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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 美玉

作者:非咎本书字数:K更新时间:
    正午日头正烈,俞溪顶着王胡不忿的眼神比了个“请”的姿势,眉尾微微上挑,显而易见是让他拿了钱快滚。


    “赚了几个臭钱了真以为自己了不起了!”


    “总比有的人卖良心搞得爹不爹娘不娘的强。”俞溪嗤笑一声,“总不能有人连家门都进不去吧?”


    直到王胡怒气冲冲地走远,旁边看热闹的俞昙坐回桌边苦恼地拨了拨桌子上零散的碎银子,一副少年老成的模样。


    “怎么他得了钱还不高兴啊——”


    俞溪眼底的红血丝蔓延,没听清俞昙说的话。


    和王胡对峙的气势收住,俞溪甫一踏进门便脱力趴在桌子上。心脏以一种诡异的速度跳动着,她几乎以为自己马上就要猝死。


    俞溪闭着眼睛反复深呼吸想将心跳拉回正轨,恍惚间一个冰凉的东西碰上她的嘴唇。


    她缓了好一会儿才清醒过来,发觉眼前是俞昙的手,唇边杯子里的水在颤抖中荡出一圈圈的波纹。


    俞溪长出一口气接过茶杯,见俞昙瞪着眼睛流泪的样子有些难过。


    “没事的,太累了而已,稍作歇息就好了。”冰凉的水穿过她的喉管不断下落,俞溪有种费劲千辛万苦终于重新回到人间的恍惚。


    俞昙胡乱擦掉脸上的泪水,摇摇头接过她手里的空杯子,等她脸色不那么难看了才扶着她躺到床上。


    这几天俞溪几乎是吊着一口气在干,精神处于极度的亢奋中。先是自王胡那帮人离开后就求老天爷千万不要下雨剥夺她夜间赶工的机会,一点不停歇地忙碌了一天半,第三天又拼命和客人打机锋做推销。


    今天卖掉剩下的扇子还不等喘口气儿就被王胡堵门要钱。


    这下钱财上的债是还上了,五脏六腑又开始找她要债了。


    屋外炽热的太阳暴晒整片土地,俞溪坐在土屋里却手脚发凉。


    俞家有地,但是已将近半个月没怎么打理。今日街边冒出来卖同款漆扇的摊子倒是没有,不过已经有人旁敲侧击来打听工艺。


    日子想往后过,不能赖着现有的那点活儿。


    她很久没有那么疲惫过了,最终只安抚般拍了拍俞昙的手背:“小昙别怕,阿姐眯一小会儿就好。”


    极度的困倦上涌,俞溪迷糊中恍然想起从前化疗的日子,想起那张困了她整整一年的病床。


    似乎这样忙忙碌碌的,也不错。


    再醒来的时候日头已经下垂,俞昙守在她床边满脸认真地拍死了一只蚊子。


    俞溪忍俊不禁,眉宇间沉沉的郁气终于消散。


    至少在俞溪吃完晚饭后走进竹林的前一秒,她的心情都是愉悦的。


    满地狼藉。


    俞溪的手在刹那间握紧镰刀木柄。


    竹子七零八落地倒在地上,有一部分连竹鞭都沾着泥土被翻出来。


    俞溪胆战心惊地蹲下身子捡起一把快变成牙签的碎竹,竹面光滑的切口昭示着刃口的锋利。


    她的脸色一瞬间变得无比难看,站起身慌不择路地想后退却被脚下柔软的异物感惊起一身鸡皮疙瘩。


    被封锁的嗅觉在刹那间捕捉到血腥气,俞溪忍着恶心和惊惧挪开脚,一手攥着镰刀柄一手攥着衣角,漆黑的眼珠子慢慢往下转。


    她不知道自己想看到什么,只是梗着脖子僵硬着想要证明自己内心的期望不假。


    至少,不要是具尸体。


    凝固的血块在猩红的夕阳下呈现出红褐色。


    那是一只手,一只人手。


    俞溪麻木地顺着那只手看过去,只能看见一截斑驳的青绿色袖子慢慢隐没在竹堆里。


    “他死了吗?”


    她猛然想起在场的还有一个“活物”,警告自己千万不要慌乱。


    是,这样算起来自己还是鬼呢。


    冷静,冷静。


    「没有。」系统冷冰冰的机械音在这一刻给予了俞溪莫大的安慰,她抬手用手背抹掉已经在眼眶里打转的眼泪,思虑眼下究竟是个什么情形。


    从竹林的情况来看,激烈的打斗不可避免,至于这个青衣人为什么会躺在这里——


    自己要是知道就好了!


    俞溪甩甩头警告自己不要再脑补一些有的没的,权衡再三还是决定上前翻开那人身上压的竹子。


    早知道不问什么死不死之类的话了。


    给自己平白找了个麻烦。


    俞溪把挪开的竹子一条条码在旁边,完整的没被碎掉的竹子勉强治愈了她的心痛。


    直到忙完了,俞溪骂骂咧咧地坐在地上,才得闲好好观察这倒霉鬼的样子。


    腰间白玉繁复的工艺彰显主人出色的财力,只不过上面落了不少血渍,暂时还不能判断这玉品相如何。


    至少不会倒欠自己药钱了。


    不怎么费劲地把人搬上板车运出竹林,俞溪对自己出色的臂力十分满意,也对歪着脑袋躺在车板上可以自负药费的人很满意。


    成功把人运到村口大夫家门口,俞溪郑重地掏出一块碎银子交给大夫。


    “郑叔,拜托您了。”


    郑林见板车上躺着的男人不是村里的熟面孔心里还有点打鼓,不过——


    捏了捏手里实心的银子又劝自己。俞家老大这阵子赚了不少,过去人也诚善,这单子生意做下来至少不亏。


    麻烦到头也落不到自己头上,救人一命胜造七级浮屠,医者仁心嘛。


    “今日还得麻烦您收留他一夜了,您知道我们家里的情况——”俞溪面色为难地丢下一句话又塞给郑林一粒银,脚底抹油跑开了。


    郑林看了一眼被留在门前的板车和男人,嘴角狠狠一抽。


    算了,板车多少也值点钱,不怕这丫头诓自己的。


    *


    “真不是我的血。我对天发誓!”


    俞溪回到家中竖起四根手指,跟俞昙再三保证衣服上的血迹不是自己的之后才顶着小妹质疑的眼神跑到院子里打磨竹片。


    竹屑掉落在地上,俞溪极尽细致地打磨一根扇骨。


    漆扇到底只能解一时之困。


    那枚精致漂亮的玉佩晃过,俞溪想起从前自己展示柜里摆放的扇子,开口询问系统这个时代扇子的制作水平。


    「有型而缺精进。」系统专门从图库里调出来几张图片。


    俞溪仔细看过后长出一口气,悬着的心终于落到实处。


    还好,基础的扇型都有了,只缺乏更加精细的制作和与其他材料的投入相配合。


    地上的竹屑越来越多。


    月上中天,村口郑家的烛火已然全部熄灭,躺在床上的男人睁开眼。


    这是什么地方?


    *


    “你说什么?”


    俞溪用尽全身力气克制住打人的冲动,看着面前自称叫“容晟”的男人,放在腿侧的手已经握成一个整拳。


    “姑娘大恩大德无以为谢,只是现今容某身上实在没有多余的银两。”容晟身上沾了血的衣物早就被换了下来,这会儿躺在床上只披了一件薄衫,眉眼低垂一副抱歉的模样。


    俞溪微笑,等待他的下文。


    “所以?”


    容晟病容未消,一个人孤零零地靠在床边的样子有些可怜,细长的手指舒展开露出一块玉佩。


    “姑娘可放它去谷丰当铺抵了,只求姑娘留一份够我养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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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那块玉佩上沾染的血已经被擦干净,露出上头精细雕刻的山水与一个笔力遒劲的“容”字。


    是羊脂玉。


    兴许是人如其玉,昨日天色暗的很,他脸上又沾上不少血。这会儿洗干净了,别的词用在他身上似乎都差一点。


    大概惊为天人最为合适。


    俞溪被他的语气激起一身鸡皮疙瘩,过分亲切温和的话语从那两瓣嘴唇里出来,像蛇在吐信子。


    越漂亮的人,越容易让人有距离感。可容晟表现出来的,却是过于亲近了。


    二人一站一坐,俞溪比容晟高了不少,加之容晟的表现毫无任何攻击性可言,一时间场面陷入难言的诡异。


    甩甩脑袋丢开一些乱七八糟的想法,俞溪应下他的要求,在离开前微微俯下身子无比诚恳地看着容晟。


    “竹林里的东西麻烦处理一下。”


    一点也不想在干活的时候被尸体恐吓。


    说完便走出门去结钱。


    郑林拿着手里的银子,狐疑地往容晟住的屋子里望了一眼。


    倒也不是其他,有的事情昨日接待时尚且不显,今日再看才觉着奇怪。


    这人姿容出色衣着不凡却被俞家老大捡回来,受了如此重的伤居然能在第二日就清醒过来,强悍到诡异。


    直到俞溪走出郑家,容晟依旧维持着倚靠床栏的姿势。


    “郑大夫。”


    郑林正在角落鬼鬼祟祟地探头,被容晟的声音吓了一跳。


    抹了一把额角上因为脑补不断冒出来的冷汗,郑林战战兢兢地一步并作三步跑到容晟房内。


    “这几日恐怕要叨扰您了。”容晟摆头止住郑林要客套的举动,笑得真诚。“我有些好奇方才那位姑娘的身份,您可否告知?”


    郑林忙不迭点头,恨不能把俞家上上下下那点事儿翻出花来。


    说到激动处颇为忘乎所以,还从柜子里抽出前几日在俞溪手中买的漆扇:“俞家大姑娘啊真是奇了……”


    俞溪赶到当铺正是估价的时候,忽然鼻子一痒狠狠打了三个喷嚏。


    抬眼就对上掌柜讳莫如深的眼神。


    她本还有些莫名,直到视线落在那块玉佩上。


    俞溪额角一跳暗道不好,放在柜台上的玉佩刹那间变得烫手无比。她还未曾开口挽救,那眼尖的掌柜就反应过来。


    “姑娘放心。”一脸富贵相的掌柜露出一个憨厚老实的笑,指了指当铺厚重的门又做了个缝嘴巴的动作。


    “今日我当的是什么您可清楚?”


    俞溪只知道这玩意值钱,旁的一概不知,只不过想试着借用玉主人的身份敲打看看。


    那掌柜倒也会来事儿,睁大眼睛装作一副不解的样子:“俞姑娘当的难道不是家中祖传下来救命的宝物?”


    俞溪扣住掌心的拇指松开,终是轻笑一声表示达成共识。


    当铺的柜台很高,俞溪拿走柜台的银子藏在腰间的荷包里,最后看了一眼掌柜便提脚出门。


    今日天色极好,街道熙熙攘攘人头攒动。俞溪沿着街一路走过去,眼神扫过各个对外租赁的铺子和街上售卖扇子的商家,心里慢慢有了计量。


    匹夫无罪怀璧其罪。


    她手里的钱其实已经可以租赁下一间铺子,但是货从哪里来,人手从哪里来都是问题。


    更重要的是,无论非遗传承人俞溪还是原主,两个人的记忆叠在一块儿都没有经营铺子的经验。


    俞溪甩甩头把那些无比焦躁的想法丢到身后,总归桥到船头自然直,这会儿左思右想把自己弄得一身毛躁倒也不好。


    不论如何,这会儿都该回家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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