商华随小顺子一同进宫,但皇上并没有第一时间叫他进去面圣。
小顺子候在门外,也摸不清楚皇上的葫芦里在卖什么药,在对上商华疑惑不解的目光时,只能干干一笑。
过了半个时辰,皇上叫小顺子进去,将他回复完毕的奏折端出去。
小顺子走开之前,假装咳了两声,说道:“商大人在外边候着呢!”
皇上从面前的奏折上挪开视线,“快把人请进来。”
皇上撂下毛笔,端端正正坐着,目不转睛看向御书房门口。
商华掀开厚棉门帘,探头朝里望去的瞬间,好巧不巧看到皇上聚精会神望过来的期盼目光,刹那间,一种短暂的喜悦略过心头。
他双手抱拳,跪地行礼,“皇上万安!”
皇上抬手示意他起身,“夜深露重,半夜把商爱卿薅到宫里来,实在叨扰了啊!”
商华受宠若惊,一个劲的说这是身为臣子应当做的。
“赐座!”皇上道。
小顺子带人将红木椅抬进来,椅子上边有块半指厚的黑色真丝软棉垫子。
皇上侧身面对着商华,“方才朕看奏折过于入神,忘记了商爱卿还在外候着。”他和颜悦色,如同邻家兄长一般,“可有冻着?”
来时因为小顺子说皇上找人找的急,他快马加鞭赶过来的,一路上脑门被冷风吹得直发懵,到现在也没好太多。
他一时难以分辨,脑袋这股晕乎劲,到底是风吹的,还是皇上嘘寒问暖的话影响的。
商华摇头,“七尺男儿,这么一阵功夫不算什么。”
皇上畅然大笑,又叫小顺子传暖胃热汤过来。
当时小顺子在望月庐外一副愁容模样,他还当有什么要紧急事,甚至在路上不断地猜想原因,绞尽了脑汁想对策。
结果现下他已经在御书房坐了将近一个时辰,皇上依旧没打算从他儿时被北国风沙呼了一嘴的囧事中转移出来。
说起曾经,皇上眉飞色舞,神采奕奕,和白日在护城寺一脸严肃的模样孑然相反。
皇上说的太过入迷,商华听着有些恍惚。
他脑海中不自觉幻想着,平日里余怀之和皇上相处时,是不是也如同他此时此刻这般轻盈,有些忍不住犯困的懒散。
一闪而过的温度被繁杂的恨意覆盖。
刹那间,商华嫉妒余怀之被皇上青睐的偏爱,又仇恨姜恩生待在他身边时笑颜如花的脸庞。
为什么他余怀之就能样样都占,凭什么他一路吃尽苦头,在赵丞相心中依旧只是如一条谁人都可取代的走狗!
皇上端起茶杯仰头喝茶之际,余光瞥见商华手背微微冒起的青筋。
他嘴角微不可察地翘了下。
“……不瞒你说,朕这个皇上当的真叫窝囊。”皇上撂下茶杯,长长叹息道。
商华怔住。
打小跟在赵仲恒身后,他太清楚这种突如其来的敞开心扉代表了藏在微笑背后的一把推手,那只手会把他推下深渊。
皇上无奈摇头,“你说丞相他年近七十,却还是手握朝中诸多权力,把朕这个皇帝放在那把高高在上的龙椅上,当摆设,他若觉得朕不配当这个皇帝,当初索性就自己上了,又何必把朕推出来让众人当面背后的嘲笑。”
倘若上一句话是试探,那这句话就是悬崖。
商华“噗通”跪倒在地,一脸诚惶诚恐,“臣愚钝,还请皇上明示!”
“朕这就是明示啊爱卿!”
皇上也连忙起身,半蹲在商华面前,两手亲切地扶着商华两臂,无奈又可怜地挤出两滴眼泪,“皇城司早被他赵丞相渗透到底了,商爱卿你是什么样的人,朕是真龙天子,绝不会看错!”
“驻守各宫门殿门的禁卫也皆是丞相外甥,那个烂泥巴扶不上墙,每日只会吃酒看美人的刘兆调遣,城中百姓编些口水诗讥讽笑话朕,朕在这宫中只能做个装聋作哑的缩头乌龟。”皇上意味深长地拍拍商华手背,“你就说,窝不窝囊?”
商华一阵头晕,到底没搞清楚皇上演的这台戏是是什么意思。
他也在皇城司当职,而且明面上就是刘兆的手下,而刘兆是赵丞相的外甥,这样一圈下来的关系,皇上不可能没想到过。
况且皇上身为一国之君,难不成真如赵仲恒往日酒吃多后胡言乱语所说那般,难堪大任?
“……商爱卿,看着那摞奏折了吗?”
皇上指指桌上摞起来的一堆还未批阅的折子。
商华点点头。
皇上不屑冷哼了声,“全是状告刘兆的!”
御书桌两侧,烛光轻微摇曳,散着的暖黄色光线打在那摞奏折上。
脑海中,赵仲恒的话隐隐在耳边响起:小小皇城司亲事,不足以商华施展才华,护城寺住持的名头商华不会担太久,勇宁那边不成气候,本王眼下所拥有的一切,待本王百年之后,就都是商华你的……
“…朕听说,刘兆近些时日来,总在京城狭窄小巷中调戏良家妇女,爱卿你帮朕个大忙,明日——”
商华已经离宫一个时辰,眼下估摸着已经回到他府上沐浴更衣了。
小顺子候在门外,望着依然蹲在地上没挪动半分地儿的皇上,有些于心不忍,“皇上,站起来缓缓吧,腿脚都憋麻了。”
皇上跟终于从梦中苏醒一般,缓缓抬手示意小顺子过来。
见状,小顺子立马冲过去,一脸心疼把人搀扶起来。
皇上捏着小顺子胳膊,皱着眉心。
“皇上,您说商大人他,会相信您的话吗?”
小顺子也是从来没见过皇上这幅模样,加上余大人现在生死未卜,他心里急得直冒火。
皇上看了眼小顺子,随手指指旁边的椅子。
长久生活在阴暗潮湿的人,在他们的世界里,就是踩着一个个活生生的人的肩膀往上爬,为了生存,身边的每一个人都有可能会是对方明日脚底下的一具死尸。
怀疑,妒忌,狭隘,不择手段,是他们每一个人的底色。
他在赌,赌赵仲恒给商华的好处不及他;也在试,试人性灰暗的无数种可能。
-
因为在小巷看到伪装成和尚的商华,即使睡在皇上身边的小顺子亲自安排的寂静舍,姜恩生也睡不踏实,每隔一刻钟就被惊醒。
断断续续的补充睡眠中,余怀之躺在血泊之中的身影反复在她脑海出现。
再睁开眼睛,姜恩生抬手抹了把额头,掌心全是汗水。
她无奈苦笑,“真不是我不盼你好。”
这时,门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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传来小和尚给她送饭的声音。
姜恩生连忙整理了下衣裳,穿好鞋到门口接饭碗,“劳烦您了。”
小和尚摆摆手,“姑娘不用客气,斋房在出了寂静舍一直左转直走到最尽头的右边,若往后哪日我来不及送饭给姑娘,就辛苦姑娘亲自去一趟了。”
姜恩生又道过谢,小和尚淡淡一笑,然后就走了。
-
翌日巳时,户部侍郎王程峰带人挨个排查城中百姓人口情况。
“册子上可都记清楚了啊?”王程峰走在前头,边走边问。
下属连写带记,忙着回话道:“记下了,记下来了!”
“若不是余大人多言一句,本官竟不知你们下边的人就是这般糊弄出来的结果!”
王程峰咬牙切齿,气得他回头瞪了眼头冒冷汗,手抖得连毛尖上的墨水都抖在了地上的下属,“这才查两日,城中失踪人口竟是前年的三倍之多!中年壮男、青葱少女、身体康健的老人、孩童!你们一个个简直是——!”
“救命啊!”
一道尖叫声从巷子深处传来。
王程峰闻声,立马左顾右盼,辨别生硬的源头。
“好像在那边!”
其中一个人说。
王程峰抬手向前指挥,“走!”
“救命…求求你放过我吧!”
女人泪眼婆娑跪在男人脚边,双手被男人死死攥住,她身体后撤,拼命想要逃脱这种禁锢。
刘兆扯着脖子红了脸,双眼色眯眯打量着女人脖颈。
“放开她!”王程峰大声道。
刘兆不耐烦撇嘴冷声道:“哪个不长眼的要坏老子的事?”
紧随其后的一众人正要上前,就发现前面的人是刘兆,浩浩荡荡十多人立马停下脚步。
王程峰气不打一处来,“愣着做什么?”
刘兆也认出了王程峰,“原来是王大人。”
他手上的女人生无可恋却又不想放过意思机会,大声嚎啕喊道:“各位大人,求求各位大人!救救民女!救救民女啊!”
“王大人,咱们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就这么——”
“那等我先挖你一只眼再说!”
王程峰说罢就要动手,那人连连后退才躲开他的手。
瞧着身后一个个无一不是因为惧怕赵丞相,徒有一副男人皮囊的伪汉子,王程峰冷冷一笑,“行,你们站着看就行,本官自己动手。”
刘兆是皇城司出来的,王程峰一个文弱状元出身,根本不是刘兆的对手,才两个来回下来,他脸上就挂了彩。
围在边上看的人群中,不知道是谁趁乱说了句,他们这么多人,刘兆也记不全。
话音刚落,一众人蠢蠢欲动,你看看我我看看你,都摩拳擦掌准备上手。
“不许动!”
林文忠带人冲上来。
以林文忠为首的衙役将刘兆和民女带走,留下王程峰一众工部官员。
王程峰虽然挂了彩,但耐不住心情好,在朝廷这么些年,见识了太多见风使舵的人,他勉为其难也就不跟其他人计较了。
一众人浩浩荡荡离开。
小巷墙头上,商华欠着身体,淡淡望着那帮工部的官儿们离开,嘴角不自觉扬起一抹弧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