几条粗粝的铁链子几眼。
好好在这儿呆着吧。
待俞溪步履轻松地离开小院,几道黑影顺着树枝弯曲的弧度潜入偏房。
应坛出现在屋内,见容晟的惨状险些呕出一口血。
“主子,您何必如此?”
“理应如此。”容晟无意解释,面色平和地把双手从薄被中抽出来,那双动一动就会牵引出剧痛的手不再发抖,“扶伤。”
“属下在。”
另一个身影低着头应声自窗外进入屋内。
“接上吧。”
*
“坊主今日总算许自己睡个懒觉了。”作坊内已经忙碌起来,刀具与竹木摩擦的声音浸入各个角落。
俞溪嘴上笑骂小朱越发没大没小,实则对容晟此人扰人清梦的行为又狠狠唾弃了几遍。
方才就该冲上去按他的手才对。
阿青站在门边,在俞溪推门进入里间之时跟上。
“您看孔家的单子?”
俞溪推开窗子,凉风争先恐后地扑进屋内。
原来已经八月中旬。
“过往的那些设计都不错,都可用。”俞溪把那一沓画稿拿出来,抽出最为突出的几张给阿青看,“你们构思的机关妙在何处,大概不需要我点名。”
“多谢坊主夸赞。只是一把扇子,怎么能把这些都叠进去,加之孔老爷此人又——”剩下的半句话卡在阿青的喉咙里,内间一时间只能听见俞溪打开抽屉翻动画稿的声音。
把一张稿子放在桌上,俞溪皮笑肉不笑的:“我还以为你们觉得都很合适。”
所以不加筛选地甚至把扇子里夹暗器的稿子都一起堆在自己的桌子上。
“阿青失职。”阿青胳膊上生出一层鸡皮疙瘩,当机立断地选择先请罪。
那几日确实是忙昏了头,因着俞溪说要适合孔家的机关设计,想着递上去越多越好,总归有不出错的。
也就赶工赶出那么厚一沓。
“这是什么?在扇子里头养鱼?”前几日整理时还没有什么,这下看着居然觉得格外好笑。
“我毕竟比不上你们精通,劳烦细说这两个活塞怎么塞到扇子里?”
阿青手忙脚乱地接过那张画稿,才发觉是那时候为了凑数,把那会儿在一户富家做造景机关的东西一块儿塞进去了。
眼见对方的脸越涨越红,俞溪眉头都没皱一下开口说道:“你是不是觉得在枕风太辛苦了?”
是辛苦,但是给阿青开的工钱是外头的五倍不止。
阿青一个激灵捏着手里的稿子站正了,急忙摇头:“绝无此意。”
他知道俞溪说什么不精通是谦虚之言,毕竟他当时来枕风有一半都是源于当时俞溪手头拿出来的一把机关扇。
盯着桌子上摆的有些凌乱的画稿,俞溪觉得自己头痛得很。
寿宴在十月末,怎么做得足够出挑依旧毫无眉目。
想依仗一桩生意闯进玉州府的难度还是不低啊。
俞溪久久不语,阿青站在桌前也不敢再开口。
内间里其实摆的都是俞溪最常用的的东西,唯独一扇屏风隔出一个角落。
把自己理出来的画稿推到阿青面前,俞溪幽幽开口:“我方才不是同你说笑,这些稿子可以用,只是不能用在孔家。”
阿青几不可查地松了口气。
还好不全是废纸。
“阿青,如果我想做那么大的扇子。”俞溪抬手指向屏风,“往里面塞机关会不会更加容易?”
空气静默了一瞬间,阿青的眼睛猛地瞪大,见俞溪神色严肃不是在说笑后仔细思虑了半晌。
“理论上来说,倒是可以的。”
只是实践起来非常难罢了。
“那就是没问题。”俞溪深吸一口气,恍然间感到自己的双手在隐隐作痛。
“之前的事情我既往不咎,只是孔家这件事,你该上心了。”
“是。”
俞溪起笔勾勒出大致的型,标出大概的大小长短:“大骨用实木,小骨用竹。你们看看如果中心扇面分层变化,有无可能。”
阿青拿着图纸噔噔噔跑出去“分享”新的难题。
俞溪落笔又停,深深叹了口气。
这位前首辅大人的风评在民间好得惊人,两袖清风。
美色钱财权力一律不爱,归隐后甚至不与孔家其他人同住府内。
今年七十大寿本也如过往一般草草过了,而当今圣上却在朝会上专门问上一回。
老太爷本人到底怎么想倒是不清楚,可孔家的人却将此解为一个露头的好机会。
得不了老太爷青眼倒在其次,圣上能看到孔家一片拥护诚挚之心最为重要。
毕竟老爷子这会儿都还在山里呆着。
这是真的返璞归真了。
俞溪从书架上拿出极为厚重的书册,封皮上赫然写着“寻南记”四个大字,书架上的空隙边上是《颍义述怀》。
孔老爷子自个儿写的回忆录乃至门生整理出的文章全部都收在这儿了。
俞溪深吸一口气后认命地翻开书。
罢了,有总比没有来得好。
*
如往常般等俞昙睡着,俞溪抱着书走出门。
月色如洗,俞溪本要回房的脚步一转。
古时信息闭塞,一句天高皇帝远倒是没有掺水,今日她翻书时才知晓此朝皇姓为容。
偏房自带的门栓没有被动过的痕迹。
俞溪抱着书在门外假模假样地捣鼓了一会儿方才一本正经地走进去。
容晟靠在窗边,漆黑的眸子望向窗外明月,身侧放着一本看得打卷半开着的旧书。
“俞姑娘。”
容晟浅笑,似乎俞溪不管什么时候跑到这间偏房里来都是合理的。
“郑林给你买的?”俞溪看着那似乎马上就要散架的古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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嘴角微抽。
容晟沉吟片刻答道:“算是。”
总归俞溪去问郑林是不是他买的,郑林也只能点点头。
没有过多关注这本大概率是用来消磨时间的书,俞溪扬起手中厚厚的大部头。
“容公子,帮个忙?”
“乐意至极。”容晟一双含情的桃花眼弯成月牙儿,无比认真地注视俞溪。
他一直在隐隐期待的,能够真正帮到俞溪的愿望,似乎可以成真那么一次了。
但是在看到俞溪手中那本《颖义怀述》时,他还是难得愣了愣。
那是孔颖义的书。
“你——”容晟看向坐在床边神色淡淡的俞溪,本想开口问她是不是知道自己的身份,却在发觉有不打自招的嫌疑后再次安静下来。
俞溪翻开那本《颖义怀述》,借着月光给容晟看。
“我不在乎你是不是皇帝老儿流落在外的至尊血脉还是什么别的逃犯,你也不必告诉我。我只问你一件事,你可了解孔颖义此人?”
光线并不够亮,容晟下意识凑上前想看清楚上头的字。
在看清一个“容”后,他回过神总觉周身萦绕着竹木的清香。
没发现啊。
也好。
容晟摇摇头:“我与孔老先生并无深交,只是老先生确是刚正不阿以黎民为先。”
眼见俞溪有点失落地垂下眉眼,沉吟片刻后容晟慢慢抬手接过书,翻到其中一页。
那一页上写的是孔颖义曾经过手的一桩案子,俞溪有点印象。
总归是牺牲一个老好人,捞出来一锅穷学生。
“在你眼里,孔老先生是个什么样的人?”容晟没有直接回答俞溪的问题,反倒仰头向俞溪发文,“毕竟有时以我的眼光去看一些人,影响不太好。”
容晟的手腕和手指上相间帮着白布,错落间偶然露出手背上的淡青色的血管。
“我只读到孔老先生广纳寒门子弟为门生,对他并无很深的认识。”俞溪仔细想了想坊间传闻和另一本孔颍义亲笔《寻南记》,捡着自己印象深的斟酌了一番。
“他本人极为看重君臣纲常,却未曾盲从皇帝。为民谋之深远,却淡化改革过程中任何人因牺牲而产生的痛苦。”
见容晟眼睛眨也不眨地听自己说话,俞溪有点纳闷。
“你别是得罪了主家,偷窃旁人的玉牌逃出来的罢?”不若这会儿怎么一副呆呆愣愣的什么也不知道样子。
闻言,容晟回过神。兴许是一时不察,那本书从他手中滚落到薄被上。
“抱歉。”
“手还是很痛吧。”
两道声音响起,容晟露出一个很浅淡的笑容:“还好,没有特别痛。”
“那就好。”无意深入探讨他的伤情,俞溪基本放弃了从容晟这儿得来一点秘辛。
当俞溪起身把那本书捡起来重新抱在怀里走到门边之时,忽然听到容晟的声音。
“《颍义怀述》中他本人的文章与原文大有出入,且此书虽为‘怀述’却并不出自他本人之手。十年前见百姓流利他亦会心痛,只是有人不成全罢了。”
俞溪回头,恰见月色如雪般覆盖在容晟肩头。
青年偏头微微一笑,露出脖颈上浅红的交错疤痕。
……
“俞姑娘,好眠。”
“好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