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这一句问，让在场歪头看她的人都纷纷点头。
对，就是这样！
就是要这种清澈而又愚蠢的眼神！
这样的人，才完全不懂现场，完全不懂如何操作。
这样的人，用来测试说明书，用来测试操作流程，是最好的。
人群后退，将她和控制台中间的路让了出来，见到这一幕，纪双双赶紧往后退，同时双手抬起，拼命摇摆：
“这个我不行的！”
“而且这东西不是我能碰的，你们就饶了我吧！”
“我可不想被人抓过去，逼问我这些东西，我扛不住那些大刑的，万一说漏嘴，那就麻烦了。”
朱靖垚站在最前方，笑着点了点头，手指向林易说道：
“没事，他们要抓也是抓林易，他知道的更多！”
“而且你们作为动力系统的供应商，现在来为大家演示一下动力系统操作，这是应该的。”
“你如果不演示！”
下一秒，他脸上笑容消散，露出一口大白牙：
“我们待会就把林易抓过去，拿鞭子沾满盐水和碘伏，狠狠地伺候！”
朱靖垚微笑着说出这些话，纪双双听着，情况是错的赶紧往前走一步，“我来！我来！”
说完话，她又小心翼翼上前，来到谭川身边站住脚：
“我该怎么做？”
谭川没有解释，他先从兜里掏出一小本说明书扔过去，又用右手手指敲了敲控制台，“每一个按钮旁边都有解释，你先看说明书和解释！”
在她看说明书时，郭松凑到林易旁边：
“小姑娘人不错，刚才那副担心不是假的！好好对人家！”
“那是自然！”林易满脸得意地扬一下下巴，继续看向前方。
控制台边，纪双双已经看完了说明，然后直起身，喊道：“我看完了！”
听见这话，谭川点点头，控制台上的对讲机抓到手里：“动力维护小组，控制台即将启动动力系统，准备监测！”
叮嘱完维护小组，他笑呵呵地看向纪双双：
“启动不成，我们就拿皮鞭抽林易！抽到这动力系统启动为止！”
“所以不要慌！”
最后一句话说完，他很淡定地露出一口大白牙，指挥台头顶白色的灯光，映照在他那口白色的牙上，让他的那一口牙，闪烁着令人胆寒的冷光。
纪双双深吸一口气，目光落向控制台，伸手拨开前方那个透明的塑料盖子，用力按下塑料盖子下方那个红色按钮，按钮按下，还伴随着她的自言自语。
“先启动柴油发电机，让柴油发电机给设备供电！”
“等20分钟，等各部门汇报，然后启动锅炉点火！”
“各部门汇报，锅炉点火！”
嘴里喃喃自语着各部门汇报，锅炉点火，她的目光也分成两份，一份是旁边的时钟，而另一份，在旁边的锅炉点火按钮上。
与此同时，对讲机里也陆续传来声音。
“轮机舱准备就绪！”
“动力舱准备就绪！”
“控制室准备就需要！”
“甲板已经清空……”
人没有聚精会神的时候，20分钟很快，但人如果聚精会神，20分钟就会很慢。
听了一会儿，纪双双猛地抬头，歪着脑袋看向谭川：“机库呢？武器舱呢？”
“怎么没听见人说话？”
问完话，她又自顾自地看一旁的说明。
见到这一副着急忙慌的样子，谭川叹一口气：“机库没有飞机，武器舱暂时还没有武器，所以没人，可以进行下一个步骤了。”
得到这话，纪双双又赶紧回过来，按下锅炉点火：
“锅炉点火！随时注意仪表台锅炉压力表和锅炉温度！”
“压力指示针从深蓝色走到绿色，温度达到450℃，就可以启动蒸汽轮机！”
伴随着话语，注意力很自然地落到压力表的指示针上，指示针一直躺在深蓝色区域，没动。
过了几分钟，指示针慢慢动了起来，很慢，比蜗牛爬的要快一点点。
着急之下，纪双双右手捏成拳，想要捶压力表，想用拳头，让压力指示针但是又突然想起这里有很多人，只能把左手也抬起来，双手捏着拳头，学着日本动漫的女主角，用力朝面前的压力表喊：
“快点走啊！”
指示针依旧不紧不慢地走着，走了大概二十七八分钟，才终于走到绿色区域。
刚走过，纪双双就迫不及待地按下蒸汽轮机启动按钮。
按钮有点大，她是一拳捶下去的。
后方，郭松看见这一拳，眼睛一亮，对林易竖起大拇指：
“这姑娘非常不错！”
而林易看见这一拳，什么话也没说，默默地抬起左手，隔着衣服，轻轻揉搓了一下右手臂弯，肉最柔软的地方。
前方，蒸汽轮机按钮按下后，对讲机里又传来声音，是动力系统维护小组的声音：
“蒸汽轮机开始运转，压力一切正常！”
伴随着这一句话，控制台上的仪表区，更多的仪表开始运转，向外传递各种信息。
【传动轴未连接！】
【蒸汽回流发电系统未启动！】
【冷却系统启动……】
看着那些晃动的仪表，纪双双右手慢慢伸向旁边的传动系统连接控制杆，手还没摸到，谭川的声音在一旁响起：
“好了，可以了！”
“演示到此结束，我们不会用皮鞭抽林易了，你回去吧！”
听到这么一句话，纪双双瞳孔聚焦，落到距离右手只有几公分之遥的传动系统连接杆上。
传动系统连接杆有两根，一根是动力系统连接，而另一根是离合器。
按照刚才的说明，先拨下离合器，再拨下动力系统连接。
那个所谓的轮机动力和螺旋桨轴就会耦合，螺旋桨就会启动，推动大船往前。
接下来，就可以用旁边的舵轮和操纵杆控制这艘船前进。
好失望！
为什么不让我操作完？
她眼睛里没有了对林易的担忧，只有对自己无法操纵这艘船的失望。
谭川看出了这一丝失望，很淡定的指了一下旁边的林易：
“小姑娘，你可以回去了！”
等她离开控制台，谭川又扭头看向旁边的冷云等人：
“各位，小米重工的这位财务总监，已经为我们演示了一个普通人，该如何在说明书的指导下，启动这艘船。”
“我相信，我们的海军战士是更加专业的存在，他们可以更好地操控这艘船。”
“接下来，就让我们聆听这艘船，迟来了20多年的蒸汽轮机轰鸣！”
说完这句话，谭川走到一旁的油门杆面前，用力推下油门杆，5个档位，他将油门杆从第1档推到第3档。
而伴随着他的推动，一阵低沉的轰鸣声透过层层船舱，从下方传来。
那声音是锅炉运行时的低频轰鸣和辅助发电机咆哮的声音。
因为隔得远，声音很低沉，两个声音混合在一起，就像是隔着很远的，很远的一声猛兽，在宣告自己地盘的咆哮。
这一声低沉的轰鸣，让在场的冷云等人都闭上了眼睛。
良久，冷云睁开眼，突然感慨地说道：“这一声轰鸣，迟到了20多年！”
“不知道当年建造这艘船的工程师们，听到这一声轰鸣，会有什么想法呢？”
“不知道！”谭川轻轻摇头，右手再次用力，将油门杆直接推到第5档。
随着他的动作，下方那低沉的轰鸣声再次加大，这一次，那声音更加野性。
听了一会儿声音，冷云扭头看向谭川：“这声音不会影响作战吧？”
“不会！”谭川轻轻摇头，用手指了一下旁边挂着的分贝仪。
旁边的分贝仪上，显示着一个数字。
【36】
解释的话语，也在这时候从谭川口里说了出来：
“我们现在只是完成了主体结构，内部的一些隔音设置，防共振设置还没有到位。”
“这些措施到位，这个声音会更低，低到听不见。”
“这一切，都要归功于小米重工提供的这套动力系统。”
“如果用苏联那套动力系统，那声音会更吵，即便做了隔音设置，传到这里的声音也会有50~60分贝。”
“所以，科学技术才是第一生产力！”
“有这艘船的经验，下艘船我们就可以尝试其他的动力系统，就可以不用听这些声音了。”
“走吧，今天就到这里了！”
“准备开饭！”
说话间，谭川将油门拉回一档，随后按照操作流程，将动力系统慢慢关闭。
最后一道手续落下，他拿起对讲机，“动力维护小组，检查动力系统，做好检查记录！”
将系统彻底关闭，他又转身，抬手指向指挥台外，对冷云几人说道：
“领导，请！”
他们走在最前面，林易和纪双双走在最后面。
纪双双依依不舍地看向控制台，又扭过头问道：
“你说我现在把这玩意儿启动，会怎么样？”
“你现在启动不了！”
“为什么？”
“因为动力舱的维护组已经切断了控制台到动力舱的连接，要他们检修完毕，重新连接上信号，你才可以遥控启动，要不然，你就只能去下面手摇。”
“和摇拖拉机一样？”
林易停住脚步，回想了一下辅助柴油发电机启动的场景，摇摇头：“比那玩意儿更难！”
“哦——”纪双双一副恍然大悟的表情，走了两步，又突然问道：
“他们刚才为什么都说那个什么声音，迟到了20多年？”
“你几岁？”林易突然问了一个不着边际的问题，纪双双很懵，掰着手指头算了一下：
“今年虚岁25，实际23多几个月，怎么了？”
林易笑了笑，用手指指向脚下：“这艘船始建于1985年，如果苏联没有解体，这艘船会在1993年，或者是1994年完工。”
“你用2010，减去1993，看看是多少！”
“17年啊！”
“那四舍五入！”
“那不还是20，怎么是20多？”
眼见纪双双要打破砂锅问到底，林易双手一摊：“也许他们和你一样，算的是虚岁呢？”
“好吧！”纪双双无话可说，只能跟在前面的人身后，往舰岛外走。
走出舰岛，外面的天已经彻底黑了下来，整艘船上只有舰岛头顶的灯，还孤零零的亮着。
夜晚的风雪，也在这一刻加大。
码头上，安排完明天活动工作的蔡恒勋，静静地等在舷梯口，看见冷云等人下来，连忙迎上前：
“冷总，郭总……”
“我在食堂安排了一餐饭，我们吃个工作餐，然后商讨一下明天的细节，可以吗？”
“可以！”冷云点头，抬手示意蔡恒勋走前面。
蔡恒勋没有推辞，他侧着身，在前面一边带路，一边给几人解释周围的东西。
食堂准备的工作餐，是淮扬菜。
其他人都吃得非常开心，唯独林易和纪双双两个苏省的人，吃得想翻白眼。
因为很甜！
吃过晚饭，一群人谁也没有走，一起跟在冷云身后，去了最大的会议室。
在各自的位置上坐下，林易摸出一个笔记本，目光灼灼地看着主位上的冷云，还有朱靖垚等人。
在众人的注视下，冷云从公文包里取出笔记本，在桌上摊开，目光扫过众人，平静开口：
“从今天的情况来看，我们的001号航母进展非常顺利，在这里，我要表扬我们船舶重工的全体同志，还有80515研究所的同志，以及曾经投入这个项目，付出了努力的各大研究所的同志。”
“是他们日以继夜的奋战，才让我们能够在如此短的时间里，看到属于我们的航母！”
“但是！”
一句但是，会议室里的人，在一瞬间坐直身体，眼睛也瞪到最大，直勾勾地看着冷云。
众所周知，领导讲话，但是之前的话，都是场面话，但是之后的话，才是真正的话，才是真正要记的重点。
下一瞬，冷云话语继续：“但是我们不可能只有一艘航母！”
“我们的海军想要形成战斗力，至少要有两艘航母！”
“想要进行常规作战，至少需要三艘航母！”
“想要进行深海作战，那至少需要五艘航母！”
“各位，我们的任务很重，时间也很紧！”
“所以，哪怕这艘船即将进入尾声，大家也不能懈怠，在这艘船完成之后，我们很有可能会在第一时间，进入下一艘船的研发！”
“大家要做好这个准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