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9. 横云断岭

作者:咸鱼女史本书字数:K更新时间:
    乐川面白似玉,修眉凤眼,容貌出色,举止温文尔雅,谁见了不叹一声浊世翩翩佳公子。


    贾琏却如见虎狼,慌忙低头,深深作揖,好遮掩自己的脸色:“在下贾琏,见过乐公子。”


    穆漪道:“天缘凑巧,也算他乡遇故知,不如到里头叙谈片刻。”


    贾琏道:“世子相邀,本不该辞,只是愚弟这几日身上不好,只怕将病气浸染给世子和陆公子,反倒不美,且容过几日,小弟病愈,备一薄酒与世子、乐公子接风。”


    穆漪料不到之前在京城,贾琏明明各种上赶着趋奉,此刻却仿佛避之不及,连理由都十分不走心。


    他们在上头看着他那间客房,一波接着一波的鸨母带着歌妓进去,说什么身子不好?


    再则自己这几日也就要启程回东平王府了,哪里还有什么过几日。


    穆漪脸沉了下来,他身份高贵,少年气盛,从不曾被人当面拒绝,冷笑一声:“既是嫌弃本世子,那便算了。”


    贾琏并无得罪了贵人的惶恐之态,而是匆匆一揖,便告退了。


    穆漪之前在乐川前夸了海口说贾琏贪慕名利,必定趋奉过来,如今却被他这避之不及的态度惹得心头大怒,满脸寒霜:“不知好歹的俗人一个,我都说了不值得结交,若拙还是算了吧。”


    乐川微微一笑:“子澜实不必生气。你也说他之前八面玲珑长袖善舞,这如避蛇蝎的反常,倒不是冲你而来的。我看他见我,面色大变,竟像是认出我了。”


    穆漪一怔:“你几乎都在皇陵那边,平日足不出户的,他如何认得你?”


    乐川目光闪动,却只涩然摇了摇头:“不知,但他一反常态,避之不迭,必是猜到了。这位琏二爷,果是簪缨世家出身,杀伐果决,不是简单人。”


    他神情微微有些惆怅:“子澜不必为了他不愿与我结交,便疏远了他,危墙不立,这也是人之常情,更何况他乃是华阀贵子,自要避嫌的。”


    穆漪不屑道:“若拙过于忠厚了。此等攀高踩低的浅薄蠢物,咱们不必理会了。”


    乐川苦笑:“皇陵清苦,恶吏贪酷,十日必要点卯三次,轻易不得见外客,今日难得见到故友,已是平生侥幸,何敢再奢望更多。”


    穆漪也只能宽慰他道:“溪山清净,正可远离尘嚣,散发投簪,修身养性,以待云开日出之时。”


    乐川低声道:“一生襟抱,也不过只能付之浮云了。今日有劳子澜来探我,又有水王爷关照,才得一日轻省。今后山高水长,恐难再有相见之日。”


    穆漪面上恻然,执了乐川的手:“命数之事,谁知明日呢。之前为你大病一场,应天府尹被问了罪。到底是天家血脉,岂容他们任意作践的,毕竟太上皇老人家还在。如今他们不敢再克扣你衣食了。府尹被罢免了,府丞看我王府面子上,这几日不会为难你,走罢,再去痛饮几杯。今朝有酒今朝醉。”


    说着两人自回了包间,却见下头贾琏匆匆离开了小广寒楼,登车而去。


    贾琏坐在车上,却是面沉似水。原本为了直播拿到了打赏,心情激动,此刻却如堕入寒渊,又冷又沉。


    那位乐公子,与宁国府贾蓉媳妇儿,秦氏的模样有七八成相似!


    之前看着弹幕里头说的那些什么废太子的女儿,他也没怎么放在心上,但当猛然看到这样一个与秦氏面貌相似的“旧族公子”忽然出现在金陵,还与穆漪相交甚笃的时候,他浑身的汗毛都竖了起来。


    义忠亲王当初坏了事,亲王、王妃和世子、世子妃都畏罪自尽了,王府抄没家财,妃妾、丫鬟、家奴充公发卖,只剩下几个年幼的儿女,宫中并未降罪,只削了爵废为庶人,命其在金陵的皇陵守陵。


    虽未囚禁,但地方官员负有监管之责,他们没有宫中之旨不能自主婚配,不得擅离皇陵,不能读书、科举、经商,只能靠着一点微薄的宗室配发粮米度日。


    这几个落难的皇孙,罪人之后,地方世族、官员都是避之不及的!


    空穴来风,秦氏本就是收养,若果然是义忠亲王的子嗣,那这位面貌相似的乐川公子,恐怕也是了。


    穆漪是东平王世子,为什么要和这个乐川结交?难道真的是旧识?乐川公子和东平王世子相交,穆漪原本眼高于顶,根本看不上自己的,刚才却要引荐那乐川公子和自己认识,难道全无所图?


    还有,秦氏如果是义忠亲王的女儿,嫁给贾蓉之时,义忠亲王早就坏事,是谁为她大动干戈隐瞒身份嫁入宁国府庇佑?能做到这一点的,似乎只有太上皇。


    伯父贾敬当初明明是进士出身,却在义忠亲王坏事后,将爵位留给堂哥贾珍袭爵,醉心问道,不问世事——如果说他对秦可卿的身份完全明白,那么是否意味着宁国府早就与义忠亲王非同一般的关系?


    宫里……知道吗?


    宁国府的嫡孙,娶了义忠亲王的女儿。


    荣国府却送了个女儿到今上身边。


    宁、荣二府,是分开押注,还是两府实际上早已对立?


    还有那本《红楼梦》中,数次写了自己去平安州办事,而且是“机密大事”,甚至是和节度使相交,回来后亲爹还大喜,赏了自己秋桐。


    他之前一直不明白,自己要去平安州能办什么事,而在书里,又有说到薛蟠去到平安州贩货遇到匪盗,可见平安州并不太平,而与王家同声共气的薛蟠,薛家嫡系独苗,为何偏偏要贩货到匪盗横行的平安州?


    此刻他见到这个乐川,却忽然想起来一件事,皇陵与平安州其实相邻。


    王子腾若是按书中所说,很快就会被从京营这个关键位置上外放,做九省统制,前去巡边。


    然而九省其实各有节度使,高高在上的九省统制,与掌握京营七十二卫三十万军队的实权节度使,不可同日而语。这个九省统制与京营节度使,其实是明升暗降。


    王子腾调离京营,然后身世可疑的秦氏忽然去世。


    紧接着皇上提拔了元春大姐姐为皇妃,贾府荣耀至极,烈火烹油。


    而从书上看来,最后大姐姐是被秘密赐死的,这是完全放弃了贾府。


    贾府做了什么,导致了皇上从容忍、安抚,到彻底厌恶和放弃?


    如果说,秦可卿的死,根本不是什么所谓的奸情暴露,或者书里所说的什么堕胎而死,而是贾府见到王子腾被调离,心生警惕,于是毅然与太上皇、义忠亲王一脉切割。


    皇上满意了贾府暗中的表态和效忠,于是封了大姐姐元春为妃,以做安抚。


    但即便如此,皇帝还是对四王八公的势力深深忌惮。薛家送女入宫未遂,然后是贾府贵婿林如海急病而逝,甄家被抄,叔父贾政外放,保龄侯史鼐外放。


    贾府感到了不安,手中权力如冰山融化,日夜流失,贾家已无力挽回颓废之势。


    于是在擢取更多权力的驱使下,四大家族重新找到了新的棋子——义忠王的幼子,只怕背后也有着太上皇的支持。


    薛蟠贩货去平安州,恐怕也是薛家的表态,新的薛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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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继承人,为新的主子效忠,运送财物。


    四大家族利用平安州与皇陵靠近的地理优势,在平安州秘密谋划,从而彻底惹恼了皇上,导致了最后四大家族的崩塌毁灭。


    如此种种……一切便说得通了。


    虽然是大冷天,贾琏浑身的衣服仍然被汗给打湿了。


    这些天自他得了万象宝鉴后,一直反复思忖那些隐在风月之事里的一鳞半爪,想要找到贾家覆灭的缘由,今日一见那乐公子,忽然所有的草蛇灰线,都连了起来。


    原来答案昭然若揭。


    ===


    金文翱走进书房,看自家二爷坐在书房椅子上,长眉深锁,面色冷肃,不由心中微微一凛,垂手上前禀报:“二爷,除了今日您挑选的那几人,另外按爷的指示,买了会识字算数的小厮和丫头二十人,都签了死契,岁数都在十岁左右。”


    贾琏看了眼金文翱,微微点了点头:“就在咱们祭田的庄子上找个院子安置着,去找几个武师父来了教习骑射、弓马,另外再请个文先生教认字和识数,对外只说是学唱戏的,每旬都要考核。”


    金文翱应了是,贾琏又道:“之前让你在祭田附近继续扩买祭田呢?办得如何了?”


    金文翱道:“零零碎碎添了一千亩,两百亩水田,三百亩旱地,五百亩山地。”


    贾琏微微点了点头:“山头也买下来,契书都要在官府备案,入为祭祀产业。”


    金文翱心惊肉跳:“是。”他又问:“另外那一对胡儿兄妹,还有那个叫幼香的女孩子目前还在他们妈妈那里,都问哪一日送过来为好。正要请主子示下,是接来宅子上,还是接上船安置。”


    这三人身价却高,一人五百两银子,金贵得很,和那些小厮丫鬟不同。他看得出来主子几乎就是冲着那个眉间有着朱砂痣的小姑娘来的,他不敢擅作主张。


    贾琏道:“先不接,你安排几个人,到那新北门外陈家的门户盯着,勤打听些,那鸨子不安分,听说这等人家往往待价而沽,若是有人出价更高,便二卖三卖的,得看紧了,若是遇到不对的,即刻来报。”


    金文翱一怔,若是怕一女二卖,赶紧接过来不就行了?但主子交代,他也没多问,只一一都应了。


    贾琏看他不多问,也不爱自作主张,有眼色有机灵,这几日交代的事,办得妥当,连金彩那边,他也没说出去,嘴密也是一桩大优点。


    他如今手里缺人,身边的人,要么是王家陪过来的,要么是贾家二三代的世仆,全家兄弟姐妹媳妇子都在两府当差,个个都是二等主子,难使唤不说,但凡做点什么,都瞒不住人。这才是他换了银子,便急着买人的缘故。


    他需要完全属于他琏二爷的心腹。金文翱就不错,金家是老太太陪房,人口不多,两口子都在南京,鸳鸯和她哥哥又在老太太房里当差,嘴密,不爱多管闲事。


    因此金文翱倒是个难得的人选,还没成婚,又能干嘴密。


    他点了点金文翱:“这些日子你交接一下,庄子上的事找几个靠谱的人接手,到时候随我进京,还有差使交给你办。”


    金文翱心下大喜,连忙上前叩谢主子大恩。


    在南京,远离主子,再如何优秀,也无出头之日,但能跟在荣国府长房二爷身边,这可是实打实的荣府爵位继承人,前程还用说吗?


    他叩谢后要退出,一眼瞥见这位爷,却是仍然深锁愁眉对着案上空笺,手中笔久久不落,也不知是何等大事,难住这位绝顶聪明的少主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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