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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 嗷嗷嗷!

作者:水檀星本书字数:K更新时间:
    身为一只恪尽职守的年兽,年年常年被关在神界神机庭的柱子上。每逢人间过年,她其中一只亲朋好友就会被放去人间玩耍。


    兄弟姐妹个个儿都说到时候给年年带好吃的,好玩的,给她整人间攻略,可惜他们全都背信弃义,一个都没回来。


    直到一只青鸾鸟把天帝杀了,年年的柱子也裂了。神界一番大整顿后,年年被告知:你自由了。


    自由?年年不懂什么叫自由,但是可以出去玩了。


    于是乎,年年自由地降落到人间,自由地在人间的夕阳下狂跑,自由地把看见的鸡鸭鱼肉,村庄里的粮食全都喜滋滋吃掉,结果晚上就被除夕夜的烟火和红光吓得哇哇乱叫,四爪狂飙,掉入了沼泽。


    懵——


    怎么人间和她想象的一点都不一样?大家都这么讨厌她,吓唬她,笑得这么开心?


    人间是这么恐怖的地方吗?!


    年年是只很胆小,法力低微的兽。低微到在那些动辄几千几万年的神仙神兽面前连根毛都算不上。更准确点来说,低微到不会化形。她对人间一无所知,对世间一切的了解都依于自己的本能和幻想。


    她在沼泽中苦命挣扎,呜哇啊呀地乱叫,糊了满脸泥巴,慌乱中抓住了一根毛茸茸的树藤。她用力一拽,迷迷糊糊听到一声“大爷的!”——年年瞬间晕死过去。


    冉冉升起的兽星就要香消玉殒了吗……不要啊不要!老天奶啊,她还有未完成的梦想!她要变成人见人爱的厉害兽!成为大家的好朋友,大家都夸她,喜欢她!而不是讨厌她啊!


    奇迹的是,老天奶似乎听见了年年死前的期盼。醒过来之后,年年已经成为了一只凶猛威武的貔貅。


    年年照了六天镜子,为这只貔貅英俊的外表所深深吸引:


    身如虎豹,如金似玉。首尾如龙,肩有羽翼。双目炯炯有神,头生双角,让人望而生畏。尤其是这个毛发,柔软蓬松,根根分明,还有这龙尾般的鬃毛——啧,气派,太气派了!简直一口能吃十只年兽!


    年年从前在柱子上无聊时,会听兄弟姐妹讲话本。按话本来说,这时候应当有人来告诉她:大人,您终于醒了,您就是天地间最讨人喜欢的神兽之一,见者好运的貔貅大人啊!大人,您看,外面想见您的兽都从鬼界排到神界了,您真是名动天下第一兽!


    可是没有。不是年年梦貔貅,而是年年夺魂貔貅。


    年年确认,老天奶奖励她心地善良,让她再续生命穿到了另一只死掉的貔貅身上!


    年年从洞穴中发现这只貔貅的姓名。他名唤辟星,是只威猛雄壮的公貔貅,字迹潇洒飘逸,家底丰厚。他的洞穴奢华无比,放有数不清的金元宝,丝绸锦缎的衣裳,古玩字画,无所不有。


    年年瞠目咋舌,不小心摔断了一支长长的翡翠烟斗,身后传来一个漫不经心的女声:“辟星,几日不见,你这宝贝命根子掉地上都不管了?”


    宝贝?命根子?谁!


    貔貅四爪着地,猛地转身,瞪得圆咕隆咚的双眼中跃进一个二脚着地的东西。


    唔……没有毛的凡人?


    “哟,我们的大云游商人怎么还躺在洞里,你不是说要出远门吗?”那人额头生着三枚赤青色痕迹,给她一摞金元宝,“你瞪我做什么?喏,上回交易给你的金子。”


    年年岔开貔貅腿,眯着貔貅眼睛,狐疑地接过金子。面前的金子散发出诱人的香气,像是香香软软的小蛋糕。


    “你不吃?”那人抱着手,挑眉道,“你不是吞金兽吗,现在没兴趣了?”


    貔貅……吞金兽……哦,原来貔貅顿顿都吃金子的吗!


    这么硬的东西,真的能吃吗?


    年年不敢露馅,伸着爪子,翘着兰花指掏出一颗金元宝,在对方眉毛挑破天际前小心翼翼地吃下了金元宝的一角。


    哇哇哇哇哇,好吃!


    “你吃相变这么优雅?”


    话一说完,年年便大口大口地将金元宝吃了个爽,打了个大大的饱嗝。她心满意足地揉着肚子,浑身都充满力量,总觉得食金之后,身上散发出了一股奇特的异香,但很快就闻不到了。


    那人怪怪地看了她一眼:“你最近有点怪,吃鬼气了?”


    “欸,没有哇!”貔貅眼睛大睁,浑身僵硬,故作镇定。


    “嗯哼……”那人挑着眉走了,“行,明日再来找你。”


    年年吓得不行。明明明日?再来一回,岂不是直接露馅?露馅会怎么办?会不会油炸貔貅酥烤貔貅闷蒸貔貅?!


    年年在洞穴里阴暗爬行,苦苦求佛,最后在月光消失的刹那心虚地离开洞穴,一溜烟儿跑到了最近的人类居所地。


    人类……人类们这次不要赶她啊……


    年年并不知道,年兽这么遭人类讨厌,貔貅却这么受人类欢迎。


    貔貅亮相之时,这里的人为了接近她,争取她,互相大打出手,用牙咬的,用绳子捆的,用刀捅的……


    她迷迷糊糊地想,自己死之前许的愿望好像成真了,她真的变成了人见人爱的好兽,所有认出貔貅的人类都在夸她,喜欢她。


    年年最后被一个身穿锦罗绸缎的人类,据说是县主的人,带回了家。


    那个县主人类对她说,她什么都不用做,只需要待在这个屋子里就可以。


    年年睁大眼睛:“什么都不用做?”


    “没错。”李县主摩拳擦掌,目露精光,“只要你待在这里,我会一直养着你。”


    “我要吃金银。”年年甩尾巴。


    “这有何难?貔貅吃金,天经地义,我辈见貔貅,想来是天下来财,”李县主大着胆子抹了一下貔貅的鬃毛,啧啧称奇,“天下竟真有这等神兽,真是老天赏脸,我命不俗啊!”


    年年听不懂他在讲什么,吃了四条金子,稀里糊涂在房柱子上睡过去。但貔貅的耳朵很灵敏。第二日,她听见旁人低声议论她睡在柱子上,才知道没毛的人类日日都睡在床上。


    说起来,这只叫辟星的貔貅洞里也有一张柔软的大床,看来他很懂人类的规则。


    她住在县主的屋子里,县主送给她四枚“臂钏”,她依着县主的意思套在四脚上,“臂钏”拖着长长的链子,叮叮当当的,年年找到了和当年在神界的柱子上一样的熟悉感。


    她就这么一边吃一边睡,把这里当成了另一处好过活的洞穴。直到有一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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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县主气哄哄回来,将她口边的金银夺走,没由来发了一通脾气,又好声好气地道歉,求貔貅大老爷能够带来金银。


    “……家底都要吃没了,您开开恩,给点财运吧。”


    李县主嫌弃她没有给他带来财富,可是年年根本不知道怎么可以给别人带来财运。年年想哭,可哭不出半滴眼泪。貔貅只进不出,别说排泄,眼泪也流不出来。


    说来奇怪,就是从李县主发脾气那夜开始,听说县主有了进账。这片叫做千峰城的地方日子逐渐红火起来。


    李县主给了年年许多金银财宝,让她大吃特吃,她舒服得直哼唧,四条“臂钏”叮铃作响,听李县主恭维着貔貅大老爷的功德。


    “多吃些,大老爷,财气,好运,多多益善!”李县主摩拳擦掌,“今年犬子必能登科!升官发财死老婆!”


    年年耳朵一动:“……死什么?”年年没听清楚,但觉得这个字让她很不舒服。


    李县主嘿嘿一声:“大老爷,继续吃。哎呀哎呀,八方来财。”


    年年努力嚼着香喷喷的金子,避开李县主的手,貔貅耳朵一抖一抖。你才是大老爷,你全家都是讨厌的大老爷!


    年年讨厌大老爷这个词。她虽然如愿变成了人见人爱的貔貅,可是,她是如假包换的雌性。


    公貔貅,是她愿望的污点。因为她身上多出了一块没用的肉。


    在一个月黑风高的夜晚,年年啃饱了金子,靠在柱子上,后两爪着地,叉着腰认真看着腰下多出的那个部分。


    很丑,细细的鳞片不完全包裹着,令年年啧啧称奇:天下竟有如此丑陋之物。她随手拨弄了一下,那物变得越来越大,她浑身不自在,总觉得身体发烫。


    年年尝试让那物垂头,可是那物越碰越精神,越碰越烫,她整个貔貅身子都在发颤。


    年年和那物大眼瞪小眼。


    这该怎么办?


    横竖她都是母年兽,要不然,把这个碍事的物什儿去掉,成为真正的母貔貅?


    ——她虽然法力低微,可是割肉这件事,应该容易做到。


    年年闭上貔貅眼睛,想要一不做,二不休,双手做刀想要砍掉那块肉,这样她就能继续当母貔貅!


    说时迟,那时快,房顶哗啦一声被从天而降的巨响砸破,年年哆嗦一声,听见寂静的屋外传来人类们慌张的叫声。


    “怎么了?怎么了?”


    年年头顶传来阴恻恻的女声,她抬头一看,挂在窟窿上,那只鼻青脸肿的小年兽,正是她失散已久的原身!


    欸,原来她没有死?!


    “该死的小偷,让本大爷好找。”


    年年后退一步,那家伙目光锁住年年的手,大喝一声:“你在做什么,把手给老子放下!”


    年年瑟瑟发抖:“没……你,你是谁?”


    “本大爷行不改名坐不改姓,辟星是也。”那张熟悉的,好欺负的脸上,有着极不好惹的凶神恶煞的表情,怒目圆瞪,像是要把她生吞活剥一般,“你最好给本大爷老实点,把身体换回来,锁在这里简直败坏老子名声,平白无故让大家笑话!哼——小小恶兽也敢冒充瑞兽,老子一口把你吃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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