神农神主再至鬼界,因其神力已然觉醒,轮转镜司也跟着扬眉吐气,恭迎神主的场面操办得隆重又浩大。
此番连阎君也惊动了,他与掌镜使领着数万鬼差,齐齐朝竹声声叩拜行礼,车轱辘场面话讲了一个时辰也未讲完。
竹声声终于忍不住出声打断,仅留下周小因,让其余人各司其职,切莫耽误了轮回的正常运转。
周小因知她来意,很快便将她要传达之言载于蒿墙,不消片刻,就已发往六界。
事已办妥,竹声声离去时,诸人又来相送,她实在不惯于那般排场,但若不让他们送,恐怕更是掰扯良多。
无奈之下,她唯请掌镜使一人送行,掌镜使乃轮转镜司之长官,不必做具体事务,耽误片刻应也无碍。
“神主,这边请。”掌镜使杵着个擀面杖似的身形,为她引路时亦不忘点头哈腰,巧妙地做到了,既没有走在她前面挡路,也没有落在她后面让她弄不清方向。
竹声声余光瞥他,心下颇为不适:“我乃神农遗脉,并非神农本尊,掌镜使大可不必如此……拘谨。”
掌镜使以一个堪称完美的回话姿势,冲她点头并且微笑:“神主说的是。您难得来一趟,下官对您的敬重之情难以言表。轮转镜司定不负期待,将引渡生魂落实好,将轮回档案记录好,将人鬼之事衔接好。还请神主放心!”
“……”竹声声简直不知该说什么,“上一位神农遗脉来此,你们也是这样吗?”
“神主有所不知,上一位神农遗脉在人间为官四十载,这番话亦是他教给我们的。”
“人间为官?他也是人族?”
“神农神上与伏羲、女娲二位不同,他没有嫡传后人,其血脉散落于轮回间,唯有人族方可继承。不过,绝大多数遗脉仅是继承了神农血脉,如您这般,既有血脉,又承神格的,或许数万年才有那么一位,您额间的百草纹便是佐证。”
“以人族之身继承神格……?你可知,神农神上为何要做这样的安排?”
“人族看似柔弱,却世代相传,轮回相续,终得长远。从人间拔擢的英雄,往往有自舍献身之念,舍一人而为千万人,与上神之初衷不谋而合。”
神魔相争,消泯不存;人族相传,生生不息。
竹声声远望蒿里,见蒿草茂密,当风摇曳,她似穿过蒿草,看见了数万年前神魔相争的景象。
彼时伏羲、女娲、神农合力镇压魔族,及至神力散尽,人族在其庇护之下得以保全。
而人族中的修为至高者,亦遵循了神的脚步,飞升为天界仙君,享人间香火,也代替神族继续守护人间。
听罢这番话,竹声声已有所悟,与掌镜使作别后,她仍回寰日宗。
本以为,沉渊之徒为魔气所扰,得知她可除去魔气的消息,定会纷至沓来。
不成想,三五日过去,竟一个慕名前来的也没有。
竹声声沮丧得很,忙唤来裁月,问他可知是什么原因。
月色下,裁月魔气氤氲的脸几近魅惑:“沉渊之徒因身负魔气而不容于世,就算你替他们去除了魔气,世人对他们的厌恶和讥讽也不会改变。何况神魔终究不两立,他们何必冒着被诱杀的危险,去做一件毫无意义之事呢?”
“云暄也曾被魔气侵染,可我从未厌恶或是讥讽过他。”
“那是因为他信你,才肯接近你。而沉渊之徒受过太多屈辱,他们不信这个世道。”
“所以要改变的,是世道,是人心,是观念。”
“你说得对,但这很难。”
尽管裁月说的有道理,但她一片拳拳之心被忽略的滋味儿,实在不好受。
崔寂见她思虑重重,便说中秋快到了,恰好他魂魄已然补全,身体也已恢复,不如趁此机会大摆宴席,请大家吃肉、喝酒、赏月。
竹声声这才有了几分笑意:“好啊,把你造的铁疙瘩也请出来,让裁月好好瞧瞧,你拿他的‘前任宗主’做什么使?”
崔寂只顾把头埋入她怀中:“万一他见了,魔性大发,要揍我可怎么好?”
竹声声有意逗他:“怎么好?当然是拍手叫好。”
崔寂掐起嗓子撒起娇来:“师姐——!”
或许旁人不喜欢,但竹声声很吃这套,她怜他从前吃过许多苦楚,且眼里心里只她一个,她便觉得再珍惜不过了。
到中秋这天,别说铁傀儡了,席尚未开,崔寂与裁月见面便打了起来。
裁月在沉渊时,天天都有架打,回寰日宗后,魔刃都要生锈了。
竹声声抱着六六,见这厢铁傀儡正在斟茶上菜,那厢却打得飞沙走石,落木潇下。
好好的中秋宴,若被他俩打飞了肉,掀翻了酒,岂不扫兴?
竹声声手势开合,于半空中织出一个更为广袤的灵域,其间所有变化均对现实没有影响,再将打得难舍难分的二位一股脑儿抛了进去。
“厉害啊!不愧是上神手笔!”裁月笑得张狂,颊侧魔纹也随之颤动不休。
“专心些吧,裁月尊上!若你输了,可别怪我欺师灭祖!”崔寂挺剑直指,亦是当仁不让。
入了灵域,两人施展招式再无顾忌,厌夜与魔刃数度交击,一时电光火石,天地黯淡,前来观战的弟子们仰头瞧着,个个张圆了嘴。
裁月不仅出招不断,嘴上也不肯歇着:“崔寂你努努力啊,若你也挣个上神身份,还补什么结界?即去紫霄庭,将帝君老儿压在□□当马骑!哈哈哈哈!”
崔寂一剑攻他面门:“我师承于你,你努力了一百年也未做成之事,我又怎么做得成?”
裁月越笑越狂:“哎呀!我有苦衷!帝君老儿是漉月她八姨夫娘舅家飞升的外侄儿的姑爹,否则我的亲亲漉月怎会听紫霄庭的调遣,来捉拿于我?”
这一战足足打了两个时辰,若非山河日月皆由竹声声幻化,只怕天和地得给他俩各捅个窟窿。
灵域正中是一座湖心小岛,岛上有连绵的桃花树,芳草鲜美,落英缤纷,与普茹洞天的桃花林有几分相似。
竹声声坐在树下阖目调息,支撑着这处灵域,微风拂过她丝缎般的长发,飘扬的桃花瓣落了她满身。
裁月走到竹声声身边,挨着她,躺在树下休息,他枕着手臂,闭着眼睛,说自己一百多岁了,崔寂是欺负他年老体迈,即便赢了又如何?赢了也胜之不武。
崔寂懒得辩驳,见他在师姐左边,便自顾自躺到师姐右边,他枕在她腿上,被她的气息笼罩着,享受着无边的平静与惬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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弟子们等不了那么久,风弈得了允许,招呼他们吃喝一通,又看过铁傀儡奏乐跳舞。待酒足饭饱后,方互相搀扶者,回北殿去了。
他三人出灵域时,才发现两位护法都没来赴宴。
李玄烛没来情有可原,李特丧期未过,他要守孝,不宜宴饮作乐。
可醴芫为何也没来?西殿该不会又出什么岔子了吧?
“我去瞧瞧。”竹声声想起,他曾用一本无字书,骗醴芫去取昌月手记。
“一起去。”崔寂神情笃定,如今有任何事,他们都要一起面对。
若说往日的西殿是悄无声息的静谧,而今就只能用一片死寂来形容。
院门落不落锁已不重要,三人起了个缩地成寸的法术,转瞬便至殿内。
绕过重重帘幔,入了正堂,那张冰床还在,昌月与珠珠的尸身并排放置其上,只是旁边多了一副木棺,醴芫正躺于棺中,如同睡着了般。
竹声声与崔寂同时察觉有异,即刻一齐出手,灵力相合,为醴芫固魂。
裁月身负魔气,不宜相助,他觑了片刻,方问:“莫非,他的元身是……”
“芫荽。”竹声声施法,照出他元身幻境,幸而神农血脉与草本灵物之间渊源深厚,否则他并无把握能寻到醴芫。
“嘶——好狠。”裁月见那幻境中,醴芫的元身不仅被连根拔起,还被某种霸道灵火反复灼烧,烧得连根带叶通体焦黑。
是以醴芫的仙魂也困在了林织影这具身体里,忍受着炽热灭顶的痛苦。
“这样不行。”裁月当机立断,“你们施法,只能疗愈他的魂魄,元身毁了,天王老子也救不了。我跑一趟,把他的元身带回来。”
竹声声点头:“好,你速去速回,万事小心。”
施法持续了一天一夜,裁月亦不负所望,在西南大泽畔寻到了醴芫的元身。
尽管醴芫是仙族身份,来寰日宗的目的也是监视他们修补结界,但时过境迁,四“月”皆亡,他已不在意这等小兵小卒。
既然竹声声和崔寂要救,那必有救他的道理,他何不发发慈悲,卖他俩一个人情,顺手捡他一条小命。
次日黄昏,裁月折返寰日宗。
醴芫元身被那天降灵火烧得几乎生息断绝,若非竹声声神农之力觉醒,不出三日,他必定魂飞魄散。
“东殿莲池乃寰日宗水灵最为富集处,或许对他伤情有益。”裁月思索道。
“我险些忘了,莲池水对草木之灵确有奇效。”竹声声转而对崔寂,“云暄,替我取些莲池水来罢。”
待崔寂取来莲池水,竹声声将焦黑的芫荽放进去,再行疗治之法,二人又忙过半宿,才勉强稳住了他的伤情。
“接下来,就看他的造化了。”她拭去手上水痕,忆起方才幻境中的灵火,一个猜测浮上了心头。
她尚未将心中猜测抛出讨论,便见李玄烛追着崔寂到了西殿。
李玄烛没有灵力,比不上崔寂能御剑而飞,他一步一步穿行宗门,乍一眼便看见了自己的杀母仇人。
“裁月!你怎么敢回来!!”他抽出佩剑,双目赤红,自知灵力低微,伤不了任何人,但杀母之仇不共戴天,他必须奋力一搏,“魔类,统统该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