灵鹊被选中到秦罗衣的身边伺候,除了她性格沉稳,日常喜怒不形于色,干活麻利不止,偶尔眼力见还特别好。
光是秦罗衣一皱眉,一咂舌,或者哪日在铜镜前稍微多待了一会,她都能看得出自家殿下十分满意她梳的头发。
可饶是灵鹊眼神如此的好,愣是没看清那半块沾满了糖油的甜糖饼,是如何从尖锐的筷子头处飞出,然后迅速地打在了三姑奶奶有些下垂的脸肉上,沿着橙黄绫罗袄子一路往下黏糊翻滚,腰佩上的流苏穗子更是结成一团。
最后,“啪嗒”一下停在了一双翘头鞋上,颇有几分串丸子的感觉。
也不知道她究竟是怎么扔的。
别说灵鹊不知道,就连“始作俑者”本人也没想到。
“你,你——”
二姑奶奶几乎是全程注视着“串丸子”的诞生,她惊讶地倒吸一口凉气,指着元蓁蓁就像说什么时,一声刺耳的尖叫声几乎穿透云霄。
“啊————”
“你这个小泼货!居然敢朝我扔东西,还有没有礼法可言了!”
“这可是我特地新买的衣裳!还有我的玉佩,我的鞋!侄媳,侄媳!”
三姑奶奶整个人如同爆炸的火桶,直接朝着元蓁蓁就开始骂。
元蓁蓁一开始还有些发怵,毕竟她只是生气地拍了拍桌子,谁能想到糖饼会无端端飞了出去。
还好死不死地打在三姑奶奶的脸上。
可她立刻就反应过来了,双手叉腰就开始怼道:“三姑奶奶说礼法,好啊,那我可要好好跟你唠唠!”
冯氏一看,哪容许她胡闹,当即呵斥:“蓁蓁,不许对三姑母无理!”
“闭嘴!”元蓁蓁可惯不得她那副佛口蛇心的模样,当着她的面直接甩回去:“我管你什么三姑母四姑母五姑母的,就是十八姑母来了,我也不怕!”
平日里多见的都是些高官贵妇人家举止得体的小孩,冯氏哪里真呛过这般泼辣无理的人,当场被吓得又坐回到椅子上。
一旁的几人更是呆愣住了,各个瞠目结舌,惊愕失色的样子,一时间居然真的给元蓁蓁机会充分发挥。
她粗鲁地撸了撸袖子,铆足劲儿,对着三姑奶奶噼里啪啦道:“怎么,不喜欢这门婚事的时候就忙不迭地找我替嫁,如今见有油水可捞了,不想让我捡便宜,又忙不迭地用回门归宁的借口贴上来,又是帮衬仕途又是添美娇娘的,恶不恶心!”
“再说了,糖饼飞出去就飞出去了,别整的好像我还能控制它专门往你脸上飞一样。要怪你就怪这元府的筷子头太尖,怪自己的脸盘子太大,在识字书中叫同奔一处!”
“还有,也不是我说你们,会不会动点脑子?懂不懂礼貌?好歹也等我真见着楚聿的脸再上赶子贴上来,行不行?屁股都还没坐热呢就想赶我下去,门都没有!”
这一段话属实太长了,元蓁蓁光是说完都有些气喘吁吁。
“快,快给我倒杯水。”
看见她挥了挥手,灵鹊终于从惊愕中回过神来,伸手给她倒水。
一时间,花厅里安静得可怕,水流倾注杯盏的声音格外分明,每一丝响动都被无限放大。
“真是反了天了!”三姑奶奶年轻时最以火爆脾气出名。
由于生不出一儿半女,成天在家中不是跟这个小妾斗,就是跟那个姨娘骂,天天家无宁日。
原以为元蓁蓁是个拎得清的,昨日明涯侄子送信提到说希望她们几个能行长者之风,帮他好好敲打敲打一下这个替嫁山鸡。
今日一见,没想到居然还是个硬茬!
“你真以为自己是什么飞上枝头当凤凰吗!我告诉你,这都是叫得上一声亲戚才帮着出谋划策,我看呐那劳什子将军说不定还就真回不来了!你要是想见他,等着下地狱去阎王面前见去吧!”
三姑奶奶气上心头,一时间竟然将心底里的胡话通通说了出来。
灵鹊的眼刀瞬间看了过去,看来对方是全然忘记了自己还在场。
她刚准备行动,谁料有人比她更快!
“岂有此理,你真当自己是根葱了不成,居然还敢当着我的面诅咒我素未谋面的夫君!”
元蓁蓁一掌推开身边的灵鹊,视线快速聚焦到桌上的果皮盘子。
里头都是她刚才吃剩的瓜皮!
眼中怒火熊熊燃烧,只见她猛地伸手,一把抄起果皮盘子,毫无征兆地朝三姑奶奶的身上泼去。
刹那间,失控的果皮四处迸飞,汁水飞溅。大大小小的果皮如天女散花一样从天上落下,房间内所有人都被这突如其来的变故惊得花容失色,特别是元明涯与冯氏。
“元蓁蓁!你这是在做什么!”
“哎呀,哎哟你别撞我!”
“谁撞到我的腰了,我的老腰啊!”
几位姑奶奶们更是纷纷惊慌失措地躲避,桌椅碰撞声、人们的惊呼声交织在一起,场面十分混乱。
“你再说,你再说!我看你还敢不敢当着众人的面,诅咒守卫边疆的将士们!”
嫌一盆果皮盘子扔的不起劲,元蓁蓁后面是看到什么扔什么,不一会儿,桌面上连块布都不剩了。
“还有你,居然还有脸说要把自己的侄女儿塞进来?我呸!那按照你们的说法,难不成是舍得她跟我一样,一进门就做寡妇吗!”
“你你你!你这个天杀的,我要报官,小小晚辈要谋杀我这个老妇了!”
二姑奶奶更是被呛的一句话都说不出来,就差钻进桌底当缩头乌龟了。
其中当属三姑奶奶的模样最为狼狈。
她慌乱地抹开眼前凌乱的头发,衣服上全是脏兮兮黏糊糊的瓜皮,模糊间看见元蓁蓁还在火力满满地掀桌布,一时间气急,干涸的嘴皮子更是吐不出好话!
“我说怎么了!明明就是个倒霉催的,三次赐婚非死即伤,我看他就是个克星!克死了父亲和兄长不止,早晚也得克死你这个死丫头!”
“就算是克死我,我也会变成厉鬼来讨你命!”
忍无可忍无需再忍!
元蓁蓁见对方丝毫没有停嘴的意思,她咬咬牙,直接抓起脚边一块巴掌大的瓜皮,一个箭步冲上前去,狠狠地将瓜皮往三姑奶奶的嘴里塞去。
“唔唔——唔!”
三姑奶奶噎得就要翻白眼时,大姑奶奶看不下去了,趁元蓁蓁露出后背的破绽,直接伸手直取她的头发:“死丫头!”
就在这千钧一发之际,一道矫健的身姿毫不犹豫地侧身一转,以极快的速度抓住大姑奶奶的手臂:“不仅妄加议论少将军一事,还胆敢伤害县主贵体,罪加一等!”
糟糕,居然忘记了这侍女是长公主身边的人!
元家人倒吸一口凉气,元蓁蓁也从微微发凉的后颈中回过神来。
差点连自己都搭进去。
“灵鹊,别管她们了,我们快走。”
元蓁蓁毫不恋战,狠狠扫了眼混乱无比的花厅,还有周围那几双虎视眈眈的眼睛。
总归是她们先挑事的,就算闹到长公主面前,她也占理!
元蓁蓁一手拉着灵鹊,一手提起裙摆就在院子里绕。
毕竟她们还在人家的地盘,若是等那几位反应过来,叫上护卫家丁围捕的话,事情就棘手得多了。
好不容易避开大路,穿过冷清的外院厢房,二人终于从东角门内侧绕至大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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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呼…可算是出来了。”
元蓁蓁扶着门框,气喘吁吁,“这一天天的日子,怎么总过得这么鸡飞狗跳。”
她明明只是想嫁到楚家后,安安生生地过日子,真有这么难吗?
灵鹊倒没有元蓁蓁这么累。
微微喘息间,她的目光下意识落在两人仍然交握的双手上,纤细的手骨清晰可见,掌心温暖的热度,细感知着好似还有些触感糙糙的小肉茧,这是她从未有过的感觉。
“啊,不好意思。”元蓁蓁注意到灵鹊低垂的头,这才发现自己居然还拉着她的手,赶紧松开。
她有些尴尬地搓手,接着觉得好像有点奇怪,又把手背起来。
“你应该不喜欢和别人这么接触吧…事出突然,不管怎么说双拳难敌四手,还是赶紧走为上计。”
…也没有那么不喜欢。
灵鹊沉默不语,只是看了眼同样是刚经历过一场混战出来的元蓁蓁。
早晨精心挽好的发髻垂落了几丝在脸颊两侧,平整的裙摆多了几分褶皱,同心环佩上还沾了些许丝线,也不知道是不是把三姑奶奶的外裳勾破了,发间的珠翠也一个长一个短,还有一个歪歪扭扭地即将坠落。
她无言地伸手,将那支珠翠重新戳回去。
“…还是先上车吧。”
马蹄悠悠,虽然灵鹊依旧在车内捣鼓着热茶与点心,可这与刚来时的感觉不同。
元蓁蓁莫名觉得,眼前的人对自己的态度好像又变了。
“灵鹊啊,你…”
话还没说完,只见灵鹊“哐”的一下放下茶杯,接着又“咚”的一下,朝着元蓁蓁径直跪了下来。“少夫人,之前奴婢多有得罪,还请少夫人责罚。”
元蓁蓁看着她绷紧的小脸,噗嗤一下笑出声,车内气氛瞬间缓和。
“怎么今天这么多人让我恕罪,你又怎么得罪我了?”
灵鹊的手捏得发紧,更是不敢抬头:“奴婢以貌取人,挟私成见。误以为少夫人嫁给将军,是另有目的。”
“唔…目的吗?”元蓁蓁歪头思考,真算起来,她也是有私心的。
毕竟在这个关键时候,楚家与陛下隔阂深远,谁能保证嫁进来的将军夫人是跟楚家人一条心呢?
就连元蓁蓁自己都是以楚家为跳板,甘愿跳出元家这个吃人不眨眼的地方罢了。
想到这儿,元蓁蓁突然眨眼俏皮道:“那依你所言,是不是证明我除了这幅皮囊外,里子也还是有可圈可点之处呢?”
灵鹊哑口,看着在凌乱中反而还透着别样风情,坐着能唬人,站起来还能撸高袖子战斗的某人,十分艰难地点了点头。
“哈哈哈哈哈!”这下可把元蓁蓁给哄开心了。
想着今天这波说到底,还是她那位至今都还没见过面的便宜郎君强惹出来的人情债与风流债,她往后一撩头发,感叹道:
“总之,你如今也见了我与他们水火不容的状态,并非虚言。往后没了元府,我可真就当将军府是我家了。”
看着元蓁蓁仿佛一切都已看淡的样子,灵鹊莫名从她的语气里品出几分莫名的落寞。
“奴婢认为,等将军回来,见了面,你们一定会相处的很愉快的。”
“咦…这没别人,你快同我说说,那楚聿是不是真如坊间传言那样,有三头六臂,丢进黑夜里如同掉进墨水缸一样看不见?”
“…将军是人,黑是黑了点,但也不至于是怪物。对了,将军嗜甜,康嬷嬷说小时候,大少爷还经常给将军带糖葫芦吃呢。”
“唔...我都浑身打颤了,还,还是换个话题吧。我们来聊聊殿下喜欢的,甜的?酸的?还是辣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