本以为会命丧黄泉，不料昏迷醒来，一睁眼就看到了最想见的人。
这一夜姜恩生怎么也睡不踏实，刚睡着就会突然惊醒，然后怔怔望着头顶，呼吸间隐隐还能闻到余大人身上的清冽气息，于是又渐渐熟睡，结果刚走到现实与梦境之间，就再次醒来，一夜里如此反复。
睡在隔壁房里的余怀之，在姜恩生第三次突然惊醒倒吸一口冷气时，就坐不住了。
他也顾不上忌讳什么男女有别，妇道男德之说，起身去敲了姜恩生的房门。
敲门声刚落，里面就传来姜恩生的“谁啊”？
他说是我，然后推门进去。
余怀之把摆在窗前软榻中间的小方桌拿开，随手将铺在上边的软垫卷了两下，两腿一伸，直直躺下。
从他进门到做完这一切，一系列动作行云流水，轮不得姜恩生见缝插针多说一句话。
余怀之躺好，对床榻那边说：“睡吧。”
姜恩生一双水汪汪大眼睛一会儿看着头顶，一会儿又瞪着被褥边角，不经意再瞄两眼软榻那边。
之前在鹤云庭，她与余怀之也是这般，在同一屋檐下。
虽然当时隔着屏风，但心里清楚的知道，这个人就在距离自己最近的地方，如此想着，心底就格外心安。
这回他们中间没有屏风相隔，她稍微一扭头，就能看到余怀之。
姜恩生无声吸了一口气，对着那边长腿伸在软榻扶手上的男人说：“余大人，记得做个好梦。”
闭目养神的余怀之听到声音，缓缓睁开了眼。
他偏头望向床榻，姑娘乖乖躺好。
余怀之软舌划过唇角，声音低哑道：“好。”
自此，直到第二天日上三竿，姜恩生都没有突然惊醒过。
她一夜好梦，最后是被香喷喷的饭菜味香醒的。
桌上的每一道菜都是她最爱吃的。
其实，她并不挑食，若立马转头问她最爱吃什么，恐怕她自己一时间也答不上来。
可当余大人端着香酥鸡走进来时，她才恍然大悟，桌上的菜式，全都是她第一念头最想吃的。
忽地，眼眶有些温热。
“愣着做什么？”余怀之往身后扬扬，“过来吃饭。”
姜恩生吸吸鼻子，“来啦！”
她走过去，把门关上，然后立马依着余怀之身侧的位置坐下。
不等她开口，余怀之突然说：“好好吃饭。”他转过头来，“警告”道：“不许像昨日那般，一脸花痴的看着我。”
说完，他捏起茶碗浅抿一小口茶。
姜恩生扁扁嘴，拿起筷子就夹了一块香酥鸡，“这么多好吃的，我哪里还有心思看你！”
余怀之眉心微蹙：“你这小——”
他话说到一半，就见姜恩生夹在半空的香酥鸡块，缓缓放在了自己面前的小碟。
姜恩生笑魇如花，轻声道：“你也吃。”
余怀之喉结一滞，望着她清澈见底的眼眸，心尖尖恍惚间被灼烧的发烫。
他面色平静，拿起筷子将东西吃下。
“吃完换身衣裳，我们去将军府。”
余怀之拿起手旁的帕子，慢条斯理擦拭了下嘴角。
望着他起身离开的身影，姜恩生错愕不已，“你不吃啦？”
余怀之拉开房门，没回头，“吃过了。”
房里恢复一片安静，姜恩生怔怔望着面前的美味，“吃过了就不能在这陪着我吃吗？”
门外。
余怀之背身听见房中姑娘感慨万分的声音。
正因为后悔准备转身进去，就听到了海吃胡喝的汤勺筷头碰到碟碗的声响。
余怀之：“……”
城门高大伟岸，红砖黄墙之上，冉冉升起的橙红色暖阳照射在城墙。
仰头望去，雪山被霞光染红，云彩飘过山之巅，日光将整座城照得发亮又温暖。
城中长街，道路两侧，商贩整齐有序地摆弄着车上的商品，熙攘人声中偶尔传来飘扬歌声，引得乐器商贩不由自主拿起摊上的皮鼓与之一唱一和。
姜恩生脚步轻盈，穿梭在人群之中，时而俯身观望各式各样的乐器，时而蹲在瓜果摊前接受商贩切下的新鲜果子尝鲜，吃着中意的果子后，便冲余大人眨眨那双无辜眼睛。
对此余大人无计可施，只能心甘情愿的掏出钱袋子。
瞧她满心欢喜四处观望，余怀之也不催促，就这样不紧不松的跟在她身后两臂远的距离。
许是她累了，也可能是用过早饭出来，又被各家瓜果美食小贩喂尝，肚子实在没了多余的位置吃别的，姜恩生脚步逐渐放慢。
余怀之走上前，接过她怀里搂着的大包小包。
从未见过如此景象，姜恩生贪玩忘记了正事。
她往前看看，转头问余怀之，“将军府在前面的方向？”
余怀之朝后扬扬下巴。
“我们什么时候去？”姜恩生又问。
余怀之说：“现在。”
可他依旧继续往前走着，没扭头往回走。
姜恩生愣在原地。
余怀之轻笑，腾出一手向前面孩童正在玩耍拨浪鼓的商贩摊指了下，“府上有个跟你差不多的小姑娘。”
姜恩生双手叉腰，哭笑不得，“我们这个年龄的小孩儿可不玩这个哦！”
余怀之抬手在她额头弹了下，嘴角露出一抹浅浅笑意，“骗你的。”
姜恩生扁扁嘴。
卖拨浪鼓的摊位上，还有很多别的小玩意。姜恩生看了一圈，就相中了那只很大的黑老鹰风筝。
姜恩生很自信的扭头，结果余大人皱着眉头冲她摇摇头。
“为何？”姜恩生有些生气。
是他叫她上前挑选，她费了好大功夫选好东西，结果又给一口否决。
余怀之说：“不方便。”
姜恩生不懂有什么不方便，但余怀之坚持让她重新选。
她有些报复的选了一个弓弩剑，想着小姑娘总不可能会喜欢这种攻击力十足的东西当玩具。
不料余大人不仅没否决，反而还很干脆的拿出钱袋子付钱。
付完了钱，姜恩生搂着东西，边走边狐疑地打量着余怀之侧脸，“你确定不会坑我？”
余怀之嘴角一勾，意味深长地瞥她一眼。
姜恩生就更不解了。
她深吸一口气，故作轻松道：“反正是你要登门道谢的，到时候可千万别因为拿错了礼，被人赶出家门哦～”
“我怎么听着，你好像很期待？”余怀之道。
姜恩生微微一笑，当没听见。
楚将军府就在这条街上。
余怀之和姜恩生不慌不忙的走着，就要到将军府时，正好有人从府里出来。
女人挽着利落发髻，手上牵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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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个孩童，孩童在冲出大门之际，便立马撒开了母亲的手，欢快地顺着府门外台阶边上的其中一条陡坡滑了下去。
滑到陡坡最底，小孩身体四仰八叉躺在地上“咯咯”大笑。
曹雪已经见怪不怪，不徐不疾走下台阶。刚要俯身拉起孩子时，余光注意到不远处有人径直走来。
曹雪一眼便认出余怀之，在看到他身旁已经生龙活虎的姑娘时，心底稍稍震惊了下。
若不是这几日郎中斩钉截铁的告诉她，这姑娘吸入浓烟又高烧不退，即便醒过来，日后也不会如往常那般结实，她真要以为姜姑娘是装的。
察觉到对方的目光，余怀之朝对方微微颔首示意。
姜恩生也注意到了余怀之，顺着他的目光看去。
在她听到倒在地上的孩子喊旁边夫人一声娘时，她大概猜到了余怀之口中那个，可能会喜欢玩拨浪鼓、跟她差不多大的孩子，就是眼前这位。
“这就是你说的……跟我差不多的小姑娘？”
余怀之轻笑，腾出一只手拍拍她后背，“去跟夫人打声招呼。”
姜恩生点点头。
两人一前一后走上前，姜恩生微微颔首向夫人道谢。
夫人盯着姜恩生脸蛋上的伤痕，“余大人若早几日把你接走，说不准你还能早几天醒过来呢！”
姜恩生抿了抿嘴，“可若不是夫人救了我，我也不可能会等到大人。”
滚在地上自得其乐的小珍，发现自个儿笑了半天也没人理会自己，瞧大人们都在一旁说笑，她麻溜跑了过来。
小珍一眼就看上了姜恩生手上的弓弩剑，张开双手直接抱住姜恩生。
姜恩生也没想到小姑娘会隔过自己母亲，直接搂住她。
她下意识看了眼余大人，然后蹲下身来，跟小姑娘说笑。
“你手上的弓弩好别致。”小珍说。
姜恩生轻轻捏了下她肉嘟嘟的小脸，又替她拍去方才滚在地上沾上的尘土，“你喜欢吗？”
小姑娘点点头。
姜恩生说：“你告诉姐姐你叫什么名字，姐姐就把弓弩剑送与你。”
前一刻还艳阳高照，不成想紧接着，小姑娘就立马从她怀里挣扎开，呲溜一下冲到夫人身后。
姜恩生蹲在地上，茫然无措地看向一旁正瞧着她轻笑的男人。
曹雪也被姜恩生的动作逗乐了，“姑娘千万别往心里去。”
余怀之把人拉起来，跟她解释说，因为长居边塞，城中难免会有乱七八糟的人，为安全起见，这里的人都会教育孩子，不要轻易把自己名字告知于陌生人。
小姑娘虽藏于母亲身后，可一双眼睛机灵地打量着余怀之，“这个小叔叔是祖父的座上宾，我认得。”
曹雪耐心跟孩子解释，孩子也安生听着。
听完恍然大悟，小珍说：“原来这位姐姐也是小叔叔的座上宾，我明白了。”
说着，小珍就上前拉起姜恩生的手，“我们一起去玩吧！”
看着两个“一见如故”的一大一小身影，曹雪出于礼貌，本能脱口而出，“说来我们还未尽尽地主之谊，余大人若不嫌弃的话，晌午可方便留下用个午膳？”
余怀之和姜恩生巳时一刻出门，后又在街上逗留许久，眼下太阳高照，瞧着确实就要到午饭时间。
“荣幸之至。”余怀之说。
楚夫人心里暗暗叹了口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