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楚晗玥醒了。”隔着茶几,坐在另一侧是面无表情的涂瑾。
周阿幺一笑,神情柔和:“啊,那她说什么了吗?”
或是因为一切都已了结,她竟有种平静感,愿意她接受自己或好或坏的结果。
涂瑾抬眸,望向周阿幺,矛盾不已,在楚晗玥受伤时,她相信自己没看错周阿幺一闪而过的喜悦。
她道:“都传得沸沸扬扬,说是你推的楚晗玥,你没有什么想要澄清辩白的吗?”
周阿幺轻笑:“并无。”
“为什么?所以你承认是你推楚晗玥?”涂瑾黑脸,不解问,“不论你与楚晗玥有什么纠葛龃龉,你也不能杀她啊。”
周阿幺:“她现在不是还没死吗?”
听着周阿幺这毫无人性的话,涂瑾火气一下子飙升,她眼底对周阿幺的担忧熄灭,死死盯着她许久,骤然拍桌而起,怒目切齿:
“你故意的!”
“你知道被马蹄活生生踩死的痛楚吗?”
周阿幺不知道。
不过应该很痛苦吧,毕竟连健硕隐忍的阿爹,死后的面容那般扭曲痛苦。
“我不需要知道,对不起阿瑾,是我连累你了,”周阿幺解释,“只是楚晗玥,我一定要杀,她…”
“行了。”涂瑾冷声喝止。
她起身,厌恶瞥了周阿幺一眼:“我不想听,无论怎么样,你都不应该杀人,而且还用那般狠戾的手段。你还是把你这些解释留着其他人吧,看看他们会不会原谅你。”
望着愤然离去的涂瑾,周阿幺轻笑,而此时,夏至手端刚沏好的茶,困惑问:“周小姐,涂小姐怎么刚来就走了。”
“事情说完自然就走了。”周阿幺接过茶,轻抿一口,道,“柳梦之,你走吧,一切都要结束了。”
夏至一愣,她已经许久没听到跟随自己十多年的名字了,她无奈一笑:“周小姐,我现在还能去哪里?”
“去哪里都可以,天下之大,不要陷于此处,”周阿幺想起李珩耀之前跟她一起读的游记,翻找出来递给柳梦之,“找一处你喜欢的地方,重新开始吧。”
柳梦之攥紧书,摇头轻叹:“周小姐,对不起,我,我…”
她那时父亲骤然离世,无依无靠,身无分文,只有卖身葬父,哪里料想到引来那两尊大佛…
竟害苦了那么多人。
“周小姐,我想就留在京城,我识文算数,也能养活自己,除去自己吃穿,”柳梦之惨淡一笑,“剩下的都就当偿还我当日的罪孽吧。”
“你还记得他们?”
柳梦之:“自然记得。”
十五户人家,共三十六人。
她那时已经成为楚府丫鬟,楚晗玥给她的第一个指令,就是让她给那些受害者家属送银两。
有人打她,有人骂她,还有人加倍要钱。
唯有周阿幺是毫无生机的麻木问了她一句,杀害她父母的是谁。
柳梦之记得自己当时的回答,是她。
接着,是周阿幺的讥讽一笑。
“冤有头,债有主。”
“有你无你的区别并不大,他们可以是因为争抢你而打斗,也可以是因为食物,用品,口舌之争,或者什么都不需要,双方一见面,不爽,也能斗起来。”
“所以告诉我,是谁杀了我的父母。”
柳梦之惊愕于她的聪慧和果敢,可实际情况并不如他们所想——
找官府,不管,找双方府邸,不见。
被打更是常态,柳梦之实在受不了,借着一日休息,去找伤痕累累的周阿幺,苦苦劝她:“放弃吧,周姑娘,再这样下去你会死的!”
周阿幺摇头,眼中是燃烧不尽的火苗:“死吗?要是能带着他们一起,我死而无憾。”
最终,最终…
现在一切都结束了。
*
而在香茗院,刚清醒失去双腿的楚晗玥,却得到一个不幸消息。
她沧桑憔悴,望着冷眼冷语的父亲,也不知是腿疼,还是心疼,泪流满面:“父亲,你在说什么?”
楚大人道:“我叫你认下是自己不小心摔的。”
“不是,不是,是安王妃,她把我扯下马的,”楚晗玥宛如癫狂,死死抓住楚大人的衣袖,祈求一个公道,厉声喊,“是她害的我!”
“楚晗玥!你疯了,你在说什么!”楚大人死死捂住楚晗玥的嘴,他手掌宽大有力,一下子盖在楚晗玥的巴掌小脸上,弄得她闭气挣扎。
“唔…唔…”楚晗玥不能呼吸,她死死扣住楚大人的手,划出几道血痕的同时,就迎来狠戾的一巴掌。
“你现在这般疯癫样,还不如去死!”
“死?”楚晗玥号啕大哭,瞪着往日的慈父,“父亲,你觉得我没用了?是个废物了?”
楚大人黑脸,摸着手臂灼热刺痛的伤口:“我只是想让你冷静下来,阿玥,你想死还是想活?”
冷冷的一句话落下,似雪花飘入楚晗玥的后颈,冻得她发抖,连脸上的泪都停住了。
“我,”楚晗玥张嘴,抚摸着自己毫无知觉的腿,这一刻,她真不知道自己想活,还是想死。
“阿玥,安王找我了。”
“可是,父亲…”
“没有可是,你忘记你做过什么了吗?”
其实连楚大人都忘记自己女儿惹下的祸事。
南风路纵马案算不什么大错。
有驸马弟弟周泽平出面,在官府的状纸,都不由他出面,就轻松解决,再则,那些平民更好摆布,几锭银子的事,就能平息怒火。
只是,哪里想到这个事情能牵扯到安王妃…
楚大人刚才说慌了,并非安王找他,而是他自不量力找安王。
他想借着她女儿的事,狠狠咬下安王一块血肉,然而安王听完他的要求,而是微微一笑:“楚大人,你想死吗?”
这种威胁,在巨大的诱惑面前,楚大人自是不惧,他轻笑:“看来,王爷并不在意自己的发妻啊…”
李珩耀端茶轻抿一口,不再言语。
身侧的侍卫手持冷兵器的金云抬手送客:“楚大人。”
丝毫不惧得将他赶出舟园。
楚大人甩袖冷笑:“只希望安王不要后悔…”
“后悔?哼,只求楚大人不后悔就行,”金云手执剑柄,讥讽一笑,“屁股还没擦干净,倒关心起我们王爷了。”
楚大人气得跳脚:“污秽之言!”
“切,”金云扬起笑,“污秽什么啊,等楚大人一家老小都关进牢房了,人头落地了,还怕这些?”
金云丝毫不惧,讲得绘声绘色,真不是恐吓他的,楚大人回家,立即着手调查。
加之,周阿幺的事情并未遮掩,很轻易就能调查清楚。
等看到楚晗玥之间的纠葛,楚大人一阵头大。
这是要他死啊…
先不说他女儿闹市纵马杀人伤人之事,就以权压民这一点,他就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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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了,兜着走的。
楚大人哪里还敢纠缠安王,只想赶紧甩掉这烫手山芋,急忙来见楚晗玥,压下此事。
“她,她,居然是…”楚晗玥咬出一口血,恨自己当初心善,没有斩草除根,反倒把自己搞成如今凄凉地步。
“行了,心里知道就行,不要再谈及此事。”楚大人心虚,害怕隔墙有耳,慌忙制止楚晗玥。
然而事情哪能如他们所愿。
楚晗玥为了家族不想再掺和此事,可宁王不愿自己沾上什么辱他清誉的事。
最终,楚晗玥断腿案还是捅到了皇后耳畔。
兴阳殿。
因李珩耀非说要一起来,等周阿幺来到时,人都已经到齐。
坐在最上位的是笑得和煦的皇后,下方依次坐着是宁王,华阳公主,涂瑾,楚晗玥。
“母后。”周阿幺行礼。
皇后温和抬手:“免礼吧,小六怎么也跟着来了,赐座上茶。”
待人到齐,皇后望着形似枯槁的楚晗玥,轻叹一声:“真是个可怜孩子。”
她出声安抚:
“你不用怕,事情传得沸沸扬扬的,都说你是被推下马的,可落马的真相倒是什么?你大可直说,本宫在此,定给你撑腰。”
“我…草民。”楚晗玥垂眸,是一片死寂。
这段时间,她过得凄惨。
楚晗玥不是正房嫡出的小姐。
她亲娘去世,楚夫人觉得她性情活泼有趣,聪明伶俐,遂养在她膝下的,因而活得惬意自在,没吃过什么苦。
可如今…
她的未婚夫找她,旁敲侧击说出退婚的事,楚夫人也劝她,让她独自寻一处道观修行。
腿废了,人也废了。
开始腐烂发臭。
楚晗玥把之前的苦,千倍万倍吃尽。
抬头,她死死瞪着着周阿幺。
因不能安睡,许多久远的记忆在楚晗玥的脑海中浮现——
她想起为何对周阿幺有陌生的熟悉感了。
楚府大门口,周阿幺曾大胆拦截她的马车。
在被奴仆暴打一顿,她像条死狗一般躺在地上,口中涌血,还念念有词:“你…”
周阿幺那时想说什么,楚晗玥不得而知,不过她想,应该是什么誓言咒骂吧,类似什么你不得好死。
她的确说到做到了。
楚晗玥后悔,她为什么要充当什么好人,反倒把自己搞成这般,不能释放的,煎熬的,痛苦绝望,无时无刻不在灼烧她每一寸血肉,每一点意识。
她想让周阿幺死。
她想把这种痛苦转赠与周阿幺。
她要把周阿幺故意残害她的事情桶出来:
“是安王妃,是周阿幺,是她,是她,是她故意要害我的!”
黄泉路上还有人一起作伴,这样算不得孤单寂寞。
楚晗玥内心叫嚣着恣意的痛快,她做覆面而泣的掩饰,企图中从指缝间,窥探到神色惊惧的周阿幺。
然而,楚晗玥只看到神色淡然的周阿幺。
从指缝中漏出的目光,周阿幺看到了,并无惧与她对视。
眼神中期待,有肯定,唯独没有对她、对死亡的畏惧。
这一刻,笑僵在楚晗玥的脸上,恍惚间,她仿佛回到了马蹄下的那一瞬。
她,胆怯了。
“我…”楚晗玥口齿僵硬,半晌才觉意识回到自己冰凉的体内,“我,是我自己不小心掉倒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