深夜，俞溪绞干头发上的水渍。轻手轻脚地走到俞昙床前把她的手放进被子里，吹灭桌上的烛火才回了自己的卧房。
“风扇，把商城调出来我看看。”
系统已经哑火了许多天，基本快要成为一个无情的播报威信值机器。
然而经营枕风坊早先几天，俞溪就嫌它太吵把播报关掉了。
猛然看到左上角的数额跳到十万，俞溪咋舌。
“你们的判定标准挺有意思啊。”之前累死累活打造二十四善好邻居的完美形象，一天就长几个子儿，这下倒好了，一夜暴富不过如此。
系统一言不发。
俞溪扫过商城里的东西，险些被一排流光溢彩的标签闪了眼睛。
“倾国倾城丹，万人迷滤镜……三十万？”俞溪嘴角微微抽搐，忽地双眼发光，“能给我的扇子加上倾国倾城万人迷的滤镜吗？”
系统难得卡顿，过了好一会才回复：“理论上是可以的，但是——”
“那就很好了。”俞溪听到自己想听的之后直接切掉了联系，合衣躺在床上都忍不住去想。
如果自己的作品能被全天下的人都喜欢的话，该有多好。
“你们枕风坊今日必须给我一个说法！”
枕风坊门前围了一圈人。
妆容精致的女人叉着腰站在门口，一双眼睛被逼的通红，胸口不停上下起伏。
“您先消消气，有什么话我们进去说。”伙计的额角都出了一层薄汗，心中叫苦不迭。
怎么就撞上乔掌柜不在的日子闹起来了！
“进去？进去了好叫你们拿捏？你们自己看看这扇子，这不是诚心要害死我家姑娘吗！今日若不给我个说法，我就告到官府上去。”
“这——坊主您来了。”
“你下去吧。”俞溪对着伙计使了个眼色，那伙计忙不迭躬身退回枕风坊内。
“监镇夫人贵安。”把手中的扇子放在一旁的托盘上，俞溪面沉如水，躬身做全了礼节。
她记得这个人，所谓镇上最大的官的夫人，名唤宋染。
宋染身后跟着乌泱泱的丫鬟侍卫，上上下下扫视俞溪一番，勾起唇角冷哼一声。
“真是什么阿猫阿狗都配知道我的身份。”
俞溪不甚在意地笑了笑，直起身平视宋染的眼睛：“阿猫阿狗也该忘不了监镇夫人您过往做善事积下的好名声。”
不咸不淡地刺了宋染一句，俞溪才慢悠悠地开口。
“令千金所遇之事我们深感痛心，只不过嘛。”
俞溪左右环视一番周边乌泱泱的人群，慢吞吞地补充：“您既是主母，总不该在这样多的人面前扫了小姐的面子。”
人群登时骚动起来。
“你！”宋染攥紧手中的帕子，刚巧要开口就被俞溪堵住。
“在下并无要逼迫您进门议事的意思。既然您以为是枕风的错处，我们也不能平白背了这口黑锅坏了名声。大伙都看着呢。”
兴许是因为俞溪太过于镇静甚至带着点笑，宋染终于冷静了许多，抬手叫下人把东西递上来。
眼见俞溪要直接上手去拿，才冷不丁冒出来一句话。
“我家丫头就是碰了那扇子才会那般的。”
俞溪颇为意外地看了她一眼，接过伙计及时递来的帕子。
“多谢。”
扇子才落到俞溪手里，俞溪便被手上的重量一惊。
太重了。
枕风坊不会把这样的木料做成团扇送到小姐们手上。
这是……胡桃木？
俞溪颦眉。
“还不给监镇夫人上座。”俞溪扬声喊到。
宋染挑眉，等人搬上来椅子也就大大方方坐下了。
阿青同小朱几个人站在人堆的外围，挤也挤不进来，只能拼着命往上蹦。
“到底怎么了啊！”
俞溪包着扇柄把团扇拿在手中细看，上头的图画看得她眉头紧锁，手中微微用力便把扇柄上的涂层挂了下来。
“给我把鲁启和小朱喊过来。”
小朱一边喊着“让让让让”一边往中心挤，俞溪见她来了就把扇子拿给她看。
“你瞧瞧，这是你手底下的人干的？”
小朱紧张地接过那把团扇，张开掌心正巧看到帕子中心掉了一块外漆。
方才凑近一闻小朱就皱着鼻子挪开。
“这哪是我们用的蜡油？”
宋染手心向下，一块木标出现在众人视野里。
枕风坊，良，花，零叁。
左上角还有枕风坊特有的扇章纹。
“这是你们的吧。”
宋染把那木标往空中一抛。
木标稳稳落在俞溪手心。
俞溪把那木标翻来覆去地看了几遍，最终对着宋染点头。
“是。”
宋染才压下去的火气噌一下又燃起来，一把扫开身侧伙计递来的茶杯，怒气冲冲道：“你们以次充好还有道理了？”
“您稍安勿躁。”
“以次充好？”小朱在另一侧险些跳起来，“枕风坊的每一把扇子，无论是十文还是十两，都是经四道检查才能放到诸位面前的，您怎能如此说！”
“你回去！”遭俞溪喝止，小朱才咬着牙退回去。
这时鲁启才沾着满身花花绿绿的颜料赶到，大概是因为他的形象是实在有碍观瞻，众人很是自觉地给他让开一条路。
对鲁启，俞溪一贯没什么温和的脸色。
“你自己去看看。”
宋染冷着脸看枕风坊这边一群人一唱一和，指甲深深嵌入掌心。
甫一看到那扇面，鲁启不可思议地转头看向俞溪的方向：“您若是不想用我了大可直说，何故如此羞辱我？”
这套扇子是枕风坊出的良字门下的“风花雪月”的花扇，扇面花压枝头，远看又如一只翩飞的蝴蝶。
是鲁启经手画的扇面。
“呵，扇面不是你们的，扇框也不是你们的。所以俞老板的意思是，这扇子不是你们枕风坊的喽？”宋染的耐心即将告罄，直接站起身。
“找到了。”
伙计上前往俞溪手中递了个册子，俞溪瞥了一眼便把册子放在宋染手心。
“您瞧。这后头的便是买下这把扇子的人。”
枕风坊，良，花，零叁。
宋文。
钟文这人身份特殊，至于怎么特殊嘛。
瞧宋染的脸色便知。
“您现在愿意进门好好谈了吗？”见宋染一瞬间变得煞白的脸色，俞溪开口。
她自然是希望在这外面把话说清楚，可是若是沾到对那位小姐不好的东西，俞溪也不介意给宋染一个面子。
一行人正要走进枕风坊的大门，俞溪忽然转过身把那块木标重新展示在众人眼前。
“你干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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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宋染突兀地上前，神色比刚才还难看不少，身后跟着的人如同黑压压的云在刹那间涌上来。
俞溪径直走到她身后的一个侍卫面前，直直抽出半截长刀，寒光反射出俞溪裙角上的花纹。
人群登时哗然。
“我理解您的拳拳爱女之心，可咱们平头老百姓做生意也是要活的。”俞溪把手中的长刀按回去，“今日该说的话我必须在这里说清楚！不该说的我一句也不会说。”
说到后半句，俞溪显而易见地转向宋染的方向。
“好了！”宋染拦住握着刀要上前扣住俞溪的侍卫，眼底闪着寒光，“你得记着自己说的话。”
俞溪不答，转过身面对台下拥挤的人群。
“诸位请看。”两把团扇躺在俞溪身侧侍者的托盘上，扇柄前的木标上各自标了“风”和“雪”二字。
“风花雪月本为良字门下一套，皆以紫竹为主料，而此扇用的是胡桃木。”
阿青和小朱默默上前把两把扇子立起。
鲁启黑着一张脸站在一边。
“凡是看过我鲁某的画，若是与鲁某没仇，大概不会认为这扇面是鲁某所画。”
鲁启心不甘情不愿地把那把画扇立起，底下不知是谁没忍住笑出了声又急忙收住。
他这话说的足够难听，底下窃窃私语的声音越来越大，宋染偏过脸一言不发。
“请诸位问问周围正儿八经进过枕风坊的亲朋好友，我们枕风坊何曾做过偷工减料之事。”
语毕俞溪拱手深深一拜。
“还请各位莫要受人蒙骗，耗费真情实意却得了假玩意儿。”
阿青在前开路引着人进了二楼厢房。
完整的茶具被摆放在桌边，其余人通通被赶到房间外，偌大的厢房只余下俞溪与宋染两个人。
胡桃木的纹理清晰，俞溪率先打破僵局。
“胡桃木配上下等蜡油，再加上一点花粉。却是会引起炎症一类的毛病。您还是抽空理清家宅里的事儿吧。”
茶水进入木杯的声响接续不断，宋染的视线钉在那把花扇上，手腕在轻微的颤抖。
“俞老板，她同我说这把扇子是她亲自买来的，你确定——”
“有的事不是您不信就没有发生过的。”俞溪幽幽开口止住她的话头，“您今日上门这一闹，我们指不定要花多长时间平复影响。”
“有的风声，您得去寻根。不然叫我们这等阿猫阿狗知道了，后头也不好收尾啊。”
宋文，宋文。
宋染近乎咬碎了一口银牙。不知好歹的东西，上门打秋风的破落户居然敢盯上自家女儿。
甚至，甚至送来讨好人的团扇都是假货！
思及此，宋染简直是怒不可遏，正要离去时忽地想起一处缺漏。
既然宋文确实是在枕风坊买了这把花扇，他留着原本那把扇子做什么？
那可是明晃晃的花状团扇。
“你不必藏着掖着地刺我两句，今日之事是我不对，实在抱歉。”宋染压下怒气，抬眼见俞溪不紧不慢地抿了一口茶，不知何言。
“我再问你，是否能找到那日的伙计细说来者的长相？毕竟……总也有冒名的可能。”
这是还不死心啊。
俞溪记得册子上写的日期不过两日前，也就应下了，在等待的当口悠悠提醒了一句。
“只是她若真的记不清，您也莫要责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