许是昏睡过去太久,玉想衣已没了困意。
他坐起身半靠在床头,抬手望着掌心近乎消失的浅淡纹路发呆。
世人都说,掌纹画尽人生,但自从三个月前起,他的掌纹便一日较一日浅淡。
玉想衣从未遇见过这种情况,那些隐匿的记忆也无法翻查,如今系统沉睡,更不可能为他解答。
玉想衣无奈哂笑,难道这便意味着他命不久矣,早已没了回头路吗?
他这一夜想了很多,等到晨光熹微,光影透过窗棱晃在他的眼睛上,这才猛然回神。
他慢吞吞的翻开床头他藏起来的小盒子,从中摸出一块梨花糖来。
清淡的甜味在口腔散开,玉想衣才感觉头脑清醒了几分,定了定神,有了些微力气。
——
“公子!”
长乐趴在床尾,心中空落落的,睡得并不安稳。
当清晨第一缕阳光照到他的脸上,他瞬间便被惊醒了。
伸出手并没有摸到自家公子的身影,长乐只感觉惊的头皮一麻,他忙四顾寻找,抬头便看见那人倚靠在床头,扬起的床幔遮下一片阴影,将他的面容分割成明暗两端。
长乐看着他低垂的睫毛,只感觉眼前人苍白的近乎透明,仿佛下一刻就要消散在阴影中。
长乐心中突然生出前所未有的恐慌。
他膝行上前,却还是没敢惊扰,只是帮他把被子向上盖了盖,裹住他冰冷的手。
“公子,可还疲累?不如再躺下歇息片刻。灶上还温着热粥,待会便吩咐人端来,您用些。再过两刻,灶上开了火,您先用了药,言军医巡视完伤病营便来请平安脉……”
长乐还在絮絮叨叨,却见那人低垂的睫羽轻颤了颤,他缓慢的抬起眼来,似是才回过神来,眸中再次聚出难言的神采,长乐竟从中看出了一丝丝悲悯。
眼前人竟似离他越来越远了。
“长乐,我的筹策呢?”
听到这话,长乐一时还没反应过来。
待到他消化了公子话中的意思,他抬眸与那人对视,看出他眼中的坚定,瞬间心中惊动难言:“公子?”
公子儿时便常摆筹策算些什么,只是从来不会算到最后。
他总说,世间事不可尽知,从上天那里窃取到的只言片语,都是要付出代价的。
自从公子换了新的筹策之后,更是鲜少使用,到现在,仅仅用了三次。
第一次是在出山测算雄主人选之时,公子选中了缪王。
第二次,宣阳城曾出现一次史无前例的大旱,是公子将自己关进书房三天三夜,后出关坐于城墙之上,摆开筹策抚出一曲《大雩》,天降甘霖,救百姓于水火,此后三年宣阳城无旱无涝,年年丰收,为大昭兴盛打下了足够的后备基础。
最后一次,是在与大越决战前夜,公子连夜登上观星楼,笑谈此筹可逆天改命,一策定天下。
而如今,公子竟要第四次动用筹策吗?
想起每次事后皆会元气大伤休养颇久的模样,长乐白了脸,连连摇头:“公子,不可啊,您如今体弱,受不得……”
“长乐,”眼前人伸出手轻拍了拍他的手臂,却肃了面容:“听话,去拿给我。”
长乐闭了眼,他知道,只要他的公子做下决定,没有人能阻碍他的行动,无论以何种方式。
长乐沉默着端来那只装着算筹的檀木箱子。
那箱子看似轻薄精巧,实则重的很,细看颇有些不可侵犯的凛然古朴之感。
担心箱子太重,长乐拉来桌案,想要将算筹放于其上,并替他打开,却被公子稳稳接住挥退了。
手指擦过时,带来的是不详的冰凉之感,透彻心扉一般,即使是公子安慰般的微笑也不能将之压下。
他看着那人将筹策一枚枚取出,在身前一一摆开,却在摆到一半时,猝然间喷出一口鲜血。
筹策撒了一地,轻薄的甲片,竟能发出重逾千斤的咚咚声响。
不过此时,他已顾不得疑惑了。
长乐扑上前去,看眼前人呛咳着吐出更多鲜血,染红了里衣与床榻,竟似无力颤动的将要飘落凋零的枫叶,他伸出手,一时却不知该如何扶他。
他听到一声似叹息一般的断续:“竟然……连一卦……都,算不成了啊……”
长乐的心霎时间被攥作一团。
——
“这也太甜了!”
玉想衣咬开一枚前段时间尚还清闲的时候,抱着“既然早晚要死一死,不来点电视剧公用血浆怎么够劲爆”的想法,按小A给的步骤做出的,号称能完全替代真血的“自制鲜血胶囊”。
天地良心,他一开始真的只是想吐口血装装样子,谁知道这血里的浆液太过满溢,出血量远超预期不说,过甜的汁液竟还呛进了咽喉处,惹得他呛咳不止。
玉想衣抚着胸口,好半天才平息下来。
他尚还喘息着,便看到面前犹如凶.沙现场的景象,瞬时眼前一黑。
坏了,好像玩过了……
不慌!
反正不过是做个铺垫,让众人脑补他的“离开”是真正的“赴死”,血吐的多一点有什么?
那说明他鞠躬尽瘁死而后已,如今真的该“已”了,不过是不想在众人面前结束,惹得大家伤心而已,岂不是更能佐证他的死亡?
玉想衣回了神,拉住作势便要冲出门去喊人的长乐,试图安抚他:“长乐,我无事,不必……”
话还没说完,长乐就像听不见他说的话一样,带着哭腔将他的手塞进被子里:
“公子,您别怕,我这就去找言军医来救您!”
说着两步便要冲出门去。
玉想衣:?
也行吧,虽然计划比他预想的提前了一些,他趁着这会溜走也不是不行。
谁知那小子跑了两步,转了个弯竟又跑了回来,强势的将他整个人放平,塞进被子里牢牢抱住:“公子,您冷吗,哪里难受?”
长乐看着眼前唇畔尽是血迹,面白如纸的琉璃人儿,仿佛风一吹就要化尽了,又如何能安心留他一人在房中?
他抄起花瓶便向屋门砸去,同时大喊出声:“来人——来人!”
纵然房门内插着门闩,却依然被门外守卫几脚踹开。
门口的守卫一拥而入,见此情景大惊失色,也俱都跑出去大声叫嚷,不知道又会招来多少人围观。
接着进来的,便是被祂勒令退出一千米外的暗十二。
玉想衣被勒的说不出话来,看着面前一幕,眼前一黑。
他选择这间有着城主府最重要密室的房子住下,不就是图它墙壁最厚、门窗最结实,隔音最好吗?
他的计划是在他最听话的小助理面前算个卦、吐两口血,显示自己为卦象所反噬,受伤颇深。
待他处理好剧情惯性,留好遗言,保证他的好大儿缪万希能安安稳稳的坐上皇位,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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悄没声的消失在墨城。
待他消失之后,小助理再说出他遭卦象反噬之说,心中承认自己已经“逝世”,完成社会性死亡的铺垫,自此完成任务。
谁知道,最听话的小助理,如今竟也不愿意听他说话了?
玉想衣试图最后挣扎几下,发现小助理有着超乎人想象的强大臂力,这才讪讪放弃。
随便吧,都行,他已经摆烂了。
——
言修竹的手指搭在他腕间时,玉想衣的心绪也平静了下来。
恼人的禁锢离开,他的视野也开始开阔,一眼便看见跌在床上、地上各处的筹策,心疼坏了。
这可是他花了整整一年时间,翻遍玉家私库,才找齐的算筹原料,陪伴他那么多年,是装x作势一大利器!
万一被这些家伙粗手粗脚给踢坏了,他可凑不到第二个!
想着,玉想衣伸手便去拾一旁的算筹,刚刚抬起身将一枚算筹握紧掌心,他就被言修竹再次推倒在榻上。
“你疯了,玉想衣!”
玉想衣只感觉自己胸前衣衫被人揪起,虽然立刻便放松了力气,依然勒得他有些难受。
“玉想衣,这卦究竟有什么好算的,值得你一次又一次拿命去填?缪万希就这么重要吗,值得你这般折磨自己,为他赌上你的性命?”
二人都并未注意到,匆忙赶来的缪万希,听到此言,在门前停住了脚步。
什么?缪万希?性命?
玉想衣有些讶异,没想到言修竹竟一直说这般想他的,一时也笑了:“修竹,我为的不只是主公,而是百姓。是盛世无饥馁,是宁静乡村里的袅袅炊烟,是繁华城镇里的叫卖往来。我受够了这人不如猪的乱世厮杀,我想着有生之年,看天下一统,盛世江山——”
“那这盛世江山只能由缪万希来坐吗?”
玉想衣噎了一下,他的脑海里全被塞满了什么“王侯将相宁有种乎”,什么“历史的车轮从不因某一个历史人物而停止”,一时恍惚,犹豫的摇了摇头:“按理来说,应该……也不是,吧?”
“那你为什么要为他一次次的费心筹算,一次次的逆天改命?”言修竹难得如此严肃的盯着他,似要看见他的心底:
“玉想衣,这么多年来,有多少雄主求贤若渴,只为求你一顾。势力庞大者有,兵马壮硕者有,地位正统得天拥护者亦有。你为什么偏偏就要挂在缪万希这棵一清二白的歪脖树上,日日为他熬干心血筹谋,只差一步就能推上皇位?他缪万希究竟有什么好!我上次就和你说过了,再动一次筹策,你就会死。你究竟知不知道?”
实在没想到,世人竟是如此看待他与缪万希。
抛开不得不完成的系统任务,与万能系统带来的只有他一人知道的伪装。
另一个角度来说,他竟似乎真的是在为缪万希一人殚精竭虑至此,如今竟还要为他赴死。
玉想衣想着想着,竟笑出了声来。
这让他如何解释?
他能说他只是困于系统任务而为缪万希出生入死?
他能说他不会死,从前也并不难受,只是钻进一个病弱的壳,在完成一个无需过心的扮演任务?
谁让天道真的一点都不给力,亲儿子都不给塞满金手指啊?
导致缪万希始终看着不够霸气,事事只能靠他这个技能点点满的军师啊。
玉想衣沉默。
他究竟还能如何为他的好大儿辩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