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不看一眼吗?”容姮掂了掂手里的包袱,惊讶于身侧少年的转变。
她分明记得,直到三日前他重伤于凶阵,意识模糊间还在不停唤着娘亲。
云逸告诉她,段若霜已有孕在身。
神尊座下弟子八位,除去徐鉴真,两位身死,一位失踪。
云逸和白澈只修医道,五百年来得以善终的剑修唯有云正和段若霜两个。
两人的情缘在整个仙门也是一段佳话。
云、段二人为太霄辰宫鞠躬尽瘁,蹉跎多年,终于能有自己的血脉降世,这对众人来说无疑是一件天大的喜事。
段若霜有孕的消息暂时没有对外公布,云正时时贴心照料着,神尊同样重视,就连昨日的拜师大会也特意留她在家中休息,对外只称是病了。
那些云靖困于凶阵,喃喃呼唤父亲与母亲的夜里,云、段二人正满心欢喜地期待着即将到来的新生命。
他对此一无所知。
临别之际段若霜表现周全,要说露馅更是无从谈起。
容姮心想,云靖的态度实在有些奇怪。
不过也没关系了。
银霜楼已经永远留在过去,前方还有新的事要做。
神尊和几位尊者早已吩咐,从此不得在雾晴峰提起一丝一毫过去的事。
容姮只是随口一问,却听见云靖道:“既入太霄辰宫,以除魔卫道为己任。此生与父母恐怕无缘再见,与其留下这些东西徒增伤感,不如不看。”
倒是说得通。
容姮点头,将话题引到今日最关键处。
她问云靖:“不瞒师兄,其实我一直想不通,凌师妹作为正道魁首,修为也远在你之上,为何你却要时时护在她身前?甚至为她甘愿做出那么大的牺牲?”
见提到自己,灵秋躲在远处,悄悄竖起耳朵。
云靖答道:“小秋不止救过我的命,我亏欠她的也不止恩情,护她是再正常不过的事。”
“此事与她的身份、修为毫无关系,只因她是她,纵天地广阔,人海茫茫,世间也再无第二个她。”
“我绝容不得有人损她分毫。能护她一世安乐,莫说牺牲,就是舍了这条性命又有什么可惜?”
云靖观察着容姮的反应。
他所说的绝不是违心话。
只是他不要早早地舍了这条命,不要死后才得到灵秋的怀念与眷顾。
他要活着站在她身侧,还要打破天命血脉活不过二十的预言。
他要与她千秋万世,长长久久。
所以绝对不能让她发现自己的真实身份,更不能让万丈崖底那只狐狸的预言成真。
太霄辰宫的人不值得信任。
从现在开始,除了灵秋,他谁也不信。
容姮听完他这一番话,内心不由震动,心头庆幸:还好小师妹如今不在此处。
她不知道,仅仅相隔十数步远的地方,灵秋躲在海棠树后,将两人的对话尽数听进耳中。
她不是第一次听到云靖的肺腑之言。
毕竟他早已经在江芙面前说了要她同生共死的话,还结了血誓。
当时灵秋在心底暗暗惊讶的同时免不了感叹此人忠诚。
忠于主人是每个仆人与生俱来的使命。
那时的灵秋虽然震惊于云靖的果决,却丝毫没觉得有什么不对。
然而现在她已经意识到云靖其实根本不想做她的仆人。
主仆身份一旦解除,他现在这么说不就意味着要她投桃报李吗?
灵秋忽然担心起来。
她可没有为云靖去死的打算。
回想江芙的话,灵秋不免纠结起来。
云靖说他欠她的。
可当年水境之外她救他也只用了些血和修为,远远不到付出性命的程度。
即便后来发生了那么多的事,她也好端端地活到今日了。
从前灵秋总觉得云靖应该亏欠自己,可当他真的承认亏欠,还要以命相报的时候,她却反倒没有那么在意了。
灵秋隐隐预感到,倘若某天云靖真的为她没了性命,其中意义恐怕不止单纯死去一个人那么简单。
这到底代表什么她暂时说不清,只是简单明确地觉得云靖还是别死为妙。
毕竟他死了就没人能做出最合她口味的桂花糕了。
一阵风过,满树棠花纷纷扬扬,簌簌落了树下姑娘满身。
灵秋想到自己从苍苍山走时锅里还蒸着一屉热气腾腾的糕呢。
趁着容姮对云靖说话,她悄悄离开了阳华境。
“凌师姐!你可回来了!”
灵秋一落地,池鸢就飞跑上前,就差没扑倒她身上。
灵秋往她身后的厨房张望:“没人发现我不在吧?”
池鸢摇摇头:“今日一早隔壁的两位师姐和一位师兄分别来探望过师姐,都被我成功糊弄过去了。”
“对了,昨日师姐走后不久圣子也被神尊传见了,现在还没回来。”池鸢补充道。
原来是徐悟召见,难怪云靖会在阳华境里。
这批入选内门的弟子里只有他能光明正大地向父母道别,恐怕也是徐悟特许的。
灵秋心里,太霄辰宫优待云靖的看法又牢固几分。
她看看腰间的香囊,举起来问池鸢:“你觉得这香囊绣得好吗?”
池鸢看着有些歪斜的针脚和只能勉强辨认出品相的两只鸳鸯。
对着灵秋明若烛火的眼神,她实在夸不出一句违心的话。只好小声纠结道:“虽然这只香囊模样……平平,不过是圣子亲手所赠,所谓礼轻情意重,想必圣子的心意绝没有半分作假!”
“得了吧。”灵秋摆手,“很明显你也觉得这香囊难看。”
看来还真是自己不知哪里惹了他。
既然如此,怀着微弱的期望,灵秋接着问池鸢:“昨日的桂花糕在哪儿?就是我让你告诉云靖让他热起来的那些。”
池鸢闻言露出为难的表情,纠结道:“回师姐,桂花糕……没有了。”
“没有了?”灵秋不可置信,“他连桂花糕也不给我留了?”
“不是不是!”池鸢忙摆手,“圣子本来是给师姐留着的,只是、只是……”
“是什么?”
灵秋正等着池鸢回话,转头一看,好巧不巧,薛成昭端着一只白玉盘子朝这边走来,手里正捏着啃了一半的桂花糕。
他完全沉浸在香甜的美味中,丝毫没注意到一边的灵秋,大摇大摆地进了厨房,望着空空如也的锅向池鸢咋呼道:“师妹,桂花糕没了!?怎么只做了这么一点啊,我还没吃饱呢!”
“师姐……如你所见。”池鸢埋下脑袋,伸手指向厨房。
她语速飞快:“薛师兄昨日晚上回来饿了就把厨房里的饭菜吃掉了,早上更饿就把桂花糕也全吃了。他动作太快,我根本来不及拦……”
“是吗?”
灵秋挑起一抹冷笑。
这厢,迟迟没能等到回应的薛成昭终于朝这边看过来。
然而还没等他看清楚,手中盘子被一股强劲的剑气击中,噼啪一声碎成了渣渣。
“我靠!师妹你——”
薛成昭的话彻底断在喉咙里。
灵秋站在不远处,对着他露出一个皮笑肉不笑的表情。
阳光明媚,薛成昭忍不住打了个寒颤。
昨晚池鸢说过什么来着?
他努力从饿得昏头的记忆中提取出她的话。
噢,灶上的饭菜和糕点都是大师兄特意给凌秋留的。
给凌秋留的。
凌秋的。
天杀的!他抢了凌秋的饭!
他完了。
薛成昭当场扯出一个讨好的笑容,大大方方地迎上前:“凌姑娘。不,凌师姐!太好了,你终于醒了!”
稳住,只要装作什么也没发生,她未必会对他怎么样。
只要坚持到大师兄回来就能得救了!
薛成昭走朝灵秋走去,还没靠近,一道剑气立即朝他飞来。
薛成昭眼疾手快地闪开,一面逃命一面叫道:“我错了,我错了!这完全是误食,是误食啊!”
剑气像老鹰捉小鸡似的追着他满院子跑。
薛成昭大声道:“太霄辰宫禁止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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门相残,你快住手!住手!”
灵秋的声音传来:“不好意思啊薛师弟,我也不知道怎么回事,突然就控制不了剑气了。如果不小心伤到你,完全是误伤,是误伤啊!”
她冷哼一声,语气毫不慌张,只顾驱使剑气猫捉老鼠似的追着他打。
薛成昭感受着皮肉上传来的冷意,抱头鼠窜,生怕一个不小心就这么交代在这儿。
慌不择路下,天边忽地飞来一道法咒,打在剑气上,瞬间将它击得粉碎。
灵秋惊愕转头,却看见云靖和嵇玄尊者双双落地。
薛成昭当即不管不顾地扑上前,大喊道:“师兄救命!”
“发生什么事了?”云靖微微蹙眉。
薛成昭:“凌秋要杀我!”
云靖的眼神落到他身上——薛成昭手里还紧紧攥着剩下一半的桂花糕。
“她不是无故杀你。”
他本想这么说。
然而余光瞟到一边满脸肃色的嵇玄尊者,说出口的话就变成了质问:“太霄辰宫禁伤同门,凌师妹方才是在做什么?”
“你叫我什么?”灵秋不可置信,身后的池鸢早已无比迅速地跪了下去。
池鸢拉了拉她的衣角,示意她跪下,口中同时道:“拜见尊者、圣子。”
灵秋看一眼云靖身侧对自己冷眼相待的嵇玄,只见他那两道浓眉斜飞入鬓,如怒弓绷紧,显然正压抑着火气。
云靖的脸色是冷的。
池鸢在身后疯狂拉扯她的衣角。
周遭威压隐隐约约,似有爆发之意,强力远在她所能承受的范围之上。
沉默片刻,灵秋当即跪下,垂首道:“拜见尊者,拜见圣子。”
她的声音微微发颤,扮可怜愈发熟练。
嵇玄这才开口质问道:“为何纵剑追赶同门?”
灵秋带着颤音,显得有些不知所措:“并非有意,实在是弟子重伤未愈,尚且不能控制灵力,这才纵使剑气飞出,不小心惊吓了薛师弟。”
她不经意一动,衣袖上移半寸,灵脉上那道狰狞的伤口便暴露在众人面前。
徐悟施下的符咒依然环绕在手腕上,日夜不停地疗愈着受伤的身体。
嵇玄的眼神自她身上扫过,冷哼一声,问薛成昭:“是她说的这样吗?”
他所带来的压迫感太强,薛成昭双腿一颤,跪了下去,当即道:“回尊者,确实如此,是我一时情急,误会了。”
开什么玩笑,早在家中他就听说过,太霄辰宫十二主位,最不能惹的就是这位嵇玄尊者。
传闻此人嫉恶如仇,平生最恨妖魔,为人不苟言笑,治下极严,严格奉行太霄辰宫门规。
一旦被他抓到错处,不仅得不到半分怜悯,甚至还会重罚、狠罚,雷霆手段,简直就是太霄辰宫活阎王。
他本就自觉对不起灵秋,眼下便存心替她把今日之事遮掩过去。
薛成昭紧张地等着嵇玄发话,把头埋得低低的,生怕自己被他瞧出什么异常。
好在嵇玄什么也没说,只是发话道:“今日在场之人罚跪静思三个时辰。”
他特意指了指灵秋:“你。跪十个时辰。”
言罢拂袖离去。
离开之际,嵇玄向云靖严肃道:“这批入太霄辰宫的弟子里你是师兄,自然要做好师兄的样子,切忌偏袒徇私,折辱了仙门圣子的名声。”
他御剑上天,居高临下:“师兄命我和妙华两人一同授你法术,你且记着,倘若叫我发现你行事不正,后果只会比你能想象到的糟糕百倍。”
利剑在天上划出深深的裂痕,强大的力量扑面而来,几乎叫人窒息。
云靖站在陡峭的悬崖边,死死注视着嵇玄的背影,直到他的气息彻底消失在天际。
灵秋从地上爬起来,掸了掸衣服上的尘土。
总有一日魔族踏平太霄辰宫,她要把这些仙啊尊啊的杀得毛也不剩!
去死吧。
她把手伸向腰间,两三下解开香囊,大步上前,当着云靖的面将那两只绣得像彩鸡的鸳鸯狠狠扔下悬崖。
护她?
护个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