傅锦命夏至过去叩门,叩了几次不见有人回应,这才想起院子里连主带仆统共四个人,后门处应该是没人守着。
于是从夹道绕到前面,夏至叩响门环,响了三下,就听里面有人不耐烦道:“柳家的?你怎么又来了?”
“不是柳妈妈,来的是王妃。”夏至大声说道。
里面安静一瞬,然后响起吱呀一声,门开了。
一位瘦高的中年妇人走了出来,石青色衣裤,头发梳得一丝不苟,发间只簪一根银簪,面目冷肃,拧眉看着众人。
傅锦微笑道:“闫妈妈,几日未见王爷,我心中惦记,过来瞧瞧他好些没有。”
妇人眉目微动,身子避让一旁,躬身说道:“王妃请进。”
傅锦大为惊讶,原本只是试探,没想到能这么痛快放她进去。
愣神之下,由着夏至搀着她,抬脚欲要向里。
“王妃能进,别人不能进。”妇人伸手阻拦。
夏至待要发作,傅锦摆摆手:“既如此,你们且在外面等着,我进去瞧瞧。”
院内装饰考究,清静而开阔。
进了内院,珍珠和绿玉已经在西厢房的石阶前躬身迎候。
“没你们的事。”闫妈妈摆摆手,冷声说道,“回自己房里呆着去。”
二人不敢言语,忙忙退回房中。
“奴婢这就给王妃带路。”闫妈妈转身面对傅锦,神态声音都和气几分。
傅锦跟在她身后,绕过回廊往东耳房而来。
进了房中,她顺着闫妈妈手指的方向,看向窗下。
窗前摆着一张书桌,一人弯腰立在桌旁,正低头在宣纸上写写画画。
他聚精会神,没有察觉到有人进来,手中的笔起起落落,身上月白色的绸衣随着手上的动作轻轻漾动,若流泻的光,一缕额发垂落下来,若流光中的淡影,轻轻滑过去,倏得又滑回来。
他在做什么?傅锦好奇心顿起,加快脚步来到他身旁。
探头一瞧,他正在作画,画面中是一丛芍药,白的粉的红的紫的黄的,葳蕤绽放,似乎能嗅到芬芳。
凝神看着,看他继续下笔,花间一只蝴蝶翩然飞出。
她滞住了呼吸。
她不置信得看看他,再看看那幅画,又有一只蝴蝶打远处飞来,然后是一只蜜蜂跃上花间,耳边似乎能听到嗡嗡嗡的低鸣。
他怎么会画画?还画得如此精妙?
难道,眼前的人,不是福王?
她的目光定在他脸上,瓷白的脸宽广的额长眉高鼻,薄唇微微抿着,分明是他,不会有错。
喉间吞咽一下,轻声问道:“你是谁?你是王爷吗?”
他不做声,手下不停,默然得继续作画。
闫妈妈在旁出声提醒:“王妃勿要打扰他,这幅画坏了,他可是要闹脾气的,闹起来几日不得好。”
“可是,孩子才会闹脾气。”傅锦声音更轻,满心都是怀疑。
闫妈妈面无表情说到:“王爷就是个孩子。”
“可是,他画的画这么好。”傅锦道,“宫中御用的画师都比不上他。”
“王爷只会画画。”闫妈妈道,“打小就这样,不用人教,拿起笔就会,长史杨大人头一次瞧见他的画,惊得忘了说话,每年冬至的时候,他都要求王爷赏赐一幅。”
傅锦沉浸在震惊中,一时忘言。
她愣愣看着他,他似乎画好了,搁下笔站直身子,目光投向窗外。
窗外小花坛中盛放着几丛芍药,与他画的一模一样,连蝴蝶和蜜蜂都一样,傅锦的目光在花丛和画作间游移,渐渐就有些恍惚,自己究竟身在画外还是画中?
“王妃来了。”闫妈妈在他耳边大声说道。
他扭头看了过来。
“你这个傻子,三日没搭理我了。”闫妈妈声音更大。
他没听到一般,不言不语。
闫妈妈无奈叹一口气,声音小了些,对傅锦道:“王妃跟他说说话试试。”
傅锦点点头,闫妈妈说声我去端茶,迈步向外走去。
“王爷还好吗?”傅锦看着他。
他抿唇不语。
“你害怕宫里的人?”傅锦问他。
他不说话。
“来的不过是皇上跟前的奴才,他们只是来传话的,何必怕他们?”
依然沉默。
“就算是皇上来了,也没什么可怕的,皇上性情温和,容貌还与王爷有几分像。”傅锦看着他笑。
他扭脸避开她的目光。
“或者说,王爷怕的不是皇上?而是先帝?”傅锦看着他的侧脸,“可是,先帝驾崩十五年了,驾崩了就是死了,再也不看不到了,一个死了的人,有什么可怕的?”
他的目光投向窗外,眼中满是空茫。
傅锦叹一口气坐了下来,小声自语道:“我这是怎么了?竟然试图去说服一个孩子,怕就是怕,难道说几句话就能不怕了?说来说去都怪先帝,人都说先帝宽和仁厚,却为难一个傻孩子,既然皇嗣那么重要,怎么不让他的后宫多生几个?”
福王依然面无表情,嘴唇抿得更紧。
闫妈妈端了茶进来,傅锦轻呷一口,点头称赞:“是上好的荷叶茶,一股子夏日里独有的清香味道。”
“是我自己晒的茶。”闫妈妈道,“王妃喜欢就多喝两杯。”
“我很喜欢。”傅锦笑着连喝两大口,看向呆立在窗边的福王,问道,“王爷喝茶吗?”
他闻言转身,看向她手中的茶杯。
“喝不喝?这可是你最喜欢的茶。”闫妈妈见状大声问道。
他不说话,慢吞吞挪动脚步,来到茶几旁坐下。
闫妈妈倒好一杯递在他手上,摇着头大声说道:“真是冤孽。”
傅锦喝着茶轻笑,闫妈妈与柳妈妈不同,她与福王说话很随意,若寻常家人一般,还很大声,好像福王耳背似的。
“对了。”她沉吟着试探问道,“前些日子那些牡丹花的绣样,也是王爷画的吧?”
“没错,是他画的。”闫妈妈说道,“在花园里画一中午,不怕热不怕累的,以为他中了邪,后来才知道是画给王妃的。”
“栩栩如生呼之欲出,我很喜欢。”她看向他,“我还想要芍药的绣样,王爷给画吗?”
他点点头,竟然嗯了一声。
“总算是出声了。”闫妈妈两手狠狠拍在一起,“看来柳家的说的没错,他与王妃说的话,要比别人多些。”
“这会儿天还亮着,我们去花园里看看花,好不好?”傅锦起身看着他。
他没动,傅锦笑笑:“那我走了,回去用晚膳去了,今夜里做的都是王爷爱吃的,牡丹燕菜,清蒸月亮鱼,连汤肉片……”
话没说完,他已搁下茶杯站起身,紧跟着她向外。
“咱们去花园里逛逛,天色暗下来就回寝殿里用晚膳,你喜欢荡秋千吗?荡一会儿秋千可好?”傅锦对他微笑着,声音尽可能得和气。
闫妈妈听着她柔和的声音,看着二人一前一后的背影,冷肃的脸上挤出一丝笑容,可那笑容转瞬即逝,目光中涌上无奈与担忧。
“闫妈妈。”傅锦回头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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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你的好茶送我一些,今年夏日,我和王爷饭后就改喝荷叶茶了。”
“好。”闫妈妈回过神,“我这里还有很多,这就打发人送过去。”
傅锦笑着看向王爷:“你身上总带着一股子清香,也许是喝荷叶茶的缘故。”
他抿唇不语,傅锦伸出指尖,戳一下他手背:“闹脾气也行,能不能换个闹法?别不说话呀。你言语上本来就不伶俐,应该多说话才是,磐儿七岁,跟我吵架的时候,可气人了,有时候我都吵不过他……”
他突然越过她,迈开大步径直向前。
走一会儿又回头看看她,过来牵住她的衣袖。
傅锦愣神间,被他扯着进了正房。
正房不就是他的卧房?傅锦欣喜想着,没想到这么容易就能进到他的卧房里去。
进去也没顾上细看,被他拉着进了碧纱橱,碧纱橱内绕到拔步床后,藏着一间暗室,推开暗室的门,三面墙的架子直达屋顶,架子上整齐码放着一卷卷的画轴,傅锦呆看半晌,回过神问道:“我能打开看吗?”
“能。”他说。
随意抽出几卷来看,展眉笑道:“我很喜爱你的画作,挑几幅挂到寝殿里去,可好?”
“不好。”他毫不留情得拒绝。
傅锦切了一声,一卷一卷看着,越看越喜爱。
看着看着两眼一亮,将这些画拿到京城去卖,肯定能卖个好价钱。
“我有个好主意。”她兴致勃勃说道,“从这些画里挑出几幅,拿到京城的画院里去,让画师给估个价,若是能估出高价,你就能成为才名动帝京的大画师。”
“不去京城。”他大声说道。
傅锦笑问道:“王爷不去京城?还是你的画不去京城?”
“都不去。”他说。
为何不去?怕皇上知道?
傅锦心想,长史官知道他会画画,皇上能不知道吗?每年冬至求一幅画,应该就是进京述职时带给皇上看的。
于是笑问道:“为何不去京城,怕皇上知道?皇上呀,早就已经知道了。”
“不去京城。”他满脸的倔强。
“不去就不去。”傅锦怕他再闹脾气,连忙说道,“你的画,当然是你说了算。”
心中到底不甘,又小声自言自语道,“小孩子嘛,就知道闹脾气,不懂银子的重要,这些画要是我的,都给卖了,换成白花花的银子,我要有那么多银子……”
她哎呀一声,无限憧憬得笑了起来,笑一会儿又接着看画。
直到小窗外天光暗淡下去,才不舍离开,离开的时候,心中更加不甘,压低声音说道:“我有个主意,给你取个别名,比如悦心斋主人,平乐堂主之类的,然后把画送到京城,那样一来,别人不会知道是你福王画的,隐姓埋名大赚银子,岂不两全其美吗?”
“不去京城。”他一脸执拗。
傅锦摇头叹息,心中琢磨要不要偷几幅出来,又一想,不能骗小孩子,再说了,他那么相信我,带着我进暗室里看画,我不能辜负他的信任。
叹息着忍不住伸出手指戳上他脑门,恨声道:“有银子不赚,真是个傻子。”
他定定看着她,说道:“不许,偷画。”
傅锦嘎得一声笑了:“你把我当成什么人了?我堂堂一个大人,会偷小孩子的画?我堂堂王妃,会偷小傻子的画?”
看他目光幽幽,又道:“怎么?不相信我?我跟你赌咒发誓,我要是偷画,就让我一辈子银子不够花。”
他点了点头,傅锦笑道:“走吧,咱们回寝殿,吃好吃的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