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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天秤倾

作者:离秋水本书字数:K更新时间:
    北风挟来的雪气卷散殿内的酒香。


    端木云颐借着拢发的动作,抬眸向御案看去,正好撞见娉贵人递向这边的眼神。顺着眸光可见,案桌边那个滚落下来的酒盏正歪在自己的脚边。


    “殿下尝尝这个。”司马彦将琉璃盏推至她面前。


    端木云颐端起酒盏,轻啜一口,拿出手帕擦拭唇角之后迅速抹过从脚边拾起的酒盏,垂眸可见盏边用螺子黛隐笔写了“戍时三刻”的密语。


    抬起头向周围四下望去时,御座上突然传来声声娇笑,惹人注目。


    娉贵人执起银器,叉开石榴,绯红的汁液溅在青瓷盘边,“陛下您瞧,这西隅来的贡品倒是比北疆的雪枣要更香甜些。”


    她轻启朱唇,晶莹剔透的绯红颗粒状的果子送入嘴里,齿间迸发出一阵香甜的汁液,不由得发出一声娇嗔靡音。


    端木丘辙闻言忽然回过身来掷刀入案,笑言道,“爱妃既然喜欢,明日便让荣国公再送十车过来。”


    “十车有点太多了!再说了,国公爷府里也不能有这么多不是。要是可以,来时路过西域也给边疆的将士们留一些吧。”娉贵人露出天真烂漫的谄笑。


    端木丘辙将抹手的锦缎重重地摔在龙案上,笑着向下瞥了一眼,看到荣国公那道身影时不由得泠冽几分,“爱妃你糊涂,从西隅来京的路上可不会经过西域。再说了,只怕这甜味别腻了将士们刀锋的锐气。”


    北风狭长,殿角的宫灯突然骤暗了几分。


    端木云颐趁机用沾上酒液的绣帕,将酒盏上的密语抹去,这一幕不巧落在司马彦的眼里。


    “殿下可是藏了什么好东西?”案边人的佻笑声传入她耳内,端木云颐淡定地摇摇头。


    抬头望向对面,席间的几位贵妇人都似不胜酒力,纷纷勉强支撑着靠在桌边,面潮红润,看起来不太精神。


    “本宫忽觉头风症犯了。”端木云颐扶额身子也歪向一侧,司马彦虚扶的手按在她的腰后,神情紧张却又似满腹狐疑地说道,“微臣送殿下回宫歇息吧?”


    “这宫内哪还有本宫的栖息地?本宫现在是你未过门的妻子,公子说的可是回府歇息?”端木云颐惊觉他警醒的眼神,不由得捏紧绣帕。


    司马彦闻言,忽又觉心花怒放,虽然不知她葫芦里卖的什么药,但还是有一种满足感似难以克制般从脚底开始往上攀爬,蔓延至全身。


    廊外忽起鸦啼,一阵脚步声疾驰而来。


    “启禀陛下,太医来了。”


    端木云颐瞥见徐医令一行人等匆匆而至,手中的螺钿漆器药箱在宫灯下泛着诡光。


    “原来安乐郡主人等身体抱恙,正在便殿休憩,所以唤了太医。”司马彦见状附在她身旁耳语。


    “那你又是如何得知?”


    “天机不可泄露。”


    端木云颐诧异地抬头,却发现顷刻间,西席上确实少了几个身影。


    她搭上司马彦伸来的手,趁着起身的动作旋即将护甲里的檀香露弹进香炉,青烟腾起时混入了侍郎夫人鬓间散发出的“淬忧”香。


    顿时满殿的炙肉味中,忽地沁出雪松炭的檀木焦香,与数月前祈承殿先皇薨逝那夜的气息如出一辙。


    “吾皇万岁——”太医令徐寅抬起的手蓦地僵在半空,殿内的淬忧香混着雪松炭的气息,訇然唤起了她对那夜的回忆。


    徐寅战战兢兢地抬起头欲望向御座上之人,身后却及时传来荣国公重重的咳嗽声。


    几人彷若都心有灵犀一般,思绪被牵引回先皇薨逝的那一夜,猊炉缓缓突出的青烟裹着朱颜阁特调的“淬忧”香,不断地探入席间的人心最深处。


    香味漫向龙案之上,端木丘辙惊觉这个中的缘法,突然抚掌大笑,愤而捏碎了案上的酒盏,“好个冬日宴!”


    琉璃碎片向四下飞溅,众人被吓得不知所措,御下一片静谧。


    荣国公抬手将玄袍翻卷,随后从案桌边快速走出来至御案前跪倒,“陛下,席间众贵人恐被方才崇德殿的血腥之气侵扰了正气,此间还需快请太医速速去诊断为好。”


    “爱卿有心了,”端木丘辙将手中的酒盏摔出,琉璃盏撞到金砖上划出厉声,他染血的指尖滑过娉贵人颤抖的手背,“只是这血腥之气,怕是要用席间的正气来镇。”


    众人面面相觑不明所以,筵席间,其他臣子及夫人都受到毒气熏扰,状态逐渐低靡。


    “老臣惶恐!”荣国公忽然开始剧烈地咳嗽,捂着嘴的手帕忽然咳出一滩血渍。


    端木云颐望向荣国公那老臣,忽而剧烈咳血,这种症状非乃朱颜阁今日调制的毒症,心中暗诽,不得解,只好低声询问一旁的司马彦道,“你父亲身体可是有什么隐疾?”


    司马彦则是一脸淡定地开口,“非也,微臣以姓名作保,他的身体比殿下的还要康健,此间定是做戏给人看。”


    二人随后讪讪一笑,便默契地一起坐观虎斗。


    “陛下息怒!还是快快让太医下去给众人瞧瞧为好,”皇后突然开口,只见她九尾凤钗轻转,葱指点向阶边的香炉,“只是这雪松炭里混杂着檀木香,着实令人晕眩。吩咐下去,下回别用这种熏香了。”


    “喏——”一旁的连嬷嬷连忙应声道。


    御座底下的众臣赶紧跪谢圣恩,一旁的小仆也赶忙跪恩,将太医带往偏殿去了。


    夜幕低垂,此时殿外的月光如瀑布般倾泻而下。


    东席间,端木云颐一个眼神示意下,身后的仆人便紧跟着将席间脚边的熏炉撤走。里面的雪松炭炉底下摆满了蘸满香露的松枝,仅需她一个檀香露便可引出当中的檀松香。与侍郎夫人鬓间散发的香气,药性相克,效果倍增。


    司马彦望向太医令远去的背影,认真地提议道,“殿下不妨也去偏殿歇息片刻?微臣瞧您刚才也头疼得紧,一起送您过去?”


    “那就有劳公子了。”在此周旋许久,确实耗费许多精力,端木云颐的倩指抚上前额,不由自主地伸手搭上司马彦的手背。


    暮色漫过九重宫阙时,最后一缕金晖正顺着琉璃瓦流淌而下,在飞檐脊兽的缝隙间碎成斑驳的烛影。


    殿前的青铜仙鹤香炉吐出袅袅青烟,与暮云缠绕着攀上檐柱,惊起檐角垂笼烛灯的串串低语。


    当值的金吾卫禁军甲胄相击的脆响碾过汉白玉长阶,惊碎了丹陛石上盘踞百年沉睡的螭龙。


    “大人——”台阶下的巡逻队远远地朝司马彦作揖。


    端木云颐目不斜视,搭着他的手继续往偏殿走去,“公子不好好流连莲楼,怎的还跑来这宫里当差呢?”


    “殿下,您又打趣在下了。区区小职不足挂齿,再说了,能替殿下守卫是微臣之荣光。”司马彦挑挑眉,见她不接话,才接着说道,“是父亲给我安排的,说要历练历练。”


    “是该好好历练一番。”


    六宫掌灯时分,一串茜纱宫灯次第亮起,在朱红的廊柱间浮成蜿蜒的星河。司灯宫女提着铜雀灯掠过游廊时,在二人前后远处纷纷俯身作揖。


    司马彦鲜来入宫,走了许久才反应过来,“殿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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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这貌似不是去往偏殿的路。”


    “哦?日昳日暮,本宫一时间也没看清楚路,这都走到紫微宫来了,前面就是流萤殿……”


    “那我们往回走吧?”


    “公子还没来过后宫吧,那边的“听松园”是宫里最漂亮的御花园,不如去走走?”


    司马彦后退半步,廊间宫灯摇曳生姿,在他的眉骨处投下多情的倩影。檐角的铜铃忽被夜风惊动,叮当声穿进游廊时,正撞在端木云颐缀满珍珠云髻的鬓间。


    “公子可知听松园的太湖石皆是从姑苏水运而来?”端木云颐的广袖拂过朱栏,“每块石头上的青苔,都是拿玉泉山水养了整三年才移进宫。”


    她被铃声惊得忽然驻足,松风送来更远处的铜铃声,惊得司灯宫女手中雀灯里的烛火一颤,在二人的衣袂间泼出流动的溢彩。


    穿过月洞门时,司马彦的玉带钩不慎刮落一枝探进廊内的紫藤,宛若在园中上演了一场那多情公子的蝶恋花。


    暗香浮动间,他忽然瞥见太湖石后闪过半幅橘色裙裾。他依稀记得,是刚才在宴席间见过的服色。


    转眼间,端木云颐已在他身前踏上覆满苍藓的石阶,绣着凤鸟的裙裾拖过潮湿的石砖时,惊扰了一丛雪枝,忽地惊起石灯笼里栖着的飞雪。


    “公子,请看这株唐槐,”她指尖点在眼前龟裂的树皮上,树影里突然滚落几粒琥珀色的松脂,“此乃永观年间太宗皇帝亲手所植,自从那年大灾树心被雷火焚空后,反倒开出了满树的凌霄花,可美可美。”


    司马彦抬手触及面前龟裂的树皮,掌心传来的湿度与粗糙的表皮滑过肌肤的质感,像是从中体会到了生命的意义。


    “真是神奇。”他暗自庆幸,眼前的此情此景还能让他感到触动。


    话音刚落,暗处传来极轻的长裙曳地声,惊得枝头雪花簌簌地落在司马彦肩头。


    一更钟响,西北角楼忽有灯笼忽明忽灭,这是暗号响起。


    端木云颐激动间,别在腰侧的玉珏忽地磕在石桌上,清越声响起惊破了满园的静谧。


    司马彦转身欲避让枝头的霜花落雪,整座听松园都在月光下泛着诡异的光。待他期待地从面前泛着冰渣的松湖面寻找共鸣时,端木云颐的身影已从眼前消失。


    他抬首的那一刹那,似有贵人鬓间的累丝点翠步摇擦过唐槐裂开的树洞,月光在树干枝头的雪霜上折出刺眼的寒光。


    “主子安好。”娉贵人轻点屈膝,松香浸染的素纱披帛拂过石阶青苔,扭头间露出一个清晰可见的的凤影卫手礼。


    端木云颐随之一怔,拢起广袖拂过身边的密灌丛雪,轻笑道,“先帝给本宫留的暗卫,原来藏在端木丘辙手里。”


    角楼残存的灯笼光影里,娉贵人的脸上露出难得一见的谦卑。


    “奴原是荣国公安插到圣上身边的人,”娉贵人说话时,石灯笼里的霜花突然扑向端木云颐的凤鸟裙裾,像是要与裙角暗绣的缠枝纹缠成一片,“但,奴真正的出身是凤影卫,先皇本意是让奴做一个双生谍。奴的秘密任务是要找到另一半虎符的下落,这些年,奴已有了结果。虎符原来……”


    她忽地噤声,腰间的玄鸟佩随夜风荡开,惊落密灌丛枝头的几朵的霜花。


    暗处忽有寒芒破空而来,端木云颐转身将娉贵人推入太湖石洞丛中,旋即而来的惊吓忽地盖过了娉贵人那句未尽的耳语,


    司马彦借着月光细看,原来松湖广袤,竟一眼望不到边。


    而假山深处,隐约传来异香混合的腥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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