晨曦微光,玄武门外飘起了鹅毛雪。
十二驾玄铁马车碾过朱雀大街,车辙在积雪上刻下蜿蜒乌痕。
端木云颐倚在褪色的锦缎软垫上,指尖轻叩着袖中半枚虎符,车帘外掠过的枯枝在晨曦中张牙舞爪,恍如无数自地府探出的鬼手。
“殿下且忍忍。”祺嬷嬷将手炉塞进她的掌心,苍老的手指拂过车壁上剥落的金漆,“这朱轮华毂原是先帝赐给三公主的仪仗,如今倒成了蛇鼠的洞窟。”
端木云颐垂眸望着自己的掌心纹路,母皇的指尖曾在此久久停驻。
那三道横贯天地的掌纹如蛰伏的巨龙,“此乃紫薇星坠落的轨迹,云儿正是天命所归。”母皇言及时眼中掠过惊喜的暗芒。
忽听得车辕处传来裂帛之声,整驾马车猛然倾斜。鎏金香球滚落车底,泼出满地残灰。
车厢外传来马匹的嘶鸣,铁器相击声里夹杂着侍卫的惊呼声:“护驾!”
“好个下马威。”端木云颐抚额冷笑,护甲尖刺入掌心。
三日前她尚在凤阙之上执掌乾坤,此刻却要在这荒野之地与蝼蚁周旋。车帘掀起的刹那,寒风裹着雪粒子扑进眼底,冰冷刺痛如淬毒的银针。
二十步开外,玄甲骑士如黑云压境。
为首的少年白马银鞍,鹤氅下露出半截青锋,剑穗上缀着的翡翠双鱼佩正与车帘垂落的玉珏遥相辉映。
那是三公主及笄时母皇赏的定亲信物。
“臣司马彦,恭迎长乐公主。”少年声线清越如碎玉,却在「长乐」二字上刻意顿挫。
端木云颐瞳孔微缩,这个封号本该随着三皇妹一起远走北境,此刻却成了刺向她咽喉的软刃。
她的好皇妹,早已被凤影卫挟持着随同那十几驾玄铁车鸾驶向城外。
端木云颐扶着车辕款步而下,茜色宫绦扫过满地碎琼,十指丹蔻掐入掌心,面上却绽出三公主特有的娇憨:“原来荣国公府的迎客礼,是这般惊心动魄。”
司马彦策马逼近,鹤氅间的暗纹竟是八宝莲花纹,是大内禁军统领的徽记。
端木云颐忽觉喉间发紧,那日凤隐阁密报中“荣府与北境暗通款曲”的字句,此刻化作毒蛇缠绕颈项。
“雪路难行,不如上马与臣共乘。”
少年忽然俯身,玄铁护腕擦过她耳畔的金丝,“毕竟……”温热的气息拂过耳垂,“公主的鸾驾怕是经不起第二道埋伏。”
端木云颐抬眼望去,少年苍白面容似冰雕玉琢,唯有一双凤目流光溢彩。
这让她想起幼时豢养的那只雪貂,看似温驯却能在瞬息间咬断猎物的咽喉。
“放肆!”祺嬷嬷横挡在跟前,银丝拂尘卷起三尺雪浪,“公主金枝玉叶,岂容……”
话音未落,司马彦袖中忽飞出一道金芒。端木云颐只觉腕间一凉,鎏金护甲应声而裂,露出内里浅淡的剑茧。
那是十年握剑留下的痕迹。
“好一招飞花摘叶。”她拂袖掩住破绽,丹凤眼微微眯起,“只是不知荣国公可知晓,自家儿郎习得这般江湖伎俩?”
少年笑而不语,剑穗轻扬间,远处枯林忽传来重物坠地之声。端木云颐循声望去,但见雪地上绽开数朵红梅,方才暗中搭箭的弓手竟已气绝身亡。
“现在公主可信臣的诚意?”司马彦指尖拈着带血的柳叶镖,恍如拈花佛陀,“这去荣府的路,可比去黄泉……要曲折得多。”
日色渐浓,玄甲骑士如鬼魅般散入雪幕。端木云颐望着少年伸来的手掌,忽见其虎口处有道陈年旧疤,与三年前刺杀母皇的刺客伤痕如出一辙。
她将染着丹蔻的柔荑放入少年掌心,袖中银针已悄然抵住对方命门:“那便有劳司马公子……好好引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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荣国公府的朱漆大门在霭色中洞开。
两盏白灯笼在檐角摇晃,将“敕造荣国府”的金匾映得森然可怖。
端木云颐抬眸望去,见门楣上蟠龙纹竟暗藏睚眦首,这本该是亲王规制。
“公主当心门槛。”引路婆子嗓音沙哑如夜枭,妖风袭来,婆子手中的灯笼忽明忽暗,“西跨院久未住人,老爷特意命人换了新的帷帐。”
端木云颐步履微滞,绣鞋碾过青石板缝隙间的冰碴。
这婆子鬓间插着鎏金喜鹊簪,分明是司马老夫人当年的御赐之礼,如今却在这深冬寒夜,为虎作伥地引着贵客走向囚笼。
行至月洞门,忽有琴声破空而来。
端木云颐辨出是《广陵散》的杀伐之音,弦声铮铮似要撕破这虚伪的平静,她故意踉跄半步,金步摇顺势扫落婆子手中灯笼。
火光坠地的刹那,瞥见墙角暗纹竟是凤隐门联络的密符。
“老奴该死!”婆子慌忙跪地,枯枝般的手指却在地面急划,端木云颐借着整理裙裾俯身,看清了那个血写的“囚”字。
“无妨。”她将缠枝莲香囊掷在地上,“赏你了。”
香囊里装着三公主最爱的龙脑香,却也是凤隐门特制的追踪香。
婆子颤抖着捧起香囊,浑浊的老眼忽泛起水光:“谢……谢公主赏赐。”
穿过九曲回廊时,端木云颐忽觉后颈寒毛倒竖,抬头望去,见飞檐之上立着道黑影,玄铁面具在月光下泛着幽蓝,正是那日火海中接应的凤影卫!
“公主在看什么?”司马彦鬼魅般出现在身后,蟒纹玉带扣抵住她后腰,声音如寒冰般清冷,“可是在找……故人?”
端木云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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反手握住他腕脉,笑得天真烂漫:“本宫在数这檐角脊兽,咦?怎的少了嘲风兽?”
少年呼吸骤然凝滞。
嘲风兽乃镇宅神兽,缺失唯有一种可能,府中暗藏帝王之气。
“公主说笑了。”他猛地抽回手腕,袖中暗器却已落入端木云颐的掌心,正是那枚柳叶镖,“西跨院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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荣国公府·章华阁
推开描章华阁木门的瞬间,腐霉的气息扑面而来。
所谓新换的帷帐,分明是二十年前宫中流行的样式。
端木云颐抚过床榻上褪色的百子千孙帐,忽在夹层摸到硬物,是半枚染血的虎符!再抹到自己袖笼中,早已空无一物,只剩那枚柳叶镖。
“殿下。”祺嬷嬷突然扯动她袖角,蘸着茶水在案几上疾书:梁上有人。
端木云颐会意,故意提高声量:“这般破落户也敢称国公府?待本宫回宫,定要奏请皇兄……”
“皇兄”二字尚未落地,梁上忽坠下道寒光。端木云颐就势旋身,袖中的柳叶镖疾射而出扑了空,却见司马彦破窗而入,软剑如银蛇缠住刺客咽喉。
“让公主受惊了。”他拭去剑上血珠,目光扫过端木云颐故作惊慌的脸,“这份诚意……可还入得凤目?”
端木云颐跌坐在榻上,掌心死死攥住那半枚虎符,方才刺客袖口露出的飞鱼纹,竟与端木丘辙的亲卫纹样分毫不差。
这局棋,倒是愈发有趣了。
窗外北风呼啸,卷着雪粒子拍打窗棂。司马彦忽然俯身,冰凉指尖拂过她颈间伤痕:“公主可知,这府中最危险的……从来不是明枪暗箭。”
只是这痕,却不是新伤。
他手中滑落一物,正是端木云颐遗失的凤血玉珏。烛火摇曳间,玉珏内侧透出的凤纹竟与玉玺如出一辙。
“合作愉快,可别再丢东西了。”少年在她耳畔轻笑,气息拂动鬓边碎发,“我的……公主殿下。”
……
远处传来三更梆响,雪地上又添新尸。
端木云颐望着铜镜中三皇妹的容颜,忽然明白母皇那句遗言的真意:凤凰浴火,从来不是重生,而是要将整片天地都化为熔炉。
“祺嬷嬷,本宫总有股不祥的预感,司马彦怕不是看出什么破绽来了。”
老仆人抬手屏退屋内的其他人,继续轻柔梳理着公主如海藻般的乌发,极其淡定地说道:“殿下,何惧之有,兵来将挡水来土掩则矣。”
端木云颐骤然扣住那双枯藤般的手腕,“乳母,多亏有你!”
“老奴惶恐。”祺嬷嬷垂首时,眸里的目光在烛火里凝成了血珠,檐角的宫灯将她们交叠的身影烙在朱墙上,恍若凤凰木虬结的根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