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什么情况！”
林明震惊且愤怒地看着屏幕。
他差点砸了自己面前的杯子。
这个人怎么一点都不受控？别的实验品这个时候，早都已经按照他们预设的步骤走了。
怎么面前的这个人一点都不按套路来！
而此时此刻，弹幕里到处都是兴奋的人正在奔走相告。
“等等，你们看见了吗？刚刚明玉楼是不是身体打晃了一下？”
“真的假的，那个明玉楼？”
“对，而且还是在一个卖包子的任务目标前打晃的，那动作，冷不丁看还以为他要下跪呢。”
“那我可得看一眼……等等，不会有事吧？我们这会这么激动，是不是好像有些不太好啊？”
灯塔的透明档案里，已经很久没出现过这么刺激的事情了。
民众们都一拥而入，别的档案里有人听见了风声，都过来凑了个热闹。
在灯塔的刻意引导下，透明档案已经变成了一个追星的平台。
那些本来严肃的追捕行动，现在反而变成了一种类似于电视剧一般的放松工具。
许多民众在茶余饭后都喜欢打开网站来看上一眼，近些年来普通人因为异族而受伤的事情几乎不存在了，所以他们能以更轻松的眼光去看待这一切。
众人俨然忘了多年以前，那些第一批死在战场上的英雄，和无数失去了生命的普通民众。
当然，灯塔这样做也有一定的好处。
将事情娱乐化，可以降低民众对于真实消息的分辨度，也可以降低敏感度。
同时，那些前来追星的民众，也可以大大提升灯塔的热度。
但是眼下，这些被灯塔特意吸引过来的粉丝们反倒给灯塔惹了些乱子。
毕竟，他们对于事情危险性的敏感度不高，所以反倒是能用一种看乐子的心态来看这些直播。
一旦直播里发生了什么出人意料的剧情，他们都会兴致很高。
坏人被英雄打倒了，这固然是一个很标准的英雄电影。
可是英雄在坏人面前居然差点跪下了，头一次看见，这也未尝不是个刺激的剧情啊！
明玉楼此时已经稳住了身体，但心中十分的气愤。
他可从来都没有在别人面前露出过这么狼狈的一面。
透明档案里的弹幕在他眼底的芯片薄膜上一一略过，那上面都是对他刚刚那个动作的惊讶，还有一些隐约带着嘲讽的句子，都让他有点气愤。
自己怎么能做出那样的动作呢？
明玉楼可是上过灯塔里的专业形体培训课的，他从来都一直特别注重自己的外貌，绝对不允许自己有灾难性的场面出现在镜头中。
他看着对面的那个人，那人低下头，眼睛刚刚里的神色已经完全消失，就好像刚刚的一切都只是他的错觉一样。
那眼神里的野兽，好像只有他看见了。
是错觉吗？还是假象？
明玉楼因为情绪太过于波动，所以这会看着尤不醉的眼神都有点惊怒。
尤不醉并没有注意。
她给明玉楼装了包子，递给了他，之后就转过头没有再看被挤到了一边的明玉楼，而是对着下一个客人温和地道：
“今天想要点什么？还是跟昨天一样，一碗粥，两个包子吗？”
尤不醉没有看明玉楼，因为她知道那份包子，明玉楼是不会吃的。
上辈子，尤不醉跟对方简直说得上是最要好的朋友之一。
所以她知道，对方从来都不会吃这种小摊子上买的东西。
刚才，她把包子递给对方的时候，都觉得有点心疼。
这个包子放在对方的手里，真是可惜了，都有些浪费今天凌晨两点尤不醉起来包的心血。
至于对方为什么今天会来到这里，尤不醉想，可能完全是一个意外吧。
明玉楼本来是想对面前的这个人动手的。
毕竟，他在对方这里出了这么大的丑，可想而知的是如果任务完不成，那么回去之后一定交不了差。
但是对面这个人偏偏看上去一点问题都没有，灯塔之前交代给他的所有情报，在这个人的身上都完全失效。
甚至对方跟任务情报完全南辕北辙。
任务情报里说对方是一个反社会人格，懒惰型人格，虚伪型人格。
可是对方现在一点都看不出来懒惰，一个不大的摊子被她收拾的干干净净的，连桌面都在反光，每一个客人都招待的很周到，甚至有些岁数很大的客人，都能被照顾的很好。
明玉楼找了半天也找不出来一点可以挑刺的地方。
这种感觉简直是让他抓心挠肝的，完全不知道下一步该怎么办。
自从加入灯塔以来，他的一切都好像被灯塔给准备好了，前方一片坦途。
他只需要根据灯塔给的任务情报，见到任务对象，然后再做灯塔的任务。
这一切都是顺理成章的事。
直到在他的人生中，头一次有一个人这么突然直冲冲地打破了他的认知。
就像是一个突如其来的海浪，迎面扑来，将他卷到了危险的未知深海里。
灯塔那边的联络员们现在已经开始发现场面已经失控了。
这在这么多年来，还是头一次发生的事。
如果不能把民众那边平复下来，那么这件事造成的后果会很严重，往小了说是一次a级事故，往大了说可能会对灯塔的形象有损。
“先让明玉楼回来吧。”林明揉了揉太阳穴道。
他发现明玉楼还太年轻，像这种突如其来的突发状况，还是很难处理好。
所以，他需要当机立断地阻止事情进一步恶化。
“对了，告诉这个家伙，别傻呆呆地站在那里了，最起码有点反应。”
“那实验品那边的系统任务……”旁边的工作人员小心翼翼地道。
“先不要管那些系统任务了，反正那个实验品也没什么兴趣做系统任务，不是吗？”林明道。
“对了，别忘了告诉明玉楼。”
林明说到一半，像是想起来了什么似的。
“让他对4797态度表现的恶劣一点，要像十分讨厌对方。”
“这样才不会让4797起疑心。”
“毕竟，在4797看来，明玉楼的好感度已经归零了。”
“如果明玉楼不表现出厌恶的话……那反倒很不符合逻辑。”
“是！”
工作人员点了点头。
林明知道明玉楼并不清楚灯塔特殊联络部的事，所以他对于这个新任务说不定会产生一些疑惑。
毕竟，灯塔发布的任务各种各样，有打架的，有不打架的，可就是没几个任务需要故意表现出厌恶某人的。
不过事情比较紧急，现在也顾不得那么多了。
灯塔里的英雄们被娇惯的太过了，离了联络塔，他们可能大部分都不会知道自己接下来应该要干什么。
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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以，林明认为明玉楼是不会想明白的。
果然，在接到灯塔新任务的时候，明玉楼的确愣了一下。
让他对面前这个人表现出十分厌恶的样子？这也算是一个任务吗？
他感觉到有哪里不太对，不过长期以来，所有事都依靠灯塔的习惯，已经让他不敢踏出舒适区了。
明玉楼看着那边依旧在收拾东西的人，在心里酝酿了一下。
他在灯塔上过表演课，对于一些基础的表情管理还是懂点的。
尤不醉正在那里收拾东西的时候，忽然就看见了明玉楼的眼神。
她愣了一下。
原来……
这就是好感度为0的眼神啊。
看着看着，上辈子的种种事情又出现在了尤不醉的脑海里。
——曾经的尤不醉光鲜亮丽，每天都被无数人环绕，与明玉楼的初见，可以说得上是完美无比。
那是被精心设计好的场合，神圣的钟声，飞舞的白鸽，她穿着一身颇具文艺气息的衣服，在那里碰见了一个可以称得上是自己一生好友的人。
如果继续书写下去，那么这将会是一个多么美好的故事。
……可是那都是假的啊，这一切都假的。
——真实的尤不醉，是一个愚钝的人。
上辈子的尤不醉会为了提高一个任务目标的好感度而废寝忘食地琢磨他的一切。
但是这辈子的尤不醉，没有时间和精力去读那些所谓的文学著作，也没有精力去研究别人喜欢什么，爱什么。
每天做早餐，看书这些事，就已经耗费了她的所有精力。
她闭了闭眼睛，往日的光鲜亮丽，轻而易举就能获得一切的时光从脑海里一一闪过。
而睁开眼，她看见了自己伤痕累累的手。
这辈子自己的手苍白又伤痕累累，早就已经不再是当年那双拿着书的手了。
——没有了金手指以后，真实的她，就是一个这么烦人的家伙。
偷来的东西终究不是她的。
她也不愿意再去打扰上辈子的那些人和事。
没了金手指……她也应该面对一下自己应该得到的一切了。
……
明玉楼站在阴影里。
他这会需要赶紧返回灯塔了。由于这次任务里出现了事故，他可能还会交一份分析报告。
光是想想那都是一个麻烦的要死的工作。
但是，明玉楼却站在那里有点不想走。
他也不知道自己为什么会这样。
是因为刚刚那种自己人生当中从来都没体验过的陌生情绪？还是因为那人眼睛里那种隐藏着的东西？
明玉楼犹豫了很久要不要就这么回去，却忽然从自己的口袋里摸到了什么。
他一愣，然后把它掏了出来。
一个有点扁的塑料袋，里面装着个被压扁了的包子。
刚刚差点摔倒时，他一用力把它捏扁了，本以为它已经丢了，没想到居然被带在了身上。
这东西看起来与明玉楼格格不入，他是一个有点洁癖的人，从来都不会吃什么小摊上买的东西。
但或许是今天出的任务有点棘手，所以他竟然饿了，于是他掏出那个被压扁的包子咬了一口。
“……真难吃。”
明玉楼一边皱着眉嚼着，一边把剩下的整个包子都塞进了嘴里。
“今天我只是太饿了，换做平时，我怎么可能吃这么不体面的东西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