思绪在短时间内飞速运转,抬头看向面前的两人,严以卿干巴巴地问道:“二位,是不是走错了?”
护着金元宝的贪财小狸猫与手握红缨枪的桀骜大将军,如果不是亲眼所见,赵怀妗很难想象——
这样截然不同的两种色彩。
能在一个人身上,融合得如此恰到好处。
没有人回答她的问题。
雅室内的空气,安静得就像湖水。
视线在赵怀妗和严以卿之间左右摇摆,涌上头的那股热气退去之后,慕容嫣突然感到有些后悔,松开赵怀妗的手腕,她刚想顺坡下驴,“是啊,我们的确……”
“没有走错。”出声打断慕容嫣,赵怀妗的唇角牵起一抹弧度,“在下赵怀瑾,见过安北将军。”
她明明完全不在意赵怀瑾对她的看法。
但为什么——
看着他的眼睛,竟然会莫名觉得心虚呢?
压下心中的那抹异样,理了理衣摆,严以卿故作镇定道:“见过世子。”
“不曾想,与将军的初次相见竟是在万宝阁,倒是忍不住有些好奇,将军今日在万宝阁都觅得了哪些好物?”赵怀妗的目光在屋内扫了一圈,最后,又落回严以卿身上。
自从赵怀妗进门,邢万阳的鼻子和眼睛便皱到了一块儿,现在听见这句话,她更是恨不得一脑袋钻进地洞里。
呵呵……
将军哪有觅得什么好物。
只是,把别人送的见面礼卖了个精光。
慕容嫣不解,“你不是知道……”
“严将军怎么不说话?”上前一步,赵怀妗走到严以卿身侧站定,“地上这么凉,将军一直蹲在地上做什么?”
仰头的刹那,意外与赵怀妗四目相对。
浅褐色的眼瞳倒映着她的身影,略微抿直的薄唇,形状很美,与她记忆中的弧度如出一辙。
不,他不是她。
眼底掠过一抹不易被人察觉的无措,迅速收回视线,严以卿默默攥紧了手掌。
“严将军。”
虽然她不喜欢与别人发生肢体触碰,但顺手帮一只蹲在地上发呆的小狸奴,她还是愿意的。
修长的手指如美玉般无暇,掌心的纹路很浅,袖口不经意露出的那一截腕骨,更是白得令人晃眼。
目光短暂地凝滞了一瞬,垂下长睫,严以卿侧身避开她伸出的援手,“多谢世子好意,但我自己能站起来。”
落空的手掌仿佛在嘲笑主人的自作多情,被当场驳了面子却不急不恼,赵怀妗只是温声问道:“昨日让人送到严府的见面礼,将军可还喜欢?”
用余光瞥了眼桌角的金锭,严以卿沉默不语。
“怎么,莫非是见面礼不合心意?”似乎并没有察觉到气氛不对,赵怀妗继续追问。
偷瞄了一眼快要僵成塑像的自家将军,双唇闭得死死的,邢万阳后背紧贴墙壁,整个人都快要嵌进墙壁里。
她都提醒过了嘛!燕京城就这么大点地,可将军她非不听……
“安北将军?”
相识多年。
只一眼,便知眼前人起了玩心。
慕容嫣突然有种预感:如果自己眼睁睁看着他继续,将来肯定会后悔。
没有犹豫太久,慕容嫣伸手扯住赵怀妗的衣袖,“世子,方才沏好的茶,快要凉了。”
鸦黑的睫羽又密又浓,漂亮的小狸猫安静地垂着眼,只有饱满的唇瓣微微抿紧,好像在偷偷诉说心中的不满。
擅棋之人,一贯懂得点到为止的道理。
更何况——
她本来也只是想要逗逗她。
毕竟再怎么说,那幅画,都费了她大半个月的精力。
“嗯。”这次没有再甩开慕容嫣的手,赵怀妗垂下眼,嗓音清冽:“严将军,那你我就改日再——”
“世子,你刚才说错了。”
闻言,赵怀妗不自觉握紧手中折扇,“还请严将军指教。”
“今日不是我们的初次相见,”目光直直撞入她的眼底,严以卿刻意顿了顿,而后,才从容不迫地说道:“昨日我归京之际,路过朱雀街,世子与佳人特意在摘香楼为我接风。”
话音刚落,狐狸眼一下子瞪圆,慕容嫣不可置信地扭过头。
不是,赵怀瑾他疯了吧!
虽说摘香楼只是个观舞听曲的地方,但燕京城谁人不知,他和摘香楼头牌之间交情匪浅。
他不是喜欢严以卿吗,既然喜欢她,那昨日为什么会去摘香楼?
严以卿如今是她未过门的妻子,出现在摘香楼,的确是她思虑不周。微蹙的眉头透出一丝丝歉意,赵怀妗淡声解释道:“抱歉,但我与谢娘子并非……”
“世子和佳人的故事,我并不好奇,世子也无需同我解释。”唇角笑意蔓延,严以卿补充道:“我只是略作纠正,今日并非我与世子的初次相见。”
“嗯,方才是我说错了。”赵怀妗道。
见赵怀妗吃瘪,慕容嫣的心情有些五味杂陈,“行了,我们快走吧。”
朝严以卿拱手行礼。
旋即,赵怀妗便转身推开房门。
迎面而来的清风将锦服扬起,束着墨青绦带的腰肢纤细却又不失力量感,光影交错之间,赵怀妗的身形隐约有几分单薄。
纵使她对赵怀瑾抱有成见。
但也不得不承认,他的确风姿卓越。
直勾勾盯着她的背影,思绪流转之间,严以卿倏尔开口:“你让人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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来的那些东西,我不喜欢,全部换成金子了。”
赵怀妗步伐停顿,“你喜欢金子?”
“世子说笑了,这天下之大,有谁会不喜欢金子呢?”弯腰拈起一枚金锭,严以卿反问道。
“秦安。”
像影子一样的秦安从角落冒出,“世子。”
“将军的喜好记清楚了?”赵怀妗缓步走出雅室,声音被风吹散,“日后,别再送错。”
“是。”秦安点头。
金锭的边角在掌心硌出痕迹,意外闯入的三人离开之后,雅室再度归为平静。
“将军,你是这个。”竖起大拇指,刑万阳满脸佩服。
她还担心自家将军会下不来台,结果没想到,最后居然能大获全胜,不过那个世子对将军的态度可真奇怪……
“无欲则刚。”
刑万阳歪头,“将军是指?”
“我对这位赵世子没有任何想法,既不想从他身上获得什么好处,也不介意他对我的看法。”将手中的金锭高高抛到空中,严以卿挑眉,“因此,自然对他无所畏惧。”
“牛!”刑万阳两眼都是星星。
果然,不愧是她家将军。
什么燕京城第一公子?
呵呵,根本无法入她家将军的法眼!
伸出手,稳稳地接住金锭,严以卿漫不经心地把玩着,“不过,你说他这两日的举动,想要表达的究竟是什么意思?”
“将军不是不在意……”
“我哪有在意?”十分不认可刑万阳的措辞,严以卿眯了眯桃花眼,“这叫知己知彼,方能百战不殆。”
“原来如此。”刑万阳似懂非懂。
“你怎么看?”
“我?”对上严以卿的目光,意识到自家将军是在指赵世子对她的古怪态度,抠了抠指甲,刑万阳又露出了欲言又止的表情,“这个嘛……”
“想领军棍?”
“不不不!”刑万阳急忙否认,可刚想开口却又硬生生地憋住了,最终,她瘪着嘴嘟囔道:“但我如果说了,也还是一样要领军棍的。”
严以卿瞥了她一眼。
“我说,我说就是了。”在严以卿的威压之下瞬间败下阵来,眼珠乱颤,邢万阳的声音比蚊蝇还小,“我的猜想…世子或许,心悦于将军呢?”
“自己去——”
“我就知道,我原本都不想,将军你还非得逼我……”敢怒不敢言,邢万阳耸搭着脑袋,脚步虚浮地走出雅室。
“等等。”放下金锭,严以卿侧目看向窗外的拍卖台。
“总不可能是特意来见我的,你去跟着他,看他今日来万宝阁究竟有什么目的。”
“是。”神色微凛,邢万阳领命离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