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1章
新闻爆出的时候，Lia正在SBS电视台。
《KpopStar》第一期计划在十月第一周录制，过去的两个月，她几乎都泡在节目组里。
参加节目的大多是没有舞台经验的素人选手，她需要和其他顾问一起帮他们筛选、编排演出曲目，以适应电视台录制需求。为了呈现出更好的效果，选手们的伴奏音轨大多需要重新定制，仅是协调音轨修改、确认新版本，就足够让她反复在会议室和录音室之间来回奔波。
虽然主导节目落地的三家娱乐公司和电视台本身都各自安排了专业音乐制作人，但时间紧张、任务繁重，所有人都在超负荷运转。
她几乎没有空闲，连俞承浩的生日，她也只是匆匆抽出一点时间，在电视台附近和他见了一面，又立刻赶回节目组。
坦白说，她显然不是一个合格的恋人。
在这段关系里，一直都是他在配合她的时间、她的行程。她时常感到内疚，但他就像一潭安静的深水，似乎可以无限制地包容她的一切。有时她会忍不住想，深水之下，究竟隐藏着什么？但这样的念头很快又被堆积如山的工作压了下去。
他唯一明确表达过的分歧，就是是否要公开这段恋情。
俞承浩并不避讳公开约会，但她大概是受了崔经纪人的影响，对公开一事始终抱有抵触。
舆论不可预测，她不想把两人的私事摆到台面上，任人捕风捉影、随意议论。这种抗拒也在行动上表现得很明显。每次约会到最后，都会被她改成非公开的私下场合，只是俞承浩一直在迁就，他们倒也从未因此真正争执过。
今晚是久违的见面。
那位柳权泽导演的电影即将开拍，前期筹备时间之长，让她几乎都快忘了，当初那个剧本其实还是她帮忙转交给俞承浩的。
今晚，导演、编剧以及几位主要演员私下聚会，因为大家都会带上家属或伴侣，俞承浩提前两周便和她约好了这一天的时间。
他似乎对这部电影抱有格外高的期待，提起的次数多到连Lia都能大致记住剧本的内容。这几天他更是频繁在电话里反复确认，直到她再三保证一定会准时出现，他才终于放心。
想到这里，Lia又看了一眼手机。
她正坐在节目组临时改造的会议室里。这个房间供《KPOPSTAR》节目组工作人员自由使用，此刻长桌旁坐着三两个人，安静地处理着各自的工作。
时间已接近傍晚，从电视台到预定餐厅的路上需要一个小时，她只剩不到一个小时可以用来处理工作。
她戴着耳机，专注地在随身携带的笔记本电脑上修改音轨文件。条件有限，她神情紧绷，手下动作熟练而迅速。
有人轻敲会议室的门。
旁边的同事抬头，见到门口来人后，伸手拍了拍她的肩膀，示意有人找她。
Lia摘下耳机，往门外看去。
“努那。”
一个长相清秀的男生抱着平板，站在门口，有些拘谨地向她打了个招呼。
来人是金宇灿，是通过节目海选的选手之一。
临近首期录制，Lia和另外两位音乐顾问正在帮选手们做最后的曲目细节调整。
按理说工作人员应当对所有选手一视同仁，但人心并不是精密的机器。除了李夏怡，Lia最上心的，就是金宇灿。
同样是美籍韩裔，金宇灿成长环境和她相似，年纪也只比她小几个月，走的是唱作歌手路线。
如果说李夏怡是嗓音天赋点满的天才型选手，那么金宇灿大概算是各项都不出错的均衡型选手。外貌、技巧、创作能力每一项都不差，却没有一项能做到顶尖。
从节目的制作角度来看，这类选手在观众缘上通常吃亏。他自己也清楚这个问题，因此总是会在私下偷偷找她，反复打磨作品和舞台。
“来了。”
Lia应了一声，心里大概猜到他找她的原因，略一犹豫，索性合上电脑，塞进随身的包里，跟着他一起走出会议室。
会议室虽然不禁止交谈，但一旦需要深入讨论，大家通常会自觉换个空间。
“去星巴克？”她走到门口，轻声问他。
“嗯。努那，要顺便一起吃晚饭吗？”金宇灿小心翼翼地问。
“不了，晚上我有约，我们尽快确认好。”
“好。”金宇灿听话地点了点头，两人一起下楼，走向大楼外的星巴克。
天色已经暗下来，星巴克里三三两两坐着的多是电视台的工作人员。由于放送工作时间不固定，这家店成了他们临时休息和碰面的常用场所。
两人取了咖啡，找了个靠窗的角落坐下。金宇灿递过手里的平板。
“我昨晚又改了一点歌词，努那，”他小心翼翼地看着她的表情，“可以帮我听听吗？我总觉得副歌这里还不够catchy。”
Lia接过平板，随口问他：“你又熬夜了吧？”
金宇灿抓了抓后脑勺，有些不好意思：“嗯。”
“过两天就要录制了，尽量保证睡眠吧，”Lia看了一眼他青黑的眼圈，“现场发挥也很重要。”
“嗯，谢谢努那，我知道。”
Lia也不再多说，低下头开始看平板上的内容。
金宇灿选择了一首原创作品作为初舞台的表演曲。
这不是她第一次帮他修改了。
过去两周，这首歌从旋律、歌词到层次都已经优化了好几轮，原本已经趋于完整，也符合一个安全、标准的选秀舞台思路。
但她很清楚他心里的顾虑。
——太安全了。哪怕在平均水平之上，也只是“挑不出错”，离真正的惊艳还差很远。
她知道问题所在，但在不脱离原创作者产出内容的前提下，她能做的调整很有限。甚至于，对她来说，重新写一首全新的作品都比这更容易。
她看过金宇灿过去的许多作品。以她的眼光来看，都算不上好。
创作这件事非常吃天赋，他显然不属于天赋顶尖的那一类。作为偶像出道倒是够用，可惜以他现在的年龄，要再进行系统训练又有些太迟了。
金宇灿安静坐在对面，见她皱眉，也不敢出声打扰，只是眼底闪过一丝急切。
来到首尔不过短短两个月，他的世界就被彻底颠覆。
他喜欢音乐，刚通过海选时，他几乎以为自己离梦想更近了一步。但很快，现实就狠狠给了他一记闷棍，最直接的打击，恰恰来自眼前帮助他的人。
明明几乎和他同龄，却在音乐天赋、审美感知等所有方面都远远超出他。几周的相处，他不过是刚刚窥见这个行业的一角，却足以让他看见自己究竟有多渺小。
不知等了多久，Lia终于缓缓开口。
“我觉得”她看了一眼金宇灿，“要不，索性把编排都撤掉？”
金宇灿一时间不能理解自己听到的话：“都撤掉？”
“嗯，”Lia点头，“吉他重新编排一下，副歌只留subbass打底。”
一首歌如果什么都有，就等于什么都没有。
他想要的东西，至少在现有框架上是做不到的，她只能凭直觉给出大刀阔斧的修改意见。
“就你和吉他。但是这样的话，吉他的部分需要全部重写。如果你愿意，虽然工作量很大，我会帮你的。”
金宇灿没有犹豫太久。他知道她说的是对的，这也是他来找她的原因。
见他没有反对，Lia简单阐述了自己的思路，金宇灿专心听着，一边在手机上记录。
他越听，心却越往下沉。
他很清楚，按照Lia的调整思路，最后出来的效果一定会更好。可如果不是她，这样的修改，他就算再给自己十年，也未必能独立完成。
天赋上的差异，有时候直白得让人绝望。她越强，他就越发意识到自己的弱小。
他看着Lia专注的神情，目光里夹杂着感激、仰慕，还有连他自己都未察觉到的，微弱的绝望、和嫉妒。
确认金宇灿理解了自己的意思，Lia收起平板，递回给他，终于拿起面前的冰美式喝了一口。
冰凉的液体滑入喉咙，她才觉得整个人微微缓过一口气。
星巴克里的人渐渐多了起来，注意力从曲子上收回后，Lia看了看时间，顺便分神听着邻桌那对女生的对话。
她差不多该走了，于是三两口快速喝完剩下的咖啡。
“GDxi。”
“真的吗？”
“居然吸毒了吗？”
“晕，大发”
“”
声音断断续续，周围人声嘈杂，她听得并不真切。但那几句零碎的话，还是让她的身体猛地一僵。
她猛地摇了摇头。
一定是太累了，才会精神恍惚，出现幻听。
虽然这样安慰自己，她还是忍不住从口袋里拿出手机，点开Naver图标。
金宇灿正想问她什么时候要走，却见她脸色一下变得苍白，一时间也不敢出声，只安静地坐在对面，看着她不断摁着手机。
#权至龙毒品争议
#权至龙阳性反应
#YG发表立场
#BIGBANG暂停活动
实时搜索上就这么挂满了陌生的文字，她有些茫然地抬头看了金宇灿一眼，脑子里一片空白——
蟹蟹大家投雷浇水评论收藏～周行一谢[比心]周末还是一样，如果周日没来得及加更，就放到周一双更～
金宇灿这位选手是虚构的，节目相关部分会有一定的加工哈[加一]
第82章
“‘国民偶像’形象崩塌？Bigbang队长权至龙接受毛发检测，检方确认阳性。”
“据检察机关近日透露，YG娱乐旗下男团Bigbang成员权至龙，因涉嫌吸食大麻接受调查，毛发检测结果被确认呈阳性。”
“检方考虑到其为初犯，且检测数值较低，最终作出不起诉处分，仅予以警告处理。”
“YG娱乐方面今日发布官方声明，向粉丝及公众表达深切歉意，并表示将对艺人进行严格管理与指导，防止类似事件再次发生。”
“目前，Bigbang其余成员并未受到牵连，今后活动计划是否受到影响，尚需进一步确认。”
新闻就这么发布在网络上。
眼前的字拆开来看，她都认识，组合起来却很陌生。
Lia根本不记得自己是怎么和金宇灿分开，也不记得自己是怎么跑到路边，拦下这辆出租车。等她回过神来，司机已经熟门熟路地汇入主干道，往清潭洞方向驶去。
在星巴克，她下意识就拨了宝珩的电话。那几乎变成了一种习惯，每次出事，她总会想到她，她也总都在他们身边。
宝珩很快给了她一个地址。
新闻爆料不过才半天时间，记者们已经将他常去的地方围得水泄不通：公司、宿舍、甚至父母家楼下都挤满了人。权至龙最终只能先躲进他在清潭洞购入的一处顶层公寓。
那处公寓购入后几乎从未住过，如今却成了他的临时避难所。除了少数几个人，没有人知道他在哪里。
“目前也没有什么办法，只能先等热度降下来一些再说。”宝珩显然知道她想问什么，三两句就把情况交代清楚，语气低沉。
这显然不是什么避避风头就能过去的小新闻。
公众对于吸毒几乎零容忍，没有人会在意背后的缘由、误吸与否，“检测结果阳性”几个字就足以宣判他的演艺生涯死刑。
宝珩没有明说，Lia也清楚。
她张了张嘴，只觉得喉咙干得发涩，半晌才从嗓子眼里发出一声“嗯”。
“我刚从他那出来，现在回公司一趟。Kush还在，你要去的话就直接过去吧。”宝珩叹了口气，最后也只能这么交代。
如果不是Lia，她绝不会轻易让人上门。她的直觉一向准确，Lia过去，也许能让他得到一丝安慰。
至于这种念头是从哪儿冒出来的，她也说不清。她的脑子已经在先一步替她做了决定。
*
Lia就这么站在了小区门口。
这是清潭洞一带最高档的小区之一。高耸的围墙后，隐约透出大片修剪齐整的绿植，门口大理石立柱上镶着银灰色的铭牌，在路灯下冷冷地反射着光。大门内是一条蜿蜒的私家车道，车道两侧栽满高大的梧桐，树影在昏黄的灯光下斑驳摇动，显得安静而疏离。
一旁的安保室亮着柔白的灯，黑色制服的安保人员守在里面，神情冷峻。
她看着那扇紧闭的电动大门，心口忽然浮起一阵不真实的晕眩感，象是与城市隔绝的另一片封闭世界。
计程车一溜烟跑了没影，Lia走上前，隔着玻璃敲了敲安保室的门。旁边的一扇小窗缓缓降下。
“你好，我要去8栋1808室。”
她对着身穿制服的安保举了举手机，上面是宝珩发给她的地址。
安保抬眼看了她一会儿，微微点头，说了声“稍等”，便转身打电话确认。几分钟后，他推开门，示意她跟着进入小区。
电梯飞速上升，她仍然觉得一切都不真实。
18层是顶楼，电梯直通入户。安保带着她进去，刷卡后恭敬地退出。
显然，住在这里的人都支付了高额的物业费用，既确保隐私，又享受最好的服务。
12，13，14
显示屏上的数字飞快地往上攀升，她忽然才象是回过神来。
她就这么跑来，不知道自己能做什么，也不知道对方需不需要。
也许他只想一个人呆着，她毕竟帮不上什么忙，现在贸然出现，他或许还要分神来安慰她。
实际上，他们已经很久没有联系了。
在录音室见面后，她就几乎住进了电视台，他们连在群里也鲜少说话。这么一想，甚至算得上有些陌生。
她也没有想好自己究竟要说什么。
安慰他一切都会好起来吗？还是在他面前咒骂散播消息的媒体？
任谁都知道那只是空洞的安慰、无用的废话。
不过几秒钟时间，她的脑子里似乎飞快闪过了一切念头，又仿佛什么都没想。下一秒，电梯“叮”的一声，门打开了。
入户电梯的好处是，方便。
坏处是，当你还没想好要说什么时，它会让你措手不及地和房子的主人迎面相遇
接到安保室电话的时候，权至龙刚送走Kush。
短短半天，事件爆发，他从宿舍匆匆搬进这个从没住过的家。
他不敢直视母亲的脸，只能仓促地打个电话报平安。
公司的人来来去去，好像在处理问题，又好像什么都没有真正解决。
他就这样麻木地在这个空荡荡的房子里接待又送走一批又一批人，像个礼貌而空洞的房主人，维持着平静的表象，亲切地照顾着来客们的体验。
他甚至无暇坐下来好好消化这件事。
当挂在门边的访客电话再度响起时，他心里猛然升起一股压不下去的烦躁——
没完没了，连在自己的空间里，也没有一刻真正属于他。
他机械地接起，脑子里胡乱闪过还有谁没来过。
李洙赫？成员们？还是
“您好，金梨亚小姐来访，能否带她上来？”
隔着电话，安保的声音一板一眼，但那三个字仿佛有一股魔力，他的心脏忽然用力跳动了起来。
“可以，麻烦让她进来。”
他听见自己急促而沙哑的声音。
然后就傻乎乎地站在电梯口等她。
1，2，3
显示屏上的数字仿佛在他心脏上跳动，一下，一下，他象是忽然失能的机器人，只能僵硬地站在原地，不知道还能做些什么。
很久没有见到她。
重新收到那份生日礼物后，他就尽量不去公司，也很少在群里说话。
他在躲她。
这是他一贯的应对方式——不喜欢的时候，或太喜欢的时候。
他不知道要怎么处理眼下的局面。
那张手稿携卷着过去的时光，一下子全扑了上来。那些时间忽然变得厚重又酸涩，他一想起来，就心里发慌。
太迟了。
她已经有男朋友了。
他害怕，一旦开口确认，就会被彻底抛入地狱。
可现在，她来了。
他的心里忽然又升起一股隐秘的狂喜和奢望。
看，她还是在意我。也许，她还喜欢我。
其他人不过是过客，只有我，才是最重要的。
他拼命克制，可这样的窃喜还是像风暴一样席卷全身，让他无法思考，只剩下这一个念头。
他像绝望的溺水者，房子之外是来自世界的风暴，只有电梯里，才有他唯一的，救命稻草。
16，17，18
数字和他有些急促的呼吸一起跳动，有什么在用力撞击着他的心脏。
“叮——”
像影片里的慢动作回放，电梯门缓缓打开。
她的脸在门后一点一点显露出来。
她往外走了几步，似乎有些尴尬，张了张嘴，却没有发出声音。
在身体反应过来之前，他上前一步，用力抱住了眼前的人——
大半夜的脑子太兴奋，一直想着后面的剧情，直接坐起来在备忘录里打的希望明早上班不要睡着，要是有错字那就是咕困到不行了[笑哭]
第83章
Lia僵硬地站在那里，身体微微绷紧，感受到他突如其来的靠近。
他的双臂无意识地收紧，头埋进她的颈窝，呼吸轻微而急促，温热的气息仿佛无形地渗透进空气，让她的皮肤不由自主地起了一层细密的鸡皮疙瘩。
她的身体反应得比大脑更快，手不自觉地抬起，轻拍着他的背，试图给他一点安慰。然而，指尖触碰到他的脊背时，她突然顿住了。
她忽然意识到，他的身体比她想象的要瘦得多——脊背的骨骼清晰可辨，那种脆弱感让她一时有些恍惚。原来他并非总是那样意气风发，原来他也有脆弱的一面，原来他也会感到恐惧。
权至龙的身体一僵，象是感受到她的触碰，随即又慢慢放松。
不知过了多久，他终于从情绪中恢复，闷闷地开口：“对不起。”
Lia心里一阵茫然，她不明白为什么他要向自己道歉，而他依旧紧紧地抱着她，这让整个场面显得有些怪异。空气中似乎有什么无形的东西在悄然膨胀，带着一丝难以言喻的压迫感。
出于安抚的意味，她轻拍着他的背，象是在安抚一只小动物。然而，他的气息没有随着安慰平息，反而无声地灼烧着她的皮肤，紧紧裹住她的心脏。
“我有点喘不过气。”她的声音带着慌张，迫切想要打破这片压抑的沉默。
象是突然意识到自己的不对劲，权至龙终于松开了手。
“先进来吧。”他垂眸，掩下眼中的情绪，自然地牵起她的手，带着她往屋内走去。
*
不对劲。
Lia坐在沙发上，目光漫无目的地游离，心中却有一股隐隐的不安萦绕。刚才发生的事似乎处处透着违和感，但她却说不上究竟哪里不对。
权至龙去倒水时，她才勉强打起精神，开始分神地打量起房间的装饰，试图把注意力从那不安的涌动中抽离。
这是一间艺术感十足的房子，充满了冷静且锋利的美感。
大片的落地玻璃贯穿整个外墙，白天可以将城市的光线毫无遮拦地引进来。室内墙面上没有任何多余的装饰，只有简单的灰白水泥质感，色彩被巧妙藏在软装里：明艳的深红丝绒沙发、拼接撞色的几何地毯、随意靠着的饱和色抱枕。角落里立着几件现代雕塑，光滑的表面上反射着光，带着昂贵却克制的张扬，彰显着主人的审美与趣味。
然而，除了视觉上的冲击外，这里几乎看不出任何生活痕迹。这个房子更象是一个精心布置的展览馆，空旷而无温度，让人感到一种无法触及的孤独与疏离。
权至龙端着水杯走回，杯中冰块轻轻碰撞，发出整个空间里唯一的清脆的响声。
“现在只有水。”他带着些微歉意的笑容，轻轻递过杯子。
Lia点了点头，伸手去接。
他修长的手几乎包住了整个杯身，若他不调整姿势，她只能触碰到他温热的皮肤，才能接到水杯。
她的手有些尴尬地悬在空中，迟疑不决。
象是没有注意到她的犹豫，他依然维持着那个姿势，既没有收回手，也没有把杯子直接放到茶几上。他静静地站着，像一只低调而危险的猎豹，耐心地等待她主动靠近。
Lia只能匆忙地接过杯子，指尖滑过冰冷的杯壁，也顺带触到他指节微微凸起的骨感。指腹下传来一阵细微的麻痹，仿佛有针尖轻轻划过。
他的眼中闪过一丝淡淡的笑意，带着无法言明的意味。
只是一杯水而已，Lia却不由得打了个寒颤。
——绝对不是她多想。
她记得在哪里读到过，人在遭遇强烈刺激时，大脑会进入应激模式，行为会和常态大相径庭。原本热情的人，可能会变得冷漠；独立的人，反而会开始寻求他人的支持。
他现在，就是这样。
之前那种淡淡的、仿佛隔了一层什么的距离感忽然消失了，连带着他那落在她身上的目光，都变得炙热起来。
她突然明白，这件事对他的伤害，可能远比她预想的要深。
Lia深吸一口气，脑中安慰的话语翻滚，却始终没有开口。
她实在不知道该说些什么。任何言语，在这种情况下都显得苍白无力。
权至龙完全不知道她脑海里的千回百转。他此刻的心情，反而出乎意料地好了许多。
她的到来，这件事本身，就让他感到无比的欣喜，甚至有些难以抑制的兴奋。
他下意识地没有考虑到自己眼下正处于一种形势所迫的弱势境地。这种不排斥的态度，也许更多是出于她对他当前境况的同情，而非异性间的关怀。
片刻后，他的眼神微微收敛，不知从哪拿出那个破碎的DiDi，语气仿佛有些不安：“这个坏了。”
他看了看那只小人，神色中有些愧疚：“不小心被家虎弄坏了，可以修理吗？”
Lia愣了一下，低头看向他手中的玩偶，过了几秒才反应过来，这是她送的生日礼物。
她接过那只破损的小人，仔细查看着它的裂缝：小人显然被仔细清理过，原本沾在上面的脏东西已经消失不见，只有被撕咬开的裂口张牙舞爪地裸露在外面，昭示着不久前发生的惨状。
视线落在肚子上的那一道裂口时，她心里猛然一跳——
里面的东西！
她不露声色地捏了捏小人的肚子，随后偷偷松了口气。
指腹下还能感觉到那一小团纸块的硬度，那张手稿还好端端藏在棉絮里。
“可以，我带回去缝一下。”她点点头，将DiDi收回包里。
时间过去太久，那个曾经充满心意的瞬间已经模糊。她已不记得当初将手稿放进玩偶时的心情，只想着回去后，第一件事就是把手稿取出来，以免徒增事端。
权至龙将她的小动作尽收眼底，眼中闪过一丝犹豫，似乎有话想说，却终究什么也没说。
他故意把纸团又放回去，就是想看看她的反应。她现在这样，既在预料之中，又在意料之外。预料之中是她的慌张，意料之外是她过分迅速的冷静。
这份试探，似乎没有达到他预想的效果。
两人各怀心事，空气突然安静下来。
就在此时，访客电话铃声突然响起，打破了房子里的凝滞。
Lia被这突如其来的响声吓了一跳，还没来得及反应，权至龙已经先一步走向门口：“我去看看，可能是公司的人。”
他很快回到了她身边，语气中带着一丝不自觉的轻快：“李洙赫来了。”
Lia悄悄松了一口气。
他对李洙赫的信任显而易见，这样的时刻，家人和朋友的陪伴显然比同事更为重要。
这么想着，她识趣地伸手拿过背包，从沙发上起身道别：“我也差不多该走了，欧巴，你好好休息。”
“再呆一会儿吧？”挽留的话几乎脱口而出，权至龙暗自懊恼。
他有些后悔，早知道就该让李洙赫晚点上来。
“不了，下次吧，等我把玩偶修好再带过来。”Lia摇摇头，没有留意到他瞬间暗下来的神情，径自朝门口走去。
权至龙一时间想不出理由挽留，看着她的背影沉默片刻，只能默默跟着走向电梯。
电梯门外，数字一下一下地跳动，两人并肩站在门口，各有所思。
比起刚才过来时的急切，确认他安好且有好友陪伴，Lia心中那块悬着的石头终于落下，感觉轻松了些。
而权至龙，既不想让她走，又没有借口让她留下，脸色比刚才黑了几分，这会儿看着电梯上来的数字出神。
“叮——”
电梯轻响，门缓缓打开。
李洙赫的身影出现在门后，看到Lia，他一愣，眉头微挑，眼中闪过一丝不易察觉的慌张。
他身后，站着一位高挑的女生，齐肩的短发，银圈耳环，看起来时髦又低调。
是水源希子——
龙：贴贴
Lia：他受刺激了
第84章
李洙赫是在仁川机场偶然碰到水源希子的。
说来也巧，他原本计划明天回程的行程，因为权至龙的新闻突然发生了变化，他临时让助理改了当天的航班。
落地已经是傍晚，入关时他排在队伍最后，视线无意在周围扫视一圈，却意外看见了排在外国人通道里的水源希子。
看起来对方此行并不是工作行程，她穿着低调，身旁没有工作人员，一个人孤零零站在队伍里。
两人不算熟悉，但因为权至龙的缘故，他们曾在几次共同朋友的聚会中见过。好友的这段恋情维持了两年，从某种意义上来说，他们也算熟人——尽管在李洙赫眼里，这种熟识更多来自于一方的单方面知情。
在感情上，李洙赫从来不认同权至龙的做法。
他是结束恋情很干脆的人，不管是主动分手，还是被对方抛弃，他都能干脆地一刀两断。
权至龙不一样。
他喜欢的时候或许会主动，但一旦要分手，却往往拖拖拉拉，迟疑不决。李洙赫一直认为，他和水源希子的这段感情几个月前就应该结束了，但在权至龙的回避下，硬是拖到了现在。
甚至水源希子说起要去找他的时候，语气里完全没有察觉到任何异样，仿佛她仍是那个在他生活中占据重要位置的人。
李洙赫的英文不算好，同来的路上两人简单寒暄几句，就默契地一人一边看向窗外，倒不算尴尬。
于是眼下，两人就这么一起站在了权至龙家的电梯里。
“叮——”
电梯门开的一瞬间，李洙赫心下微微一震。
来之前，他分明给权至龙发短信，说自己碰到水源希子了
四人在狭小的空间里相对无言，气氛顿时变得有些凝滞。
最冷静的竟然是Lia。
她礼貌地微微鞠躬，冲着电梯里的两人打了招呼。她认得水源希子，尽管私下没有直接接触过，但偶尔听Kush提起过她，甚至好奇地上网搜索过。
——他们看起来很般配。
这是她当时唯一能想到的评价。
此刻，她看到水源希子本人，依然是这样的想法。
李洙赫神情恍惚，率先迈步走出电梯。水源希子随他之后，看了一眼权至龙。
“那，我先走了。”Lia朝着三人道别，走进电梯，随手按下了1层按钮。
“等等——”就在电梯门即将关闭时，李洙赫迅速伸手拦住了门。
“我也先回去，下次再来。”不等其他人反应过来，他也站在了电梯里，朝着门外的两人挥了挥手。
开玩笑，这种场合他留下来，嫌命长吗？
水源希子轻笑着也摆了摆手，电梯门随之合上。
“大发”
电梯里只剩下Lia和李洙赫，良久，他发出了一声低沉的感叹。
“什么大发？”Lia好奇地看了他一眼，心中略感困惑。这个时候，他倒是挺有眼力见的。不然多一个电灯泡在场，确实会让气氛变得很不便。
李洙赫诧异地看了她几秒钟，随即象是意识到了什么，忍不住低低笑出声来。
他可不是一般有眼色。
刚才在楼上，权至龙的表情明显带着慌张和在意。结果现在是什么情况？主人公之一，竟然对此毫无察觉。
他忽然有些同情起好友了。
“阿尼，没什么。”李洙赫微微摇头，收起那一丝轻笑，眼中闪过一丝兴味。
“吃饭了吗——”
他刚开口想问要不要一起吃点东西，不想Lia的脸色瞬间大变。
——她今晚有约。
而她直到现在才想起来。
她慌乱地从包里掏出手机，果不其然，屏幕上显示着一条未接来电。距离约定的时间已经过去了快两个小时，她如坠冰窖。
*
水源希子安静地坐在沙发上。
她的笑意褪去，取而代之的是一种冷淡的神情，眼睛里没有丝毫柔情。
来的路上，她满心欢喜。看到新闻的瞬间，虽然不该，她甚至忍不住松了口气。她以为终于找到了他最近冷淡的原因——
这么大的事，他该多痛苦焦虑。
那些迟迟未定的约会，那些草草回复的信息，忽然都变得理所当然。
她无比庆幸自己留出这个时间飞来首尔。她迫不及待想要见到他。
电梯门打开的一瞬间，她下意识就想上前拥抱他。
然而，房子里并不只有他。
她并不认为他身边不该有任何人，尤其是在这样的时刻。他身旁有工作人员、同事、朋友，这一切都显得合乎常理。那个女生神色坦荡，礼貌地与他打了招呼，随即道别，她也并未在意。
真正让她心惊的，是权至龙的表情。
他下意识先看了一眼身旁的人，然后才转向她。
那个瞬间，她忽然想起自己曾对佑果说的，不了解他的话。
太可笑了，原来她比自己想象的更了解他。
只一个眼神，她就看出了对另一个人的在意、慌张、不舍——唯独没有对她到来的喜悦。
她本应该直接转头就走，但心里还是抱着一丝侥幸。
也许，也许是她看错了呢？
她垂下眼，手中紧紧抓着一个抱枕，仿佛那才是她最后的浮木。
权至龙把行李拖进客房，脚步声在地板上沉沉地响。他去了厨房，过了一会儿，水流声响起。
他把水杯放在她面前，杯底带出一圈水印。
“怎么来了？”
听得出，他尽量想让语气轻松一些，但脸上的笑太不自然。
拙劣的演技。
“不开心吗？”她定定地看着他。
他垂着眼睛，指尖轻轻地转动着杯身，水里的冰块晃了晃，发出轻微的碰撞声。
沉默。
空气像水一样凝住。他没看她，也没有否认。
她的心就这么慢慢一点一点往下沉，像坠入无底深渊，不见天日。
他甚至没有应付她一下。
“为什么？”她听见自己的声音，带着一丝克制不住的哭腔。
她最讨厌这样，不干脆的、卑微的。好像还指望他能说出为什么，好像自己还能挽回些什么。
他避开她的视线，目光又落在那杯水上。
杯子里的冰块浮动，偶尔轻轻碰撞一下杯壁。空气中的水汽在杯壁上薄薄地凝结，逐渐汇聚成小小的水珠，一颗一颗，然后慢慢滑下。
良久，他喉结微动：“对不起，希子。”
爱好象是凭空消失的。
又或者，它从来就只是一个幻觉。
“她呢她知道吗？”
她听见自己卑微的提问，又看见他，迟疑的摇头。
太不仁慈了。
他就这么亲手斩断了她最后一丝希望。没有误会、没有其他。他只是不爱她了，仅此而已。
她忽然发现自己远没有想象中那么洒脱。那个瞬间，她愿意做任何事来挽回他，甚至想要乞求上帝让时光倒流，只停留在他爱她的那一刻。
身体里连她也分辨不清的强烈情感在横冲直撞，出口就变成了恶毒伤人的话。
她从不知道自己可以如此痛苦地向一个人发泄恶意。她只想让他感受到和她一样的伤痛。
“怎么，以为换一个人就会不一样吗？”
“你爱的只是自己，不是吗？”
“不会有好结果的。就像我们一样。”
“……”
她听见自己冷冷地说——
苏荷：我发短信了
龙：收不到一点
第85章
Lia推开门的时候，这场小小的聚餐已经结束。
剧组预定的日料餐厅位于麻浦区，路上她不停拨打电话，却始终无人接听。
她突然意识到自己搞砸了——俞承浩从来不会不接电话，除非他在拍戏。
Kaokaotalk上有几条未读的消息。
——出发了吗？要不要去接你？
——我跟大家说了节目组有事，你要晚点过来，路上不用着急。
——出什么事了吗？
在电视台时，她就将手机调成静音，之后又被那则新闻分去了注意力，就这么将这件事忘记得一干二净。
这并不仅仅只是两个人之间的约会。
他明明几周之前就在她耳边反复念叨了。
穿着传统日式和服的侍应生脸上挂着训练有素的微笑，将她引到别室门口。
房间里铺着浅色榻榻米，低矮的原木方桌两边各放着几个坐垫。墙上挂着一幅水墨画，灯光从纸质灯罩中透下来，散发着一股浓浓的日式风味。
桌面已经被收拾过一轮，中央放着一块黑色石质长方形托盘，托盘上有一枚小巧的花插、一只陶瓷清酒壶和一个空杯。
俞承浩坐在最里面的位置，靠着墙，手肘撑着桌面，衬衫袖子整齐地卷到手腕以上。
他正低头看手机，听见门响，抬起头来。
“他们刚走。”他平淡地开口。
Lia犹豫了一下，走到他身旁坐下。她试图道歉：“对不起，刚才手机静音，没听到铃声。”
“没事。”他放下手机，随手递给她一份菜单，语气平静得过头，“看看要吃什么。”
侍应生还在门边等着，Lia匆匆翻了一眼菜单。
“就要一份玉子烧吧。”她看了一眼他的脸色，对着侍应生指了指菜单首页的图片。
胃里明明是空的，却因为不安和焦虑紧绞成一团，反而让她一点胃口也没有。
“加一份鳗鱼饭。”俞承浩叹了口气，又补充道。
侍应生离开后，房间再次陷入沉寂。
“对不起。”Lia伸手，轻轻扯了扯他的袖子，“是临时有别的事，我不是故意迟到的。”
她张了张嘴，却始终没能说出真正的原因。
她不至于迟钝到觉得，为了其他人而耽误了和男朋友的约定，是一件可以毫无愧疚直接说出来的事。
俞承浩没有立刻回应，他只是静静地看着她，仿佛想从她的脸上读出些什么。片刻后，他垂下视线，手指轻轻敲了一下桌面，声音闷闷的，象是要让自己保持冷静。
“没关系。我知道你不是故意的。”
言不由衷。
垂在桌下的那只手微微收紧，指节泛白。
他侧头看她，视线落在她身上，却没有完全看进她的眼里。
“我看到新闻了。”他说这句话时，声音很平淡，就象是在讨论一个不重要的话题。“他还好吗？”
Lia一愣，喉咙象是被什么堵住。
“对不起。”她又说。今天晚上，她说的对不起，已经比过去二十年的总和还要多。
“不是你想的那样，如果是Teddy欧巴、Kush他们也是一样的。对我来说，都是一样的。”她特意强调了“一样”两个字，却不知怎么才能让他相信。
Lia低下头，仿佛有一种沉重的负担压着她的肩膀，几乎让她喘不过气。
俞承浩安静地看着她，眼中闪过无数复杂的情绪，最后却被强行压下。
“没关系。”
他的嘴角微微上扬，露出一丝笑意。然后轻轻拍了拍她的头，重复了一遍，语气更加温柔。
“反正你能来就好。”
像极力维持某种假象。他再进一步，表面的平和就会碎裂。
他不敢，也不想，让这种表象崩塌。
外面传来轻轻的敲门声，侍应生端着鳗鱼饭和玉子烧走进来。托盘被放到桌面时，发出轻微的碰撞声。
“吃点吧。”俞承浩笑着把鳗鱼饭往她面前推，“先吃饭，再担心也要吃点。”
Lia抿唇，看着他的眼睛。
他是演员，演技出色的演员，微笑的时候记得让眼睛也弯起来。
她分不清他究竟是真的不在意，还是在顾及她的情绪。
但他已经说没关系了，如果再继续纠结，反而显得在意的只是她自己。
她觉得胸口有些发闷，最终什么也没再说，顺从地拿起了筷子。
*
时间过得很快，从权至龙那里带回的毛毡小人，她把手稿取出，剩下的部分也找了时间缝合清楚，请Kush帮忙带了过去。
Kush悄悄组织了一个“落难巨星支援会”，说是担心权至龙一个人在他的豪华大平层里闷闷不乐，要大家轮流去看他。
群里不仅有Teddy和她，甚至连宝珩和李洙赫也被拉了进来。
她被分配在了每周天。
她只有上午有空，就这么老老实实去了两次。一开始还打了草稿，想着要怎么和权至龙聊天，但他似乎很快就从那件事中恢复了过来。
最多的场景是，她抱着电脑在客厅加班，而他则抱着本子，在客厅另一头工作。
舆论风波虽然持续了几周，但热度迅速平息了下来。
她上过论坛，最开始那一波批评过后，评论区竟然还能算得上好坏参半——一半是失望和指责，另一半是等待和支持。
粉丝大概是世界上最长情的群体，哪怕再失望，也总能找到继续相信和等待的理由。
因为有很多人在爱他。
很快，权至龙就恢复了状态。
痛苦成了创作的土壤，才华在其中疯狂生长。偶尔，他会给她听新做好的曲子，眼神专注，几乎带着偏执的光芒。
她不止一次确认他的天才。旁人一辈子也创作不出的作品，他只需要三分钟就可以写完。
她可以确信，他不会被打倒，浴火重生的时刻总会到来。
为了弥补某种内疚感，这段时间里，她比以前更多地抽出时间和俞承浩见面。
她早已提前跟他提过支援会的事，他并没有反对。但她很清楚，这对俞承浩来说，未免太不公平。
她认为这是“应该做的事”，但在男女朋友的关系中，这件事却显得极为不合理。她选择了履行自己的责任感，尽管这可能无意中忽视了俞承浩的感受。而为了弥补这份忽视，她又试图在其他方面做出补偿。
她时常感到矛盾，甚至有些不知所措。
夏青听说后都忍不住敲了她一个栗子。
这才是正常的反应，不是幺？
但俞承浩既不生气，也不吃醋，看似接受她的一切，仿佛她做什么都可以。
她就这么在“应该”和“愧疚”之间摇摆，到最后索性自暴自弃，不去想它。
*
12月4日，《KPOPSTAR》第一集播出。
节目一上线，就引起了巨大的反响。
这是国内首次引入这种节目形式，三大娱乐公司分别派出评审参与，甚至包括了YG和JYP公司的社长。不仅选手是看点、评审本身也是看点之一。
前几期节目以面试片段为主，穿插了选手的自我介绍和训练日常。素人选手和娱乐会社社长之间奇妙的化学反应，让节目短时间内就冲破了SBS同期综艺最高收视率。
李夏怡的片段被放在节目后半段。
在Lia的建议下，她直接沿用了海选时的那首《BustYourWindows》。Lia在编曲上做了调整，简化了合成器背景，突出李夏怡的声音。
结果不出所料，开口第一句，她就惊艳了所有人，节目播出后更是以超高热度登上实时搜索。
16岁的少女大放异彩，向大韩民国展现了她的实力。
与李夏怡的顺利不同，金宇灿的片段被剪得很短。
他唱的是自己的原创歌，在Lia的帮助下以吉他伴奏的形式呈现。吉他的部分被编排得很惊艳，他三岁就开始练习演奏，充分将这个设计展示了出来。
但问题与Lia早就发现的相同。
他的各项太均衡了，尽管顺利通过了面试，却没能给观众留下深刻印象。
这就是歌谣界——每天都有数不清的人排着队要出道。有天赋又努力的孩子不在少数，真正能够脱颖而出的，永远是万里挑一的金子。
在这个过程中，Lia几乎每天都与形形色色的选手打交道。根据Kush的建议，她开始有意识地筛选每一位选手的潜力，关注他们的表现与细节，并在节目播出后，迅速评估市场的反应。
渐渐地，她不再仅依靠直觉感知选手的潜力，而是有意识地将市场反馈融入到自己的判断中。她开始能够敏锐地捕捉哪些元素能够吸引观众的目光，哪些风格能引发热议，哪些选手会在媒体的聚光灯下脱颖而出。随着节目进展，她的判断越来越准确，甚至能够预判评审们的意见，并在他们做出决定之前，做出自己的判断。
除了音乐制作方面的成长，她终于领悟到，作为制作人，她的职责不仅仅局限于录音室内的工作。她开始理解在娱乐产业更广阔层面上的运作和判断。
这一切的转变让她以惊人的速度成长，而每一次决策背后，都让她越来越清楚地感受到，自己正变得比昨天更强大——
因为连锁反应，所以这三章一起发出来[眼镜]
第86章
李洙赫下巴抵着桌子，闲闲地看着正在逗弄家虎的权至龙。
自从被Kush拉进那个所谓的“支援会”，他倒也老老实实按着时间表来了几趟。反正最近没有什么行程，来陪陪“落难巨星”也不坏。
权至龙几乎把生活用品和创作所需的设备都搬进了清潭洞这处顶层豪宅，连带着家虎也跟着一起过来。小区安保严格，住户非富即贵，虽然他不能随意外出，但天黑后带家虎下楼遛一圈倒是没什么问题。
这个不久前还冷清得毫无人气的房子，如今渐渐有了生活的痕迹。
白天阳光好的时候，光线会透过整面落地玻璃倾泻进来，顺着大理石地面一路延伸开来。沙发上散落着柔软的抱枕，角落里滚着家虎专用的玩具球，空气中飘散着浅浅的咖啡香气
——仿佛不再只是一处避难所。
和居住空间一起慢慢变化的，还有他的工作状态。
短短两个月时间，他几乎已经完成了团队下一张专辑的大部分准备工作。他写了很多歌。过去几年，即使只是在行程与行程的间隙，他也从未停下写歌。这次意外事件反而给了他一段完整、封闭的时间去重新梳理创作思路。
上周他去见了杨贤石，虽然对方并不完全赞成他短期内回归活动，但并没有否决这张专辑的提案——
Bigbang是摇钱树，而他，更是顶级的印钞机。
只要有一丝机会，杨贤石都不会放弃让他复出的可能。只是时间早晚的问题。
“专辑准备得怎么样了？”李洙赫随口关心。
“要准备录音了。”
“会顺利的。”李洙赫点头，安慰似地说，“舆论也差不多过去了。”
确切地说，是大众的注意力已经转移了。两个月的时间，足够娱乐圈的新鲜事翻篇好几轮。
“嗯，我有看新闻。”
两人有一句没一句地聊着工作，话题松散，打发着时间。
李洙赫顿了顿，指尖轻轻敲了敲桌面，似乎犹豫了一下，才状似不经意地开口。
“所以，这次是真的分手了？”
权至龙抬头，看了他一眼，沉默片刻，低低“嗯”了一声，情绪不高。
分手以后，愧疚像根小刺，总在某些时刻隐隐作痛。他当然不是表面看起来那样完全无所谓，过去一起度过的时光，是无法否认的真实存在；现在的结束，也并不代表曾经的爱意是假的。
李洙赫“啧”了一声。他好奇归好奇，问完倒也不打算多评价，很快又换了个话题。
“所以，那个‘支援小组’，真的有其他人来吗？”
权至龙抬头，奇怪地看了他一眼，不懂他为什么问这个。
“没有，Kush来过一次，后面的都推掉了。”
如果Kush没说漏嘴，他其实也不排斥有人来，大多数时候，他喜欢热闹。只是“支援会”这词让他觉得有些别扭，他不喜欢弱势的处境，也怕来访者要小心照顾他情绪。
一个人待着也没什么不好，反正有家虎陪着。
“Lia也没来？”李洙赫挑了挑眉。
权至龙哽了一下。
他是刻意漏掉通知她不要过来。反正她每次来也只是象征性坐一个小时，根本不会留下太久。应该不算麻烦吧。
“你们两个来就够了，人多吵得我头疼。”他猛地把小飞盘扔向客厅另一头，家虎立即蹬着小短腿飞快跑去追。
“你这个作息，她也能配合？”李洙赫有些惊讶。
不出通告的时候，权至龙一向昼夜颠倒，基本只在半夜活动，白天都用来睡觉。李洙赫每次晚上过来，回去都得重新倒一次生物钟。
“阿尼，周日我早起。”权至龙理直气壮。
“”
轮到李洙赫哽了一下。
他从桌子旁站起身，慢悠悠晃到权至龙跟前。
“她有男朋友。”
他俯身，视线与权至龙平齐，象是要从他脸上看出点什么。
权至龙没出声，眼神闪了闪，抬手抚了下鼻尖，动作里带着一丝不耐和掩饰。
“我知道。”他淡声开口，嗓音发干，“有什么问题吗？”？？？
这叫什么问题？
有男朋友就是最大的问题。
家虎叼着小飞盘屁颠屁颠跑回来，权至龙伸手拍了拍它的脑袋，接过飞盘在手里随意摆弄。
“等着看吧。”他垂着眼，看起来又恢复了一点信心，“没有什么是永远的。”
他们不合适。
而他会一直在她身边。
“可是，他们看起来感情很好。”李洙赫接过飞盘，在指尖轻轻转了一圈。
权至龙忍不住想起那个毛毡小人。
他故意又把手稿放回小人肚子里，想试探她的反应。没想到后来Kush把缝好的小人带回来，他再一摸，竟然没了。
这背后意味着什么，他不想细想，只当什么都没发生。
“要是一直不分手，你要怎么办？”
李洙赫笑眯眯地插刀，一边好心将飞盘往外一丢。
家虎再次飞快跑出去，爪子踩在地面上发出“哒哒”声，短短的尾巴晃得飞快。
权至龙闻言，脸色一黑。
“唔说不定人家现在喜欢年下，现在的男朋友就是年下吧。”又补一刀。
——绝杀。
李洙赫发誓，他这辈子没有看过权志龙这么臭的脸。
*
Lia这边，正忙着帮金宇灿构思淘汰赛的舞台。
不同于之前的赛制，淘汰赛将以直播形式展开。在这个环节，评审不再是唯一决定选手去留的因素，直播短信投票和事前线上投票也会一并纳入节目的计分系统中。
距离淘汰赛不到一个月，金宇灿的焦虑几乎肉眼可见。他只是勉力保住晋级席位来到十强，对于即将到来的观众投票毫无信心。
相比之下，李夏怡表现得要平静许多。
她几乎不需要Lia过多帮助，总是能独自处理练习计划和曲目构思。虽然她的高音技巧还有欠缺，但天然的声音质感和强烈的观众缘，几乎让她在节目里无往不利。评审们对她的偏爱更是显而易见。
Lia几乎怀疑节目结束之前，杨贤石会突然把李夏怡单独叫住，低声请求她一定要签约YG。
而金宇灿不一样。
他对Lia的依赖早已超出正常的音乐指导与选手之间的界限。任何细微的改编、表演设计，他都会第一时间去找她确认，甚至连服装、舞台走位也要反复询问她意见。其他选手对此虽未明说，但也开始隐隐表现出不满。
Lia心里很清楚，这样的依赖并不健康。一个正在成长的选手，应该一天比一天更加独立，而不是逐渐被不安和胆怯吞噬。
但她一向不擅长拒绝别人，再加上那点几乎无意识的偏心，总是忍不住在能力范围内给他更多帮助。
这天下午，她和金宇灿在电视台的小隔间里，讨论淘汰赛的舞台方案。房间不大，桌面上散乱着文件、记号笔、几罐能量饮料，还有她随身携带的笔记本计算机。
“我还是担心感觉这首歌不够强烈。”金宇灿声音低落，语气中带着不自觉的沮丧。
Lia指尖在鼠标上轻轻一点，又播放了一遍他发来的音频文件，没有立刻回应。
淘汰赛临近，他已经换过好几次曲目，但还是不满意。
他以“创作歌手”的身份进入节目，评审和观众自然对他的创作能力要求更多。在这种情况下，他并非出于自愿地、不得不持续展示自己的自作曲。于是，最初Lia就已经隐隐察觉的问题终于暴露出来——
他的创作能力并不足以支撑之后的赛程。
她同意他的判断，却不忍心再加重打击。
正向反馈可以滋养一个选手的自信，负面反馈却能瞬间摧毁他用十几年搭建起来的自我体系。
金宇灿现在，就正处于崩坏的边缘。
“再改一改吧，”Lia轻轻呼出一口气，语气缓和，“这两天先放松一下，顺便也找找有没有新的灵感。”
她不能代替他创作。
不然，问题都将迎刃而解。
金宇灿盯着她的手指，喉结动了动，似乎还有什么话想说，却又咽了回去。
Lia正准备继续开口，走廊外忽然有人敲门。
“有空吗？”舞台指导探进头来，“伴奏需要确认一下。”
Lia应了一声，随手关掉音频：“我很快回来，等我一下。”
金宇灿乖乖点头，压下心里的烦躁，盯着空气发呆。
笔记本电脑的屏幕还亮着，退出音频播放界面后，桌面上的文件整齐有序地排列着。
这是Lia的私人电脑，上大学后她就单独购买了一个，用来处理简单的工作和学习任务。除了几个“伴奏修改”这样常规的工作文件，右上角单独还有一个标着“Inspiration”的文件夹，看起来象是她随手记录灵感用的。
金宇灿盯着那个文件夹，指尖缓缓摩挲桌面。
理智告诉他不该点开，但那颗混杂着仰慕和嫉妒的种子，从很久之前就悄悄埋下，如今终于在这片寂静里疯长。他太好奇了，又急需一些东西分散糟糕的情绪。
他深吸了一口气，犹豫片刻，还是轻轻点击了触控板。
并没有想象中复杂，文件夹里大多是随手录下的Demo。
他随意点开一份音频。
前几秒，是她用钢琴试探性弹出的几句琶音，间或有些停顿。很快旋律变得顺畅，透过电脑扬声器缓缓流淌出来。
另一份音频更随意，几乎全是她轻轻哼出的音阶，背景里隐约传来些许嘈杂，大概是在某个公共场所录下的。
金宇灿静静听着，屏幕的光线映在他脸上，苍白而空洞。
那些他无数次修改、揣摩、试图抓住的正确答案，对她来说，只是一个顺手记录、一闪即逝的灵感而已。
在这一瞬间，他再一次真切又绝望地意识到，自己努力拼凑出来的每一份作品，和这些随手录下的音频之间，隔着一道根本无法跨越的鸿沟。
他盯着播放器里的时间进度条，最后，她的一声轻笑被录了进去，随后音频戛然而止。
就像在嘲笑他的不自量力。
越努力，越悲哀。
他猛地伸手关掉音频，呼吸变得紊乱，指尖止不住地颤抖。
外面传来门被推开的声响，Lia快步走了回来，带起了一阵风。
“好了，接着聊吧。”她随口说着，一边把电脑自然地拉回桌子中间。
金宇灿垂下眼，飞快收起看向屏幕时那赤裸的神情，背脊僵硬，嘴唇紧紧抿着。
“嗯，好。”
他听见自己应声。
有什么东西，碎掉了——
打工仔写着写着就阴暗了[求求你了]
第87章
2011年悄然收尾。
1月27日，YG娱乐发布消息，旗下组合Bigbang即将推出第五张迷你专辑《Alive》，并同步释出曲目列表，宣布组合将于二月底正式回归舞台。
这是Bigbang在权至龙吸毒风波后的首次完整体回归。
尽管官方始终对事件三缄其口，公众的疑虑与非议却始终未曾平息。YG在此次回归策略上格外谨慎，却也不得不冒险一搏——他们深知，唯有用作品本身的声量碾压一切质疑，才能让舆论重新聚焦于音乐本身。
专辑名《Alive》，本身就是一种姿态，一种宣告。重生与进化的隐喻被包装进整张企划中，每一张预告照都蕴含新生与未来之意，仿佛在以视觉语言回应所有质疑：Bigbang浴火重生，仍然是那个敢于打破边界、引领潮流的组合。
公众反应复杂而热烈。
官方释出的Teaser维持了Bigbang一贯的高水准，尽管有声音尖锐地指出，公众尚未准备好接受这场“太快的复出”，但官方评论区里几乎还是成了一面倒的盛大狂欢。
“只听一秒都能感受到这就是BIGBANG全曲快点出来吧呜呜”
“BIGBANGisback！！！！”
“哥哥们终于回来了，去年真的太难熬了TT”
“说实话，事件之后我也动摇过，但听到这个声音Bigbang真的只有一个”
“虽然歌是真的好听，但老实说，复出是不是太快了还是有点复杂的心情。”
“吸毒的那个就这样回来了吗？大众真的都忘了吗？？”
“不愧是YG，听完预告，我好像又要回坑，阿西”
不管评论如何，预售数据如洪水般涌来，Youtube平台预告一经发行就过百万收看。这是市场最诚实的回答——
Bigbang依然拥有强大的统治力。音乐，是他们最本质、也最无可取代的生命力，这是属于他们的生存方式，也是他们对“Alive”最真实的注脚。
*
YG娱乐大楼深处。
录音室灯光昏暗，权至龙坐在控制台前，手指轻敲桌面。他面前的显示屏上，排列着密密麻麻的音轨，主唱、和声、节奏，每一条都被标注得极为精细。
这是《Alive》专辑录音的最后阶段。主录早已完成，现在所做的，是对细节的逐一打磨——这一部分，没人敢草率。尤其是这次回归背负着太多非议，他们必须拿出最无可挑剔的成品。
大晟正站在录音棚内，反复练习其中一句和声。
“节奏往后延迟一点，”权至龙按下手边的对讲按钮，低声示范。大晟认真听完，跟着唱了几遍，又停下来等待反馈。
对于Bigbang来说，这样反复的打磨才是常态。“完成”只是一个相对概念，艺术的表达没有边界，只能不断地逼近那个“更好”。
沙发上的永培低头玩着手机，等待着自己的录音顺序。
门外传来细碎的脚步声。
Lia正带着《KPOPSTAR》节目组的人缓缓走近。
这是杨贤石安排的一场“无预告”参访。节目进行到中期，热度水涨船高。在这个节骨眼上邀请选手访问公司，既可以作为节目花絮，也隐含着挖掘新人、宣传艺人回归的多重用意。
来访的是TOP10的选手们。
李夏怡和米歇尔走在最前，中间是白雅妍、李成勋等人。选手们神情拘谨，但又忍不住好奇地打量着周围。只有金宇灿落在最后，显得有些心不在焉。
Lia带着众人先后参观了食堂、练习室等公共区域，分别“偶遇”了Psy和2NE1前辈们，引得选手们兴奋不已。节目组派来的摄影师一前一后跟在队伍中，安静拍摄着素材，对此驾轻就熟。
眼看到达Bigbang录音室门外，她故作神秘地停下，卖了个关子。
“现在我们所在的，是YG的‘产业机密’——艺人们的录音室。”
摄影师上道地拉近了镜头，给了她身后的录音室玻璃一个特写。
“大家知道YG的艺术家，大多以自主创作而出名。我们现在所在的，就是Bigbang前辈们专用的录音室。”
她说完，就听见选手们接连的抽气声。
见已经达到自己想要的效果，Lia冲摄像点点头，轻轻敲了敲录音室的门，一行人鱼贯而入。
永培率先注意到来人，从沙发上站起身来，笑着朝镜头打了个招呼。大晟的录音还没结束，权至龙没有抬头，仍专注监听。
不需要额外交代，选手们安静得近乎拘谨，老老实实站在录音室后方，认真观看着前辈们工作。
所有人都知道，这样的机会，或许不会再有第二次。
几分钟后，大晟从录音间走出来。
“喔莫，今天是什么日子呀——”
这次来访杨贤石事先和他们打过招呼，因此不需要Lia开口，他自觉就接过主持人的角色，开始和选手互动。他之前常驻过不少综艺，对付这么一个小小的采访，简直信手拈来。
于是Lia高高兴兴躲到了选手们身后，放空休息。
她现在真是挣一份钱，打几份工，更不用说还要兼顾学校的课业，上个月才堪堪赶完期末论文。
大晟承包了几乎三分之二的发言，永培也加入其中，笑眯眯地偶尔搭话。
只有权至龙，除了一开始的问候，其余时间都躲在两个队友身旁充当背景板。只是耐不住他人红，哪怕安安静静站着，也不时有选手视线往他身上飘。
Lia偷偷往旁走了两步，靠近落单在最后的金宇灿：“怎么发呆？”
金宇灿反倒像吓了一跳，整个人甚至往后退了一步。
Lia皱了皱眉，淘汰赛临近，他的精神状态似乎很不好。
金宇灿回过神，勉强笑了笑：“努那，你平常也会在这里工作吗？”
“嗯，我用的是公用的录音室。还没有到可以专门有一间的程度。”
金宇灿看了她一眼，神色有些复杂：“阿尼，努那真的很强。以后一定会有的。”
“谢谢啊。”Lia冲他笑笑，“淘汰赛不用太担心，今天难得出来，就放松参观一下。”
这时，前方传来权至龙的声音。
“站在最后的亲故金宇灿xi？”
选手们身上都佩戴了访客牌。权至龙略微眯了眯眼，看了一眼对方胸前的名牌，准确地念出他的名字。
其余选手纷纷回头望去，一旁的摄像也识趣地把镜头推近，特写给到那张略显紧张的脸。
金宇灿微微怔住，似乎没料到自己会被点名，神情一时间有些茫然。他下意识地朝Lia看了一眼。
“真的吗？”大晟笑着接话。
话题进行到选手印象环节，权至龙点了最末这个男生的名字。大晟只好费了点力气，顺着队伍中让开的空隙挤到金宇灿身旁，随口调侃道：“为什么对金宇灿xi最有印象？难道是想让他加入Bigbang吗？”
“那就替换掉不在场的其中一位好了。”永培笑眯眯地补充。
权至龙若有所思点了点头：“也不是不行。”
选手们顿时一阵哄笑。
“因为是以自作曲出演，所以特别留意了一下。”权至龙自然地转回话题，“是年下的弟弟吧？”
“内，92年生，是年下。”金宇灿难掩紧张。
“看来我们GDnim真的在认真考虑让他入团啊。”大晟调侃，顺势把话抛了回去：“那金宇灿xi，今天这么难得的机会，有什么想问前辈的吗？”
Lia也有些好奇，忍不住侧头看向他。
沉默片刻后，金宇灿垂下视线，目光落在自己鞋尖上。
“想问前辈，在创作的过程中如果感到挫败，会怎么调节？”
他声音不大，带着些许迟疑，却清晰地传递到前方的空间里。
“不会有挫败的时候。”几乎没有犹豫，权至龙的语气平静得近乎冷淡。
金宇灿愕然抬头，眼神里透出一瞬间的错愕——
太狂妄了。
即便是权至龙，这种说法也依旧太狂妄了。
似乎看出他心中所想，权至龙笑了笑，慢条斯理地补充：“当然，也会有怎么写都觉得不满意的时候。但是创作就像呼吸，是少有的能诚实对话的时刻——不论是和世界，还是自己。”
“所以感受到的并不是挫败，反而会更加确定，是我更需要创作。”
“如果把‘这首歌一定要红’当成出发点，很容易就会偏离原本想表达的东西。”
“觉得痛苦的话，那就先停下来，找到初心。”
录音室里安静了一瞬，金宇灿怔怔地望着他。
象是在急剧下落的失重过程里，有谁按下了暂停键。
他说，可以停下来。
金宇灿失魂落魄地点了点头，嗓音低哑：“谢谢前辈。”
权至龙的视线在他身上停留了几秒，似有所思，随即又移开。
“GD前辈比我想象中要亲切很多啊。”李夏怡低声对Lia说，声音里带着轻轻的感叹。
Lia轻轻一笑。
她刚认识他的时候，好像也是这么想的。
第88章
“观众朋友们，晚上好！”
《KPOPSTAR》淘汰赛之夜，正式拉开帷幕。
主舞台中央高悬着巨型LED屏，循环播放着节目视觉主题。灯光全开，观众席被蓝白色的荧光棒点缀成波浪的海洋，随着开场音乐的节奏微微晃动。粉丝们高举应援灯和印有选手名字的手幅，气氛热烈而亢奋。
主持人尹道宪手持卡牌，面带笑容地对着镜头说：
“欢迎收看《KPOPSTAR》，我是主持人尹道宪。今晚，我们将见证TOP10选手的正面对决——”
“掌声欢迎十位光荣的主人公登场！”
LED屏上，十位选手的名字依次闪现：白雅妍、李夏怡、金宇灿……聚光灯逐一落下，他们在舞台中央排成一线，亮相于万众瞩目之中。观众席爆发出一阵热烈欢呼。
这一期节目采用现场直播的方式，选手最终得分将由60%的评审分数、30%的直播投票和10%的事前在线投票共同决定。
不同于以往，这一次，不止评审，电视机前的每一位观众，也拥有了决定权。
后台场控区域，Lia站在监视器前，神情紧张。面前电脑上的实时评论正飞快刷新：
“白雅妍冲啊！！！”
“这才是K-pop的希望啊真的是传奇节目kk”
“只有我还没决定要投谁吗？根本选不出来！”
“啊啊我不管啦，求求了都别淘汰，全员出道吧切拜～～～”
“金宇灿，撒浪嘿～”
她最关注的两位选手被抽签排在了最后：李夏怡第九位，金宇灿压轴。
说实话，她一点也不担心李夏怡的表现。天赋型选手的光芒难以掩盖，在她的部分，评审和观众的选择高度一致——不仅事前投票第一名，评委好感度也很高。
这场比赛她选择演唱金建模的《迷恋》。
有一种说法是，经历得越多的人在演唱的时候能够更充分地表达歌曲的情感。但这种猜测对于天赋型的选手或许并不成立。极高的理解力、极高的共情力和极高的天赋综合加持，李夏怡未必真正经历过《迷恋》中所描绘的情感，但她一开口，实时评论区就跟着炸了：
“晕～李夏怡一开口就杀死了比赛”
“简直不敢相信这是16岁的声音”
“我失恋了呜呜呜”
“是老天赐予的声音，已经在期待她的未来了。”
“高音不是太好。”一旁SM制作人李成宰探头，点评了一句。
Lia点点头。
李夏怡擅长的是中低音区，高音段尚显薄弱。这在过往的练习中也体现了出来。
果不其然，评审在点评时不约而同也指出了这个问题。但这并不影响整体——天赋无量、瑕不掩瑜。只要给她时间，她或许能成为大韩民国最顶尖的女歌手之一。
金宇灿最后登场。
比赛当前，他临时更换了音乐指导。彩排时Lia只旁观过一次。她原以为没什么问题，但此刻，心里忽然升起一股莫名的不安。
为了今天的比赛，金宇灿新染了一头金发，站在灯下的那一刻，身上已经有了几分艺人的光芒。他走到台前，调整了一下话筒，简短地介绍：“今天带来自作曲，《恋人》。”
灯光渐暗，全场安静。钢琴前奏缓缓流淌出来。
演奏不过三秒，Lia猛地站起身，视线死死地盯着监视屏上的人，脸色骤变——
那是她的曲子。
听得出他做了改编，但她太熟悉自己的作品了，哪怕只是随手录下的Demo。
“怎么了？”李成宰察觉到她的异样，仰头问了一句。金宇灿这次不知怎么，赛前跑来请他帮忙，因此他也多留意了一分。
“没什么，”Lia竭力维持冷静，“彩排的时候，好像不是这一首？”
“哦，那个啊，”李成宰一脸轻松，“昨晚他临时说要换。我一开始还以为他疯了，结果一听这曲子确实不错，比原来那首好太多。我也就答应了。”
“这样。”
Lia沉默，缓缓坐下。
是什么时候的事？
原Demo只是一段旋律而已，她简单用键盘录制后，就一直存放在电脑里——
电脑。
她立刻就回想起自己无数次抱着电脑，和他一同复盘、排练、确认舞台无数次共享设备。他有太多机会。
她无法确认自己此刻的情绪是什么。
愤怒，震惊，失望或许还有某种无法承认的悲哀。
她一下子很难转变自己的感情，分明是偏爱的孩子，却做出这样显而易见的愚蠢选择，毁掉本该更长远的路
舞台上，演出结束。
金宇灿轻轻吸了口气，朝观众深深鞠躬。
“哇，wuli宇灿，嘶——”
朴珍英举起话筒，语气词拉得很长，充分表达了自己的惊讶。
“之前好像对你的创作能力有误解，今天这首歌，让我彻底改观了。”
“旋律很美，虽然编曲稍显单调，但并不影响这首歌的美妙。”
“很期待你的下一次演出。”
话音落下，观众席上一阵欢呼，热烈回应着这番点评。
但金宇灿的脸色却不算太好。象是调节失效的机器，他的脸上同时呈现出了又哭又笑的表情。
“谢谢。”他对着朴珍英鞠了一躬。
杨贤石接着发言：“我同意朴珍英xi的评价。今天展现出的创作水准让我非常惊讶如果能持续保持这个水平，会让我觉得，唔，也许是第二个G-Dragon的程度？”
“哇——这个评价。”对于杨贤石的这番评价，朴珍英也略显吃惊。
评审席上气氛热烈，网络评论更是一片沸腾：
“完全完全大发！！！金宇灿这么厉害的吗？”
“简直是神，居然是他自己写的！”
“完全埋没，可以直接出道，怎么还在参加什么淘汰赛阿西”
“宇灿啊啊啊！！今天你真的飞起来了！！！”
“金发很帅，谁懂！”
“这才是自作曲idol的实力真的完全超出我的预期”
“不行，我也要转粉了kk”
*
而此时的权至龙，刚刚结束回归单人的物料拍摄，拖着疲惫身躯回到化妆间。他这些天几乎没睡，虽然回归消息放出后舆论的反应比预期要好，但身体和精神双重压力还是让他神经紧绷。
化妆师泰贤正拿着手机看直播，见他走进来，体贴地把音量调小。
手机里传来耳熟的旋律，权至龙侧头看了她一眼，打起精神问了一句：“努那在看什么？”
“《KPOPSTAR》生放，现在是最后一个选手表演。你要听吗？”她说着，笑着调高了音量，“宇灿染了头发，闹木耶不达～”
金宇灿的嗓音从扬声器里缓缓传来，旋律也越来越熟悉。副歌响起，权至龙的脸色沉了下去——
这是…去年出事时，Lia在录音室里给他弹的那一段。
是送给他唱了吗？
“还挺好听。”他凉凉开口。
“是吧，说是自作曲呢。这孩子要是也进YG就好了。”没有听出他的言外之意，泰贤笑眯眯地感叹。
“自作曲？”
他眉一挑，象是忽然来了兴趣，走到泰贤身边坐下，凑近去看手机。
金宇灿的演唱很快结束，评审们的称赞像潮水一样涌来。他像一片小舟，就这么被湍急的水流卷向远处。
权至龙沉默地看了一会儿，随后靠进沙发，也不避开泰贤，低头拨通电话。
“哥，是我。”
他垂眼，另一只手垂在身侧，无意识地蜷曲。
“之前说要删掉的那段花絮帮我留着。”
“……”
“嗯，谢谢哥。”
通话很快结束，泰贤有些疑惑地看着权至龙：“出什么事了吗？”
“没有。”
他摇头，轻轻吐出一口气，把手机屏幕朝下扣在桌上。
“就是有点，生气。”——
大家们，周末要陪家人出门一趟，今天双更，周一双更，周日就不更新了哈～[比心]
第89章
淘汰赛播出后，选手演出音源于当日凌晨12点同步上线Melon平台。
这一轮的高光与收视巅峰，毫无疑问集中在最后登场的金宇灿身上。《恋人》发布当晚便空降Melon日榜第一，收听量持续攀升。
Naver实时搜索上，#金宇灿恋人等相关词条强势登顶，远远压过其他选手。
而金宇灿本人，却并不好过。
直播现场后台——
“解释。”Lia冷冷地抛出两个字。
她知道自己的脸色现在一定难看极了。
金宇灿垂着头，脸色苍白得几乎透明。
他当然预想过会有这样一刻，甚至眼前这个场景与他脑中预演过的一模一样：即便到了这种地步，她也没有选择当众对峙。
他们所在的是后台一处死角，不在主要动线上，来来往往的工作人员基本不会经过。
起初他只是想“借鉴”那份Demo，可怎么改都不如她随手弹出来的旋律。他觉得自己迷失了，身体不受控制地迈出了那一步，做了自己曾经最鄙视的事。他甚至笃定，只要他表现出悔意，Lia不会选择揭穿，而那时他也已经拥有了足以挺进决赛的关注度和人气。
他一边厌弃自己的盘算，一边摆出万念俱灰的神情。那倒也不是伪装，觊觎的小偷在双手触碰到宝藏的瞬间，那金光灿灿的东西就熔化成滚烫的岩浆，反噬得他面目全非。
“米样内，努那。”他最后也只说出了这么一句。
“为什么？你最清楚，作品对创作者意味着什么。”Lia的目光紧紧盯住他，“自作曲？”
“这次是这样，以后呢？继续拿别人的歌？”她步步紧逼。
金宇灿僵直地站着，在对视中彻底败下阵来。他发现自己根本无法承受这样的目光——那目光里交织着愤怒、厌弃与深切的失望。
她看他的眼神，曾经总是温和的、带着欣赏的。
他忽然有种冲动，想伸手遮住她的眼。
“因为嫉妒。”他终于开口，避开她的目光，“嫉妒努那，轻易就走到了我永远也到不了的高度。”
嫉妒吗？
有那么一瞬间，Lia觉得自己几乎被说服了。
“不，是傲慢。”她打断他。
金宇灿愣住了，愕然抬头。
“‘轻易’？”她重复了一遍，语气更冷，“你一句‘轻易’，就否定了我全部的努力，把我拥有的都归结为天赋——那不是嫉妒，是傲慢。”
她抬起眉，看着他脸上的颜色一点一点褪去。
“你也轻易就否定了自己的天赋。你从来没真正想过，凭努力能走多远吧？”
她太明白那种心情了。
越往上走，就越能看见那些站在顶端、天赋与努力俱全的人。从底层爬上来需要无数个日夜，而被人与人之间的鸿沟击垮，却只需要转念之间。
轻易放弃来时的路，是对曾经那个努力过的自己，最大的傲慢。
金宇灿心神俱震。
他一直以为，自己已经准备好面对这一切——指责、失望、审判。他以为自己已经有勇气承受所有的后果。
可在那一刻，他忽然意识到，藏在心底最深处的那一丝动摇，从未真正消失。那不是恐惧，也不是悔意，而是一种几乎无法言说的不甘——对那个千里迢迢从异国走到首尔、拼尽全力只为站上舞台的“自己”的背叛与否定。
他背叛的不只是音乐，更是那个还相信努力有意义的自己。
“我会和PD申请退赛。”良久，他也只吐出这一句。
“那是你的事了，以后不要再找我。”Lia听到自己的声音。
她已经不想再问了。愤怒和失望让她几乎无法继续思考。
伸手关掉口袋里的录音器，她最后看了金宇灿一眼，转身离开。
*
Lia记不清自己是怎么结束当天工作、和节目组同事道别，又是如何回到家、沉沉睡去的。仿佛经年的疲倦在那一晚一并爆发。梦里时而是金宇灿懊悔的脸，时而又是他在舞台上唱着那首所谓的“自作曲”。
实时搜索上挂满了与他有关的词条，而她却无法像电视剧里演的那样，轻易地把他推上绞刑架。
或许，她在他身上投射了一部分曾经的自己——那个独自来到首尔、努力追梦的自己。她甚至忍不住反思，自己和Teddy所做的，到底差在哪儿，才让他走上了这条路。
她虽然录了音，但并没有想好要怎么处理。那更象是一种本能的自我保护。
她曾经是站在风暴里的人，见识过舆论的厉害。一旦将这件事公之于众，就再也没有回头路。复仇带来的快意之后，是一个少年的人生彻底崩塌——她尚未准备好承受这个代价。
但信任是种极易被消耗的东西。经历过这一次，她大概再也无法轻易信任任何人。
打车到达釜山片场外时，她的心情依然没有平复。
今天是俞承浩杀青的日子。
直播结束后恰逢短暂假期。早在几周前，她就偷偷联系了同在剧组的崔经纪人，要给俞承浩一个惊喜。而现在，虽然出了这桩事，她也不愿再耽误原定计划。
柳权泽执导的小众电影《漫长告别》自去年10月底开机，历经四个月拍摄，即将顺利杀青。
剧本正是当初Lia帮忙转交的。谁都没料到项目最终能真正落地，直到郑莱采的一位制片好友看中剧本，筹备大半年，终于在釜山开拍。
故事讲述一个中年画家在妻子过世后陷入长期创作瓶颈，情感封闭，逃离到一个海边镇子。他每日到镇上的老咖啡馆，坐在固定的座位上素描，镇上的人都将他视作一个怪人。
俞承浩饰演的，是在咖啡馆打工的青年泰宇。他家境拮据，父亲早逝，母亲体弱，妹妹还在求学。尽管不甘心一辈子困在小镇，但现实和亲情的重量，让他不得不放弃自己的摄影梦想。
两个人在咖啡馆中产生交集，通过一次次的对话、交谈，慢慢建立起微妙的联系。
这是一则关于“留下”和“离开”的故事。
画家无法离开对亡妻的执念，逃到了小镇；泰宇则困于现实责任，无法离开小镇。小镇既是囚笼，也是庇护；既是停滞的时间，也是沉默的救赎。
俞承浩对这个角色格外上心，光是人物小传就写了三个版本以上。饰演画家的，则是刚刚凭借作品摘下青龙奖最佳男配的柳诚龙。
从剧本创作到人物选角都不难看出导演的野心。
最后一幕拍摄在海边，时间已近深夜。Lia到达片场时，导演正好喊了“Cut”。
“辛苦了，杀青！”
海滩上传来一阵欢呼。
夜里的海幽深壮阔，海风夹杂着咸湿的空气，扑面而来。远处点点渔船灯火，与沙滩上这一小群人遥遥呼应。
工作人员互相拥抱、击掌庆祝，有人递上花束，摄影助理举着相机捕捉最后的合影。
俞承浩手抱花束，耐心与每一位剧组成员合影。
Lia站在人群边缘看着，忽然觉得心里安定了许多。他就像她的“小镇”，像停滞的时间，让她可以暂时逃离外面的风暴。
崔经纪人先注意到她。
“蛋糕已经到了。”他走过来，礼貌地打了个招呼。
虽然时间过去这么久，他们之间仍谈不上熟悉。大概是因为她一向安分又配合，除开最初见面时的那场谈话，之后的时间里，两人都维持着得体却疏远的距离。
“谢谢您。”Lia微笑着点头。
她请崔经纪人以俞承浩名义定了剧组的杀青蛋糕，虽然和她不甚熟络，却总是在最关键的地方给了配合。
俞承浩也注意到了这边的动静。他笑着点头，迅速应付完最后一张合影，抱着花快步朝她走来，眼里写满了不加掩饰的欣喜。
“怎么来了？”他低声问。
“杀青不是大事吗？”Lia笑着看他。
“直播还顺利吗？”俞承浩把花递给崔经纪人，抬手拉住她的手。
她神情微黯，迟疑了一下：“嗯，还行。我们是要去哪？”
“去海边。”他轻快地说。
他们就这样并肩走着，听着海浪一波波拍打岸礁的声音。空旷的冬夜把一切都拉得很远，呼吸间满是海风咸湿的味道。
她张了张嘴，关于金宇灿的那件事哽在喉头，终究没能说出口。
偶尔，她也会觉得他们的相处方式似乎有些问题。
她一向习惯报喜不报忧，不管是对家人，还是朋友，而他一向话少。两个人似乎都已经默认了这种模式——自动过滤生活中不好的部分，希望自己是那个能分担的人，却又都不愿把麻烦带给对方。
他们都太早学会了如何像大人一样独自处理问题，却始终学不会像孩子一样安心依赖、坦然求助。
也许他同样意识到了这一点。但在某种意义上，他们太过相似，谁也没有开口去打破这层默契的沉默。
“真可惜，这两天一直没空看。”俞承浩忽然叹了口气。
“我也没有出演啊。”Lia有些好笑。但刚说完，又想起了金宇灿，笑容没能维持下去。
“阿尼，你花了很多心思在里面，那就是你的节目。”他说着，轻轻握了一下她的手，象是在替她打气。
Lia忽然就觉得有些鼻酸。
“嗯。”她轻轻吸了口气，低声说，“好累啊。”
俞承浩以为她在说行程，露出几分歉意：“米样，本来今天可以好好休息一下的。”
Lia摇了摇头，没再解释。
他们一路走到岸边的一个小观景台，护栏上结着薄霜。俞承浩先一步走过去，用袖口试探性地擦了擦栏面，回头冲她招手。
她迟疑了几秒，还是走过去，站到他身边。
“上一次来海边，好像是很久以前了。”他看着海面说。
“是说高中的时候吗？”
“嗯。”他的声音被海风吹散，断断续续地飘进耳里。
“杀青感觉怎么样？”Lia想了想，轻声问。
“有点不真实。”他认真地想了想，“就象是从另一个人的人生里被抽离出来。”
仿佛在很短的时间里过完了另一个人的一生，某些时刻你甚至觉得，那个人才是真实的自己。
“然后会突然觉得空虚，不知道接下来该做什么。”
他抬头望向远处。海面与天际浑然一体，只能看见稀疏的几盏渔船灯，在夜里一闪一闪。那光影仿佛很远，又像随时会被风吹散。
“那你现在不就已经活过好几辈子了。”她轻声打趣。
“嗯。”他转过头笑了笑，“但是我最喜欢现在。”
拍戏的事她了解不多，他们难得这样坐下来，谈论那些她并不了解的生活与角色。
两人肩并肩坐着，看着无边的黑海，偶尔有风吹过来，把夜色卷得更深。
时间好像被拉长了很多，又像只是安静地停驻在这一刻。
他们是世界上最亲密的人，却也是世界上最陌生的人。
第90章
2月20日，Bigbang出演SBS谈话类节目《HealingCamp》，首次正面回应过去一年累积的争议。
2月22日，主打歌《Blue》抢先发布，当天便横扫所有音源榜单，实现AllKill。
2月29日，第五张迷你专辑《Alive》正式发行。专辑上线后迅速席卷各大排行榜，不仅全曲打入前十，更成为首张登上美国Billboard200专辑榜的韩语专辑。
随着话题和播放量的持续发酵，《Alive》成为K-pop历史上现象级作品，《Blue》《FantasticBaby》《BadBoy》接连登顶各大音源平台，MV点击破千万。
过去几十年，K-pop始终在亚洲市场盘旋。这是第一次，一张纯韩语专辑成功打开西方主流市场的大门，标志着韩国流行音乐在全球文化输出上的跃迁。
YG娱乐也趁势宣布，以首尔为起点，Bigbang将开启名为“ALIVEGALAXYTOUR”的全球巡演。首场演出定于3月2日，门票一开售便迅速售罄。
至此，那些原本质疑“回归是否为时过早”的声音，被市场反应彻底淹没。
——“无法复刻的奇迹”，这一次，似乎又是Bigbang书写了历史。
网络上的讨论如潮水般汹涌：
“不是粉也必须承认，《Alive》是真的高水准。”
“歌谣界需要Bigbang”
“去年我说他们完了，现在我道歉，阿西”
“吸毒我不能接受，大韩民国没有记忆吗？”
“谁问你了，闭嘴听你的波噜噜之歌去”
“YG公关太强了不过歌是真的好听，无法否认。”
“怎么还有YG公关请的水军啊经费都花在这里了吗，kk”
“怪不得其他回应都一塌糊涂”
“不是我说，能让大众闭嘴的只有实力，GD是神”
“Billboard200真的疯了，K-pop终于在美国开花了。”
“只有Bigbang能做到这种级别的global”
“不是YG公关厉害，是Bigbang本身就够强”
“JYP要哭了，kkk”
“珍英啊，直接挖走GD吧，这样就能进军美国了”
这是一个由Bigbang和《KPOPSTAR》共同主导的春天，几乎所有热搜与话题都围绕着这两个名字展开。
趁着专辑发布热度，YG相继释出《Blue》《FantasticBaby》《BadBoy》的MV花絮视频。粉丝们热情高涨，花絮被反复拆解分析，其中也包括不少同时关注《KPOPSTAR》的观众。
很快，一则留言在《BadBoy》花絮下引发讨论：
“或许，没人觉得3分18秒那段旋律有点耳熟吗？”
《BadBoy》MV拍摄于美国纽约街头，3分18秒处，大晟正对着镜头，外放了权至龙手机里的播放列表。
“最近大家都连轴转，哥哥们既要盯着音乐制作进度，又要跟我们一样配合专辑和物料的拍摄。”镜头中，他一头银白色短发，在拍摄现场熟练地穿梭。
“现在至龙哥和永培哥正在那边拍——”画面一转，远处的两人正站在街角安静地拍摄。
“所以趁这个空档，我来做点什么呢？”
“啊！麻达！”他调转镜头，对粉丝挥手，“给大家分享一下最近wuliBigbang成员都在听什么歌吧！”
说着，他掏出手机，滑开播放列表。作为一名老派听众，大晟的歌单里不乏传统trot曲。
“其实我觉得我们国家的trot真的很好听。”他随手点开其中一首，高亢的旋律立刻从扬声器中响起，“自从唱了《看我贵顺》以后，就越来越喜欢trot歌曲了”
他一边说着，一边晃了晃手里的手机，兴致正浓。
不远处传来工作人员的呼声，权至龙和永培结束了远景拍摄，正朝休息区走来。大晟眼角余光扫到两人靠近，立刻利落地结束播放，镜头一转对准他们。
“下一位，我们永培哥最近在听什么歌呢？”
“这么突然吗？”永培有些意外，但还是笑着递出手机。
“来看看”大晟低头扫了一眼，随即夸张地“哇”出声：“居然是哥的solo！”
“VIP们，这不是摆拍，永培哥真的会单曲循环自己的歌。”大晟调侃，“哥有发新专辑的打算吗？”
“先把组合的专辑做好，如果有机会，很快会带着新歌和大家见面。”永培笑着回应。
“嘶——打住，这是BigbangTV！”大晟笑着摇头，又把镜头转向不远处低头划着手机的权至龙。
“哥～该你了！”他凑过去，“最近都在听什么？给VIP们透露一下。”
权至龙挑眉，朝镜头打了个招呼，刚准备自己切换页面，就被大晟抢先一步抽走了手机。
“如果让哥自己挑就没意思了，我直接对着镜头点播放，看看哥最近正在听什么——”说着，他一边往后退了几步，避开权至龙试图抢回手机的动作，“刚才永培哥也是这样的，我们要公平一点～”
权至龙无奈，只得笑着对镜头告状：“哟罗本，看到平时大家是怎么欺负我了吧？”
此时镜头里，手机屏幕上“正在播放”一栏显示的，是一首名为“JulyEve”的歌曲。时长不过短短30秒，歌手栏未知，显然不是一首常规发布的歌曲。
大晟没太在意，顺手点开播放。
“音乐不是秘密哦，让我们听听哥最近在单曲循环的这首——”
清亮的钢琴声夹杂着一点背景噪音，从手机扬声器缓缓流出。
大晟顿了一下。
怎么听着，像个Demo？
他有些慌张地看了一眼权至龙。要是泄露了未公开的Demo，那可真闯祸了。
权至龙淡定地坐着，象是刚才就预料到这个场景。他在镜头外对工作人员比了个“cut”的手势，示意后期把这一段剪掉。
大晟立刻领会，神色如常地说：“好啦，那我们看看下一首是什么——”
他迅速点开第二首，赫然是惠特尼·休斯顿的《SavingAllMyLoveForYou》。
aza！这首歌他知道。他立即点击播放，熟悉的旋律响起。
“Afewstolenmomentsisallthatweshare
thoughIvetriedtoresist，beingstonyourlist”
惠特尼的嗓音缓缓从扬声器里流淌出来。
“哥最近心情很感性啊。”大晟打趣。
“嗯，最近很喜欢这首歌，推荐给VIP们。当然啦，等新专辑出来后，也请大家多多支持《Alive》。”权至龙笑着补充
这段花絮刚发布时并未引发太多关注，评论区几乎都围绕成员们破格的造型和妆发展开。直到那条“旋律耳熟”的留言被顶上热门，才有人开始重新审视视频中的那个三十秒。
明明听上去象是某段未公开音源的旋律，居然没有被剪辑，反而完整地出现在官方花絮中。
“晕，我知道为什么耳熟了，是金宇灿的《恋人》！”
“？？？”
“又开始了，空口鉴抄？”
“阿西，哪里来的黑子，有本事把话说清楚再走”
“这花絮比他演出更早，抄也不是GD抄他啊？”
“怎么到今天了还有人质疑GD啊，FloRida忘记了吗？”
“July难道是去年7月写的？”
正值《恋人》热度未减，这个评论迅速被高赞置顶，有人甚至专门开帖分析MV花絮时间线。
不需要仔细对比，单凭耳朵也能听出，权至龙手机上那一则短短30秒的“JulyEve”，旋律正是《恋人》副歌的核心段落。
如果是权至龙先写的，后送给金宇灿演出，好像说得通，却又太牵强。虽然《KPOPSTAR》花絮里，权至龙和金宇灿在YG内部有过接触，但金宇灿在表演中，分明说了那是“自作曲”。
于是，无论真相如何，这段花絮开始迅速发酵。发布次日，相关话题登上Naver实时搜索一位。
*
金宇灿站在编导室门口，迟疑良久。
距离淘汰赛直播已经过去一周，他却始终没有履行自己当初说的“退出比赛”。
他从未如此真实地体会到人气的重量。
这几天网络上全是称赞他的帖子——“音乐天才”“出道位预定”他偷来的旋律，象是开启了某种命运的闸门，一夜之间，他从默默无闻变成聚光灯下的主角，连带着过去那些无人问津的原创作品也被一一挖掘。
而他也从未如此煎熬。
沿着一条错误的路继续走下去，需要极大的勇气。而更让他痛苦的是，自那天在后台争执之后，他再也没有在电视台遇见Lia。两人明明出入于同一个工作场所，但只要其中一方有意避开，便足以造成形同陌路的局面。
他开始动摇，甚至对自己最初的判断也逐渐失去信心。
比东窗事发更可怕的，是那种悬而未决的等待——不知道真相是否会被揭开，也不知道它会在什么时候，以怎样的方式被揭开。
“宇灿xi？”门忽然被人拉开，正打算外出的赵河金看到他，停了脚步，“正好，我正要找你。进来吧。”
金宇灿几乎是条件反射地站直了身体。他茫然地点头，跟着走了进去。
赵河金是节目组负责选手协调的编导，房间里还有一位制作协调在，二人神情都不算轻松。
“坐吧。”赵河金拍了拍对面沙发，自己先坐下。
金宇灿点头，小心地落座：“PDnim找我有什么事？”
赵河金没有直接回答，而是点开手机，递到他面前：“你先看看热搜，然后我们再来谈接下来的事。”
金宇灿接过手机。
屏幕上，赫然是几个正在飙升中的词条：
#权至龙金宇灿恋人
#恋人权至龙Demo原曲
#金宇灿权至龙关系
#恋人原曲作者是谁
金宇灿怔怔地盯着屏幕，一时间没有任何反应。他嗓子发紧，手指冰凉，胸腔仿佛被人锤了一拳。
他不明白事情是怎么发酵到这一步的。
但他偷来的东西，从他决定伸手的那一刻起，就已经悄悄标好了价格——
很想写点甜甜的，但是写出来就变成这玩意儿了[捂脸笑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