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一群人讶异惊愕的神色,李珩耀拉着周阿幺离开春水阁,眼见就要离开后院,她停下脚步不再跟随,抽出手,道:“多谢,不过我应该要回去了。”
李珩耀:“你去哪里?”
“回我的…回我的房间。”
回想刚回江府迷路,无意走到前院被江老爷处罚,周阿幺解释道:“多谢你帮我,只不过乱跑,我会再被关祠堂的。”
“没关系,有我在。”
李珩耀目光落在周阿幺的湿漉的衣袖,一闪而过的蹙眉,道:“你受伤了,该看太医。”
面对眼前人淡然保证,却是对她的关切。
周阿幺睫毛微颤,静静凝望他,疑惑道一句:“你是谁啊?”
李珩耀微有差异:“你,不认识我吗?”
“难道,我应该认识吗?”周阿幺挠头,她拧眉回忆。
可她的确没看不过又漂亮又冷淡,又热心肠,似画本子中救人水火,下凡的神仙。
最终她心虚又无奈道歉:“不好意思,有可能我们在哪里见过,只是我记忆力不是很好,忘记你了…”
回应周阿幺的是一声轻笑。
似水滴玉盘的温润。
“并非,是我突兀了。”
他道:“我是安王,李珩耀。”
“安王…”
这个名字周阿幺听过很多次,从一开始的陌生到熟悉。
在江慕宜的口中,是对她疼爱有加的青梅竹马未婚夫;在丫鬟奴仆口中,是高岭之花的天潢贵胄王爷。
而于周阿幺而言,是应该熟悉,却阴差阳错的陌生人。
“安王好。”周阿幺屈身行了这段时间她刚学会的礼。
李珩耀抬手免礼:“走吧。”
“走哪里去?”周阿幺不解。
李珩耀未回答周阿幺的疑问,而是平淡再次伸出手。
“走吧。”
这一声实在温和。
像温热的太阳,驱散压在周阿幺的心中似烟雾萦绕惶恐害怕。
她离开江府坐上马车,摇晃一刻钟后,到了一处古朴典雅的府邸。
走在雕梁画栋的长廊下,侧头,周阿幺就看到满庭院掉落的花。
最近天气越发温和,可庭院的花,如经历了一夜风吹雨打。
或粉,或白,或红的肆意绽放的花朵,抱头而落,铺满一地。
一位白胡子王太医早就等候已久。
他轻轻撩开衣袖,看了周阿幺的手臂,一秒,就下结论:“手臂烫伤,红肿热烫,需静养,勿劳累,勿碰水。”
开了几副药,他又从药箱取出一个瓷瓶递给周阿幺:“药一日一次,药膏一日三次厚敷。”
“多谢大夫。”
王太医不满拧眉,见安王在场,收拾完就离开:“不用。”
忍了半天,待走远后才和一旁的管家小声抱怨:“下次这般小伤,不用找我。”
“谢谢你。”
周阿幺身无长物,只有再次道出一声干瘪的谢谢。
她把药膏放入袖中,指尖轻触裹着掉在地上的桂花糕的手帕。
似昏了头,她取出问:“要吃吗?”
“吃了脏东西,会闹肚子的。”李珩耀冷淡开口,他不吃,更劝周阿幺不要吃。
周阿幺看到他好看的眉头微蹙,羞赧得快速收起糕点,道:“好。”
怪不得别人说她愚蠢。
她周阿幺不是什么金尊玉贵的小姐。
可对面的李珩耀是金尊玉贵的王爷。
一个终日围着田地打转,只求温饱的泥腿子,吃了掉在地上的糕点不会拉肚子。
而王爷定然会。
别人对她好,她却要害别人。
“多谢你,我该离去了。”
李珩耀颔首,唤丹青:“送江小姐回府吧。”
周阿幺含笑点头,与李珩耀道别:“再见。”
走在回去的路上,周阿幺她捡起一朵开得正绚丽的花。
冰冷的花瓣轻触她的手心,带来酥麻又难受的触感。
无故,周阿幺脑海中陡然浮现起幼年和阿爹阿娘去溪平镇看戏曲的场景。
坐在阿爹的脖子上,周阿幺听着台上咿咿呀呀唱得她完全听不懂的旋律。
她焦急扯着阿爹的头发:“爹,他们在说什么呢!”
“唉哟唉哟,轻点。”
“他们说:他们男才女貌,天生一对,你有什么资格不同意?”
对啊。
她有什么资格不同意。
“怎么了,江小姐?”走在前方的丹青问。
“哦,没事。”周阿幺摇头浅笑,蹲下把手心的花放回原处。
放回一片花海中。
她最后瞟了一眼,赶紧丹青脚步离去。
*
“你,你,你,还有脸回来!还不快滚进来,站着发愣干嘛?”
站在大门跟热锅蚂蚁般的江老爷,看到周阿幺的瞬间拉着阴沉一张脸,厉声斥责。
“哦。”周阿幺点头平静道。
丹青行礼:“江大人。”
“呃…”江老爷冷脸一僵,似想起什么,他堆起假笑:“是丹青姑姑啊,静婉,还不进来,李喜公公等了你许久。”
“那奴婢就不打扰江小姐了。”丹青行礼离去。
周阿幺进府到正厅,入眼就看金银玉器,绫罗绸缎堆成山,而李喜公公领着四个教导嬷嬷立于一此。
看到周阿幺,他立即含笑:“江姑娘,接旨吧。”
“接旨?”周阿幺诧异,心跳骤快。
她环视四周,没从江府人的神色中看出什么。
又望向手捧明黄色圣旨的李喜公公。
他眉眼含笑,就如上次。
上一次,李喜公公带着她来到江府,一张圣旨,调包真假千金案的所有人,都消失得悄无声息。
而这次呢。
是喜,是祸?
藏在胸腔内的心脏,要从口腔跳出,周阿幺咽了一下口水,企图压下烦躁不安的不适感,跪地接旨。
“奉天承运皇帝,诏曰:
早年孝纯皇后为六皇子,与于夫人之女赐婚。岂料于夫人之女竟与柳姨娘之女调包,后被弃,今找回,朕闻之痛心,遂拨乱反正,一切归位。
兹为安王李珩耀,江府小姐江静婉赐婚,定下月初成婚。
唯愿二人琴瑟和鸣,白头偕老。
钦此!”
江静婉是谁?
周阿幺听着云里雾里,她低头思索见,就听李喜公公笑道:“江小姐,怎么了,高兴傻了,还不快起身接旨。”
“啊?我…我,哦。”
似乎是腿跪久了,起身时周阿幺眼前一阵眩晕,不真实望着手中带来冰凉触感的圣旨。
为什么…
周阿幺阖眼,黑暗中,一双眼冷漠注视着她。
顷刻间,她想起初见帝王的情景,他捏着玉戒指,明明一话都不曾落下,可帝王对她的厌恶翻涌而至,从冷眼中泄出:
你也配?你算什么东西?你也敢肖想?
周阿幺紧紧攥着圣旨,她并没有生起一丝喜悦,心口反而沉甸甸的。
她已经认命了。
将错就错不好吗?
为什么还要这么折辱她。
“咚——”
一声巨响从身后传来,接着是松黛凄厉的哭喊:“小姐,小姐,小姐你怎么了…”
转头,周阿幺看到江慕宜软塌塌躺在松黛怀中,脸色如纸张一般苍白无血色,已经昏迷不醒。
“还不快搀扶下去!”江老爷不满,转头大笑对李喜公公解释,“想来是慕宜太高兴了,这孩子自小就心软,一直觉得因自己的原因亏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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静婉,如今见一切皆成,她欢喜不已。”
李喜公公笑笑不语,拱手离去。
这次,周阿幺收到了前所未有的重视。
江老爷无视昏迷不醒的江慕宜,拉着周阿幺的手,诉说拳拳爱女之心。
说什么以前是不忍见她,皆为她长得像她身生母亲,怕勾起悲痛。
江夫人也在一旁抹眼泪附和。
又说什么她自小不在江府,便让江慕宜照顾她,如今江慕宜生病,她对江府也熟悉,也要自立院落了。
一口一个我的心肝,我的宝。
仿佛在上演什么感天动地的认亲故事。
只不过,这场戏晚了半月有余。
周阿幺现在没心思扮演。
她淡漠听着江老爷江夫人虚伪的爱意。
豪华典雅的院落,服侍照顾的奴仆,金银珠宝首饰,绫罗绸缎衣裳,因一道圣旨,她一下子拥有了。
这也太荒唐可笑了吧。
因安王李珩耀因身子弱,婚期早就由钦天监定在他十八岁生辰,据今只有半月。
礼部早就准备妥当,可如今新娘一换,无奈礼部加班加点,不眠不休折腾。
而在礼部痛苦时,周阿幺也正在遭受四个教导嬷嬷的一系列紧急如磨难煎熬的教导礼仪。
时间过得飞快。
转眼就到了钦天监定好的吉时吉日。
安王府,闻喜堂。
雕花檀木的床榻上,是堆叠绣满龙凤呈祥的喜被,和铺满的各着象征吉祥如意,早生贵子的干果。
红纱幔轻垂两侧,摇曳生姿的红烛正缓慢燃烧。
而正中间坐了一位身着华服的新娘。
她并未如寻常年新娘一般,戴着红盖头,藏着喜悦和娇怯,等待自己的如意郎君。
隔着红盖头,周阿幺垂头认真,凝视着床边,与她指尖一晃就能触碰的花生。
她好饿啊。
早上嬷嬷在床上把她扒起来后,一直忙碌,莫说饭,一口茶都不曾喝。
肚子更从一开始的饥饿,疼痛,到麻木。
自周阿幺到江府,她就没吃饱过一天。
之前跟着江慕宜,是饭量只有这么多;到后来有了自己院子,又被嬷嬷克扣。
周阿幺也抗议:“我没吃饱!”
嬷嬷冷眼一瞥:“江小姐,你腰肢不够软,身形不够柔,脸型不够精致漂亮,吃那么多有什么用?”
“难道你希望安王一见你就道一句:真丑?”
如今嬷嬷回宫复命,面对伸手就拿到的食物,周阿幺轻咽口水,衣袖一晃,她偷偷把摸到花生塞入口中,轻轻一咬,吐出硬壳,就听到门“咔嚓”了一声。
接着,是丫鬟行礼:“安王。”
“嗯。”
一道如水滴玉盘的嗓音响起,伴随越来越清晰的脚步声。
怎么办!急!
周阿幺瞳孔放大,加快咀嚼。
可人倒霉起来喝冷水都塞牙,一小截硬壳顺着花生卡在她喉咙不上不上,一下子把她噎住,涨得脸色绯红。
“咳,咳,咳。”
噎住的不适感让周阿幺溢出泪珠,一片迷糊中,她看到了一杆撑杆,敲开了挡住她视线的红盖头。
面前的男人穿了一身喜袍。
摇曳烛火洒在他浓密而羽鸦一般的睫毛上,投下一抹阴影,将他神色隐藏,只剩冷淡疏离。
他弯腰,修长的指尖捻起周阿幺喜服上一截的断裂花生壳。
语气稀松平常:“都退下吧。”
“可是,王爷…”一旁准备一会儿敲定流程,说祝福词的喜婆面露难色。
“出去。”
嘈杂脚步过后是一片寂静。
她是不是又犯错了。
周阿幺蹙眉抚胸,心跳似停滞,她低头不语,不敢打破沉寂的僵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