室内再次安静下来，烛光在墙面摇曳着。
下一秒，榻上的方璃睁开了眼睛，眼中一片清明。她看了一眼角落里的香炉，不屑地笑了一声。这么多年，她什么毒没吃过，若轻易被迷香迷倒，她也不用活到今天了。
她直起身，手中的东西顺势滑落在地上。方璃蹙眉盯着地上的书册，最终还是妥协地捡了起来。她慢慢地翻开书册，不由得愣住——书中记载着各类武器招式、内功心法，甚至连攻破万俟刀法的剑谱都被画在最后一面。
明显是王弃尘最近才完成的。
方璃拂过书上颤抖的墨迹，突然飞快地将书册合上，深吸了一口气，眼神复杂地盯着书封。命运真是摸不透的东西，总是在她决定杀了王弃尘时发生什么事让她心软。方璃不再犹豫，将书册放进怀中，大步朝门口走去。
她抽出剑，破开紧锁的门。拎着剑一路奔向舞坊，街上碰上的江湖人，或好奇、或不怀好意地盯着方璃，方璃心中杀意更甚，却没有停下脚步。可惜一个不长眼睛的大汉竟一路紧随着方璃，方璃不耐地停下脚步，转身盯着他。
壮汉见状没有丝毫心虚，反而嬉皮笑脸地凑近方璃，伸手想触碰方璃的脸：“你也是来夺宝的吧，不如你我同行，我保证你能......”下一秒，他就说不出话了。
方璃静静地看着壮汉在自己面前倒下，迅速地抽回插进他心口的剑。她挥开耳边的聒噪：“怎么会有人这么蠢？竟然毫无防备地站在一个拿着剑的剑客面前。”
她警告地扫过其他人，看到他们闪避的眼神，冷嗤一声，最后踹了一脚壮汉，转身消失在街角。
金蓝交错的花纹出现在眼前，方璃上前刚想扣门，却止住手，侧耳试图听清舞坊内的动静。断断续续的交谈声传到她的耳中，方璃抬起头，一脚将门踹开。她提着剑冲了进去，警惕地看向四周。可除了惊慌失措看着她的老人孩童外，室内空无一人。
方璃见状立刻将带血的剑收起来，靠近中间的朴娘子，还没等她开口，朴娘子便疑惑地开口：“方姑娘，城门不是被关了吗？你怎么在这？”
“哦，是这样。城中不安全，我和庄主不放心你们，就混进来找大家了。”方璃试探地问道，“你们怎么都在这？”
“方姑娘不是明知故问吗？”朴娘子扬起一个笑容，“不是你让那位公子带大家来这里避难吗？”
方璃笑着掩过这个话题：“不说这个了，城中局势不明，我先带你们出城。”她麻利地招呼所有人，确定城中剩余的人全在舞坊中后，便掩护一众人离开了舞坊。
一行人沿着偏僻的小路行走，前方巷子突然传来脚步声，方璃警惕地回头，示意大家嘘声。蹩脚的口哨声越来越近，方璃装作没听到一般，低着头迎面撞上来人。
“诶诶诶，你没事吧？”来人一把拉住后仰的方璃，方璃顺势挺身，匕首抵住了她的肚子。面前衣服破破烂烂的女子收回手，咽了下口水：“你要干嘛？劫财还是劫色？”
“别出声，这附近还有人吗？”方璃不理会她的不正经。
“没有啊，但凡有点本事的人都去鎏金山庄了吧。”
方璃死死地注视着她，确定她没撒谎后，手上却加重了几分，警告地看了一眼女子后，方璃回头道：“快出来。”一众人立即从后面走出来，麻溜地从二人身边跑走。
确定人都走到前方后，方璃推开女子：“若是我们行踪泄露，我一定来找你。”便匆匆地追上队伍。那女子竟缠上了方璃，在她耳边叽叽喳喳：“你要带他们去哪呀？是要出城吗？能不能带上我啊？这里也没有传言的那么有趣，想出去还出不了。你怎么不说话啊？我也可以保护他们的。”
方璃一面盯着四周，一面忍受她的吵闹，终于方璃低呵一声:“闭嘴！”队伍的孩子都嘻嘻地笑起来，看看一脸无辜的女子，方璃无奈道：“随你跟着，安静点。”女子嘿嘿一笑，混到了队伍中。
不久前才见过的城墙破洞很快出现在众人面前，方璃送了一口气，跑着上前，飞快地将周围的麻袋搬开，示意他们从洞中钻出去。她站在洞边搀扶每一个人，不断叮嘱道：“一路向东走十里就能看见一片废墟，万俟庄主和你们的家人都在那。记得把你们身上的食物给他们，还有让大家千万不要回来。”
很快来到队伍最后一个人，方璃抬头看着磨磨蹭蹭的女子，挑眉道：“还不出城，难道也要我扶你吗？”女子突然凑到方璃面前：“我是丐帮康余，你叫什么？”
“丐帮？好特别的帮派。”方璃虽疑惑，但也没有隐瞒，“我叫方璃。”
“方璃？方璃！”康余突然夸张地看向方璃，“你就是那个帮派扫把星啊。”
方璃眉头微蹙：“什么扫把星？”
“江湖上有一个传言，说有一个叫做方璃的女子每到一个地方，那个地方的帮派就会突遭大变。”康余一口气说了一堆，突然反应过来，立刻找补道，“不过我看他们都是胡说的，我一见到你便知你会是一个有大造化的人。”
方璃轻笑：“原来我有名气到这个地步了，帮派扫把星，我喜欢这个名号，我会更努力做实的。行了行了，你自己出去吧，我还有事呢。”方璃把康余往洞里塞了一把，便不管她，转身离去。
“你不走啊？那你小心啊。”
身后传来康余的声音，方璃挥了挥手，脚步更快了。
*
鎏金山庄的大门出现在眼前，方璃皱着眉头看着一路流到脚边的血迹，缓缓地跨过门槛。映入眼帘的是散落在四处的尸体，身上皆伤痕累累。方璃神色不变地绕过尸体，往里走去。很快她便焦躁起来——鎏金山庄弯弯绕绕，她得何时才能找到黎磬和万俟渠。
正当她站在游廊前犹豫时，她的脚边突然传来呻吟声：“救、救救我。”方璃一惊，收回脚，低头看向地上奄奄一息的男人。她眼睛一转，立刻蹲下，焦急地问道：“是谁伤了你？告诉我他们在哪，我这就去为你报仇。”
那人果然上当，颤抖地指向最顶上的一间屋子：“是黎磬挑唆外来人伤了我们，他们就在藏宝阁里。”方璃转身就要走，那人挣扎地抱住她的脚腕：“方女侠，先救救我。”
方璃一听，弯腰看了一眼他的脸，扬起讥讽的笑容：“当时卖水的时候不是挺嚣张的吗？敢情是记恨上万俟沅，不服她的人就有你吧？好日子不过，非要造反，那就只好请你去死了。”
她毫不留情将脚抽出来，大步朝着山上奔去。方璃一落地便听到屋内传来的争吵声，她小心地靠近屋子。
“黎磬你这个狗贼！这是我师父留下的收藏品，你凭什么将他们送人!”
“万俟瀚心术不正，为害一方，这些东西必也来路不正，我身为无极门门主，自然有资格将他们归还给江湖。”
“无耻！”
“不过只要你将那东西交出来，我倒可以饶你一命。”
“你是疯了吧。金沙城地处大漠，万俟瀚把火药放哪我怎么会知道？想要我命就直说！真可笑，无极门先后出了两个天才，最后竟然由你这个虚伪小人继承。”
“无药可救，我杀了你！”
听到黎磬暴怒的声音，方璃立刻走进藏宝阁：“说得好，他的确是个虚伪小人。”黎磬的剑即将落到万俟渠脖颈，闻言立刻将剑尖对准方璃。
万俟渠死里逃生，喘着粗气，也看向方璃：“你怎么混进来的？城门不是关着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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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呵，我不和废物说话，”方璃举剑直指黎磬，“黎磬，上次你从我剑下狼狈逃走，今日还敢在城中挑起风波，你敢不敢下来与我再战一场？”
黎磬听到方璃的话，脚步明显上前一步，但很快又恢复云淡风轻的模样：“姑娘，不要再说疯话了，快离开这里吧。上次你和你的同伴从我手中夺走我师兄的霜锷剑，我不与你们计较，了这里的其他人可没我这么好说话。”
方璃注意到周围搜刮宝物的人都停顿了下来，便悄悄做出防御的动作。黎磬嘴角翘起一个弧度：“霜锷剑可是我师兄唯一留下的东西了，于无极门而言可是无价之宝啊。”
他的话音刚落，一个高个男人便凶神恶煞地向方璃冲了过来，嘴里叫嚷着：“黎门主无忧，我这就为无极门夺回宝剑。”
方璃瞳孔一缩，侧身躲过挥来的拳头，却依旧被拳风逼退了两步。她暗骂一声蠢货，手中剑便刺了出去。男子躲也不躲，任由剑刺向他。方璃惊讶地看向剑尖——锐利如它，竟无法刺进男人的皮肉。
“我金身已成，你这个小丫头，还想杀我，不自量力。”
“是吗，那就让我看看你有多厉害吧。”方璃冷笑一声，屏息调动全身内气，剑影先行，袭向男人身体各处。男子沉声一呵，剑在他身上碰撞出叮当声。
没过多久，方璃退回原位，额间冒出薄汗，死死地盯着眼前的男人。男人哈哈大笑：“小丫头，别费力气了，你还是乖乖将霜锷剑交出来吧，我还能让你死得痛快些。”
“兄台，手下留情啊。”黎磬的声音从高处传来。
方璃没有理会两人虚伪的交谈，依旧面无表情地注视着男人，看着他越来越紊乱的气息，终于笑起来：“来啊，怎么还不过来杀了我？”
男子的笑容慢慢消失在脸上，想冲过来，却只在原地踉跄了几步。
“金身防得住利剑入体，难道还能防得住剑气点你的穴位吗？下辈子别练什么金身了，穿件护甲才是王道。”方璃敛起笑容，目露凶光地闪现到他面前，挥剑划破男人的双眼。
男人难忍疼痛地捂住眼睛，弯下腰。“去死吧。”方璃狠狠将剑从高处刺下，一剑穿喉。
方璃将他从身边踹开，仰头看向面色铁青的黎磬，高声道：“还有谁想来，一起上吧。我很早就想知道我的剑术到了什么境界了。”
手中、怀中都拿了几件东西的人们互相对视一眼，又看了一眼方璃，始终没有动作。黎磬突然咳嗽一声，警告地看向他们。果然下一秒，阁中所有人都拿出看家本事，朝方璃袭来。
同时，方璃也无惧地提剑冲向他们。各式武器在方璃周身擦过，一众人顿时打得不可开交，一时间难分上下。几人身上多多少少都出现了血痕，方璃的剑刚从一人的心口拔出来，背后便传来一阵剧痛——一枚飞镖正插在她的后背。
突来的疼痛让她眼前一黑，她明显感到又一枚飞镖向她袭来。方璃运气闪开，环视虎视眈眈的众人，立即从怀中拿出一个药包，向地上狠狠砸去。浓厚的药粉顿时飞扬起来，遮住他们视线。
被药粉包围的人都剧烈咳嗽起来，方璃静心分辨他们位置，下一秒便闪身进去，没给他们一点反应的机会，一剑解决了所有人。药粉散尽，只余方璃一人站着。
方璃拔出背后飞镖，点住穴位，勉强吸了一口气。她再次看向黎磬，拎着剑向他走过去。
黎磬此时却是一脸镇定，得意道：“你不会以为你现在还能伤得了我吧？你会不会太高估你自己了？”他说着便主动上前一步。
方璃停在台阶前，突兀地开口：“你这么嫉妒你师兄，害死他之前你很得意吧？”
她仰起头，两人就这么无声地对峙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