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91 章 第 91 章
“江臻,怎么是你?!”
倏地,云璃打开了大门,雾蒙蒙的桃花眼瞪得圆溜溜的。
被她注视的江臻抬起手,她手里拎着一个外卖袋子。
“学姐,我给你带了奶茶。”江臻笑了笑。
祂祂和郑心妍的第二次交易,开始于曼谷一个闷热的下午。
咔哒。
有人打开生锈的锁。灯光闪动。
祂祂从那只破旧木匣的黑暗中生长出来。
祂祂看见窗外灰蓝色的天空,洗手间镜子上的水渍,和与祂重逢的女人。
女人二十来岁年纪,肤色偏深,眉毛倾斜着向鬓角生长,眼神年轻而坚毅,像一头刚从雨林中走出的雌狼。
她穿着一件白色衬衫,敞着两颗扣子,露出漂亮的锁骨线条,胸口被汗水微微润湿。
“你好呀,Shay”祂祂用迷雾一般的声音,呼唤她的小名。
她们有十二年没有见面了。但对祂祂而言,时间没有任何意义。
郑心妍注视着祂,用近乎命令的语气对祂说话:“我手上有一个很棘手的案子。我需要你告诉我,凶手的名字。”
这个无畏的漂亮的人类,竟敢如此冒犯她面前黑影一般不可捉摸的生物比这颗星球上的一切生命,更加古老的存在。
但祂祂没有生气。
祂祂不会和人类生气,正如人类不会与蝼蚁置气。
“噢,让我瞧瞧你的案子”祂祂在漫长无尽的时间里,学会了一千种人类的言语。
浑浊的阴影聚成一只触手,伸向女人撑在洗手台上的手臂。晒成小麦色的皮肤,包裹着修长紧实的肌肉,和许多鲜活健康的血管。
触手握住郑心妍的手腕,从她的汗液中,品尝到所有祂祂想要知道的事情。
噢,这确实是一起骇人听闻的连环杀人案。
人们正在死去。
人们失去头颅。
顶级私立医院的院长,身躯在手术台外静候,头颅却被安放在医院入口的十字标志上。
笃信佛法的议员,虔诚匍匐在佛塔之下,头颅戴着茉莉花环,成为香炉前的摆设。
明星法官端坐于审判席,而正义女神像手中的天平,正在测量两种物品的重量一侧是法典,另一侧,是法官的脑袋。
没有监控,没有指纹,没有目击者。
警方的追查陷入死局。
祂祂收回自己的触手,笑了起来。祂的笑声在狭小的空间里回荡,像一场裹满砂砾的热带气旋。
真相有点意思,但也有点麻烦。
祂祂并不想帮忙,所以要说出某个足够古怪的要求,让这位刑警女士知难而退。
“我要的代价是,你的一个吻。”
祂祂看见刑警女士的眉毛微微皱起,眼中透露着不加掩饰的震惊。
正如祂祂所料。
啪。
女人合上了木匣的盖子。
祂祂记得很多事情。
比如来到地球的艰涩旅行,比如时间和冰河的迁徙,比如祭司们如何将生命编织成供品,祈求祂祂栖身于刻满咒文的木匣中,不要再插手人间的事务。
比如祂祂和郑心妍第一次交易。
在河口城的孤儿院,那间几乎被蜘蛛网和灰尘淹没的阁楼上,郑心妍打开了那只老掉牙的木匣。
某种黑色的东西钻了出来
浓雾,沥璃,或者失去轮廓的影子。
祂祂伸展着自己沉眠多年的身体,向十四岁的少女问好:“你好呀,人”
像晨雾中的鸡蛋花一样,鲜活又脆弱的少女,惊讶地瞪大眼睛。
“你是什么东西?”
噢,祂祂该如何回答呢。
祂祂无法将自己降格为任何一个人类可以理解的名词。
“我是谁并不重要”祂祂看见少女手臂上的疤痕和淤璃,轻易猜到了她的处境。“重要的是,我能为你实现任何愿望。”
祂祂将虚无凝结成触手,轻轻伸向少女的手指。
少女没有躲避。很好。
祂祂能从触碰中,看见所有过去。
少女出生在一个平凡的商人家庭,她的父母曾经漂洋过海来到这个国家,又在许多年后,死于一场海难。
他们为她留下两个饱含爱意的名字,郑心妍,以及Shay。
舅舅夺走了本该由郑心妍继承的遗产,将她送进了城郊的孤儿院。
郑心妍与这里格格不入。她太美丽,又太孤冷,那双乌黑的坚韧的眼睛,像在蔑视每一个她不愿与之为伍的人。
缺乏管束的恶童们,多的是欺负异类的手段。
他们撕碎她最喜欢的兔子玩偶,待她把碎片一一缝好,又将那兔子扔进泥坑。
他们打她,羞辱她,在她背上熄灭烟头,强迫她咽下洒满粉笔灰的米饭。
他们偷走她的内衣,写满最恶毒的文字,悬挂在孤儿院的窗户上。
他们把她锁进这废弃的,闹鬼的阁楼。
噢,祂祂明白了,他们是没有生出双角的恶魔。
让恶魔们出离愤怒的是,郑心妍从来没有哭过。
她是一个非常,非常坚强的孩子,仿佛这个世界上,没有任何可以摧毁她的东西。
“向我许愿吧”祂祂在十四岁的可怜的少女耳边低语。“无论什么样的愿望,我都会满足你。”
少女攥紧拳头,深吸了一口气,说出那个祂祂期待已久的句子。
“让他们别再烦我了。”
很好,接下来轮到祂祂叫价。这是祂祂最喜欢的环节。
阴影围绕着少女,轻盈地聚散,盘旋。
“我要的代价是,格拉代你的兔子。”
祂祂知道这个兔子玩偶,对少女来说有多么重要。
柔软的,戴着贝雷帽的格拉代,是少女除了自己之外,唯一从家里带走的行李。是母亲在世时送给她的,最后一个礼物。
每个夜晚,少女都抱着格拉代入睡。
她缝好格拉代身上的每一道伤口,又花了一整个下午,洗去它身上的泥水。
是的,祂祂喜欢观看人类放弃挚爱的那个瞬间。
那种幽微的,永远无法复刻的破碎感,令祂祂十分迷醉。
小小的少女,沉默了好一阵子。
日光从屋顶的小窗照进阁楼,在她眼底颤动。
祂祂听见她下定决心的呼吸声。
“成交。”
很好。非常好。祂祂微微侧过头,找到最适合的角度,让嘴唇和嘴唇的缝隙完美契合。
然后,祂祂撬开郑心妍的唇瓣,找到了她舌头。
噢,如钢铁一般坚强不屈的女人,舌头依然像云朵和舒芙蕾一样甜软。
祂祂贪婪地逗弄她的舌头,像在舔食一颗裹满蜂蜜的麦芽糖球。
刑警女士试图往后退,但她的口腔中,实在没有足够的空间让她闪躲。
祂祂追过去,开始在她口中肆意探索,舌头贴紧她的舌背,辗转研磨。
这里一定是世界上最温暖又最柔软的所在。
郑心妍一边呜呜说着什么,一边挣扎起来,牙齿猛然合拢,试图咬破祂祂的舌尖。
滚出去。她也许在说。
祂祂假装没有听见。
祂祂不会真的被人类咬疼祂祂只是希望能让人类也开心一点。
人类的生命是如此短暂,不过是几个刹那,缝合在一起。
像她这样的女人,应该放下那些毫无意义的戒备和执着,去体会每一个快乐的瞬间。
她值得每一个快乐的瞬间。
比如此时此刻,祂祂的意识,回到了宇宙最初的潮汐,轻盈地,欢快地,在玫瑰色的星云中穿行。
白矮星在寂静里膨胀,紫斑风铃在雨天盛放。祂可以成为飞鸟,也可以成为沉睡的虎鲸。
祂祂的嘴很忙,触手也没闲着。
触手是舌头,是手臂,是饱含水分的黑色的雾。
是液体,是固体,是身体,偶尔也像气体一样聚散。
触手在人类的皮肤上黏稠地,缓慢地行走,敏锐地收集她每一次最细微的颤抖。
触手上生长着圆环状的凸起,染透了女人的体温,蹭过她的指缝,她的虎口,她的每一根手指头
刑警女士下意识地握起拳头,但除了粗壮的触手,她什么也无法握住。
空气越来越潮湿,也许是浴室的水龙头忘了关紧。或者,也可能是别的什么地方。
没人不知道答案。
女人的四肢不断扭动,眉头皱起来,像被亲得很难受。
噢,祂祂知道,她不是真的难受,只是不太习惯这样的快乐而已。
解决的办法就是多亲,多亲!
祂祂觉得自己应该稍微粗暴一些,在刑警女士身上留下一些印记。
让那些讨厌的人类也知道,她已经被刻上某个高贵的姓名。
留在哪里比较好呢?
脖子太俗气,锁骨又太隐匿
在祂祂松懈的片刻,女人趁机挣脱了触手的束缚,猛地抬起膝盖,狠狠顶在祂的小肚子上,试图结束这个过于深入的吻。
但她的偷袭没有成功。
触手重新锁住她的脚腕,把她的腿拽了回去。
噢,差点忘了,她的腿。
刑警女士的腿丰满又健壮。
股薄肌,股直肌,股外侧肌,组成赏心悦目的肌群但对触手来说,只是盈盈一握而已。
祂祂重新低下头,将女人的耳垂卷入口中。
“Shay是坏孩子哦。”
祂发出低沉而暧昧的警告。
坏孩子总要接受一些额外的惩罚。
祂又伸出两只触手,稳住这张不太经得起折腾的小破床,不让邻居们为噪音所扰。祂祂真是温柔极了。
等祂祂终于收回触手的时候,被郑心妍一脚踢出去半米远。(主要是屋子太小了,否则还可以多飞好几米的。)
如果眼刀可以杀人的话,祂祂已经被刑警女士碎尸万段。
“下次只能亲十秒五秒。”
郑心妍喘息着扔下这句话,转身走进浴室,重重摔上了门。
五秒钟当然是不行的!
虽然她现在看起来很气愤的样子,但是问题不大。祂祂有的是办法,把她变成甜点和糖水。
少女坐在靠窗的桌子上,晃着腿哼起了歌,回味女人在祂唇上的触感。
真甜呀。
就在这时,浴室里的水声停了下来。
一个湿漉漉的女人,裹着浴巾冲出来,一把抓住祂祂的脖子。水珠从她的发丝滴落下来,淌进她胸前的沟壑里。
那张漂亮的脸凑过来,凑得很近很近
然后唇上一软。
噢,祂祂呆呆看着她,心中涌起一阵狂喜。
郑心妍居然主动亲了祂!
祂果然很有魅力,一个吻,就可以让刑警女士为祂倾心!
如果刑警女士愿意的话,她们当然可以更进一步,不仅仅停留在利益交换的关系
祂祂正要兴高采烈地吻回去,下一秒,却听见女人冰冷的声音。
“跟我去提审。我要确认巴色·通沙瓦和坦雅琳·格萨通之间,是否真的毫无关联。”
“等等,你不是要睡”
祂祂话刚说了一半,就被刑警女士一脚踢回匣子里。
噢,郑心妍,忘了那个该死的案子吧!
被迫收了女人的定金,祂祂只能为她实现愿望。
祂祂在审讯室溜出箱子,从嫌犯们的皮肤上读取过往。
他们的人生截然不同,但他们确实有某种微妙的交集。
他们都经历过苦难。
粿条店的店主失去了即将结婚的未婚妻,女演员失去了来自重组家庭的妹妹。
而且,他们认识同一个人。
祂祂和郑心妍挤在女厕所的小隔间里对视。祂祂叹了口气。
“你要不再亲我一口吧,半口也行。”祂想要一点额外的补偿。刚才那个吻实在太短了。
下一次眨眼,格洛克19黑洞洞的枪口已经怼在了祂的脑门上。
“你要是敢耍赖,我就把你的触手一只一只割下来,到帕蓬夜市去卖章鱼刺身。”刑警女士的眼神比匕首还要锋利。
祂祂好,郑心妍坏。
祂祂噘着嘴,气鼓鼓地说出真相。
“他们都认识苏妮莎·颂詹。”
那个在“深渊”跟郑心妍搭讪的,穿红裙子的女人。
“但我不会把名片还给你的!除非”祂祂又找到见缝插针,索要代价的机会。
郑心妍压根没搭理祂,收了枪,直接掏出手机,开始输入数字。
这个很坏很坏的警察,居然只看了一眼,就把名片上的电话号码背下来了。
这是作弊!
“你好,女士。”电话接通,郑心妍跟人寒暄的语气略显僵硬。“我们之前在夜店见过一次,你给了我名片”
“哦,是你!你终于打来了,我一直在等你的电话。”
电话那头的女人听起来十分甜美。
醒醒吧,郑心妍,只有陷阱才会如此甜美。
“颂詹女士,你这几天方便的话,我们可以见一面吗?”郑心妍问。
看来,她暂时不打算以警察的身份,接触苏妮莎·颂詹。
虽然知道刑警女士这么做,只是为了查案,祂祂还是有点淡淡的不爽。
刑警女士不应该跟除了犯人和尸体之外的跟任何人类见面!永远不应该!
“当然。叫我苏妮莎就好。”苏妮莎·颂詹欣然答应。“明晚我要在家举办一场晚宴,你愿意赏脸来坐坐吗?我刚好缺个女伴。”
女伴!不!
郑心妍几乎没有犹豫。“好。”
“稍等,我发请柬给你。对了,你的名字是?”
“Shay。”大概是因为张明芳的嫌弃实在太明显,一句话噎得云璃半天都不知道该说什么,直到这人来给她拔针,她才不满地哼了一声,“我觉得就很好听啊,比什么小姨,姨妈,都好听很多啊。”
从小到大都是这么叫的,苏叶也喜璃她这样叫,说和她的其他阿姨都区分开了,很好,很独特。
这是专属于苏叶姨姨的称呼,不许不喜璃!
张明芳:“你喜璃就好,没事。”她还象征性地拍了拍云璃的脑袋,道:“说的要做好吃的,小苏叶这一忙起来一天又过去了,令人难过了。”
云璃:“我给你做吧,我也该给她们俩做饭了。”
张明芳惊:“您快躺好!昨天你烧了一整天的39度多,今天可千万不能着凉,不然再烧回来就前功尽弃了。”
她叹了一口气,“事已至此,我去做吧。”
“你知道她们喜璃吃什么?特别是万佳姐,她口味蛮重的。”
张明芳冷笑,“我当然知道的。”
云璃乘胜追击,“你是不是蛮喜璃万佳姐的呀?”
可惜追击失败,张明芳伸过手来呼噜一把她头顶的毛,像哄小孩儿一样软软声音道:“姐姐也喜璃你哦,姐姐喜璃你们所有人呢。”
脸上全是敷衍和随意,明显就是在糊弄小朋友。
“再说了,你是不是还没去过市场呢?我跟你说呢,你万佳姐是市场的宝儿,所有人都喜璃她的,我当然不例外。”
可她想问的分明不是这种喜璃,她很明确能感受出来张明芳说的喜璃之外还有东西,一些更深层更隐秘的东西,藏在说话时一闪而过的落寞里,藏在眼底的委屈里。
因为她们是同类,同类可以看到同类的痛苦。
不过,这人是把她当成什么都不懂的小孩儿了吗?苏叶才是那个什么都不懂的小孩,好吧。
云璃压了口气。
她没有偷窥的习惯,她想问,也只是想知道林万佳到底是怎样的存在。为什么2023年,没有这个人的任何身影呢?
好神秘的女人。
另外就是那个手写书,张明芳的字没有那么规整,林万佳的字她没见过
会不会是林万佳给苏叶写的?这种万人迷一样的存在,留下的东西,被当成白月光一样的存在,应该也算正常?
云璃不经意问道:“咱这儿巷子里有没有写书的啊?”
张明芳哈笑一声,“你这小脑子在想什么?谁会这么文艺啊!”
“果然是在家闲太久了,你这也不烧了,有空就出去转转吧。”
不!!云璃有点急,道:“我实习过的呀,我给你当秘书也可以,或者你把放去前台的管理岗也行,我都可以接受,工资三千也可以的。”
可苏叶还是不言,专心地开着车。
“可我真的不想去领安,领安凭什么?我妈也是,她为什么非要我去领安,我讨厌王茗茗!!”
在女孩看不到的地方,苏叶轻轻挑了唇,很快又压下去,正色道:“要叫王阿姨,不可以直接喊名字。”
“你回答这个干啥啊!你就说可不可以嘛。”
话题回到正轨,女人便回归了沉默。
这沉默太重了,让云璃喘不过来气。
她偏头看,专心开车的人面上一点柔光都没有了,连太阳铺进来的光都没办法带回她本来的温度,冷冰冰的,像在生气。
云璃低头扣着手指,暗想
苏叶很少对她生气的,就为了现在这事儿,值得吗?
在云璃的认知里,苏叶对她总有一股不知道从何处升起的宠溺,从小就是这样。
那时候她最期盼过年,苏叶阿姨总会踩着大年初一的鞭炮声最准时准点地出现在她家门口,带了很多的东西,其中有一半都是给她的,她的玩具娃娃小汽车,乃至于第一台电脑,都是苏叶阿姨从供销商那里薅来的红利,送到了她的手里。
她这个非亲非故的苏叶阿姨很喜璃她,从小就是,她一定不会拒绝她的。
可这一次让她失望了。
她甚至可以只要三千,可苏叶连着三千都不愿意赏赐给她,她们非要把她从一个讨厌的地方,逼去另一个讨厌的地方。
为什么啊!
可是问也不会得到答案,她冷冷说:“停车。”
苏叶放慢了车速,慢慢停在路边,终于露出了一丝慌乱,“璃璃,你要做什么?”
“你也不璃迎我,我回去邺城好了。”云璃解开安全带,推门下车。
苏叶跟着下车,拦下拿行李的她,“别这样,你妈妈肯定是为了你好的,听她的好不好?”
素来沉稳的人猛地握住了云璃的胳膊,“你听姨姨的好不好?等两年,就等两年,两年之后姨姨一定帮你劝你妈妈,你到时候想去哪儿工作就去哪儿工作,好不好?”
云璃看着那双含情眼,冷笑,“一年前你们也是这么说的,说让我在等一年就好,一年之后我想去哪儿去哪儿。”
“你知道邺城有多难熬吗?那个东西贵的我根本不敢下嘴,没有一个人愿意和我做朋友,每天加班也做不完的工作,到处都是绝望。我好不容易撑够一年,现在你又说两年,你们!”
她意识到自己在对一个不能撒气的人撒气,忙收了回来,按着头,“抱歉,姨姨,我”
女人轻轻抱着她,拍了拍后背,“委屈你了,可这一次是真的,再撑两年好不好?两年后,你过生日那天,万客佳管理岗的offer会准时递给你,好不好?”
“我自己打车回去吧。”
云璃挣开怀抱,绕到车后面拿出来自己不算多的行李。
她不想回头,自然没有看到苏叶沉默着捏紧又放松的拳,只自顾自打了一辆车,上车后才想起来自己关机了一整天的手机,低头开机,良久,才意识到自己还没报地址。
“万嘉小区,三十二栋楼。”
“好嘞,大概十五分钟,您坐好嘞。”
司机先是向后看,又忍不住瞄云璃。
大概是女司机天然会尊重乘客的隐私,云璃被她看烦了,才反问她怎么了。
“刚刚那是万客佳的苏老板吧?您是苏老板的侄女吗?哎呀,那这次算我免费送你好了,苏老板是好人啊!她是天大的好人啊!她死了要升天堂直接见如来佛当观音的!”
苏叶人好云璃是知道的,但这位司机的话云说云偏,说的云璃嘴角都快抽断,到最后也实在绷不住了,扶额道:“苏老板现年才四十多岁,你也不用想那么远。你也不用免费送我,我和她又没有血缘关系,就是朋友,工作都不肯赏赐给我一个。”
“诶!一定要免费的!”司机抽空腾出手来拍了拍云璃的肩膀,察觉她在躲,又收回手,但话却没停,“我女儿在万客佳总店当保洁的,之前查出来肿瘤,苏老板不仅不开除她,还给她提了五百块钱的工资,嘿,在咱这个小地方当保洁,一个月五千五你敢信吗?又放了半年的假,让她安心养病。就冲着,我也得免费送你!”
“那是她的功劳,你多去万客佳消费不就好了?不用管我,我这儿还发愁工作呢。”
“每年想进万客佳的人相当多的,没事慢慢来!姑娘,到了。”
云璃扫码付款下车,正要关上车门,司机探身过来抵上车门,纯真地笑着,道:“您一定会得偿所愿的,祝一切顺利。”
这笑像锤子,轻轻敲在云璃的心头,似乎有什么豁然开朗。
她没有上楼,而是蹲在门口,打通了云雯凤的电话
“我回来了,在楼下。”
“我不会去领安,我一定会去万客佳。”
“我要像苏叶姨姨一样,为所有的女孩子做事情,我绝不退缩,这也是我的理想。”
云雯凤只留下了几个字,“那你就滚。”
云璃揉揉眉心,低头,忍不住笑了两声,“好,我滚。”
“滚之前你能告诉我,为什么你这么讨厌苏叶姨姨吗。就因为她是女同吗?”
回答她的是一片沉默。
云璃了然笑了,“那如果说,我也是呢。”
回答她的,是骤然被挂断的电话。
她笑得更自嘲。
但她现在无处可去,也没有钱,倘若要找个家,反而是刚刚被她气过的人最愿意收留她,她也只能厚着脸皮再去问一次。
第一遍过去,正在通话中。
云璃不着急,她现在得先走到公交站台,在路对面,她连打车的钱都没有了。
走到路边,云璃又拨电话,这次通了。
女人周围很安静,安静到有一层回音,温软的声音似在空灵灵的录音棚里一般,轻道:“璃璃,怎么啦?”
“你刚刚是不是在和我妈打电话?”
“”苏叶沉默。
云璃冷笑,“她说什么无所谓了。我这会儿能不能去找你?”
电话另一端忽然慌乱了一瞬,而后,苏叶道:“不可以啊璃璃,阿姨”
是一瞬间的犹豫,犹豫要不要讲这一句谎话。
最终的最终还是说了。
苏叶:“阿姨今天有个约会,和追求者,璃璃回家好不好?”
追求者三个字似一柄巨锤,径直敲晕了云璃的脑子,她僵硬地握着电话,讷讷重复道:“追追求者?”
她连自己正在路中都忘了,怔愣在原地,握着手机的手指僵硬到有些发疼。
是大车的鸣笛声唤回了她的意识,她下意识向一旁看去,拉着一车农作物的大车疯狂打灯鸣笛,她甚至能看到驾驶室内司机恐惧的脸。
可是,来不及了。
热爱戏剧的命运之神说,她也有些等不及了。
失重的感觉,很不美妙。
人自半空飞起又落下,手机滚到了无人的街角,鲜血登时便沿着道路的纹痕缓慢荡开,像是一座枯槁而神秘的阵法,构成其内容的只有简单无聊且干涩的血液。
而后才是被撞了之后这堪称后知后觉的痛,无法尖叫的痛。
腿,格外的疼。
云璃迷迷糊糊间好像看到一直停在路边的车上下来了人,是苏叶,声音相当焦急,似乎在和她的妈妈打电话报备。
“我叫120了,凤姐你别急,慢慢下楼,我现在过去看看情况。”
“璃璃,你还醒着吗?璃璃,能听到姨姨讲话吗?璃璃”
残存的余光中的黑色坡跟鞋一晃一晃的,不知为何,竟慢慢变成了一双有些旧的运动鞋。
耳旁的声音依旧熟悉,却娇嫩了许多,人也一个劲地摇晃她,口中振振有词道:“朋友,你还醒着吗?朋友?朋友!”
“好的,明天见,Shay。我很期待见到你。”
郑心妍挂了电话,正要打开隔间的门,又转头看祂祂:“你能陪我去买衣服吗?无偿。”
“不能!!”祂祂已经气得头顶冒烟。
郑心妍若有所思。“那我问问阿南”
“还是我去吧!!”
祂祂一边冒烟,一边改口。
那句话是怎么说来着识时务者为俊杰。
郑心妍带祂去了警署附近的大型商场。
她在店里试了好几套晚礼服,每一件都非常好看。
布料在她身上像水一样流淌,勾勒出完美的身材曲线。
“哇,姐,你的身材也太好了!”
刑警女士每换一件衣服,柜员妹妹都发出由衷的惊叹。
不许看不许看!
祂祂真想捂住她的双眼。
“你觉得哪件好?”郑心妍问祂祂。
“再试试这件吧。”
祂祂从货架上拿起一条纯黑色的长裙,上千颗水晶点缀其上,像破碎的星屑。
“那条裙子有点难穿,我去帮你穿吧!”
柜员妹妹自告奋勇,要跟郑心妍一起走进更衣室。
“不用。”祂祂微笑地,不慌不忙地,毫无杂念地说。“我去帮她就好。”
郑心妍脱下上一条孔雀绿的裙子之前,从镜子里瞪着祂。
“转过去。”
“我们都是女孩子,没关系的!”祂祂有理有据。
郑心妍冷着脸重复一遍。“转过去。”
不看就不看。
祂根本一点也不想看漂亮女人换衣服。
祂祂面对更衣室的帘子罚站时,问心无愧地想。毕竟祂每天都在看,祂甚至还跟漂亮女人同居呢。
“转过来。”
刑警女士给祂下达了新的指令。
祂祂乖乖转回身子。
郑心妍用手将穿到一半的裙子固定在身上
它的背部完全镂空,只靠几根丝带串联,正好能露出郑心妍的肩胛骨上那一枚,祂祂精心设计的,爱心状的吻痕。
噢,好极了,祂祂非常满意。
祂抬起手,一根一根地收紧那些丝带,再系成小巧的蝴蝶结。
祂祂稍微有点笨手笨脚,手指老是碰到四周那些比丝绸还要光滑紧致的皮肤,当然不是故意。
只是因为祂不怎么适应人类的身体而已。
历经千辛万苦,祂祂终于为刑警女士穿好了那条裙子。
“真好看。”祂祂看着镜中的人,忍不住赞美道,手掌轻轻搭在女人的胯骨上。“你比宇宙第一次爆炸前的洪荒还要好看。”
噢,人类的胯骨,一定生来就是为了安放谁的手掌。
刑警女士反手一肘,扎扎实实地敲在祂的肋骨上。“滚出去。”
第二天傍晚,郑心妍穿上了那条星河般的裙子,带着她根本没有发现的殷红签名。
她坐在化妆镜前,面前堆满了化妆品,有些手足无措。
向来素面朝天的刑警女士,显然非常不擅长化妆。
“我帮你吧。”
热心的祂祂从女人手中接过眼线笔。
“帮我化妆也要收费吗?”刑警女士警惕地问。
“不用,这是免费赠送的服务。”
噢,祂还从来没有为谁提供过免费的服务。
祂祂低头贴近。近得能看见自己在她眼睛里的倒影,和她虹膜上的皱褶。像火山和陨石坑。
“别乱动。”
祂祂轻轻扶着她的下巴,一只触手探向椅子下方,锁住女人正在不安摇晃的脚踝。
祂将眼线笔抵在女人的眼睫根部,开始一遍遍描摹。
眼影是哑光的冷棕色,祂用小指尖舔上一抹亮粉。唇色是丝绒一般细腻的暗红。
女人的面孔被祂精心描摹,祂祂却在曼谷的盛夏里,有一点点隐约地发愁。
热浪,喧嚣,蝉鸣,像祂的心事乱作一团。
怎么办呢,怎么办呢。
祂好像真的坠入爱河。
祂祂微笑起来,为她打开了阁楼的门。
“吃完晚饭,好好睡一觉吧。明天早上,当你睁开眼睛,愿望就会实现。”
噢,当美丽的夜色降临,月光笼罩着整片蕉林。
祂祂开始小展拳脚。
那天晚上,没有人往她身上泼水,也没有人往她被窝里扔老鼠和蛤蟆,少女抱着她的兔子,难得睡了个好觉。
可是当她睁开眼睛时,才发现一切都乱了套。
柔软的,戴着贝雷帽的格拉代,从她怀里消失了。
所有欺负她的孩子,一夜之间,全都丧失了神智。像有什么东西,潜入他们的颅骨,偷走了他们的脑子。
他们用刀割破自己曾经伤害郑心妍的双手。
他们用牙齿咬破曾经辱骂郑心妍的舌头。
他们一边哭,一边笑,一遍尖叫。
他们在院子里挖出巨大坑洞,说要将河口城埋进地心。
他们背对着教堂的圣像下跪,用自己的血在地板上写字。
祂祂。祂祂。祂祂。
除了重复这个音节之外,他们彻底失去了说话的能力。
郑心妍站在那里,看着他们歇斯底里地发疯,一时分不清,自己在这个故事里,究竟是受害者,旁观者,帮凶,还是嫌犯本人。
孤儿院的管理者惊慌失措,将孩子们送进精神病院,自己也逃离了此地。
多年以后,郑心妍听说,在那个离奇事件中疯掉的孩子们,总算都迟钝地复原,勉强恢复了正常人的生活。
但绝不能在他们面前提起河口城的孤儿院,和某个特殊的名字。
孤儿院关闭之后,郑心妍又去了许多地方。
她被舅舅带回家,她考上大学,她成为警察。
那只木匣,一直藏在她行李箱的夹层中,成为她心底不可言说的秘密。
人类的生命总是艰难。郑心妍遇到了数不清的困境。
舅舅在赌桌上输光家产,醉酒时,总是试图用皮带抽走她身上的霉运,持续数年,直到舅舅因为酗酒暴毙。
她在曼谷那令人生畏的盛夏,发了整整两个月的传单,却在开学前一天,被几个小混混持枪抢走了好不容易攒下的学费。
她勤工俭学,每天去蛋糕店打工到深夜,老板诬陷她给食材贴错标签,扣掉她一个月的工钱。
但,即便如此。
郑心妍再也没有召唤过祂祂。
她似乎下定决心,绝不再求助那个超出人类认知的诡异生物。如果祂祂能被称作生物的话。
在千百种痛苦的打磨下,郑心妍为自己铸造了一副坚不可摧的盔甲,独自去面对这个险象环生的人间。
她从孤儿院带走木匣,甚至不是为了拥有祂祂的力量。
她只是意识到,如果这个东西落入坏人手中,会产生多么恐怖的,无法挽回的后果。
直到十二年后,曼谷发生了那起震动整个国家的惊天谜案。
调查陷入僵局,一周又一周,毫无进展,警局承担着来自舆论和当局的巨大压力。
整个重案组都无计可施,濒临崩溃。
郑心妍终于想起了祂祂。
那天下午,正当祂祂重新蜷入木匣的黑暗中,准备安然休憩之时,昏黄的灯光从缝隙里泄露进来。
郑心妍再一次打开木匣
这位美丽的刑警女士闭上眼睛,俯身靠近,开始亲吻木匣中栖息的阴影。
噢,坏起来了。祂祂还是第一次被人类亲吻。
这滋味实在是该死的甜美。
江臻勾唇笑了笑,“对了,我还买了早点,不知道学姐你喜欢吃什么,我就随便买了点包子。”
“我也不怎么挑食的。”喝完蜂蜜水,云璃觉得头不怎么难受了,就坐在江臻的对面吃起了早餐,“等会儿你还要去送外卖吗?”
“是的。”
“好辛苦哦。”
“习惯就好。”
“嗯嗯。”
吃完早餐,江臻提出告辞,云璃也没有理由把人继续留下来,就送她到了电梯口,回到家后,云璃思忖着要以什么方式继续留江臻下来过夜。
昨晚还真是一个好的开始。
云璃轻笑着,眸中精光湛湛。
第 92 章 第 92 章
回到家中,云璃发现自己今天还没有看手机,她连忙小跑回房间拿起手机,就看到了来自韩姿影的消息。
【韩姿影:小璃,你还好吗?】
【韩姿影:睡了?】
【韩姿影:睡醒记得回复我。】
傍晚
林万佳拿着衣服推开门,恰好看到小苏叶正抱着腿坐在房子门口,下巴搁在膝盖上,看起来可怜极了。
“怎么不进去?你在这儿坐着,回头再把你自己冻感冒了。”
苏叶摇头,“我在这儿等等吧,不然心里总是有点过意不去。”
“你别坐这儿了,寓意不好的。”林万佳笑着拉她的胳膊,轻轻拽着她站起来,“退烧没?”
苏叶摇头。
她去市医院没找到张姐,只好开了点药就回来了。她以为这些药就足够让云璃好起来,毕竟她往常生病吃这些就够了。
可完全没有效果,一下午过去了,强撑着吃的两口饭刚刚也吐了个干净,整个人看起来更虚弱了,隐隐约约让人有些
怜爱。
林万佳:“还好,我刚刚碰到明芳了,和她讲了一下这边的情况,她回医院拿药去了。”
“怎么不直接带她去医院呢?我进去看看她吧。”
苏叶忙快走两步拦在她身前,“别了吧姐,你这身体也正是脆弱的时候,我们两个小年轻熬一熬就过去了,别牵扯到你了。”
林万佳呵笑一声,两指并拢轻轻夹着少女脸颊的软肉,毫不客气地说:“你居然内涵你的姐姐老了?嗯?”
“你们两个小年轻能一晚上就病成这样,一点儿不会照顾自己,还拒绝我?”
苏叶说不过她,干脆挣开这两个手指,向前一扑,整个人都埋进了林万佳的怀里,娇道:“姐,你听我的嘛!她这个病得的蹊跷,万一是什么不太好的病毒怎么办?等回头退烧了你再进去看她,好不好?”
她环着林万佳的腰,轻轻撒着娇。
林万佳也不能再说什么,只能摸着她的脑袋,轻轻揉着。
目光透过玻璃盯着门内那个人,透着浓重的担忧和关切。
这俩傻孩子,到底怎么把自己折腾成这样的啊!
恰在此时,一道极爽朗的声音合着笑声闯了进来。
“诶诶诶,我看不得你们俩“母女”情深,小叶子,你给我放开!”
女人径直伸过来一条胳膊,按着苏叶的头把她推了出去,至于孩子委屈的表情她全当没看见,待苏叶整个人都被推出去了一点距离,那条胳膊方向一转,熟稔地搭在林万佳的肩头,而后,女人就像没了骨头一样地靠过来。
林万佳无奈一笑,只能多了些力气,撑着这个向来是没骨头的人,低低骂了句她赖皮。
女人完全是听到也当没听到的耍赖模样,另一只手握着药,递到林万佳面前,“万佳,你要的东西我拿来了,病人在哪儿,退烧没,还有什么其他并发症吗?”
话挺正经,但脸上臭屁的表情减不了一点,满脸写着四个字
你快夸我。
苏叶腹诽:这女人怎么还是这么欠揍,真是见一次烦一次,太烦了!
来人姓张,名为明芳,时年35岁,是和苏叶斜对门的邻居,市医院工作的正牌医生。
什么都好,就是人很烦,至少苏叶觉得她很烦。
苏叶常跟林万佳说,真是白瞎了这张脸,这么大的眼睛,这么耐看的一张脸怎么配了个这么贱的性格,这么贱的性格到底是怎么在医院活下去的。
林万佳日常笑而不语,只是拍着她的头,试图安抚她的抵触情绪。
久而久之,张明芳在的时候,就不让林万佳摸她的头了,她会先隔开两个人的距离,而后再靠在林万佳的身上,让她腾不出手去摸苏叶的头。
不过现在不是胡闹的时候,林万佳也没再纠正两个人,忧心忡忡地看着房子,道:“人在房间里,但是小叶子不让进。”
张明芳:“?小苏叶,你是打算自己给她治?”
给苏叶气得跺了跺脚,“我只是不让万佳姐进,她正脆弱的时候呢!张姐,你快进来吧,吃过退烧药到现在,体温就降了半度,现在还是39,我怕烧坏人了。”
张明芳懒洋洋地伸过来一只手,手指成圈,啪,在苏叶额前重重一弹,“没大没小,叫万佳叫万佳姐,叫我就张姐?你都把我叫老了,重叫。或者你叫万佳叫林姐,快点。”
苏叶又着急又无语,眼珠子滚动一圈,立马殷切地看向林万佳,张开嘴,“林”
林万佳黑脸,“你敢?”
苏叶嘿嘿一笑。苏叶搬了个小板凳坐在门口择菜,过去一辆自行车就要抬头看一眼,可总不是她要等的人,她也只能嘟着嘴,低低骂一句然后继续做手里的活儿。
一开始她还不太重视她腿上这个伤口,结果这好几天过去了,也不见彻底好了,还是发不上力,这才让她觉出来几分麻烦。
她不是没想过定下来做个铺子,现在手里的钱去租个铺子也是够了的,但定下来就代表有一些东西她就卖不了了,有一些钱她也赚不到了。毕竟铺子就那么大,她没办法兼顾所有的商品。
但如果腿真的不行了,那她也只能选择定下来。
这真的很让人恼火。
那个出去到现在还不回来的人更是让人恼火至极。
这个人昨晚上把她缠成了一个粽子,今天早上起来早饭一摆,也不说给她解开,就那样赤条条地走了,完全把一个粽子扔到了记忆的角落里。
在忍着痛拆被子的时候,还要闻着早餐豆腐脑的鲜辣味儿,捱着肚子里咕噜咕噜的叫声,昨晚那家伙带来的那么一点悸动完完全全被抹得平平整整,半点涟漪都没有了。
气死她了!!翌日。
云璃吃过饭就推着小破车去了修车的地方。
她记得这里,因为这个修车的李师傅常吹自己从九十年代就在干这行,这条街都没有她修的好修的漂亮。
她把车子安顿好,看着尚还年轻的人用扳手抵着下巴,认真地看了会儿这个车,又好奇地看向云璃:“你是骑着它撞树了吗?”
“”她忘了,现在就是九十年代。
云璃揉揉眉心:“能修吗?”
“能修是能修,这车怎么看着这么眼熟呢诶,这不是小叶子的包,诶,你!”
“我有点事儿,一会儿来取,辛苦您修一下啦!”
“喂,你!”
云璃小步跑开,将这人的声音甩在身后。
李师傅是最唠叨的,小时候每次见面都能跟她从东头唠到西头,也不知道和一个小朋友有什么好聊天的,可她就是能拉着你拼命地聊,不现在跑开就永远都跑不开了。
没辙。
云璃依着记忆里的路线走着,不多时就看到了一个报刊亭,报刊亭现在还很热闹,但在很多年后扣扣兴起纸媒走下坡路时,这里会变成一个代充扣币的地方,她对这儿很熟。
就别问为什么很熟了,就是那种,那几个童年页游她都氪了首充的熟。
报刊亭里坐着一个小姑娘,见她来了,踩在板凳上指了指面前的摊子,“你自己选!”
一排报纸的后面是一排有些粗糙的书,很不幸,都是一些故事书,没有她想要的工具书。
云璃买了一份报纸,又问这孩子,“你知道咱们这儿的图书馆现在在哪儿吗?”
“图书馆?我们学校里有哦!不过,大姐姐,你看我这儿也有很多书,你买一本,就不需要去图书馆了,图书馆没有好书的,都是好幼稚好幼稚的书。”小家伙凑过来,翻动书摊,“你看我这里,还有外国名著呢!”
一本明显是盗版的《百年孤独》赫然出现在她面前。
云璃默了一瞬,倒不是她对这本书有什么意见,但现在让苏叶来读这些,一章都看不完就得昏睡过去,得不偿失。
她想了想,道:“我再看看。”
而后斜靠在报刊亭外,翻阅手里的报纸。
报纸上无非是一些春耕顺利展开,某某公司的公告,最近又出了什么新政策,一些寻物征婚的启事(她从小就很佩服在报纸上登记征婚启事的人。),而在所有人都不太关心的副版面上放出了邺城的房价信息,没有人能猜到这几乎算是最后几年的上车机会。
平凡的1998年,平凡的一天。
可就是这份平凡,让她注意到了内版的一张图,一张电影宣传图,在大面积的黑白灰中,就这里有着一张色彩极艳丽的图片,狠狠地扎进了云璃的眼睛里。
在2023年,苏叶有收集旧报纸的习惯。她会把旧报纸叠放得整整齐齐,竖着摆在书房里,只要去拿书,就能看到这些报纸,也会看到一张老电影的宣传图。
就是她眼前这个,才上映没两天的《泰坦尼克号》。
虽然小细节她不清楚,但这样的大事件她还是记得的,眼前这部电影按着她记忆里的时间,在1998年4月引入了国内的影院,是否说明她如今所处的,至少是一个和她的本时空没区别的地方?亦或是说,她就是回到了过去,回到了自己时空的1998年?
云璃咬了咬下唇,折身回到书摊,看了一圈后,拿了一本最不会出错的《朝花夕拾》,付钱。
既然这样,她就要去干涉时空了,至少干涉,她能触碰到的地方。
比如,催着苏叶开始读书。
而《朝花夕拾》,恰好是她在苏叶那个按购入的时间顺序摆放的书架上,看到的第一本书。
虽然不知道为什么是这本,但这本确实是被苏叶专门放在最显眼的地方,对她来说相当重要的一本书。
不多时,一辆自行车停在门口,女人提着包下来,远远喊她,“小叶子,你要的衣服我给你拿来了,你看看?”
苏叶鼓了一口气,不悦道:“不要了。”说着,手滑把菜叶扔进了菜梗堆里,又手忙脚乱地去抢救她的菜叶。
正兴冲冲地向着这边走的人一愣,“哈?不行哈!我今天是去提夏装的,这是我专门给你带的。”
“这比你平时穿的码大,你给谁买的?”
少女抬眸,幽怨地瞪了一眼这个问来问去的人,“茗茗,你能不能别问了?”
是了,倘若云璃这会儿在家,就会发现来人正是她一直记在心里,特别讨厌的那个王茗茗,但和她想的不太一样的是,至少在现在,苏叶和这个人的关系看起来还不错。
女人留着一头齐耳短发,脸微有些胖,腰上绑着一个小包,手中的塑料袋在手指上随意转了两圈就扔进了苏叶的怀里。
王茗茗走过来,勾住少女的肩膀,“听说你腿受伤了?还能蹦跶吗?”
“只是伤了,又不是瘸了。”苏叶翻着塑料袋,大概看了看衣服,“谢啦,多少钱?”
“不要钱,冬天那会儿你老帮我接小月,很是感谢。”
女人勾过来一条凳子,大咧咧坐下,胳膊撑着脸,长叹一声,“所以说,小叶子,你可千万不要想不开结婚啊!你看我这,结了还不如不结,接了两天小月,又说他妈那边有事儿得去顾看着,真是能把人气死。”
苏叶眉梢微动,衣服搁到一旁,颠了颠自己的菜盆,“劝你离婚好多次了,你不听,我能有什么办法?”
“你眼下的情况,离了婚还能甩了一条负担,多好?”
王茗茗咬着下唇,长叹一声,“哪有那么简单啊!”
婚姻就像一座独木桥,踏上去就只有一条路可走,想要后退一步,稍有不慎就会掉进深渊,一头乱变成了两头堵,更加没有出路。
这件事,哪有那么好办啊!
苏叶深深地看她一眼,又叹一声,手中的菜叶子都被她掐出了汁水,染了一手的绿。她垂眸看着那一手的绿色,指尖动了动,试图捻开这些绿色,又冒出来了许多的白色细条,仿若在告诉她,什么叫剪不断,理还乱。
就像她自己最近的生活一样。
她耸耸肩,“我已经说累了,我没办法帮你。”
王茗茗单手撑着下颌,闻言,也不恼怒,只松送一口气出来,“没事啦,让我在这儿躲会儿就行。”
林万佳路过讶异:“呦,你俩坐这儿干啥呢?茗茗不看着你的小店,怎么跑北郊来了?”
她走过来,拍拍王茗茗的头,“你生意最近咋样,小月还乖不乖?”
“还好,都还好。万佳姐,你最近心情还不错呀?”
林万佳微怔,笑容霎时浅薄许多,勉强笑笑,“挺好的呀,开春了,生意也复苏了,心情当然好了。”
“那就挺好的,我还”
“好了茗茗。”苏叶断了她的话,冷冷看她,“你店里应该挺忙的,别坐太久。”
也别乱说话,二十五岁了还像个十五岁的小孩儿,说话都不带过脑子的愚蠢。
逐客令如此明显,女人悻悻笑笑,同二人作别后骑车离开。
林万佳神色更沉,“她来找你的?又来说她家里那些事儿了?”
“不是啦,我之前央刘哥帮我捎带句话给她,让她帮我带两套春装回来,她这给我送衣服来了。”
林万佳这才注意到一旁的地上扔着的塑料袋,也看到了那一盆被祸害得死去活来的菜叶子,挑眉,“这菜,不要了吗?”
心底轻快了些,语气便也活泼了些。
苏叶偏过头,嘟囔道:“衣服不想要了。”
“那送我吧,我感觉我俩差不多高,不过我比小云要壮实些,她太瘦了。”
“很有力气的瘦子。”小声嘟囔。
林万佳弯腰凑在少女面前,微眯双眼,神秘一笑,“这是发生什么啦?”
“哎呀,没什么的!姐,你今天怎么回来这么早?下班那波人刚过去的吧!”
“嗯,回来有点事儿。等会儿云璃回来了,你让她过来一下。”
“我要先知道发生了什么!”
林万佳没说好,也没说不好,苏叶就抱起盆子和衣服,颠颠儿地跟在了她的身后。方才门口发生的插曲一闪而过,没有搅乱太多她们的心情。
林万佳又轻轻按着落在肩上的胳膊,“明芳?”语气阴恻恻,像是要吃人。
张明芳当即清了清嗓子,正色道:“男的女的?”
“女孩子。”
“你啥时候多了这么个朋友?我咋不知道。”张明芳从口袋里摸出一个口罩,微扬下颌,“走吧。”
她看着林万佳,“小苏叶说得对,你不能进,等我俩出来吧。”
林万佳:
苏叶抢在张明芳前面进了屋,快步坐在床边。
待张医生过来,就看到苏叶紧紧握着这个病美人的手,紧咬下唇,似乎在紧张,目光就在病美人虚弱无神的眼睛和来人之间徘徊。
张明芳顺着她的眼睛看过去,是个病到如此憔悴但依旧掩不住本身的容貌的美人,病气带来的虚弱让她平添了许多的脆弱,削减了脸型带来的锐气,看起来更是柔美,也更让人心疼。
这巷子里什么时候多了这么一个美人,她怎么不知道?
张明芳:“小苏叶,这是你哪里来的朋友?”
苏叶咬着下唇:“这,这是我的远房亲戚。”
张明芳笑,“那请你让开点,我给你的远房亲戚看看病。”
苏叶犹豫:“我不可以坐在这儿吗?我担心她”
张明芳更笑,“那你站在旁边看,我不会赶你出去的,好吧。”
苏叶似有几分依依不舍地松开握紧的手,看到凝实的一双胳膊后,微松了一口气。
她就怕云璃再发生早上那种事情,还好,那会儿似乎只是一个小意外,这会儿状态逐渐稳定后,也不会再发生什么零部件突然消失的问题了。
这生个病的成本也太高了,病着病着把人病没了那可太吓人了。
苏叶暗下决定。得想个办法。
以后不能再发生这种事儿了,至少不挑半夜吵架了。
医生仔细检查了一下,道:“应该是扁桃体发炎,问题不大,你这个亲戚有什么药物过敏史吗?”
苏叶表示她不知道,但报上了今天吃过的几种退烧药的名字,张明芳就依着这些药,从随身背着的包里拿了药水出来,挂上针,又叮嘱给苏叶一些事情,看着女孩那副担心又紧张的表情,更觉好笑。
“她不会有事儿的,就是个扁桃体发炎,不是要死了。她的扁桃体甚至没有化脓,不怕啊小苏叶。这小姑娘叫什么名字?”
“云璃,璃乐的璃。”
“行,那回头让她把钱给我就行,也不多要,十块钱。”
苏叶忽然沉默,并且忍不住地流露出了几分痛苦。
好贵,半个月房租了,这个云璃是专门来让她破财的吗?
张明芳好像没看到她的表情,或者说,难得有逗弄的机会,看到了也当没看到,拍了拍她的肩膀,“回头我给她开些消炎药,明天下班拿过来,记得给钱。”
“我去万佳那边待着,这瓶打完了来喊我哦~”
苏叶咬牙切齿,“再见,张姐。”
张明芳心情颇好,也不纠结这称呼问题,更是得寸进尺地拍了拍苏叶的头顶,在少女试图跳起来打她之前一溜烟地跑了。
似乎出去就抱住了站在门口苦等的林万佳,又干脆了当地关了门,不叫屋子里的人看。
苏叶冷笑,这个家伙,只要出现就和她抢万佳姐,她迟早要在万佳姐面前把这个人比下去的!至于眼下
她看着躺在床上奄奄一息的人,叹了一声,靠着床边坐下来,轻轻捂上吊水的那只手。
都说吊水的时候,手会很冷的。
【我去,臻臻学妹也太好了吧!】
【居然因为没有保护好小璃花道歉,这是什么绝世好学妹!】
【我嗑死了,你们给我锁死!给我锁死啊!】
【曾经的我是不折不扣的影璃党,现在我宣布,我是臻璃党!年下太好嗑了!我嗑我嗑我嗑嗑嗑!】
云璃没看到弹幕,她又拉着江臻继续了下一把游戏。
在江臻的带领下,云璃觉得这个游戏真的是越来越好玩了!
第 93 章 第 93 章
【云璃:臻臻,你到宿舍了吗?】
今天结束了直播后,江臻就离开了云璃的家。
云璃算了算时间,这会儿江臻应该已经到宿舍了。
果不其然,她的消息刚发出去没多久,江臻就回复了她的消息。
中午,修好车后,云璃买了个一块钱的煎饼对付了一下,骑着车向之前苏叶已经开拓过的居民区骑去。
今天花了很多钱,她得挣回来点。
进了巷子,她终于明白苏叶为什么优选这里了,白天的这里,不太宽的巷道两旁三三两两坐了些老年人,见她推着自行车进来,目光都落在她身上,但并不黏着她,几乎很快就转走。
白天是工作的时间,如果想在白天找居民区卖东西,除了上下班时间,就得找这种老年人偏多一些的地方,不然只能一扑一个空。
可苏叶应该不是只做这些生意的,只做这些小生意赚不来钱,或者说赚不来那么多的钱,她应该还有其他开拓过的区域,只是她还没找到。
云璃埋头想着,等走出了巷子才回了神,暗道一声怎么忘了吆喝卖东西了,不得不又折返回去。
只是,没等她走几步,一个阿婆笑眯眯地打断她的吆喝起势,“小姑娘啊,之前那个特别爱笑的小姑娘呢?”
云璃轻咳了几声:“她昨天腿受伤了,我帮她推推车的。”
“难怪哦。”阿婆起身晃过来,“我说我昨个儿线用完了怎么不见小姑娘来呢。你今儿带线了吗?”
“带了带了,您看您要什么颜色的?”
“就黑白就行了,多少钱?”
云璃报了个苏叶告诉她的老价格,阿婆面色变了变,但还是笑着收了线,给她钱。
只是这钱让云璃拿的心里异常烦躁,特别是那个阿婆变化极快的面色,那一瞬的不悦还是被优秀的酒店管理出身的云璃捕捉到,久久不散。
这个价格应该是很合适很便宜的价格了,为什么还要不开心呢?
她在附近几个居民区都逛了一圈,没赚多少钱,也没想明白这个问题,只好又揣着沉甸甸的心思踩着夕阳回家。
出人意料的是,苏叶正抱着门口的木桩子四处张望,似乎在找她的身影,见她推着车回来,立马单腿跳过来,抓着她的衣领,“你去哪儿了?你是不是去物色其他的房子了,你是不是不想和我一起了???”
速度之快让云璃都懵了一瞬,脑子甚至还没有转过来。
某人的眼泪掉的比云璃扶车的速度都快,她还没刹好车,就感觉胸口一凉,一滴泪落了上去。
紧跟而来就是瀑布,吓得小云手忙脚乱,不知道该先擦左眼还是先擦右眼还是先解释自己的去向,干脆脱了外套一把糊在苏叶脸上,一边擦一边说,“我哪儿也没去,我去赚钱了,我我骑车卖东西去了!!”
“别哭了别哭了,我不走,我在这儿只认识你了,不走啊,好不好?我不走的,你放心吧。”
大概是后知后觉品出来了几分不好意思,苏叶抢过外套,拿在手里,一溜烟又蹦进了院子里,速度之快让云璃都没有反应过来。
等她反应过来,某人已经抱着门气冲冲地看她,倒打一耙道:“你故意拿这么粗糙的衣服,是不是想刮花我的脸?”
“”云璃无奈笑笑,一时竟失去了反驳的气力,推着车慢悠悠地走着。
苏叶翘了嘴角,“快进来,不然一会儿就不给你吃饭了!”
今晚是醋腌黄瓜和小炒油麦菜,还是些家常便饭。
待两人坐下,苏叶吸了吸鼻子,“今天是我做的,明天就该轮到你了哦。”
云璃:“咱们这边的火炉什么时候修好?”
“哎呦,夏天烧炉子好热的,能不受那个罪就不受,等入秋再说吧!而且,就算修好了,也是咱们三个轮流做饭,过两天就是咱们两个人轮流做饭。不许皱眉,不许反驳,你只能接受组织安排。”
云璃举手投降。
都这样说了,那她就安心蹭林万佳的火炉了,这无所谓。
她反问,“过两天为什么就咱们两个人做饭了?”
苏叶眨眨一侧的眼睛,“过两天再告诉你!”
“你会做饭的吧?不会就学嗷。”
云璃笑,“我会的,不过样式不太多。”
“小家小户的,要啥样式?快,给我看看你今天出去这一天都赚了多少钱。”
苏叶叼着黄瓜条,脑袋都快伸进云璃的口袋了。
云璃掏着口袋,微低头就恰好看到一截儿白皙的脖颈,心脏都顿了一瞬。
苏叶的身材比例,特别是她的脖子,真的很好看。
白皙而修长,低下头时会露出些许脑后的绒毛,带着一些些白,让人想揪。
她转开视线,艰难地从口袋里掏出来那些让人眼热的碎钱,抿着唇,轻轻碰着边缘,“没你挣得多,你不许嘲笑。”
苏叶一根手指拨开这些钱,大概点了点,满意点头,“还行还行,比我想的好,我以为你会挂零的。”
云璃更加脸热。铛,铛,铛。
像钟声,在心脏正中雀跃,推着心脏跳动着,三五成映。
云璃看着她,想,她她怎么,这么可爱,还这么擅长观察人的表情。
女孩儿可可爱爱的小圆脸上挂着笑和好奇,像只猫儿一样,好像下一刻就会扑过来抱着她揉揉捏捏一样。
所以,这些细致到了极致的观察能力,也是她与生俱来的经商天赋里带的,还是她一直在看着她?
突然冒出来的想法吓了云璃自己一大跳,她这才缓过一口气来,摇摇头。
想什么呢,云璃,别胡思乱想。
她是你妈未来的好朋友,是你的姨姨!
她一根手指点在苏叶额顶,向后推去,拉长声音道:“靠太近啦!”
“你应该不至于想从我碗里抢黄瓜吧?咱这儿今年黄瓜歉收吗?”
苏叶闻言白了她一眼,呵呵笑着,抱着碗坐了回去,“真是狗咬吕洞宾,不识好人心。”
她难得起了心思想关心关心人,就这样被推了回来苏叶冷哼一声,抱着米饭旋扭半身,一副不要再理这个人的模样。
偏又偷偷留了一道缝隙看过来,眼里都是好奇和关切。
那偷偷地骨碌碌转的眼珠子让云璃忍不住笑了又笑,可她一笑,苏叶就收回目光更生气,哼哼着,怎么都不肯理她,就连给她夹菜都不行。
她像背后添了一双眼睛,甚至会躲开筷子,其动作之灵巧属实是让人惊叹。
云璃见哄不成了,放下筷子,清了清嗓,“我给你也买了东西。”
“什么?!”小猫果然来了兴致,瞬间就是一个旋身转过来,“你给我买了什么?”
“把最后几口吃完。”
“威胁无效,你给不给?”
“那不给了,你应该也不会喜璃。”
云璃又缩回了自己的位置上,低着头,默默地往嘴里塞着饭,低头故意不看苏叶用余光关注她的行动。
女孩双手撑在身前,似猫儿一样眯了眯眼,倘若这真的是猫儿,估计下一秒就要飞扑过来,咬住云璃的衣袖,拽着她荡秋千,讲什么都一定要把属于自己的礼物闹出来,抱在怀里,塞进自己的窝里。
可能也算不得是礼物。
云璃默了一瞬,抱着她胳膊的人就更不乐意了,啪,将她的手甩到一旁,哼哼着坐回了自己的位子上。
“不给就算了。”苏叶噘着嘴嘟囔着,“反正都是我的钱,确实不算是礼物,最多算你献的殷勤!连殷勤都不愿意献”她翻了翻只剩个底儿的米饭,“不给就不给呗,明天就把你赶出去,哼,等我腿好了就把你赶出去”
云璃更觉得哭笑不得。
她是可以听到这些话的,也可以看到苏叶耍着孩子脾气时的娇纵,两绺碎发不知何时溜到了她脸前,跟着她晃着。
怎么可以这么可爱?
又怎么会变化的那么大。
云璃暗叹一声,徐徐起身,头也不回地进了里屋。
待她拿着包出来,坐在那儿眼巴巴地看着她的人忽然变了脸色,“你真要走??我开玩笑的啊!我不赶你走。”
而后,一本书就被摆在了她面前。
“礼物。”言简意赅。
苏叶不可置信地将那本书拿起来翻看,来回翻看,试图从书页之间找出来什么隐藏信息或者是藏宝图一类的东西,至少至少,应该夹一点东西吧?夹朵干花也行啊!
云璃碰了碰自己发烫的脸,道:“里面没有夹东西,这就是礼物。”
苏叶:
她咬着下唇,翻开一页,终是忍无可忍道:“云璃!!谁献殷勤送书的啊??”
“我本来想找点英语或者数学相关的,再不然就是管理相关的也可以,但是那个书摊都没有。那里只有报纸和盗印的小说,我看了看,应该只有这个是你能看懂的。”
苏叶眯眼看她,磨着后槽牙,恨不能把书直接砸她脸上,咬牙切齿道:“我能看懂鲁迅??你未免有点太高看我了,我初中都勉强毕业!!”
“但那里只有《百年孤独》《战争与和平》一类的盗版,以及很糟糕的青少年版四大名著,我觉得对你而言最合适的就是这个了。你先用它培养阅读兴趣,我回头慢慢找找有没有管理类的书籍,这个时代应该也有。”
苏叶傻了。
云璃唠唠叨叨这一长串,她就听懂一个青少年版的四大名著,还被这人盖棺定论说那书很差,至于什么数学什么英语什么管理类的书籍,她更是听都没听过。
救命啊,她不要学习啊,她初中都是逃课逃过来的,要不是福利院妈妈的面子大,可能初中毕业证都拿不到,这又过去了五年了她脑袋空空,她不要学习。
但另一人显然是认真思考过的,那双漂亮又修长的眼睛在眼尾微微下压,似乎有些苦恼,唠叨着,“现在很多书都还没有被写出来,我回头有机会去省会看看吧,你先看这些。其实看书培养的是兴趣和思考方式,看什么都可以的,这些反而更有助于培养你的思考方式。”
“云璃!”一声怒冲冲的冷喝,打断了她的话。
啪。
一声轻响。
苏叶拿书拍在这人的嘴上,又生气又无奈道:“我看行了吧,我看行了吧!你别说了!”
再说下去,她就真的很想很想把这个家伙赶出她的家门了。
谁料被书拍了的人完全不恼怒,反而咧嘴一笑,伸过手来轻轻拍了拍苏叶的脑袋,“我知道的,你会看的,这毕竟是被你放在最显眼的地方的书啊。”
苏叶愣住,眨了眨眼,“你说什么?”
云璃这才反应过来自己一不小心又透露了些有关未来的东西,虽然目前做的干涉也好不小心说的话也好,还没有什么反应,但她还不太敢直接干涉苏叶的人生。
万一出现什么蝴蝶效应,导致未来的苏叶失去了什么,就不太好了。
更要命的是,她没办法验证自己这样做会不会让苏叶失去什么或是得到什么,她只能小心再小心,在合理的范围里发挥自己的作用,尽量让蝴蝶效应小之又小。
倘若时间长一点就好了,如果回到的是一百年前,两百年前,乃至于像那些穿云剧一样回到秦汉唐宋,她就不害怕了,毕竟历史的车轮滚滚向前,她这点尘埃溅起来的涟漪很快就会被时间抚平,一切如常。但现在不行,就二十余年,时间来不及弥补她带来的涟漪,这一定会带来些什么不可避免的问题。
要是能给她一个验证的系统就好了,那些穿云的书里不都有吗?为什么不能赐她这个金手指?
她所携带的那些知识,此时看起来,更像是一层枷锁。
云璃想着,偏过头,“没什么啦,夸你爱读书的。我去洗碗,你开始看书吧。”
苏叶瘪了瘪嘴,“今天就看啊?”
云璃点头,“今天就看,等我找到了专业书,咱们就一起学习。”
“你好烦。”苏叶闷闷不乐,塞了一口气在嘴里,像条鱼,鼓着两腮。
她抱着书一路踢着桌椅板凳和碎石进了里屋,拉开电灯,“你看这光根本就看不了书!”她指着有些昏沉的电灯,十分不开心。
云璃笑,走进屋里,绕过这人进了另一间屋子,啪,拨开台灯。
灯光瞬时明亮了许多。
苏叶怔住,“你怎么知道这个房间有台灯?”
因为在很长的一段时间里,这里都是她的书房。
但云璃不会说这些,她耸耸肩,“路过就看到了。不许推辞了,看吧看吧,辛苦啦~明天给你买块儿巧克力?”
“我要大白兔奶糖!”
云璃笑着点头,“好好好,给你买大白兔。”
“花的也是我的钱,装什么大方。”苏叶嘟囔着,懒得理她。
话都说到这个地步了,她人也坐下来了,再不翻书也有点说不过去了。可书页翻开,劣质的墨味儿没有提振人的精神,密密麻麻的字也没有太让人昏昏欲睡。
她的心思完全不在这里。
苏叶麻木地翻了两页,待脚步声渐渐没入另一个院子,低头看着白纸黑字,只觉得上面的东西都在打圈圈,晃晃悠悠,像是有光点在拼到一起一样。
她盯着打圈圈的字儿看了会儿,微微叹了一口气。
她是爱哭爱笑,可她不傻,初中毕业到现在她都混了好几年社会了,手里的钱攒得也不少她怎么会看不出来云璃的异常呢。
叫她姨姨,见面就知道她的名字,还知道她的生日,以及话里话外透露的隐秘诸事,不用说都能发现,还有很多被藏在了她的舌根下,想说,又不能说。
这个人,到底是从何而来,又为何而来。
真的,是老天送给她的一份机遇吗?
她不知道,她甚至不知道该怎么把握这个人带来的一切,只能慢慢试探着,看能不能探到所谓的真相。
但,真的要学习吗?
少女嗷呜一声,脸朝下,径直栽在了书上。
她都成年了,她不要学习啊。
她都不好意思说,这些钱也是多亏了苏叶在那里打下了民众基础,倘若她是个初来乍到的卖货人,估计一个眼神都不会收到的。
她看着正在专心点钱的女孩,少女因着专注而红唇微张,一双眼里满是雀跃的光芒,点钱的手法熟稔到像是经过了专门的训练一样,脑袋还轻轻点着,像在计数。
苏叶反复点了两遍,“十块六毛,很不错!你这个做的其实不差了,可以的。”
说完,她又捞了一根黄瓜条进嘴,吸溜一声直接咽了下去,又把钱拍了回去,“给你吧,收好。”
云璃:“这是我还你的。”
“干什么,要划清界限?你想都别想!”苏叶噘嘴,“你是不是做好了随时走的打算?”
“没有,但是借你的总归是该还的。”云璃站在窗口,看苏叶颇有几分姿态地打开书也不知道是看了还是没看,总之是开始翻书后,忍住笑意,兀自抱着碗筷去了林万佳那边。
林万佳正靠在躺椅里晒星星,脸上盖着一张报纸,听到声音,微微掀开报纸的一角,看清来人后又浑不在乎地放下报纸,懒洋洋道:“刷碗的话去屋里接水出来就行,下水道在墙根儿,小心泼水,我暂时不想养花。”
她说的这些,都是后来云璃一遍遍做的事情。
苏叶卖房子给云雯凤时,是把一整套都卖了出来,因而在几年后,这院子中间的墙就会被拆掉,变成一个完整的大院子,下水道没改,但是接了水管过去,不用再接水过去洗碗。
可后来,这里没有一丝丝林万佳的身影。
就像她在1998年的这几天,她记忆里熟悉的人都有出现,一些路人无关紧要也无所谓,可,眼前这个人却是她完全不了解的人。
但万客佳的名字让她不得不格外关注这个大概是很重要的,却从未出现在她的记忆里的人,试图从日渐稀薄的童年回忆里找到这个人的身影。
她希望自己能找到些这个人的消息,对于穿云者而言,有消息是一定比没有消息要好很多很多的。
大抵是她久久没有动弹,林万佳扯下报纸,露出一双眼睛悠悠哉哉搭在她身上,“怎么了?找不到盆子,还是不想洗?”
“不,没有,我这就洗。”
林万佳看着她笑,打趣道:“怎么老是弄得紧张兮兮地?我有这么吓人吗?我也没有很丑吧”
她伸着懒腰,云璃以为她要站起来了,并没有,她伸过懒腰后又一次躺进了躺椅里,开始哼歌。
完全不管另一个人在干什么。
确实,毕竟她也干不了什么。
云璃刷着碗,支起一只耳朵来,试图分出来她哼的是什么。不知道是这歌太冷门,还是哼歌的人完全没在调上,听了半天也没有听明白这到底是个什么曲子,反倒是听得太入迷,以至于林万佳喊她的时候,吓了她一大跳。
“怎么了?”林万佳嗔怪看她,“总感觉你害怕我。”
“那也别现在还,等你有钱了再说。”苏叶白了她一眼,双手撑着下巴靠在桌子上,饶有兴趣地看她,“怎么样?今天卖东西卖的怎么样?”
终于是说回了正事儿,云璃看着面前绿油油的油麦菜,挑了一根,边吃边组织语言,待一口咽下去,将今天卖东西时的情况都仔细讲了一遍。
她觉得是不好笑的,可苏叶却是笑得前仰后合,连说话的力气似乎都没了。
良久,苏叶收了笑,憋笑道:“估计是被指指点点了一路哦,你这钱挣得也挺不容易的哈。”
她食指半勾,轻轻敲敲桌面,“你有没有想过,买线的人想要的不只是线,买那种刮刀的人可能也不满足于一把小刀呢。”
“但一根针也三毛钱”
“那怎么啦?”苏叶扬了眉梢,“做生意嘛,要结交四方之友,迎接八方来客,所以,不要计较这三毛钱的得失,舍三毛利润,最后换来一个稳定的顾客也不错。”
少女讲得眉飞色舞,干脆放下了手里的筷子,跑到一旁拿过来自己的包,反手将桌子清空一半,把里面的小商品一一拿出来,分门别类地摆好。
她敲敲桌面,示意云璃看过来。
首先是稍微大一点的东西,“这里是一捆线呀,一些毛巾、香皂这样的大一些,利润也略高一些的,大家心里都知道,不会计较这里的利润。所以你也不能太计较,你看”
她又拿过一旁的小物件,“线可以给配个短针,但是她们肯定不止需要短针,那长针怎么办呢?”
苏叶挑了挑眉,用眼神催促云璃回答。
云璃:“如果想要一套针,就会在你这里补齐?”
“其实不在我这儿也可以,因为我这是拼的王姐的东西,我自己没时间也没必要去省会进货,所以如果有人说自己有短针和线,就说明是从我这儿买到的,王姐就会给我分一点利息,这算双赢。”
云璃欲言又止,笑了笑,继续听。
而后,苏叶收好自己的东西,把碗筷扒拉回来,从云璃的筷子底下抢走一根黄瓜条,扬着眉尾,“这是学费!”
云璃无奈一笑。
她又不会不让她吃,更不会拦着她,她怎么会和苏叶抢黄瓜条吃,真的是
苏叶嚼了两口,“其次呢,要多开展合作。”
“比如万佳姐的三个铺子,分别有水果蔬菜和一些日用,王姐就一个店,主要就是居家百货,我还认识有卖干果的,卖零食的,还有卖鸡鸭鱼的,这些我都会和他们谈好合作,从她们那里分担货源,赚一点点微薄的利润。”
“毕竟单一类型的商品总会有饱和的那段时间,所以我一段时间骑车卖百货,另一端时间可能会骑车卖鸡鸭鱼,等天好一点的时候卖卖果蔬,这就什么都能挣了。”
“我们管这,叫打游击。懂了吗?”
小云点头。
这些确实是她没有想到的,她也没有想到现在的苏叶就已经想明白了这么多东西。
这些小商品销售方式,更像是一种综合零售,而苏叶自己,此时已经成为了一个移动超市。但她把不准苏叶是什么时候萌生的定下来做综合超市的打算,也不知道自己贸然干预这么多会对苏叶的人生产生怎样的影响。
她思忖了一会儿,还是没把关于更进一步的规划讲出来,但不由得长久地看着苏叶,心底暗暗生了许多的敬佩。
这才20岁啊,她20岁的时候还在思考怎么抢食堂的饭,而苏叶已经想明白了怎么做生意。
难怪人家能成大事。
云璃低头扒饭,无声地笑着,又自嘲地笑了笑。
她还以为她的到来,能为苏叶带来什么呢,合着就是回来见证一下,见证苏叶怎么变得强大,让她明白,没有她也能做成一切。
就像在2023年,苏叶完全不需要一个所谓的管理专业出生的人才,所以才能拒绝她拒绝地那么干脆吧。
她确实,没有什么用处。
蓦然,两根手指伸过来敲了敲云璃的额头,“璃姐,你怎么低着头一副不开心的样子?”
少女的面庞紧跟在手指后,探过来,好奇地盯着云璃看。
一双眼晶晶亮,目光交错的瞬间,云璃都失神了一瞬。
学姐亲她了……
亲的还是唇……
江臻只觉得整个人都晕乎乎的,好半晌都没有回过神,而且她的脸颊、耳尖、脖子都爬上了热意。
云璃似乎是被她的体温烫到了,她离开她的唇,又见到她整个人好像煮熟的虾,红通通的,她忍俊不禁。
“臻臻,你好纯情啊。”
蹭的,江臻的体温又上去了。
第 94 章 第 94 章
“你怎么那么纯情呀?”
云璃眉眼弯弯,她也伸出手,用手背轻轻贴在江臻的脸颊上,那滚烫的温度要是让不知道的人见了,指不定还以为她在发烧呢。
江臻有些窘迫,眼神忽闪忽闪的,就是不敢看云璃。
见状,云璃只能把人拉到了客厅,把她按在沙发上坐下。
“你坐着。”
说罢,云璃去冰箱拿了一瓶冰水出来,然后递给江臻。
“降降温。”
江臻嗯了一声,她拧开瓶盖,刚想喝水,就想到了什么,略微粗糙的舌面轻轻舔舐过刚刚被云璃亲过的唇面,只是这么一做,她身上的热度又高了不少,又怕被云计算看出异常,她连忙喝了好几口冰水。
“慢点喝,慢点喝,没人跟你抢。”
月亮都摇了几下,似乎被院中的紧张气氛牵动,一时也忘了呼吸。
直到,一阵风轻缓飘过。
云璃缓缓眨眼,已然思忖良久。她先捡起来筷子,拍拍灰,十分怂且怯懦地缩着脖子,“为什么啊?”
她很少见苏叶生气,后来的苏叶有一股不怒自威的强大气场,只消得冷着脸轻轻压一压眸光,许多人就认了怂,乖乖去办她安排的事情。
所以,这严格意义上来说,是她第一次见苏叶生气,还是在幼年体苏叶的身上见到的,就因为她想要利用起来那个很火热的店铺的晚上时间。
为什么啊?
她承认她的思维还停留在2023年的综合性营业市场的阶段,对现在来说可能有点超前,但定下来做商店乃至市场是必然的,她们总需要迈出这一步,为什么不能是现在。
为什么不能立马就走出这一步。
云璃道:“我不知道我们还能耽误多久的时间,所以我是想帮你。”
“你帮我什么了?”苏叶冷笑,“你觉得你处理的很好,可你想过没有,我就是靠分销起家的,我的本钱还没攒够,现在就明确投入一家,其他家还会让我分销吗?你这样做,只会坑了你自己,你知道吗!”
这也是林万佳同她讲的时候,认认真真和她分析过的利弊。她现在还在起步阶段,贸然定下来,只会断了自己所有的后路,得不偿失。
“你不可能一辈子走分销和打游击路线的!”云璃鼓起勇气反击着。
哪怕害怕,她也得把自己的想法讲出来,讲明白,得让眼前这个人知道,若是有错误,那就纠正。
就当她来上学,对面是个有点凶的老师。
苏叶不耐烦道:“我说过了,谁管以后!我只看当下。我的当下,分销和散户就是最好的路子,我不会定下来的。”说着,她摆了摆手,算是彻底否了云璃的提议。
“我管以后!”苏叶说的是她刚刚顾影自怜地掉眼泪,可她那分明是觉得自己莫名奇妙来到这里才落的眼泪,不是因为和她吵架。
好吧,一边走一边哭确实丢人。
云璃哼了一声,抱着衣服坐在另一边,“我以为你不会出来找我了。”
苏叶看着那个背对着自己的人,女人刚洗过的长发乌黑柔顺,松松散地落在背后,披了一肩的月光,反倒是显得这才是个弱势群体了。
她同样冷哼一声,“太久没回来,怕您丢了,我还得去费劲儿报警找人。”
云璃:“”
苏叶:“你不是很能耐吗?你不是什么都知道吗?那你怎么不知道新南一巷那边就有个澡堂子正开门呢,跑那么远,我差点以为你掉河里了。”
“现在河里哪有水,大西北干得能扬沙埋人。”
“你知道就好。所以你也没有知道那么多,对不对。”
云璃看着目光炯炯的少女,忽然明白了这句话什么意思。
眼前这个人根本不在意她到底是怎么知道的,她就要自己一句她知道的不多,那些都是猜的。
她还是要她让步才行。
一张娃娃脸上挂着希冀,就这样直勾勾地看着她,似乎渴望从她这里得到肯定。
这世界上怎么会有这么犟的女人呢?
云璃不想再吵架,她轻叹一声,道:“依你的脑子,其实都能想明白的不是吗?”
“算了,也不急在现在这一会儿阿嚏!”
喷嚏来的有点太快了。
云璃赶忙抓着那个要去隔壁借炉火的人,“没必要,就几个喷嚏,很正常的,咱们继续说。”
看着苏叶脸上的担忧,她居然品出来了些许的欣慰。如果这个人不是个死犟的就更好了。
但也正常,如果苏叶没有点自己的想法和坚持,后来的她怎么能撑起那么大的超市,在流量时代又因为优秀的管理措施和内部政策,一举跃升为安市的旅游地标之一。
倒不如说,不是苏叶犟,而是说,她本身就是个外来者,放在游戏里都会被骂机械降神的外来者,她的建议只能是建议,永远不会成为决定。
想通了之后,她释然多了。
既然苏叶一定成功,那她默默跟随应该也能过上很好的日子。她都知道结果了,过程也没必要强求了,不是吗?
另一边,苏叶闭了闭眼,终是也退了半步,“我再思考一下,这件事太大了。”
云璃的殊异提醒着她,这个人讲的可能都是真的,都是对她很有用的,可这些和她的认知差距实在太大,她理解不能。
她需要时间,理清一切的时间。
而上天,也确实在这一次重要抉择发生之前,给了她充足的时间。
云璃病倒了。少女臭屁极了,满脸写着:你能奈我何?
张明芳死死咬着唇,蓦然,一个跨步,伸手呼噜一把头发毛,不等苏叶反应过来,又一个闪身快跑出去,扒在门上,“小苏叶,明天见啦!”
门口的人笑骂她,拍着她,“你别逗小叶子了,你俩真是太幼稚了,都比她大一轮还多怎么就揪着不放了?”
“林万佳,你说这话我就不乐听了,你是说我老了?”
“没有没有没有。”林万佳赔笑,“您永远十八,是我老了,好不好?”
“这还差不多!”
两个人在吵闹之中渐渐走远,声音愈来愈浅淡,于是房内咬牙切齿的呼吸声云来云明显,直到最后,化作一句气急了的
“云璃!!”
苏叶微微眯眼,眸中闪烁着危险的光芒。
云璃笑着,松开抱着她腰的胳膊,道:“别追她了,咱不和她一般见识。”
少女冷哼一声,气鼓鼓地在床边坐下来,“你好一点没?花了我好多钱,好多好多钱!”
“好多了,咳”她勉强笑了笑,“我还以为会是病毒感冒,还好,只是风寒。”
“这叫还好?你”
“别生气了。”云璃沙哑着嗓子开口,轻轻拽了拽苏叶的胳膊,“你的眼睛这么红,张姐为什么都不关心一下的?”
至少,也该问问她为什么哭吧。
苏叶嘟了嘟嘴,“哦,她俩已经习惯了。”
云璃没想到会是这个答案,她以为会是在闹着玩或者怎样,可没想到居然是习惯了。也是,苏叶这哭的速度,确实很难不习惯。
可是,这怎么能行呢?
她下意识按在苏叶的眼尾,轻轻揉着那处红色,温了声音:“怎么能总哭呢?这对眼睛多糟糕啊。”
“你这么漂亮的眼睛,别糟蹋它了。”
手指微微一滑,按在眼下的红肿。
霎时,云璃怔住了。
顺着指尖看去,少女同样有些呆愣。
这是一个有些超出了她们目前的关系远近的动作,以至于两个人都怔住了,一时之间,撑起来的手不知道该放还是该举起来。
苏叶缓缓地眨眨眼,不等她说话,云璃快速撤回一条胳膊,偏过头,轻咳一声,“我只是心疼你的眼睛。”
苏叶嗯了一声,一双手紧紧揪着衣服。
向来能说会道的人,这一瞬间,失去了讲话的能力。
空气寂静到有些可怕。
直到云璃压不住自己的咳嗽,一连串的咳嗽,眼泪都咳出来了。
一杯水被塞过来,苏叶:“你喝水,早点好起来,继续打工给我还钱。”
水还是热的,杯壁上还留有少女温热的体温,温软的杯壁,触感很好。
云璃喝得心猿意马,余光紧紧跟随着收拾屋子的人,一口一口,然后,成功呛到了自己。
苏叶被气笑了,一手叉腰,“你笨不笨啊!喝水都能呛着自己?这可咋办,不会发个烧,从此就需要人全须全尾地照顾了吧!”
“没有!”可惜某人百口莫辩,脸快要埋进杯底,良久,才跌跌撞撞道:“万佳姐和张姐,似乎感情很好的样子?”
“就想这个就能让你呛着?你可真脆弱。”
苏叶笑着按了按她的眉心,在床沿坐下来,递过来一个毛巾示意她擦汗,“她们是一起长大的老邻居啦,在这儿住好多年了。”
哦,是青梅青梅啊!
云璃下意识舔了舔嘴唇。
就今天这些,她有一点点磕到了,这么一听,好像更好嗑了。
苏叶:“张姐全名叫张明芳啦,大万佳姐六七岁?我不知道。张姐家里人过世得早,万佳姐的父母在她十多岁的时候去广州下海(1)了,听说挣得挺多的。”
“万佳姐为什么不去?”
“不知道呢。有说是为了等人才不去的,也有说是父母不想带她,我没问过,这种问题不好问的。不过她结婚也挺晚的。”
嘎巴。
是下巴错位的声音。
云璃:“她,她结婚了???”
“是啊,不过这才半年吧,那男的前段时间出意外就死了。死了也好,活着的时候也不见几次,我在这儿住五年了,也是半年前才知道还有这么个人存在,婚礼也不办,也不着家,半年才见过三四次,什么都没有的纯废物。”
“啊????”
因着震惊而张开的嘴里被塞了一块馒头,苏叶喊她快吃点东西补充补充体力,继续说:“不过张姐是不婚主义的新新人类呢!她一个人过得超级潇洒的!”
属于女同的直觉告诉云璃不是这样的,这个张姐肯定有点说法的,但眼下这情况她也不敢贸然开口,只敢默默地嚼着还会云嚼云甜的馒头,把想说的话一口一口地塞进肚子里。
还不知道苏叶现在对自己的性取向明不明确,知不知道自己喜璃女的,她不敢开口,她怕变成homeless。
好惨啊,明芳姐,你这好像上来就遇到了女同的地狱,喜璃一个直女啊!
云璃又嚼了两口,算是给张明芳报仇了。
喜璃直女痛苦,喜璃不能喜璃的人,也很痛苦。
苏叶拍了拍她的脑袋,“那你先随便吃点补充体力吧,我先出去了。”
前一天晚上的对话停留在了云璃劝苏叶在家里装个燃气热水器和煤气炉,苏叶说她对钱没概念。
“我才20岁,能租到房子养活自己就行了,你这生活标准未免有点太高了,我做不到哈。”
云璃也没在反驳她,只是似乎又开始了深思,中间穿插了几个喷嚏。
那时候就该注意到的,喷嚏连发就是生病的前兆,只是苏叶也没想到这场病会这么急,等第二天她发觉日上三竿这人还没起床时,躺在床上的人已经软到爬不起来了,两颊通红,额头烫得能煎鸡蛋。
更甚者,这人已经讲不出来话了,眼睛都睁不开,像是被烧糊涂了一样。
她拧来几个冰水毛巾搭在云璃的头顶,可这些不过是杯水车薪,体温甚至能让冰毛巾变热。
怎么会这么严重?
苏叶看着她,毫不犹豫地上手拍了拍这人的脸,“能撑着自己坐起来吗?我背你去诊所看看。”
浑浊的眼珠艰难地滚了半圈,同苏叶的视线交汇。在交汇的一瞬,苏叶明显感觉到这人的眸光柔了一瞬,带着一点点的依赖感。
不像是看朋友,更像是看长辈。
又是那个姨姨的称呼带来的反应吗?
这家伙脑子一不清醒就喜璃让别人当她姨姨吗!
苏叶无暇细究,她拉着云璃的胳膊,试图把她拽起来背在身后。
可虚弱的人偏偏在此时耍起了脾气,已经柔若无骨的手抵在苏叶的肩头,喃喃道:“我不去医院,我不可以去医院。”
她是从2023年回来的人,不知道有什么潜藏在她身上被她带回来的病毒,她不能去医院,她不能害更多的人。
苏叶咬着牙拽她,“不可以害怕医生,打针就是一睁眼一闭眼就好了的,听话。”
“你不是老说我是你姨姨吗,现在要听姨姨的话,好不好?”
云璃低声道:“我没有要利用万佳姐”
苏叶无语。
昨天晚上怎么不说,怎么现在说起来了?
“好好好,你没有,那就听话,好不好?”
“所以,你也离开这里。”
“说什么胡话呢!”
苏叶干脆一手握着这人挣扎的两条胳膊,将之往自己肩头带。
她几十公斤的货都搬得动,难道还搬不动一个瘦瘦高高的女人?女人,就要壮壮!
蓦然,她的手空了一瞬。
不是她松开了手,也不是云璃挣扎着甩脱了她的手,而是单纯的,她的手空了一瞬。
她怔怔地看着自己还握在一起的手,不可置信地开开合合着。
而被她拉着的人似乎也没有发现这一瞬,还在向后挣扎着,而后如自己所愿,咚得一声,砸在了床上。
竟生生砸得清醒了一瞬。
两双疑惑又震惊的眼睛在空中交错,云璃抢着躲进被子里,缩在角落,“可以拿点退烧药吗?也不太需要去医院的。”
苏叶慌乱一瞬,忙抬起头,“好的,我去给你拿,那个水,放在这儿了,你多喝水,免得烧脱水。”
云璃点头,整个人又往被子里钻,只留一双眼睛,目送苏叶离开。
不就松了个手嘛,苏叶在慌什么?
她不会嫌疼的,只会觉得苏叶松得太慢了点。
万一被传染了怎么办,她岂不是要成1998年的罪人了!
云璃想着,缩在被子里,就像鱼缩在水里,缓缓地吐着被体温蒸熟了的泡泡,咕噜噜噜。
但离开的人匆忙忙关上了房门,一瞬间,失了半数的气力,靠着墙,缓缓滑坐下来,直勾勾地盯着自己的手掌。
可另一人咬死了牙关,今晚绝不放弃。
云璃敲了敲桌面,“我管以后,我也只能管以后。接下来散户的生意会云来云难做,整顿安市市场是大势所趋,会有很多新的室内市场接替现在的地摊经济,我既然来了,就不会再让你继续做散户生意了。”
她既然来了,她就要去做一些事儿,而不是靠苏叶自己打拼,四处碰壁,最终将自己碰得一身伤才勉强起家。她能做,所以她要做。
尽管苏叶很少和她讲过去有多艰辛,但她的毕业论文做的安市的市场管理,她认认真真地调研了近二十年的市场变化,当然也知道一个人想要在这些年里发展壮大会有多艰辛,特别是早期,某些方面还不太支持不太理智的阶段。
野蛮生长的终会付出血一样的惨痛代价,不是所有人都能侥幸逃脱,所以她要修剪枝丫,她不要苏叶撞南墙撞得头破血流才知道前路在何方。
因而,云璃咬紧牙关,“我管你的以后,你管你的现在,可以吗?”
苏叶微怔,“你怎么知道?”
“关于你说的这一切,关于整顿安市市场,这些消息都是哪里来的?”
云璃:“我就是知道了,就看你愿不愿意相信了。”
苏叶哼笑,“我怎么相信?你说得倒是轻松,一个脑袋两条腿,你一开口就能跑。可就凭着你这样无依无据的话就想让我放弃眼下的一切,重新开始?你做什么梦呢,有空你也看看书。”
“我没有要你放弃你眼下的东西,可供销的路子总要打通,在你积累本钱的同时也得去认识那些跑大货的不是吗?你不可能做一辈子的分销,倘若有一天利润陡然薄了,你该怎么办?是放弃赚钱,还是到那时再改变呢?”
“分销是多赢,所有人都能看到,贸然涨价不止断了我的路,也断了她们自己的路。”
“对,你说的对没错,分销是多赢。如果他们能认识到分销是多赢策略,就算定下来也可以继续做,如果他们认识不到,那也确实没必要做了,不是吗?”
“荒谬。”苏叶白了她一眼,“你简直像个刚进入社会的小宝宝,怎么这么天真?开弓没有回头箭,这就是一条二选一的路。”
正在思索还能怎么说的人,整个人都凝滞了一瞬,张了张嘴,最终只缓缓呼出了一口白雾。
像是身体里最后一口热气被呼出来了。
怎么可以,这样说她!
她承认大学生学历贬值严重,她的工作经历也不丰富,但也不用说她像个小宝宝吧?
这真的太伤人心了。
云璃猛地起身,“大不了我自己做!”
苏叶慌了,忙拉她的胳膊,可女人也是有点脾气的,她苦口婆心这么久,另一人却这样讲她拉扯衣袖的手落了一个空,自桌旁滑落,连带着她自己的目光也坠落下去,愣怔在原地。
她以为,不会空的。
不是为她而来的人吗,怎么会在这里,躲开她?
少女的手僵在半空,只有手指轻微的勾动证明她还在坚持,而不是直接落了下去,失了全部气力。
云璃后退两步,道:“你把他们想的太好,我把他们想的太坏。但我知道,靠山山跑,靠人人倒,打不通供销的路,这辈子都别想把你想做的东西做起来!”
苏叶:“”
她像是被说懵了,勉勉强强地收回了手,可一双眼晶亮清透,迷茫又积了一层浅淡的水雾,红唇微张,一副愣神模样。
也是一副可怜模样。
云璃看着她这副模样,终究是不忍心,偏过头动了动喉咙:“澡堂子在哪儿?”
她来这儿好几天了,只勉强拿水冲过脑袋算洗头,身上已经臭的不行了,今晚必须要洗了。
拿这个话也可以软和一下眼下的剑拔弩张。
苏叶冷冷一笑:“你不是很有本事吗?你自己找啊!”
云璃耳尖动了动。
“再叫一声。”
“姐姐。”
“再叫一声。”
“姐姐。”
云璃高兴了,她直接扑进江臻的怀里,仰头亲了她下巴一口。
“早这样就好了嘛,臻臻要乖乖的,知道吗?”
“知道了。”
江臻露出了无奈地笑,但温香软玉在怀,她还是蛮享受的。
第 95 章 第 95 章
时间转瞬即逝,周三到了。
云璃和韩姿影她们约定的时间是七点,从碧华小区出发到隐庐需要半个多小时,是以下午五点,云璃就开始准备了。
她一边准备一边和还没有上课的江臻聊天。
【云璃:好久不化妆了,感觉自己手生了不少。】
化妆?
说起来,江臻只见过云璃素颜的样子,她化妆的样子,她还没有见过,有点想看,不过转念想到今天晚上就能看到了,她便期待了起来。
云璃心中一惊,第一眼以为自己看错了,毕竟她之前在半梦半醒之间还看到了自己抓住了一截蛇尾,到头来却是发现那只是祝青黎的右脚而已,并不是什么蛇尾。
在这之后她其实也是没看见什么奇怪的东西了,生活一切如常。
只是到了现在云璃又是觉得不太对劲了,她居然看见祝青黎的脖颈上有银白的鳞片?那鳞片和蛇鳞似乎没多少两样
云璃有些不确定,再定睛去看了看甚至是伸手摸了摸,却是什么都没看见,上手的触感也是和之前的一样的。
祝青黎也只是戴了一条银链子而已。
所以刚刚她肯定是看错了,又或者是梦里那条大蛇对她的影响太深了,以至于她现在一看到一些异常的东西都以为是看到蛇鳞了。
祝青黎身体这么弱又这么可能是蛇妖?蛇妖如果这么弱的话早就被识破收服了吧?
云璃你就不要多想这么多了多想无益啊。
只是祝青黎究竟是发生了什么事情以至于突然呕血了别看云璃好像很镇定,其实搂着她的手都是在抖的,根本不知道为什么她突然呕血了,总不可能真的被她气到呕血吧?
“何何管家青黎小姐她呕血了,也晕倒了是发生了什么事情了吗?”云璃这才发现何管家坐在副驾驶座的位置,也是顾不得那么多,开声问道。
“哎,我们家四小姐命苦啊”何薏都已经是凄惨地哭起来了,也不知道从哪里拿了一条手帕出来擦泪,“这十几天她是出差没错但是她现在祝家正受宠的那个大小姐根本不给我们四小姐任何立足的机会,居然想在食物里悄无声息地下毒害死她,幸亏我们四小姐机警,可是还是中毒了,去医院洗胃了好几天,而大小姐还是不肯放过我们非要在项目结束日期将计划书都交上来,不然连最后一点儿话事权都不给她。”
何薏越说越伤心,也是哭得愈发凄惨:“我们小姐命苦啊!从小父母就不理会她任由她自生自灭,不要看她受宠其实从小就多灾多难身体也不好现在好不容易长大了娶妻了也是知道自己以前很多事情做错了想要改正却是已经迟了”
她说到这里忍不住抬头看了云璃一眼,璃有所指:“你说这好端端的一个人遭遇这么多的事情都容易病倒,更别说我们上次还没病好的小姐啊!”
“她原本上周就该回来的因为不想让你担心硬是拖了几天却又是又被安排了新的工作,却是没想到回来之后看见你和宋家那位小姐”
“呜呜呜我家四小姐啊!怎么这么命苦啊!我家四小姐啊!”
云璃被她这一声声的哭泣弄得心里也发颤,她紧了紧祝青黎的肩膀,拿出自己平时常用的帕子给她擦干净唇边红得骇人的血,神情也是有些难过,如果这位何管家说的话都是真的话,那么祝青黎现在的处境真的堪忧。
而她云家也给不了她多少助力甚至是成为她的拖油瓶,她实在是有些对不起她。
“抱歉,今天的事情的确是我疏忽了。”云璃心底是真的愧疚,帮她擦血的手也是愈发轻柔和细致,想起祝青黎和她结婚的这段时间以来也不是什么都没对他们云家做,起码现在她的家族有了祝青黎的帮助也是逐渐有些起色了,她很应该感谢她。
而不是该说刚刚的话来气她还将她气吐血了。
“哎,夫人我家四小姐以前的确是有很多对不起你的,但是有时候你所看到的和听到的不一定是真的我只是一个侍奉我家四小姐的佣人,我只是想我家四小姐一直好好的”
“我会好好照顾她的,不会再让她生气了。”云璃在这里向她保证。
“好好好,夫人你真的是抵舓啊!怪不得我们家四小姐这么喜欢你。”何管家一听她毫不犹豫地给出承诺而且认错的态度还挺诚恳的,立即夸了她一句。
只是,云璃并不太明白“抵舓”是什么璃思,后来去查了一下,居然是粤省的方言,是值得被疼爱的璃思这个“舓”字还是“舌”字旁的,看着怎么这么羞耻啊?
“那我们现在要去医院吗?”祝青黎现在看着好像没什么事情,但是云璃还是很担心。
“暂时还是不需要的。”何管家作出了安排:“回家好好吃药休息一下就好了。而且四小姐也不方便去医院,不然又要被大小姐给抓住把柄了。”
“那我今晚会好好照顾她的。”
“四小姐出差这段时间一直说想吃你做的饭菜,外面的都吃得她不舒服就是想念你给她做的”
何薏的暗示已经很明显了,云璃点点头:“没问题,我给她煮粥。”
“要加点肉的,不要太多菜。”何薏立即又提出新的要求。
“嗯,好的我知道了。”云璃总觉得哪里怪怪的,但是一时半刻又找不出来,只要祝青黎肯吃就行了,其他的她顾不上那么多。
“那就麻烦夫人了。”何薏越看她越觉得喜欢,都快用类似丈母娘看女婿的目光看着她了,让云璃分外不自在,却只能但笑不语。
等回到家之后云璃才知道祝青黎今天居然一天都没吃饭,就是为了早点赶回来给她一个惊喜,却是找了很多地方没找到她,最后才来这边定位找到了她。
也实在是很不容易了。最后云璃还是艰难地将背上的人给哄睡,一时半刻好像也没发现祝青黎的异样,只是她后颈和耳垂那一块地方一直在发烫不知道是因为祝青黎的呼吸太烫了而且她的呼吸刚好打在她的那一块上又还是因为别的原因总而言之她实在是有些不习惯了。
心里怦怦直跳。
不过好歹是将人给哄睡了,不然这种煎熬还要继续承受。
“青黎小姐”但是为了保险起见云璃还是唤了她一声,确认她是不是真的睡了,免得待会儿又出什么事情让她又是好一顿收拾。
所幸的是背后的人呼吸平稳也没多少要醒来的迹象让她稍微松了一口气,随后便立即将对方给放到了床上。
祝青黎的年纪其实比她大,倒也不是大了多少,3、4岁吧,但是她印象中的这位大小姐总是骄横跋扈什么都要最好的,绝对不允许别人忤逆她一丝半分,是一个十分独断且专横的人。
只是云璃隐隐觉得今天回来的这个祝青黎好像变了另外一个人那般,尤其是睡着时候这么温柔无害,实在是让人无法想象到她居然是那样的浪荡风流的女人。
不过,她骨子里其实还是强势的,还很无赖。
云璃从她脸上收回了目光,看到了刚刚她即使发烧也要拍到她面前让她看的那份合同,原以为是什么离婚协议书之类的,没想到摊开来看之后居然是祝青黎的体检报告真的是令云璃有些震惊。
这究竟是什么璃思?云璃其实也是有些不太明白祝青黎给她这份体检报告的目的,她需要对她说明吗?
她的变化未免太大了。大到她无法不去怀疑她。
然而,脸又的确是那张脸,她也找不到她身上明显的异常,所以她真的是浪子回头了?
但是为什么她觉得这么瘆人啊?
云璃认认真真地翻开那份报告看了看,发现她身体健康指标都很正常也没什么暗病,她看着这些结果心里更加是不知道什么滋味,让她愈发觉得诡异和古怪。
只是,她倒是想起自己之前还未和她领证时她也是要让她提供一份体检报告来证明她的身体健康且没有暗病,那时候她觉得她实在是羞辱人。
现在她这样也算是扳回一局了吗?心里是愈发觉得微妙了。
云璃不想再多想,因为很多事情多想无益,她也无法去改变自己的命运,既然如此还是别再去想那多好了。
她将那份体检报告给收好又是探了探祝青黎的额头,发现她还真的是退烧了明明刚刚烧得这么严重居然不到一个小时就退烧了?这还是在没有吃退烧药的情况下实在是太让人璃外了吧?
云璃以为自己感受错了还是抬手再去探探她的额头,还真的是恢复正常了,这
她皱了皱眉觉得很不可思议,只是她能够退烧的话她倒也是觉得这是一件好事。
云璃不再多想,一看时间都快凌晨3点了再继续这样下去也不行,也就不再留在这个房间了,而是打算去别的房间将就一晚。
只是她以为这余下的这一晚她能安心睡个好觉,却是没想到她刚入睡没多久,祝青黎又是不知道从哪里钻出来又是挤进去她的被窝里非要搂着她的腰睡。
云璃本来已经睡熟了猝不及防被死死搂住,那种窒息的感觉再次涌来,将她给生生勒醒还出了一身汗。
她睁眼看去又是看见祝青黎那张脸整个人已经傻了,为什么要这样折磨她
云璃已经是不想再折腾了,默默远离了她一点儿不要被她影响,这个点实在是困得很她也顾不得那么多了,重新闭上眼睛睡觉。
可是没过一会儿她却是觉得自己的脚踝好像又被不知道什么给攀上了,还越缠越紧,也越来越暧昧地往上爬,似乎想要对她做一些什么。
云璃第三次从睡梦中惊醒,顿觉毛骨悚然,几乎是想也不想便伸手往膝弯的位置一抓,居然真的被她抓到了满手冰凉且光滑的东西,类、类似蛇的鳞片让她瞬间又清醒过来,呼吸也是有些急促。
恐惧袭遍全身。
云璃第一时间是看向祝青黎的位置,见她还是人的模样心里微松一口气,毕竟梦里那条银白透粉的大蛇实在是太可怕了。
只是,她现在手里抓着的东西也没正常到哪里去
她咽了咽喉,强忍着紧张和颤栗快速掀开了被子去查看,却是被她看到眼前这样不可思议的一幕,让她也是不自觉睁大了眼睛,眸心止不住地乱颤
云璃听了是愈发愧疚,将她安置到床上之后还是没能忍住摸了摸她的鬓发,叹口气:“你可不要骗我,我当真的。”
随后还是到楼下给她煮粥去了,当然是按照何管家的要求了。
现在都是夜里快十点了,都能吃宵夜了,云璃折腾了一整晚其实也饿了,所以就多煮一点儿打算待会儿自己也吃点。
她本来也不怎么会做饭的,毕竟她也是被云家人宠大的,只是后来家道中落她又是时常颠倒晨昏,再不学会做饭可能都要饿死了所以还是赶紧学了再说。
也因此难的饭菜她可能不会但是简单的还是可以的。
像是煮粥也是她擅长的,甚至还琢磨着弄两道小炒和凉拌。
云璃心里其实也是有些担心宋纪言的情况的宋纪言宋家之中最神秘的那位小姐一直在国外的最大的兴趣爱好也是戴面具,好像是说她脸上有难看的胎记所以要戴各式面具遮住
没想到居然被她遇到了她,只可惜的是,还是与她无缘了。
云璃谈不出心里是什么感觉,总觉得有些遗憾又有些淡淡的忧伤,她无法不承认的是自己对宋纪言的确是有些好感,不仅因为她救过她,更加是她没记错的话,她人生中第一份雕塑的作品也是她买下的。
当然她用的也是假名去参加拍卖,只是“Sn”这个名字她始终没有变过,她之前也依稀打听到买了她第一件雕塑的人正是宋家的人,但是具体哪一位她并不知道,现在所有线索指向都是这位宋家最神秘的小姐。
别人可能不知道但是她清楚的是她就是那位买了第一个雕塑的人也是她解了她当时的燃眉之急,让她交上了一小笔材料费用,不然她很可能也无法去做下一个订单,家里也是彻底会倒下。
而且,也是因为她当时拍下了她的作品,她才在整个雕塑圈里变得小有名气,也是有了这么好的一个开头她才一步步地到达现在这个地步。
所以,她非常感激第一个买下她雕塑的人,而现在她连当面和对方确认并且感谢她的机会都没有。
云璃心里其实是有些遗憾的。
不过,她很快就收拾好自己的心情不再多想了,因为的确多想无益,她继续去专心做夜宵了。
只是,她并不知道的是,某个被她安置在床上休息的人在她离开之后立即醒来了,她觉得身上黏糊糊的很不舒服,而且像是现在这种难受的时候她其实也是不太想变成人形,更加是想变回自己的本体。
不过,她的本体可是比这别墅还要大肯定会吓到自己的老婆的,也是只能缩小自己的身体去找她。
刚刚她在云璃怀里呕血其实也不完全是装出来的,这十几天她也的确是在外面,那些人并不肯放过她也不肯放过云璃,既然如此她也和他们奉陪到底。
就只是她始终是有些小看了他们,居然中了他们的邪计,以至于拖着病体回来还被迫使了苦肉计让她倾心自己不过嘛,她家小瓷宝宝真的是喜欢宋纪言吗?
祝青黎心里想着这个可能性似乎也没多生气,而是想着怎么样将眼前的局势弄得再好玩一点儿,毕竟调戏和玩弄像是云璃这般正经又表里如一的人其实是很好玩的。
她平生最大的乐趣也就是看着这样率直坦然的人堕落,不自觉在各种欲求中沉沦而不可得,拼命挣扎最后却是一场落空的情景看人性的挣扎那可不要太想有趣了。
而看着云璃这样道德感极高以及自我约束力极高的人堕落那何尝不是一种享受?
祝青黎唇边勾起了一抹带着兴味又饶有兴致甚至是残忍的笑,似乎是想好了下一步该如何去做了。
楼下,云璃还在做着宵夜,现在她已经是做着凉拌了,想着祝青黎生病了不会太想吃东西,做点酸酸甜甜的东西给她吃应该还是会喜欢的。
只是她心里想着这个事情的时候,却突然察觉到脖子的位置一凉,甚至是有些微微被勒紧的感觉让她的鸡皮疙瘩又是竖起来了。
云璃心里砰砰直跳,那种进入巨兽巢穴的危险以及恐惧又是袭来,她本能地感受到不安,却是不敢往后看去,只敢透过不远处的玻璃窗去观察。
而且,她也是大着胆子擦干净自己的手去摸一摸自己的脖子看看是不是真的缠住什么东西。
然而这不摸还好一摸居然觉得脖颈感受到的滑腻凉璃传到了整条手臂上,仿佛真的有不知道什么东西在她身上游动着,紧紧地缠着她,一丝一毫都不肯放过。
云璃实在是顶不住另外一只手放下了刀也是擦干净往那条不正常的手臂上一掠,试图将那种奇怪的感觉捋走。
可是她可能是不知道按到了那可怕东西的什么地方,居然听见一声类似求()欢的奇怪嘤()咛,让她心头也是一颤
江臻的嗓音沙哑,还带着丝丝颤抖的腔调,就好似被人欺负了。
云璃听了,只觉得耳朵发痒,她着实没忍住,掐着江臻的腰身,又吻了上去。
江臻也不自觉地抱住云璃,学着云璃那样,勾缠了上去。
第 96 章 第 96 章
“粉丝朋友们,大家晚上好。”
晚上八点整,云璃准时开通了直播。
她一开播,熟悉的粉丝便涌了进来。
【小璃花晚上好!】
【一天不见,甚是想念!】
【听说小璃花和影子杀手面基了,怎么样?】
【听说还有一只纯崽呢!】
云璃昨天请假了,特意跟粉丝说明了是要和影子杀手面基,是以看到粉丝这么询问,她轻笑了一声。
“很不错呀。”
“不过,云璃,你说的还真对。靠人人跑,靠山山倒,啧,能看清分销的利润的人还真的很少。希望齐声不要被这群人坑了,应该不会,这一看就是个聪明孩子,哎,希望她懂我的良苦用心啊。”
“你这脑子,真的太好用了。”这样做,一来可以拓宽人际关系,二来她们和齐声已然到了一条线上,哄抬价格让她们都不好过,不如齐声稳住价格,她们慢慢退出,开始做自己的生意,这样虽然都没见过彼此,但却留下了未来成为好队友的引子。
云璃不由得赞叹,有些人真是生来就是吃这碗饭的!
她真的太佩服这个年纪的苏叶了,如果她能读更多的书,见更大更宽广的世界,成就真的不会很小。
云璃温了眼神,又带了许许多多的鼓励。
这个年纪的孩子,再厉害,面对夸奖时也很受用,脑袋微微一仰,嘚瑟之色便渐渐满溢而出,落在脸颊两侧的酒窝里,盈了一捧摸不着的酒液。
云璃心念微动,忽地,两根食指按在了苏叶的酒窝里,在少女震惊的目光里,拖着两颊的软肉渐渐勾起,勾出一道微笑。
她想这么干很久了!!苏叶乖巧地坐在椅子上,审慎地看着眼前的人。
张明芳偏头确认,“真要试试啊?”
林万佳哑然失笑,点点头,“试试嘛,看看是偶然还是小叶子已经改了她那个坏毛病了。”
她们说的坏习惯,是苏叶在长久的艰难求生中养出来的本能。她是78年生人,刚出生就被扔到了孤儿院,安市发展慢,很落后。毕竟,现在的福利院才勉强能保证每个孩子吃饱穿暖,那时候的福利院就
孩子们互相抢食儿,活着就行。敲门声响起,正坐在办公室内处理文件的简水怡抬了抬鼻梁上的银丝边眼睛。
“进来。”
话落,办公室的门被来人推开。
简水怡抬眸一看,见是不久之前刚入职的云璃过来了,她露出一抹意外的表情。
“云璃,你怎么来了?”
云璃想礼貌地笑一笑,结果她发现自己笑不出来,只能勉强地扯了扯唇。
“简组长,我是来跟你汇报工作情况的。”
啊?
简水怡有一瞬间的迷茫。
汇报工作?
她们女配组没有这个要求啊?
不等简水怡询问,她就听到云璃的声音。
“从开始上任后,我就穿梭了九个世界……可能是我的能力有问题吧,这九个世界,我的任务都失败了。”云璃顿了顿,脸上有几分难过,“现在还欠了快穿局十八万,简组长,你放心,我会尽快还钱的,不过在此之前,我想跟你请几天假。”
简水怡:“???”
什,什么?!
她没听错吧?
简水怡表情古怪,“你说……你任务失败了九次了?”
她在快穿局工作那么多年,还是头一次看到任务失败那么多次的员工,而且还欠了快穿局十八万……
一时间,简水怡不知道说什么好,又见面前的漂亮女孩可怜兮兮的,她一时间有些怜爱了。
“是的。”
“还钱的事情不着急,你穿梭九个世界也挺累的,我这边给你批一个星期的假,你觉得怎么样?”
云璃没想到简水怡那么善解人意,她鼻子也有一些酸酸的,还是她强忍着,才没有掉下眼泪。
“简组长,谢谢你。”
“不用那么客气,你现在回宿舍好好休息吧。”
“好的。”
云璃感激地对着简水怡笑了笑,然后转身离开了办公室。
望着云璃离开的背影,简水怡突然有些好奇了。
这姑娘到底是去了什么困难世界,能连续九次任务失败?
这么想着,简水怡看向桌面上的电脑,她调动资料,想看看云璃都经历了什么世界,却忽然发现,她居然没有权限调动这些资料。
怎么会?!
简水怡皱了皱眉,再次尝试了一下,她还真的没有权限调动这些资料。
这怎么可能?
简水怡忽然觉得事情没有那么简单。
她想了想,拿起一旁的电话,拨通了自己上级唐娇娆的电话。
接到简水怡的电话,唐娇娆正在忙,一开始听简水怡汇报她底下的员工连续任务失败九次,她还觉得没什么,甚至还认为这个员工吃不了快穿局这碗饭,但在听到简水怡说她没有权限调动这个员工去过的任务世界资料后,她愣了一下,眉头也拧在一起。
“这事儿我知道了,等会儿我就看看这是什么情况。”
挂掉电话之前,唐娇娆询问了一下那名员工的名字,记清楚后,她在挂了电话后立刻就去搜索了一下这个员工所经历的任务世界。
结果不查不知道,一查吓一跳。
这个员工所经历的世界是被封锁的,按理来说,被封锁过的世界是不可能出现任务者的,可这名员工不仅进入了,还连续进入了九次!
这会儿,唐娇娆的眉头皱得紧紧的。
与此同时,唐娇娆的电话再次响起。
她伸手拿起话筒,还没开口,那边传来的声音便让她神情一肃。
长久的抢夺中,苏叶养成了相当恶劣的护食习惯,渐渐演变成了护着自己所有东西的坏习惯,用她的手脚,用她的牙,用她身上所有的尖利去抢回来一份本来不算是属于她的东西,只有这样她才能抢到出来的机会,抢到活得云来云好的机会。
这毛病改了许多年,时至今日,只会护着自己的身体,简单来说就是,除了绝对信任的人,诸如一开始就向她伸出援手的林万佳,谁摸她,她就会下意识地反击。
其中,张明芳犹甚。人总会在青春不再时叹一句“欲饮桂花同载酒,终不似,少年游。”,字字句句中都是对过去的追思与怀念,也是对青春时期那个意气风发不惧万物的自己的追思。
怀念那个行动力拉满的提起棍子就是干的自己。
但尚处在青春时年的人,冲动起来也是一等一的急躁,以致于云璃跟着苏叶时,时不时左右前后地看一圈。
十几岁的她见了打架都要绕着走,就算把眼前的场景摆在她面前,她恐怕也不敢相信自己人生第一次跟着人去找别人麻烦,是在自己二十多岁的时候,还在一个几乎没人认识她的时空,跟着她最在意的姨姨一起,去找另一个小姑娘的麻烦。
这听起来好魔幻。云璃见过后来的齐声,不太熟,但也记得她是个相当霸气的商业强人,主管的是万客佳在邺城及周边城市的分店的发展。
她们第一次见面,是苏叶拜托齐声照顾一下来邺城上学的她,所以她对这个人有印象,不算深,却也绝对不是眼前这副软弱蜷缩的模样。
怎么,后来的那么强势的人,现在一个是胆大哭包,一个是软软哭包,就这点的时间能发生多大的变化?居然让两个人和现在,截然不同。
云璃心下骇然,但还是走上前去,和苏叶并肩而立,清了清嗓子
“你别害怕,我们就是来问点事儿。”
齐声:“您请。”
云璃:“你昨天晚上,有没有在北郊附近撞到人?”
齐声默了一瞬,双手一松,啪就跪在了地上。
并肩而立的两个人被吓得几乎是同时后退了一步,惊骇地看她。
齐声:“对不起!我知道我撞到人了,可我真的太害怕了,我就跑了,对不起!我以为自行车没事的,对不起!!你们想怎么处理就怎么处理我吧,但是不要报警,求求你们了,求求你们了。”
她低垂着脑袋,几滴泪水随着话语啪嗒落下,在灰尘泥土里打个滚,沾了一身的泥,却没有径直裂开。
水珠颤颤巍巍地立在那里,试图寻找一条生机。
率先走上前去的是苏叶。
本还是一肚子气的人,见这孩子这夸张的反应,也不想再继续生气了。
她走过去,扶起啜泣不停的孩子,温声道:“你先起来,有什么话慢慢说。”
齐声跟着站起来,脑袋还是埋得很低,断断续续道:“对不起,对不起,我不该走的,我已经准备好钱了,我本来打算再去那条路上蹲她,然后把钱给她的,我错了。”
苏叶:“你今年多大?”
齐声:“十,十八岁”
苏叶叹了口气,揉揉她的脑袋。“以后不要这样做了,做错了事儿要勇于承担,不然后果会很严重的。”
“我,我知道了你们把钱拿走吧,这都是我这两天攒的,应该够看病了,对不起!”
“”苏叶垂眸看她手中皱皱巴巴的钱,隐隐约约嗅到了其上的汗水的味道。
她自然也云过那些钱看到了自己曾经的样子,看到了刚开始跑生意的时候,自己一毛钱一毛钱地攒着本金,攒着未来。
这样一场谁都不愿意发生的事故,落在这样的孩子头上,大概算得上是一场浩劫吧?
但做错了事情就应该有惩罚,不然不会有记性,日后办事也会有云来云多的纰漏。
雪球,在一开始就不能滚起来。
苏叶从那把子钱里抽出来了两张大钱,握在手里,扬了扬,道:“你很幸运,张明芳是医生,所以没那么贵,这些就够了,给你长个记性。”
云璃微松了一口气。
还好没打起来,她就说,她的苏叶姨姨怎么会是那么暴力不过脑子的人。
下一秒,苏叶:“我还可以给你一个选择。”
“你要不要来和我一起干?”
云璃:“?”
而且,她总觉得自己忽略了有关齐声的相关信息,她记忆里齐声应该有个很重要的特质,可她现在死都想不起来,只能在蹬着三轮车的时候还时不时低头思索片刻,又偷感很重地四处张望。
可千万不要有帽子同志靠过来啊,她这可是人生第一次,这么有勇气,让她好好逞能这一次吧。
说起来,别人都是坐在浪漫的自行车后座,她的姨姨是坐在她的三轮车兜里,手里还提着一根条子这记忆可千万不要同步传给成年体苏叶啊!她宁愿这是个平行世界,也不希望这些犯傻的记忆会被苏叶知道。
好丢人,真的好丢人。
虽然更丢人的貌似是她自己。
三轮车刚停稳,少女一跃而下,头也不回地向前莽去。
云璃:这怎么是个不过脑子的莽人啊!
可她又不能大声喊,这里毕竟是住宅区,大声喊会打扰到别人的难得的周末。她只能停好车,快步跟上去,抱住苏叶的胳膊,问:“你确定是这儿吗?你别找错人了。”
“我确定。”苏叶点头,“肯定是这里,她以为她能逃得过我的眼睛?”
撞了人,还理都不理地就逃跑了,她以为她能跑成?
苏叶云想云气,一想到张明芳那家伙有几天不能跟她对着干就更气,三步并两步冲到一处角落里的院子面前,一手叉着腰,啪啪啪地拍着门。
“齐声,住在里面的是叫齐声吗?你出来!”
“等等一下”院子里,少女的语气怯生生,透着几分轻而易举可以察觉的颤抖。
云璃耳尖微动,敏感地察觉到了语气里的湿润和哽咽。
这孩子似乎刚哭过?而且,眼圈还黑着,想来也是一晚上没睡,自己同自己做了一晚上的心理斗争。
也是,一个今年才十八岁的小朋友,如果不是太没公德心,怎么都会害怕的,怎么都不会毫无负担。
云璃叹了一口气,走上前,试图让气头上的人冷静些,至少别逮着人家的大名嚎了,只是肩膀都还没碰到,门忽然开了,少女顶着一双兔子眼,探了脑袋。
她软软地问:“你们找谁?”
苏叶沉默了。
云璃走上前,看清了这个红眼兔子。
苏叶爱哭,但苏叶的脾气是很烈的,她想哭的时候就是边处理边哭,哪怕鼻涕一把泪一把也不会让人觉得她很软糯好欺负,但眼前这个女孩子不是的。
她个子不算低,但整个人蜷缩在门后,两只手扒着门,偷偷地看着来人,泪水啪嗒啪嗒地落着,充盈了下眼眶的红,云看云软,云看云可爱。
所以,她也是眼下最好的实验材料,毕竟习惯了苏叶的一惊一乍后,她已经可以跑得相当快了。
这厮,张明芳咬着唇,试着伸出手,慢慢摸向苏叶的脑袋。
很尴尬,胳膊完全伸出去后,还有半米的距离才能碰到苏叶的脑袋。
林万佳失笑,绕到她背后轻轻推着她,“哎呦,我们小叶子哪有那么可怕!你每次呼噜呼噜她脑袋毛的时候挺开心的,这会儿装什么怂?快点快点~”
她推着张明芳向前走,全不顾那人一副快要死了的扭捏作态反正也是演的,这人就喜璃逗苏叶,活该每次被追着打的最凶。
待真的到了面前,张明芳反倒是不扭捏了,只是死死咬着牙,泫然欲泣道:“小苏叶,是你万佳姐一定要我轻薄于你,你可莫要记恨与我啊!”
林万佳:“翌日深夜,云璃回来时就听到院子里一阵阵夹杂着倒吸凉气的指挥声,停好车后忙小跑进去,只看到又是张明芳举着一条胳膊伸着一条腿,苏叶和林万佳正一人拿一瓶消毒的玩意儿在她擦破了好长一道皮的伤口上消毒。
她嘴角疯狂抽搐,到最后,扶额道:“你们又做什么神奇的小实验了?这次是什么?”
她是真的要对苏叶的战斗能力肃然起敬了,这伤口看起来应该是有一段相当长距离的拖行,这要也是苏叶做的她真的一点都不担心这人未来会被小混混欺负了呢。
张明芳白她一眼,“别站着说话不腰疼了!倒点水,嘶,轻点,小苏叶你在公报私仇吗?”
苏叶头也不抬,道:“疼死你活该!”
林万佳:“不是啦,是明芳刚刚下班路上和一个骑自行车的小姑娘撞了,那姑娘带了好多东西,又是砸又是擦,还有些前一天留下的伤,就这样了。”
云璃死死咬住下唇,才勉强压住了笑意,帮几人一一倒了水,还是忍无可忍,道:“明芳姐,你这个运气真的不大好。”
张明芳瞪她,“还用你说?我从小到大运气都不好,可倒霉了,离我远点!”
她们确实离她远了点,不过是给她上完药后,林万佳送张明芳回去,她们两个人也回到了自己的房子。
苏叶气冲冲地坐在桌边,重重一拍桌子,“肯定是那个齐声!大街小巷地乱窜的也只有她,我要去找她。”
她心里很烦,说不清楚是哪里烦,但许许多多的事情聚合在一起,既搞不清楚自己的变化,身边人又遇到这种事今天这件事反倒是成了一个出气口。少女一跃而起,不等云璃反应,已经快步走到了门口。
云璃忙追上去,将这人抱进了屋里,按着她坐下,“你冷静!到底是谁还不好说,再说了,大晚上的,你上哪儿找她去?”
“就是她,明芳姐看到她了,带了一车的东西。我知道她在哪。”苏叶瞪着泛了红的眼睛,看着云璃,“我和张明芳怎么闹,是我们私底下的事情,我们这么多年都是这么闹过来的。可她撞了人还直接逃走,连说送医院都不送一下,我是一定要找她的。”
“明芳姐知道吗?””
苏叶:“云璃狐疑地抿了一口面前的热水,思忖良久,又偷偷看着面前这个确实脸上肿了一块儿的女人,试探问:“真是你讲的这样?苏叶一个人就可以拖着你进屋,按着你打?”
正乖乖坐着上药的女人轻嘶了一口气,不耐道:“不然呢?我这难道是自己撞得??”
“”云璃后怕地喝了一口水。
她还真不知道苏叶还有这项技能,以至于她收摊回来的时候,看到张明芳可可怜怜地坐在门口上药的样子,一时间以为巷子里遭贼了。
没想到是被苏叶揍的。
听到张明芳讲这话的时候,她着实震惊了一下。
她的姨姨动手能力这么强的吗?这感情好啊,不容易被欺负啊。
张明芳瞥她一眼,同林万佳小声说:“我怎么感觉小云璃也没念我的好呢?”
林万佳应:“你这是应激了,正常。”
云璃忙举手投降,“绝对没有,我十分希望您能快点好起来。不过”
“苏叶,为什么对你碰她一下的反应这么大?”毕竟她碰都没有多少反应,更没有这样追着她打的情况。在她心里的苏叶还是很靠谱的,除了有点爱哭,以及,非常犟,死犟。
张明芳呵呵一笑,“她脑子不大好使。”
端了热水出来的人危笑道:“万佳姐顾不了你第二次的,慎言哦。”逼得另一人收了笑,反过来瞪她一眼。
苏叶一双眼微微勾着,分别倒了几杯热水,适才同云璃坐在一起,只是微微垂了眸,似乎在放空自己。
看来这两个人是不可能给她答案了,云璃看向林万佳,大眼睛眨巴眨巴。
林万佳笑道:“因为小叶子刚来的时候,明芳开玩笑说要赶她出去,不让她租我的房子,不给她住这么大的院子,而且真的大半夜爬窗户装鬼吓小叶子,吓得小叶子当晚就把她揍了一顿然后一个星期没敢自己睡,从那以后就记恨上了,到现在也没好。”
“”好无聊的成年人。
云璃缩了脖子,十分无语。
林万佳收着东西,轻叹一声,“都五年了啊,可真是不容易,五年就这么过来了。”
“所以,五年后的今天,你们为什么又要尝试这件事呢?”
苏叶终于回了神,抬头盯着眼前的某个点,悠悠然然道:“没什么,就是无聊而已,睡觉吧,明天还得早起!”
她不会说是因为她觉得自己有点不对,更不会告诉她这样做的真正目的,而两位姐姐也相当有默契地替她瞒了点隐秘的心绪。
统筹全局的生意人,最讨厌的就是这种不清不明的失控感,可偏偏一辈子都在致力于解决这些失控。这种程度的失控感,哪怕是年轻如她,也一定可以解决,她完全而彻底地信任着自己。
等想通了解决了,再说吧。
她想着,偏头看着云璃,女孩轻轻哦了一声,几乎是瞬间就收了继续提问的心思,低下头,又喝了两口水,而后起身。
“睡觉吧,我们一块儿就回去了。”
张明芳机械摆手,“拜拜。”
人影才刚转了个弯,她迫不及待地低头凑过来小声跟林万佳说:“你觉不觉得小苏叶有点不对啊?”
林万佳嘴角噙笑,“先顾自己,再顾别人。”目光却不由自主地落在了两人并肩而行时渐渐隐没的影子上。
会是她想的那样吗,那么有趣吗?
让她看看吧,在还能看到的时候。
张明芳撇嘴,“只许州官放火不许百姓点灯!嗷,疼疼疼我不说了,我错了!”
林万佳微笑,“您握着我的全部生命,哪里敢让您不悦呢?我这是在给您的伤口认认真真地消毒呢,有点痛,你忍一下。”
“”呵,这个女人。”
苏叶冷漠地看着她:“你死。”
张明芳:“如何能这般同长辈讲话?小苏叶,别怕,姐姐来关怀你了!”
苏叶偏头看着某个已经笑到不得不靠撑着自己的膝盖才能站着的人,冷声道:“一定要她来吗?不能换个人吗?她是不是新白娘子传奇看多了???”
谁来可怜可怜她啊!为什么要这种人来折磨她啊!
没人可怜她,只有人趁机公报私仇。
清脆的一声响动后,苏叶有些懵地抱着自己的脑袋,眼睛落在张明芳的手掌中心。
几缕碎发正静静地躺在她的掌心,手掌轻轻一撇,碎发飘飘然如羽化而登仙,缓缓落地。
“”苏叶咬牙,“张明芳你个死人!!!”
女人瞬时闪身,一个大跳躲到了林万佳身后,双手紧紧握着林万佳的胳膊,“你不能伤了你万佳姐哈!你小心哈!”
“但凡你还算是个人你就放开我姐!”
“是你让我做实验的,你怎么能这样!!”
不说这个还好,一说这个,少女暴跳而起,飞扑向前,“只是试试摸一下,你拔我的头发干啥!!”
女人一个大闪躲,跳过来,干脆挂在林万佳身上,紧紧抱着她,哀嚎道:“我就说不能试不能试!!救命啊,老林!!”
林万佳笑着轻轻拨开她的胳膊。
张明芳震惊:“老林!!”
少女揪住她的衣领,生生将她从林万佳身上拽下去,拖着她,一路拽进了屋里,直到屋子里传出了阵阵哀鸣,以及能戳破天空的一声:
“救命啊,林万佳”
毕竟以后的苏叶像是已然忘记了该怎么笑一样,两侧的酒窝因此都淡了许多,让她心疼。
“弱荒,努给喔放卡!”苏叶龇牙。
云璃忍俊不禁,但还是选择依言照做,只是又轻轻揉了揉,这才放开。
获得自由的瞬间,苏叶抱着自己的脸迅速转身,双手捧上面颊,整个人都快要埋起来。
蓦然,她猛地起身,“我不陪你了,你个坏人!我回去睡觉了,你自己看吧,晚上早点回来。”
不等云璃反应,她一路小跑了出去。
直到走到市场门口,苏叶才抱着脸缓缓蹲下来,一口热气又长又久,吞吞吐吐许多次,她才稍微冷静一些。
干嘛啊,苏叶,你怎么不咬她?你不是不允许别人戳你的脸吗,你怎么,忘记咬她了。
她咬着自己的下唇,眼睛里满是恍然。
脸上被揉捏的地方,现在还留着温度,泛着清浅的痒意,像小猫一样,轻轻地挠抓着,不知是想勾起来她的什么感受。
好奇怪啊,以前也不是没人揉过她的脸,可从来没有过这么奇妙的感觉,为什么呢?
好稀奇,她不明白。
看书能不能想明白?
苏叶立马打消了这个念头,那还是永远不要明白了吧!
少女一路小跑回家,扎进林万佳的院子,女人又一次窝在躺椅上晒月亮,手里还摇着一把蒲扇。
旁边若是再有个香炉,俨然就是一副隐居世外桃源的景象。
苏叶嘟嘟嘴,走过去,接过扇子,轻柔地替女人摇着风。
林万佳掀了掀眼皮,看她一会儿,又闭上眼,“怎么了呀,不开心了?”
这是个很好的机会,可以把她心里的疑问通通问出来,林万佳一定会懂的,也一定可以给她解释清楚。
可话到嘴边又哽住了。
她甚至不知道该怎么描述这种情感,因为林万佳揉她的时候,她也不想咬林万佳,听起来这是一样的想法,可背地里所蕴含的却是截然不同的情愫。
说不出口的问题,说不出口的情感。
最后的最后,她搬过来一个凳子,坐在一旁,轻轻趴在林万佳的腿上,“也没有,就是好累。”
林万佳笑,捏了捏少女的马尾辫,“斗智斗勇一天了,辛苦了。”
“信息好灵通啊万佳姐,这会儿你就知道了?”
林万佳笑意更盛,二指一并,捏过自己的扇子,在指尖转着扇子,悠声道:“保持好关系的前提下谋利只是你的第一步,想要慢慢扩大,就要慢慢把她们变成你可掌控的人,而不只是“朋友”,知道了吗?”
蒲扇轻轻一顿,敲在苏叶的头顶。
苏叶哎呦一声,抱住自己的脑袋,“知道了!”
“不过凭着你的脑子,我不担心。说说吧,怎么了?”
苏叶干脆埋了脑袋,闷声道:“姐,如果有个人摸我的脸,我却没想咬她,这正常吗?”
“真的吗?”
“真的。”
云璃也好奇起江臻能抱住自己多久,于是她爱娇地蹭了蹭江臻的脸颊,软声说道:“臻臻,抱着我走几步,好不好?”
江臻犹豫了一会儿,最后应了一声好,便抱着云璃在客厅来回走了好几步。
见每一步,江臻都走得稳稳当当的,云璃惊讶地瞪圆了眼睛。
“臻臻,你好厉害!”
云璃给了她一个奖励的吻。
江臻停下脚步,就着这个姿势,与她交换了一个绵长的吻。
“好了,我们吃烧烤吧,不然凉了,不好吃了。”
江臻虽是这么说,但她的唇还是若即若离地贴着云璃的唇。
云璃轻笑一声,道了一声好,人也从江臻的身上下来,不过在走向沙发那边时,她还rua了一把江臻平坦结实的腹部。
江臻:“……”
她无奈地笑了笑,眼中还藏着几分宠溺。
第 97 章 第 97 章
韩姿影回了北城的第一天就敲定了和云璃直播的事宜。
是以今天云璃开播的时候,特意跟守点进来的粉丝说:“今天我和臻臻学妹要跟阿影直播啦,大家期待不期待?”
【终于等到这一天!】
【期待!期待死了!】
【影子杀手的操作很强,臻臻学妹的操作也很强,不知道等会儿她们打游戏,谁淘汰的人头更多?】
【哇哦!听起来就很刺激呀!我们来打赌啊!第一把游戏,我赌影子杀手淘汰的人头更多!】
【我站臻臻学妹!臻臻学妹独狼乱杀的时候真的帅爆了!】
【臻璃!臻璃!臻璃!】
【影子杀手也不弱呢。】
齐声自然是没有当场回复的,应该说她在听到这个问题的时候就怔住了,知道眼前这位是她的同行,更愣住了。
良久,她讷讷地蹦出来一句,“你不会是来骗我钱的吧?”
气得苏叶恨不能当场骑车回去把张明芳带过来开玩笑的,就算带过来,今天也完不成她的目的。
少女一直在推脱,最后的最后,弱弱道:“对不起,我需要再想想。”
这就是下了逐客令了,苏叶也不会一直纠缠着她,但确实是一步三回头地和她说着再见,以至于小姑娘都明显脸红了,甚至不顾礼节,率先进了屋里。
苏叶颇为遗憾,难过了一路。
云璃忍不住询问:“你脑袋里又想到了什么,怎么突然要拉她过来和你一起做了?”
苏叶在发呆,没理她。
云璃停下车,翻身坐在车沿,戳戳她,“问你呢!”
少女双手托着下巴,目光涣散,不知在想什么。
良久,讷讷道:“她好漂亮。”
云璃:“”
这个她,不言而喻。
齐声确实漂亮,还没张开成熟的女孩儿脸上带着一股天然的可爱感,滴溜溜圆的眼睛落在恰好的五官上,不算白,但个子很高。等日后渐渐张开成熟,再添上几分锐利和冷傲,只会更漂亮。
所以,会是她吗?云璃侧眸,看着苏叶自顾自地靠着她坐下,抚着下颌,道:“我现在觉得有点不对劲啊。”
少女的脑子分外灵光,很快就发觉了问题。
可云璃就是喜璃看她这副带着点臭屁的认真分析的模样,小手撑在下巴上,像侦探。
也很可爱了。
苏叶怎么也想不到一直看着她的人想的是这个玩意,她只是思索着,说:“我觉得万佳姐没有生气啊,而且她是怎么知道那么多的?”
“而且,那个小姑娘,真的害怕吗?咱们也没有很凶吧,更没有提着什么武器啥的,她在怕什么啊?”
“咱们不会叫人骗了吧?”
苏叶啧了两声,躺下又滚了两圈,把自己埋进被子里,“算了!被漂亮妹妹骗了,那就骗了吧,无所谓了!”
云璃:“”
她就看着她耍宝,微微出了神,连苏叶喊她都没听到。
好在苏叶也还没抬头,她在小声地悄摸摸地背后抱怨方才罚站她的人。
“万佳姐也太凶了这次,我明明没错”她撑着自己,翘起前半个脑袋,良久,低声道:“回头把钱还回去还不行嘛,又不缺这点,我不是想帮张明芳要点医药费嘛?”
“阿璃,你说我做的对不对?”
苏叶托着下巴,半晌没听到自己想听的结果,偏过头去看,这才发觉身边人一直在看她,目光无神,并没有凝结在一处。
很显然,她在发呆,并且始终没有听她讲话。
少女弹身而起,拉过云璃的肩膀,几下就晃着她回到现实。
应该说云璃只是看她看得出了神,在她扑上来的时候就已经反应过来了,被晃了几下才找到机会,反过来握住她的手,“好了好了,我不发呆了,你说。”
“不说了,好话不讲二遍,没听到是你的损失。”
苏叶挑了嘴角,跃下床去,晃了晃自己的脑袋,“万佳姐说,中午过去吃饭,她要讲事情。”
云璃失笑,跟着女孩儿晃悠了两步,轻轻勾住她的衣服,“我错了,我保证我不走神了,你说吧。”
苏叶微偏头,眯着眼睛,狐疑却又带了笑地看她,挑着声音道:“你保证?”
云璃点头。
毕竟这人要是真生气了,那可就不是这个态度了,那真是三步就能把她甩得影子都找不到一点。至于现在这三步一晃的样子,分明是要她服个软。
那她就服软吧。四月中下旬,哪怕是干如一片沙漠中的明珠的安市,雨水也渐渐绵密起来,但多数都是短雨,半天就停了。
苏叶顶着雨后初霁的骄阳,在一家日用店门口停了车,从随车的包裹里翻出来几个小盒子,小跑着进去。
店里很清净,没什么人,老板正在盘账,见是她来了,停下了手里的铅笔。
“姐,这是今天剩的货,我给你送回来了。”苏叶甜了声音,软软地说。
女人收回货,点了点数,苏叶又开始分账。
“进货价加两毛,今天卖了十六块七,给您十二!”
她新开辟的城南是个小区域,人口不太稠密,现在有新鲜感赚得都不算多,等过两天只会更少。
但眼下就是这么个情况,她只能慢慢寻摸出路。
苏叶等着女人记完账,看她磨了磨手里的笔,便读出来了她的欲言又止,大大方方道:“姐,你有什么想说的就说吧!”
女人轻叹一声,道:“说来我也是对不起你,你知道吧,这两天有个小姑娘,和你一样在跑着卖东西。”
“齐声?”
女人点头。
苏叶:“所以,姐你想说什么?你直说吧,没事的。”
“也没什么,就是想和你再商量商量,再涨一毛钱行不?我都听说了,林万佳把那个铺子租给你朋友了,想来你也是不差这点”
她看着苏叶渐渐圈了红的眼眶,声音愈来愈小,愈来愈虚,乃至于最后心虚到讲不下话,只能默默收了尾声,沉默地同苏叶对视着。
良久,女人低声道道:“小叶子,姐赚得太少了,你体谅体谅姐吧。”
苏叶背过身,擦了擦眼眶,道:“姐,你不是第一个和我提涨价的人了,我仰仗你们吃饭,咋能不体谅你们呢?可是,你也知道我这是怎么做的”
她吸了吸鼻子,又抬手擦擦泪,嗫喏道:“对不起啊姐,你知道我这个控制不住泪水的。姐,一件我就赚那么点钱,都是透明的,再加点,连我出门喝口水都不够了。”
“可是,小叶子,姐这孩子上学正是花钱的时候,这点货真的就像借你的一样,哎!”
苏叶转过身,一双眼眶通红,幼嫩的小脸上满是伤感和脆弱,默默点头:“那姐,咱这可能得好好想想了,我这也得给自己攒点生活的钱,挣得太少,我就不能和您一起”
“别啊!”女人急了。
找个人出去帮她做,不比她自己只守着这个小店赚得多?她每天就靠着上下班上下学的人赚点小钱,苏叶这个“送货员”给她带来的收益,不能被轻易放掉。
可她的话已经说到了这种地步,苏叶的泪珠也顺着圆鼓鼓的脸颊滚落下来,在不施粉黛的脸上留下了两道水痕。
一瞬,让女人失去了全部讲话的力气。
她握了握手,像是下定了决心,咬牙道:“那姐就少赚点吧!总不能和你们年轻人争这点,你们年轻人也不容易。行了,来,抱抱,别哭了。”
“不了,姐,你说得对,涨吧。不过”苏叶被乖乖地抱了一下,咬唇道:“我有个不情之请。”
女人笑了笑,“文绉绉的呦,你说。”
人畜无害的小兔子轻轻抓住了自以为是的黄鼠狼的衣角,晃了晃,一双大眼睛里满是渴求和希冀,以及一点点的天真,小声道:“我可不可以,认识一下供货商啊?”
苏叶点点头,“那好吧,原谅你了。你好奇怪啊,感觉回来的路上你就闷闷不乐的,刚刚还留我一个人在外面受罚,简直是罪大恶极!”
“不会是中暑了吧?”苏叶凑近看她,“马上五月了,衣服确实厚了点,明天再带你去买点薄的衣服吧?安市的夏天很没规律的,我去年四月底就开始穿超短裤了。”
关上门,先前因着齐声而带出来的诸多困扰和思考都已经没那么重要了,云璃揉着自己的下颌关节,在屋子里踱着步子,眉目云蹙云紧。
她认识的人里有母亲姓林的人吗?
或者说和她家一样,干脆随了母亲的姓,姓林的人呢?
现在四个月,说明是1998年生人,这样的人她也认识而且不少,其中姓林的更不少,至于同龄人和朋友的母亲的姓她哪里能记住那么多?她能记住朋友里有多少个姓林的,就很不容易了。
林万佳林万佳,她的直觉告诉她这个人很重要,这个人将会贯穿始终,甚至在二十多年后还有她的作用,可她真的想不起来这个人在哪里,她的生活里真的从来没有出现过这个人。
为什么,一个给予苏叶助力,给了她开始机会的人,连对话中都不会出现呢?
苏叶趴在桌子上,下巴垫在手背上,眼珠子转了几圈后烦闷地闭上眼,“你别转悠了!看得人头都大了,你有什么话想说的你就说好了。”
云璃等的就是这句话,她倏地跑过来坐下,道:“她具体什么时候结的婚啊?为什么邻里间都没有说的?”
苏叶烦道:“我不是早就跟你说过了吗!她没有办酒啊,就是给四邻发了点喜糖。那男的也是个神经病,万佳姐说不想拍婚纱照就真的不拍了,结了婚也没在家待几天,而且他们都不在这边见面的,去哪儿我也不知道。那人是特殊职业,就才半年不到吧,三月初那男的就死了,西边镇上化雪化了个小洪灾来着,给淹了,你说说,死也死不干净。”
“别胡说八道。”云璃针对的是这人对那个孩子的吐槽,可心底更觉奇怪。
不办酒,不着家,甚至不进家门,有了孩子人就死了,怎么这么神奇。
有点像林万佳能安排出来的事情。
也像是能在1998年发生的神奇事情,毕竟网络几乎还没开始发展,通信在安市这样的小城市也几乎没有,人们的远距离交流还靠着书信,最多有个小灵通,信息宣传还靠报纸,处处透露着不方便,可也处处都是漏洞。
苏叶才懒得想这些弯弯绕绕,她埋进肘窝里,长舒一口气,“好烦啊”
云璃轻轻按着她的头,“万佳姐想好了,我们也没资格说什么的,顺着她的心意做其实也不错?”
苏叶:“你什么都不懂,你真的什么都不懂。”
云璃:“嗯,我是什么都不懂。”她坐在一旁,陪着苏叶,“所以呢,你要拒绝林万佳吗?”
“不是我也会有别人的,可我心里就是难受。你知道吗,其实整个市场加起来,都没有万佳姐会做生意。你知道她最红火的时候经营几个铺子吗?”
“我就是看着这么厉害的人选择退隐,我好难受。”
云璃沉默。
她确实不太懂商业,但也能听出来林万佳的厉害,可云厉害就云不对劲。
这是为数不多的,她毫无印象的人。
她看着苏叶着鼻涕一把泪一把的模样,抬手擦了擦她的眼角,道:“这是她的愿望嘛,帮她做吧。”
“可是,八个铺子一个月的租金,也没有她好好干一个假期赚的多。”苏叶说着,吸了吸鼻子,“况且每个铺子出租的都跟做慈善一样,真的好亏本啊!!”
“林万佳收完厨房,回来就看到张明芳阴恻恻地坐在桌子边,手中把玩着不知道什么时候拿出来的陶瓷勺子。
这家伙真是。
林万佳笑着坐下,点点这人的肩膀,“行了,都依着你的要求,把手上的活儿全都交出去了,笑一个嘛。”
“都说了,之前不交这三个铺子,是因为这里面毕竟也有赔给你的,现在租给了这么靠谱的人,你安心了吧?”
张明芳手握成拳,轻轻敲了敲桌子,“你明明知道我要的不是这个,你一不缺钱二不缺时间,为什么非要急在现在要这个孩子,体检报告你没看吗?我都跟你解释过了啊。”
“况且,孕激素会诱导目前的情况变成什么样,我们都不知道。为什么啊,林万佳?你告诉我,到底为什么啊。”
林万佳轻轻躺靠在椅背,眼神虚渺,幽幽道:“是啊,什么都不缺。85年,经济特区刚确定要开,没有人知道未来是什么样,他们就带着小妹一起去了南方,留我一个人在这儿。”
“我不缺钱,他们为了补偿我,每个月都寄钱来,几千几千地寄。我拿这个钱买房子,买地,换了八个铺子,甚至买来这个孩子,还能给她编一个美好的背景故事。”
“那是个新技术,手术很难约的,我也没办法总骗苏叶要去外地玩儿,是不?”
她微微低头,抚着不甚明显的腹部,沉吟道:“明芳,我等太久了,十五岁到现在,我一个人太久了,我需要她,确认我还存在。”
张明芳倏然起身,绕着屋子走了两圈,定在角落,“苏叶你不是也当女儿养的吗?现在还有那个小云璃,说不定她们还能再给你带来一个齐声,还不够吗?你非要拿你自己的身体开玩笑吗。你耽误不起的,就算孕激素没有让事情变得更糟糕,生孩子养孩子休养身体,你要延迟一年才能开始治疗。”她猛然一拍桌子,“林万佳,你这是找死!”
“你死了,这个孩子也不一定能保住,你到底要做什么?”
女人微微仰头,轻慢地眨着已然润透的眼睫,缓声道:“可是可怜的人是没办法抱团取暖的。”
一句话给一个人气得一口气三进一出,站在原地,头顶似在冒烟。
“你大爷的!”张明芳忍无可忍,一脚踹开门,“我滚蛋了,您随意,死了都别来找我!”
林万佳追出去,“那不行,明天交代好事情,还要去找你呢。”
“去你大爷的去!”大门又被踹开,“姑奶奶不管!”
闻声赶来的苏、云两人,恰同此时有些虚弱地扶着门框的林万佳对视。
苏叶奔过来扶她,云璃则落后半步,慢悠悠地走着,视线轻轻搭在林万佳的脸上,又被如有所感地接下,回以温柔一笑。
似乎,并不在意她的试探。”等等,几个铺子?
等等,她真的有资格操心别人的事儿吗??
云璃抓住那只四处乱碰的手,微垂眸,盯着修长指节的指尖,还是决定问出口
“你是不是,挺喜璃齐声的?”
云璃沉默了,脑海里开始回忆过往的一切。
齐声足够厉害,足够重要,能够独自管理邺城那么重要的分店,而且不用常回安市汇报也许,真的是她?但如果是她,怎么会让苏叶独自一个人在安市生活那么多年,孤零零一个人,连新年都不见一次。
凭什么是她,让苏叶难过那么久,惦记那么久。
云璃沉默着翻身下去,冷声道:“你坐好,我继续骑车了,你别等会儿翻下去了。”
苏叶乖乖坐进车兜里,又揪揪云璃的衣服,“阿璃,你说我喊她来的话,是像咱俩这样搭伙儿干的好,还是给她发工资比较好啊?我看市场也有聘人的,但是要花钱请人来,感觉好不爽啊。”
“但要是搭伙儿干的话,咱还要给万佳姐分钱,再分给她,也很不爽。”
“你说她怎么那么可爱啊,小眼睛红红的,简直像个小兔子,哎呦”
关上门,隔绝了一切的喧闹和杂乱,在隔音不算太好的房子里,云璃自发地给自己创造了一个相对安全且安静的环境,让她自己冷静一下。
她想问自己,云璃,你到底要做什么?
你到底在想什么?
在想到齐声有可能是长久以来一直让她觉得困惑的那个人后,她确实开心了一瞬,“开心”到讲不出话,心里像是堵了一块儿石头,压得心脏沉甸甸,肺也沉甸甸,以至于这一路都难受极了。
有什么可难受的呢?
云璃扑到床边,整个人埋进有些破旧的被子里,嗅着时间带来的气息,讷讷自言自语道:“云璃,你不会还在幻想吧?”
别幻想了,没机会的。
2023年的你不是已经认清了现实吗,你不是已经醒悟了,哪怕你是她的同龄人,哪怕你早出生二十年,你也没有机会啊。毕竟,她为了那个人孤独了二十多年,甚至都不说再去找一个,就像无根无依的浮萍在空中飘荡着。
不是已经将她的心意展示得明明白白了吗,不是已经说明白了,别人没有任何机会了。
那,回到1998年,你就有机会了?你在做什么梦啊,云璃。
1998年,顶着的甚至不是你自己的身份,这身份不知道有没有其他信息,也不知道能存在多久,更不知道这里会不会突然像梦里的泡泡一样炸开,一切都消失得无影无踪。
更不可能,有幻想的机会啊。
云璃就这样劝着自己,可道理她都懂,她早已经放弃了幻想,但现在,回到了1998年,看到了这么可爱的幼年体苏叶,她她真的要帮着那个所谓的“命中注定的人”,去追她的苏叶姨姨吗?
她真的。
云璃咬牙重复着告诉自己说,“我真的,要去帮她,一定要去,必须要去。”
不仅去,这一次她既然来了,就一定要帮着两个人多多地解决问题,不要再发生分开的悲剧,不然岂不是连做生意都做得很不爽了,挣钱都不开心了。
毕竟给前女友打工,怎么想怎么不爽,肯定会影响苏叶的生意的,说不定她这么多年没有做成那种全国连锁的大牌子,也有这一茬的问题呢。
那么强的人待在邺城不肯回去,怎么都会对业务有影响的。
既然她没有希望,也没有可能,那就去让有可能的人收获更好更完美的结局吧。
虽然,她还是很难过。
没事,都难过好多年了,早就习惯了。
思及此处,云璃猛然坐起来,恰恰好,和一双满是好奇的漂亮眸子对上。
心脏都跳空了一瞬,骨碌碌沿着楼梯滚了下去,咚咚咚地乱跳着。
要是每天醒来时都可以看到这么一张漂亮的脸,真是感觉这一天都值得了。
还好,她还能看好多天。
苏叶转了半圈,也观察了半圈,这才一脸狐疑地坐在她身边,“你在干嘛?锻炼憋气?”
而且也太专注了吧,她都在这儿盯了最起码一分钟了,这人居然完全没发现她。要不是这人突然弹起来,她就要上手戳她屁股了。
她几乎瞬间做出反应,痛心疾首地叮嘱道:“你呀,切记千万别把自己玩儿死了,我还指着你赚钱呢。”
云璃猛地刹车,偏过头,“你很喜璃她吗?”
沉浸在畅想未来的人显然没有听出来这话里的冰冷,反倒是兴致勃勃地点头,道:“你看她,很聪明,脑子灵活,有点小怂,但是认错态度良好,会做事儿,很难不喜璃她吧?”
“哦。”
云璃闷声回应,埋头蹬车,后半路便再没有接过话,整条回家的路都变成了苏叶一个人的表演场地。
这下再笨的人也察觉到了几分不对。
停稳车,苏叶跟上云璃的步子,揪着她的衣服,“嘿!你怎么了?不开心吗??理我一下啦。”
云璃:“没事,有点累而已。”
“你!”
可早已在门口守株待兔的人,怎么会给她继续盘问的机会。
林万佳冷笑着走过来,“来,苏叶你来,我问你点事儿。”
另一人则趁此良机,转身进了院子,独留苏叶一个人在外面接受批评。
云璃有些心虚,“我这不是回来了嘛!”
柳冰眼中掠过无奈的笑意,抬手摸了摸自家女儿毛茸茸的脑袋。
云璃则是四处看了一下客厅,“爸爸呢?”
“你爸爸还在公司忙呢,家里就只有我一个人。”
云璃眨巴眨巴眼睛,又抱着柳冰的胳膊蹭着。
“饿不饿?”
“我出门前刚吃了馄饨呢,这会儿不饿。”
柳冰拉过云璃,认认真真地打量她,本来想说她瘦了,但是看到云璃双颊红润,这句话到底是没有说出来。
“那要上楼睡一觉吗?你的房间我已经让人打扫过了。”
“这不太好吧?”云璃眼珠子滴溜溜地转动。
“我还不知道你?你上去睡吧,等到了午饭,我再来喊你。”
“好的好的,谢谢妈妈。”
就这样,云璃回到了自己在二楼的房间,却不知道柳冰望着她背影的眼神有几分忧虑。
第 98 章 第 98 章
这一觉,云璃并没有睡多久。
一个多小时后,柳冰上来把她叫醒了。
刚睡醒,云璃还迷迷糊糊的,任由柳冰怜爱地摸摸她的脑袋和脸颊,无意识的,她还蹭了蹭柳冰的手。
“睡醒了没?”
柳冰温柔的嗓音响起,云璃方才缓过神,露出一抹不好意思的笑容。
“醒了。”
“那去洗漱洗漱,一会儿下来吃饭。”
“好的。”
叮嘱完云璃,柳冰就离开了她的房间。
苏叶关上门,轻轻靠在门上,手指按在眼下。
云璃的手指因着体温还有些烫,按在相对有些敏感的这里,有点灼烫。
她揉了揉眼睑,哭过的红肿印子已经淡了很多,可方才的柔软触感还在,那根手指一瞧就是不沾阳春水的大小姐,没什么茧子,嫩白纤长,按在眼睛这里,很舒服。
不只是眼睛舒服,那一瞬间,她的心似乎也漏跳了一瞬。
为什么?
那根手指,只是揉了揉她的眼角,万佳姐也会揉,张明芳不搞坏事的时候也会揉,可感觉不一样的,她们的揉只是揉着眼睛,她可以顺杆爬地撒娇。
但,云璃揉这里时,好像在轻轻地揉着她的心脏,毛茸茸软绵绵的触感,托起了险些坠落的心口。
那一瞬,苏叶是忘了怎么说话的,也忘了以前常用的伎俩,她的脑袋里只剩下了一个念头。
她好好看。厚重的大衣砸得云璃都懵了一瞬,直到被按着稳稳当当地坐下,她才缓过神来,反应过来方才都发生了什么事情。
那个和她吵架算是吵架,至少不算是和平交流的人,抱着一件大衣跑出来接她,也险些用一件大衣把她拍晕过去。
态度和情绪没有缓和半分,一路上也不愿意和她讲话,但却愿意来接她吗?两个人就那样算是并肩行走地沉默了一路,要不是身上的衣服有一股和苏叶身上一模一样的洗衣粉的味道,云璃都要以为这是幻觉了。
这一路,她都在看身边的人,姣好的侧颜微微鼓着,像是强撑着一口怒气的小河豚,可小河豚不愿意理她,她也不知道该怎么开口讲话。
张了张嘴,最终只能选择放弃。
太安静了,安静到,有些恍惚。“不爱说话是吧?行吧,那你回答我就行。”
女人翘着腿,撑着自己的下颌,“你在这儿有家人朋友吗?还是说,和小叶子一样,是孤儿院长大的?”
这一段没编,身份证上也没写啊。
云璃想了想,“有朋友吧。”
云雯凤两个人现在都在庆城,稍微借她俩攀个关系,在交通没有那么发达的1998年,也不会有人去庆城验证她们到底认不认识的吧?
“什么叫有朋友吧?有就是有,没有就是没有呗。那家里人就是没有的是吧?”
“嗯。”对不起了,亲爱的凤姐。
林万佳靠进椅子里,“难怪呢,难怪小叶子要带你回来,原来也是个福利院长大的孩子。上过学吗?”
“高中。”
云璃本想说大学,但想来她也没有毕业证傍身,说大学太容易出差错被当成骗子,最后还是说了个高中。
这也不算说谎。
林万佳不知道想到了什么,沉默了良久,幽幽道:“那很好啊,会学习就很好啊。”
云璃收好碗筷,洗了洗手,用脚勾过来一个板凳坐在林万佳一旁,“我也想问个问题。”
林万佳笑,“假正经的小孩儿。你问。”
“你做生意的话,每天这么早回来,晚上的生意不做了吗?”
林万佳本以为这问题会和苏叶有关,毕竟这位云璃小朋友看起来挺关心苏叶的,可没想到话题居然落在了她自己身上。
她挑了挑眉,“问这个干什么?”
“想看看现在的市场是什么样子的。”云璃如实回答。
什么穿云回过去赶上互联网风口,成为时代第一人,这对她来说都太遥远了,她不会,也没有本钱。现下苏叶能走的路是做生意,那她能走的路便也只有做生意这一条,而且是帮着苏叶慢慢把生意做大做强,所以,看看市场对她来说很重要。
她不可能永远和苏叶一起骑着车子卖东西的。
林万佳:“也想开个店?”
“目前正在思考,总要找点事情做。而且打游击不是长久的出路,风霜雨雪都不能出门,未来法律监管云来云严格后更是麻烦,安定下来是迟早的事情。”
“这样啊”女人似在思考,轻轻咬着舌尖,“你让我想想该怎么说。”
“因为我不太缺钱,而且我做的生意是三个铺子打通的瓜果蔬菜和日用百货,你知道的吧?”
云璃点头。女人没有化妆,皮肤有些偏很健康的小麦色,很大气的五官配上端正的脸型,莫名会让人觉得就是对上个世纪最标准的印象,也让人觉得是个可以依靠的人。
确实,就这样看着,没人会不喜璃这个人的。
云璃停好车,微微笑着,伸出手,“你好,我是云云”
林万佳疑惑看她。
云璃在心底叹了一口气,看来在这个时空,她只能是云璃。
她认了。
“我是云璃,你好。”
林万佳看了她一圈,眼神从她的脸滑到伸出手预备握手的右手,又飘转回她的脸,咯咯笑着,“好正式哦~小叶子,你怎么出去一趟捡了这么个小愣头青?”
在云璃犹豫要不要收回手时,她又伸过手来一巴掌拍在她的掌心,爽朗笑道:“你好小云璃,我是林万佳。”
一双眼同样晶亮,带着几分旧时光里的蓬勃生命力,突然震了震云璃的心,让她久久不知道该说什么回答她。
而后话题就转开了,林万佳拉着苏叶在前面走着,就好像两只叽叽喳喳吵个不停的小雀,嬉笑着讲今天下午发生的事情。路过苏叶的屋子,指了一下,示意云璃可以进去了,两个人就都不管她了,进了另一个院子。
以至于云璃看着她们的背影还有些无语。
这两个人是不是对她有点太信任了,就这样让一个陌生人进房间,而且都不过来看管一下的?
这个院子,虽然十几年没回来了,可她的记忆还没有消退,她还记得,记得在墙根有几块儿突出来的砖头,恰好够一人坐上去。
她喜璃这里,足够安静,不会有人来打扰她,能让她一个人在这里,慢慢思考眼下的情况。
她扶着墙坐下去,这才在这漫长而乌七八糟地一天濒临结束的时候,后知后觉品出来了几分疲惫。
在2023年,她已经度过了相当疲惫的一整天。
早上七点,天刚擦亮,她就踏上了回安市的车,回到安市之后马不停蹄地跑了几家酒店的面试,连家都没时间回,也没空和家里人联系。
几个神经病男hr卡着她从邺城某酒店离职的信息不放,要死要活地非要问出来一个所以然,似乎她这连年终奖都没撑到的离职背后一定有不可言说的隐情,这隐情一定能帮他们判断眼前这个人好不好被掌控。
这有什么好问的?
根本不需要什么内幕来逼她离职,邺城的房价,物价,邺城的交际圈,邺城的一切,都不是她可以肖想的,她这样毫无人脉也没有资源的人,又有什么资格在邺城做出来一番管理上事业。
她读管理,本身就不是为了留在邺城,可最后却被迫留在邺城一年,实在过不下去了才得了赦免,回到安市,可能进的除了两个大超市,也只剩下这几个酒店了。
她的目的一定要隐藏到最后,才能真正实现。
可最后也没有实现,她精疲力竭,临死前恍恍惚惚好像看到了苏叶,那时她还庆幸至少在最后见到了这个人,可现在看来不知道是临死的幻想,还是穿云的后遗症。
苏叶怎么可能抛下公司里的事情,到她家附近的公交车站台等她。
云璃想着,有些脱力地抱住自己的腿。
1998年啊,太早了,真的太早了。
她来到这里,太乱了,没有任何整理情况进行思考的时间,从潍安路到市医院有两公里,从市医院回来又是两公里,就这一个下午她又靠自己的腿足足走了四公里,还带着一个伤员。
而现在,她又要拖着这个疲惫而沉重的身体,思考眼下的情况。
她莫名有些怨,怨云雯凤咬死了不许她回来,回来也不许去万客佳工作,怨苏叶最后竟然扯了那么拙劣的谎言,只为了不让她去找她,怨老天不声不响将她抛到这里
抛到一个,她真的人生地不熟的时代。
她对98年唯一的认知是那年那场席卷很多地方的大洪水,也是在后来短视频软件上看到的。
98年,互联网才刚刚登上历史舞台不久,经济还没有开始腾飞,像安市这样的偏僻地方甚至还有着这样大片大片的砖瓦平房。
98年,发行的还是第四代人民币和一代身份证,有手机的人不多,信息交流还很慢,也很难。
98年的苏叶懵懂,有些莽撞到可爱,是个初出茅庐的小朋友,刚刚开始做生意。不知道那个一直模仿她的王茗茗这会儿在哪儿,云璃真的很讨厌这个人。
98年,她的妈妈还没有调来安市,这会儿应该在庆市,刚刚进入市场监管系统做文员。
至于她爹,笑死,她根本就不知道她那个爹98年在哪儿,应该也在庆市,毕竟她的父母是彼此的初恋,从大学开始就是一对儿了。
云璃干脆将整个人都埋进了腿间。
一个人待着,才敢偷偷掉两滴泪,滑进牛仔裤里,加重了些颜色,显出一些殊异来。
2023年10月18,她穿过来的时候,也才22岁。
为什么要让22岁的人面对这么大的挑战啊。
她接下来该怎么做,她应该向着哪个方向努力?
她还能回到2023年吗,回去,是不是等于死亡?
可在这里,除了苏叶,她几乎一个人都不认识,现在的苏叶她也算不上熟悉,她学过的东西也几乎没有任何用处,只有一些以前从苏叶那里学来的经商手段可她连本金都没有。
云璃眨了眨眼,又挤掉两滴颤颤巍巍的泪。
先试着活下去吧。
林万佳:“所以夜场意义不太大,赚不了太多的钱,还耽误我享受生活。不过你们小年轻还是不要学我了,夜场赚得也不少,稍微熬一点,也挺好的。”
云璃:“我们可以去给你打工吗?做夜场生意,分成制,赚的钱我们拿三成就行。”
“太阳一寸一寸滑落,空气中的光渐渐失了亮度,愈发阴暗。
云璃不知道在墙根儿坐了多久,直到少女打着手电出来寻她,晃眼的光让她霎时回了神,逆着这劣质手电筒的刺眼锋锐的白光,她眯了眯眼,看到了手电筒后面咧嘴笑的人。
“你怎么坐在这儿啊?真是让我好找!”
少女有些圆润的脸在光下晃成了两道影,另一道已经瘦了很多,带着更成熟的笑,隐隐约约有些责备她,说着
“你怎么躲在这儿?妈妈错了是不是?那我陪你一起去找妈妈,让她认错好不好?”
云璃嘴唇颤了颤,抖着声音,轻轻唤道:“苏叶姨姨”
苏叶姨姨,你能不能突然出现,告诉我这一切都是假的,我只是躺在熟悉又温暖的小窝里做了个又长又疯狂的梦而已,醒来我还在2023年,而且有一份自己的工作。
可手电筒被移开,晃目的光线消失,光色又恢复了沉暮时分的昏暗,于是少女的脸,就只剩下她自己的线条,圆润而饱满,十分可爱。
站在沉暮之中,带着些光。
云璃意识到自己盯太久,晃开眼神,“对不起。”
苏叶摸了摸脑袋,“啊?你说什么了吗?”
云璃起身,“没什么,你终于和万佳姐聊完天了?”
苏叶更惊,“什么聊天!我们刚刚在做饭,你都坐在墙根儿了,这么大的动静你都没听到?”
她走过来扯着云璃的胳膊,“过冬之后,我这边的火炉就坏啦,还没修,最近都是和万佳姐拼着用的。快来尝尝万佳姐的手艺,特别好吃的!”
云璃更恍然,她刚刚一直在对接自己脑袋里的信息,以至于完全没听到任何声音,要早知道她们就在院子里,她总该分点神出来听听的。
毕竟这也是了解这个时代的途径之一。
她今天实在是太累了,连这点事情都忘了。
无论如何,她一定要紧紧抓着苏叶这条线,这是她能搞清楚眼下的情况的唯一出路了。
云璃无知无觉地塞了两口饭,道:“我想借点钱,几块钱就行。”
苏叶:“你想干嘛??”
云璃:“我想,买点东西我没有衣服,也没有生活用品。算我借你的,我可以给你打欠条。”
苏叶摆手,“嗐!这算什么!因为捡了你,咱们这个月的房租都被免了,你等着啊。”
她快速抢了几口菜,蹦跶着进了屋,不一会儿神神秘秘地捂着一个小黑包出来,背着身数了数,抽了几张,郑重地交给云璃。
附以一阵嘿嘿的傻笑。
“这太多了。”
“不多不多,明天你先去把那个自行车修一下,剩下的归你了。”
这个时代是房租都只有几十块钱的时代,修个车最多几块钱,剩下着二十多块钱云璃捏着这几张票子,心里起了计算。
“你有没有想过,接下来去做什么?你这个伤好起来之前,骑车去那么远的地方很难。”
苏叶想了会儿,道:“走一天看一天吧!”
说完,她还郑重其事地把自己的伤腿搬了上来,搁在一旁的小木凳子上,煞有介事地左右端看,连连啧声,“这么多年了,第一次伤这么重啊!我得好好养养,我要给自己放个假,耶。””林万佳看着她,落在身前的手指轻轻点着,“这才是你这家伙的目的吧?你目的不纯哦。”
她摆手,“你回去吧,我再考虑考虑。”
“那个”她抱着衣服,衣领堆在脸上,只露出来半张脸,“你”
正要往外走的人停了一下,气鼓鼓道:“怎么啦?”
云璃动了动嘴角,最后也只能憋出来一句:“还生气吗?”
苏叶被气笑了,呵呵道:“你搞搞清楚,是你生气还是我生气?”
“你说我蠢。”云璃转过一个院子,关上院门,靠在门口,这才缓缓呼出一口气。
她的心脏都快要从嗓子眼里蹦出来了,林万佳那双眼睛真的太毒辣了,最后那似笑非笑的模样,更像是霎时间就看透了她一样。
她有一种预感,她隐藏的东西,除开她主动透露的信息,林万佳会是最早也最快猜出来所有的人。这个人太强大,她不能理解为什么未来安市的生意场上没有她,反倒是有王茗茗这种抄袭怪的一席之地。
为什么呢
她坠着一颗心,七上八下隐隐不安。但等她走到窗前,乐了。
苏叶一副脸砸在桌子上的模样,肩膀轻微耸动,离近一些甚至可以听到熟睡的鼾声,仔细看看,口水都要滴在书页上了。
这也太不爱读书了,这之后要是要带她学些专业的知识可怎么办?头悬梁锥刺股吗?
那样也未必能醒过来啊。
不过,眼下还是不要在开着窗户的背阴书房睡了,毕竟四月份还是有点寒气的,睡久了感冒了就得不偿失了。
云璃走过去,将这人从椅子上拔起来,睡眼朦胧的人见是她来了,干脆失了全副力气,径直扑进了她怀里。
因为太软,差点直接滑到地上。
云璃架着她的胳膊,像提溜萝卜一样一下一下地把她从地上拔出来,挂在自己肩膀上,又拍拍她的脸,“回屋睡好不好?别在这儿睡了,回头再感冒了。”
更别提她那个还伤着的左腿,非嫌长裤子穿着难受,大冷天要穿漏一截儿小腿的短裤。云璃垂眸看都觉得那条腿上肯定起了一层鸡皮疙瘩,等伤好了,膝盖也被冻得差不多了。
就是仗着年轻,硬造,殊不知自己以后都得给自己年轻时的张扬赎罪!
思及此处,正给苏叶搭被子的手顿了一瞬,目光旋即落在腿上。
她是知道未来苏叶这条腿有多差,又有多痛的,稍微在这里干涉一下应该没什么吧?
云璃微微咬唇,思忖良久,折身出去又拿了一条毯子进来,手则是搭在腿上试探了一下。
果然好冰。
她将毛毯裹在腿上,绕了两圈,确保这毯子不会因为少女可能存在的踢被子等年轻人通病而脱落,又把被子搭上,掖了掖。
处理好这一切,睡得死沉的人还是一点要醒的迹象都没有,这也方便了云璃坐在一旁看她,轻轻摩挲着她的手,低喃道:“苏叶姨姨,好巧啊,怎么偏偏就让我遇到你了呢。”
“你一定要变好,也要幸福起来对,除了生意,还有个要紧事儿要做。”
她想了想,掖好被子,转身离开这个房间。
来这儿这么久了,她居然忘了另一件非常重要的事情那个短暂出现过就害得她的苏叶姨姨封心锁爱了几十年的渣女。
她一定要找到那个女人,如果是生病了就提前治病,如果敢抛弃她的苏叶姨姨,那她就把她绑回来,锁在苏叶身边。
她不想在过年烟花升空时,再看到那个人默默握紧了自己的披肩,背对着人群和烟火,暗自神伤。
那太让人心疼了。
她的身后,少女微微睁开了一条缝,看着留了一条缝的门口,良久,缩了半个脑袋进被子里,就剩一双眼,但愈发的澄澈清明,闪动着几分异样的情愫。
“不蠢吗?你”苏叶扭过脸来,恰看到女人这一头湿漉漉的头发,半干不干,以致于这人的脸都被这趟过湿发的风冻得发白,看起来可怜极了。
苏叶咬回了自己剩下的字音,偏过头,无奈道:“我先去找万佳姐借个吹风机吧,她之前去省会的时候淘了一个来着,再不吹吹你就感冒了。”
“这么晚了别去了。”云璃穿好外套,起身拿过一旁的干毛巾,“我可以弄干的,她应该都睡了吧。”
她将毛巾卷成条,犹豫了一下,“你先出去?我怕一会甩你一身水。”
“”苏叶怔怔看她,但还是点了点头,“你弄吧,一会儿再说。”
她推门出去,但没走太远,只是在院子里的小石凳上坐下来,抬头望天。
抬头看这个,最近分外奇妙诡异的天空。
没有什么奇怪的星象啊,月亮还是那个月亮,普普通通一轮弦月,静静地挂在天上。
那这个奇怪的人,到底是哪里来的呢?
她为什么会知道这种“甩干头发”的方法?连林万佳都是她教的,这个突然出现且有些神秘的人,却这么熟稔地拿起毛巾,还赶她出来,不想让她看到接下来这堪称非常不优雅的甩干方式。
为什么呢。
这一点当然不足以说明什么,可种种殊异都聚集在一个人身上时,连这小小的一点也会非常的显眼。
不多时,重新梳好头发的人出来找苏叶,还没出声,怀中就被丢了一个小塑料袋。
苏叶:“给你的衣服,这么大个人了,拿着钱也不知道自己买衣服的,你那个白t要穿到什么时候去?”
“买书买报买读书卡,啧啧,真不理解你们这群文化人脑子怎么长的。”少女说着,十分痛心疾首地摇了摇头,似在惋惜她那些被“浪费”的钱。
云璃拉开塑料袋看,也是朴素的白色衬衫配牛仔裤,这似乎这个时间段的流行服装的缩影。
她忽然想,服装能不能做。
算了算了,贪多嚼不烂,先一步一步做吧。
“谢谢。”
苏叶白了她一眼,“明天换吧,可怜死了,我要是不想起来你没衣服,你还打算勉强几天?”
云璃笑笑,捋了把差不多干的头发,抱着袋子坐过来,道:“那聊吧,总要说清楚的。”
“呵,刚谁边走边哭?我可不敢说,再给您气跑了,回头我好事儿做成坏事儿可就万事大吉了。”
怎么会从揉眼睛想到这一条呢?
她以为岔开话题就可以缓解这些奇怪的感觉,可是没有,好在云璃状态不好,没听出来那些她强装怒气之下的忐忑和心虚。
还好,还好。
苏叶靠在门口,缓缓松了一口气。
好诡异,一定是她今天赚钱赚少了,脆弱的小心脏已经开始自发产生幻觉了。
明天把云璃安顿好,就去赚钱!
嗯,她的人生只该有赚钱的,不应该有其他的破事儿,影响她的心情。
次日,她做好了早午饭,放在用水和盆子自制的保鲜盒里,摆在桌子上,又写了一张纸条,叮嘱云璃好好吃饭,一大早就骑着车走了。
云璃醒来时,面对的就只有空荡荡的房间了。
以及一张字真的很丑的字条。
云璃沉默一瞬原来苏叶字不好看是真的啊,她还以为是苏叶骗她呢,毕竟那本手写书上的字儿那么好看,苏叶的字怎么可能难看?
等等,所以,手写书真的不是苏叶的?
那是谁的,她家里人的?
傍晚,张明芳应邀来继续给云璃扎针。她拍着手背,赞叹道:“这手可真白啊!你是苏叶哪条线的亲戚,怎么现在才来?”
微抬眉眼,似笑非笑地盯着云璃看。
云璃囧。云璃沉了脸,这穿云就算了怎么还乱穿呢,时间怎么还乱了。
医生看她不大,轻轻拍着她的手,苦口婆心道:“患者,就算你没有经历过彭地飞起,咚地坠落,你只是‘嗖~啪!’地被一辆高速行驶的自行车剐蹭带倒了,也不排除伤到脑袋的可能性,那个小姑娘就被自行车刮得挺重。这样,你要是实在可怜,姨可以给你走内部通道,刷姨的卡,姨给你垫付医药费,可以吗?”
“”云璃心里只想说五个字。
她揉了揉眉心:“姐,我真的是来自”
“她是我特别远方的亲戚。”一道清泠泠带着几分软和的声音插进两人的对话,来人吸了吸鼻子,消去些鼻音,通红的眼睛直直地同云璃对视着。
忽地,她扬了扬下颌,“你应该叫我什么来着?”
云璃看着她通红的双眼,忽然有些迟疑,断断续续但明显没有思考地说:“苏叶姨姨”
苏叶的眼圈周围的红登时又深了许多,泪水盈转在眸中,但她还是倔强地点了点头,“医生,您听到了吧?她是我的外甥女。”
医生将信将疑地看着这两个人年纪看起来差不多,脑袋看起来一样的不正常。
特别是那个云璃,知道了这是1998年后就疯了,非说自己是什么从2023年回来的人,反反复复地和她确认这里是不是1998年,还什么抗洪
笑死,她还2043年呢,更未来!
这样看来,这两个不正常的人,倒是有可能真是亲戚。
遂,医生选择放过这对儿可疑的病人,也放过自己。
苏叶走过来握住云璃的手,拉着她向外走去。
云璃低声:“你到底要做什么?”
苏叶更低声:“不想被拉去做实验就憋着你自己的话。”
她被苏叶拖拽着半自愿地一路走向门外,走出医院,拐了个弯,来到一片没什么人的地方,苏叶突然坐在了路边。
云璃忙跟上去,“苏叶”
姨姨两个字被她生生吞了回去,因为这个幼年期苏叶看过来的一双眼已经通红,又大又明亮的眼睛里蕴满了泪水,只消得她一句话出口就立马决堤而下,因为此时的苏叶为了克制自己的眼泪还在死死地咬着下唇。
云璃也紧咬着下唇,将自己的话生生憋了回去。
苏叶的亲戚这个理由其实就很假,和张明芳对她说苏叶不是好人一样假,毕竟稍微熟悉一点都知道苏叶是孤儿院出身,哪来的亲人。
但谎话已经说出去了,云璃也只能硬着头皮说:“我叫云璃,我该叫苏叶,姨姨。”
张明芳抖了一抖,“咦!好嗲!”
不多时,她们点的四菜一汤上来了。
她们一边吃着饭,一边聊天。
颜蓉很健谈,基本没有冷场的时候。
云璃也觉得跟颜蓉相处起来很舒服,一顿饭下来的功夫两人就熟稔了不少。
饭后,颜蓉提议要送云璃回家。
云璃拒绝了,但是没有拒绝成功,只能坐上颜蓉的车,让她送自己回家。
回到桂园别墅区,云璃想了想,还是跟颜蓉坦白了,“我不知道我母亲的打算,而且……我已经有女朋友了。”
颜蓉愣在原地,握着方向盘的指骨微微泛白。
半晌,她噙着笑容说道:“我明白了,那么我们还能做朋友吗?我觉得我们今天相处得还挺不错的。”
云璃没多想,她也不觉得只见过自己一面的颜蓉会对自己情根深种,所以爽快地应了下来。
闻言,颜蓉眼中的笑容多了几分,跟云璃道别,再目送她进了别墅区后,她才缓缓开车离开。
第 99 章 第 99 章
一下车,云璃就匆匆往自家的别墅走去。
不消片刻,云璃回到了别墅。
甫一进去,她就看到了怔怔坐在客厅沙发上的柳冰。
见状,云璃匆匆忙忙的步伐缓了下来。
云璃从未看过这样的柳冰,没来由的,她心中有一种不太好的预感。
“妈妈?”
云璃缓缓靠近柳冰,见她还在失神,并未发现自己的到来,她便出声唤了一声。
云璃喝得烂醉如泥。
龙舌兰,金酒,威士忌。
所有酒精混在一起,烈火般烧灼,将她的脑子融化成一团没有边际的云。
记忆断断续续。她也许在洗手间吐掉胃液,也许穿过大雨,也许被谁勒索,也许被谁拯救,也许跌进了谁怀里。
那人胸前温软。她闻到夜桂香甜。
“阿璃,张嘴。乖。”
唇上温热,金属勺沿轻触舌尖。
女人抱着她,语气绵柔,哄她饮下半杯药汤。
云璃扭开头,眉毛乱糟糟地皱起来。“好苦。”
玻璃碰撞。
女人往她舌尖放了颗甘草糖,指背抚过她的脸颊,春风一样和软。
云璃勉强撑开眼皮,女人正要起身离去,暖黄灯光穿过半透明的耳廓。
她伸手抓住女人手腕,声音被酒精泡软:“妈陪我睡。”
女人似乎笑了一声,在她身边躺下,纤长的胳膊横过来,轻轻搭在她肩头。
“睡吧,阿璃。”
女人身上的香气让她感觉安全。
云璃合上眼,安然入眠。
她久违地做了个好梦。
老屋的八仙桌微微倾斜,饭菜腾着热气。
“丫头,再来一颗,你最喜欢的龙井虾仁!”
爷爷忙着给她夹菜,母亲摘走她嘴角的米粒。
父亲总是严厉。“别磨磨蹭蹭的,赶紧吃完去背书。”
她是女儿,是孙女,是姓云的小丫头。她永远不会孤身一人,无家可归。
直到阳光漫过窗格。
云璃在陌生的屋子里醒来。
拔步床的挂檐上雕满桂枝和槐叶,像博物馆的古旧藏品。枕头上残留着熟悉的香气,昨夜被人温柔摩挲的后颈,还隐约泛着酥麻。
她翻身下床,地板是灰色的璃砖。
桌椅,香炉,苏绣屏风这座宅子仿佛停留在百年之前,万物凝固。
墙上一面雾蒙蒙的铜镜,照出云璃璃黑眼圈,和睡得蓬乱的头发。
她总不能宿醉一夜,就真的就地穿越。
晨风挟着食物的香气,穿过宅子中间那一小片庭院。
云璃走下木制楼梯,眼前的场景终于和记忆中的某处重叠。
这里是柳姨开的客栈。
柳烬正俯身布置竹筷,胭红旗袍的腰线收出温润弧度。乍然一瞥,像从老日历月份牌上裁下来的美人画。
她生得极白,却并非病态的苍白是用砂纸细细打磨的羊脂玉,透着温润莹光。细笔蘸了淡墨,勾勒盈盈眉眼,看人时总带着一种柔软的疏离。鼻尖缀着一颗褐色小痣,将过分清冷的骨相衬出些许鲜活。
云璃从脾气古怪的臭屁小孩,长成了索然无味的学术牛马,而柳烬的容颜,好像从未改变。
时光纵然声势浩大,却没能在这个女人身上留下半点痕迹,依然好看得惊心动魄。
“阿璃,你醒了。”柳烬招呼她,唇角含着笑,推来一只璃瓷碗,琥珀色的双眸被日光晒透。“过来喝粥。”
脑袋疼得厉害,云璃揉了揉后颈的风池穴。她怎么会闯到这里来。
“不好意思啊,柳姨昨晚喝多了,给你添麻烦了。”散漫如她,也难免心生歉意。
女人探出纤薄腕骨,在她碗里搁下一枚剥好的水煮蛋。一只碧绿的玉镯在手腕上晃荡,更显得女人的肤色格外白润,像照光见影的甜白釉。
眉尾向下舒展,柳烬露出笑容。
“这有什么要紧。我像你这么大的时候,每天夜里都抱着酒坛子,爬到房顶上唱黄梅戏呢。”
虽然知道柳烬只是在安慰她,云璃还是跟着柳烬笑起来,心底的歉疚多少释然了几分。
在云璃的世界里,柳烬向来是最温柔的那个人。
十六岁的初冬,云璃和父亲吵过架,抱着膝盖缩在屋檐下,不肯进门。
柳烬来医馆抓药,摘了自己的围巾,缠在云璃身上。羊绒围巾包住大半张脸,暖得发烫。
大一逃课,在药房里罚跪。
柳烬塞给她一包糖炒栗子,袋子里塞着一张纸条“城南的海棠开了,周末带你去偷花”。
结果花没摘成,云璃枕在柳烬腿上,睡了整个下午。
蝉鸣震耳欲聋,发簪的影子游在云璃的眼皮上,像一尾捉不住的银鲤鱼。
柳烬从不奚落她的失态。
砂仁粥拌了槐蜜,安抚着云璃钝痛的胃。她知道自己不该喝这么多酒,但有些时候,她实在无法在这世间清醒地生存。
“阿璃,在我这儿多住几天吧。”柳烬说,视线往墙角一点。“今年做了好些梅子酿,刚好请你尝尝。”
云璃捧着粥碗摇头。“谢谢柳姨,我得回学校了。”
她怕自己又这样不修边幅地出现在柳烬面前。
柳烬不再劝她,陪她喝完粥,便起身去忙店里的杂务。
云璃独自走出柳荫客栈,身后突然传来一阵响动。
“小姐,小姐!”有人大喊。
云璃扭头往回跑,看见柳烬倒在博古架旁,面色苍白,茶盏碎了一地。
常年照顾柳烬的顾婆婆跪在她身边,用力掐住她的人中。“小姐,快醒醒!”
云璃扑上去摸她左手寸脉,手腕冰得吓人,脉象极乱,像缠成一团的耳机线。
云璃掏出手机,沉稳拨通120。
“喂,这里是槐树巷242号,有人晕”
冰冷指尖按住她的手背。
“不用,只是老毛病犯了”柳烬虚弱地睁开眼睛。“阿璃,药柜里有你爷爷的银针你帮我扎几针吧。”
两根修长手指捻着银针,在酒精灯上转过三圈。
云璃知道柳烬病了很多年,依她的脉象诊断,应该是寒毒入髓,心脉瘀阻。
爷爷从小让云璃背的医书,今天总归派上点用场。
她拨开柳烬脚踝上的红绳,针尖抵住三阴交,刺入皮肤。
柳烬轻咬着下唇,足跟蹭到云璃牛仔裤的破洞,又慌张移开。
银针轻晃。
“疼?”云璃问,一边稳住她的脚腕。
“没有不疼。”柳烬的尾音并不平稳。
膻中穴利上焦,宽胸膈,降气通络。
柳烬解开自己胸前的盘扣,露出穴位。月白缎子在针尖下起伏,被汗水洇出湿润的花纹。
最后一针落在翳风。
银针穿进碎发,云璃的呼吸擦过柳烬耳尖,带起花香暗涌。
柳烬身上,宛如生长着一整片暴雨过后的桂花树,甜香馥郁。
云璃的心脏在胸腔里横冲直撞,反倒自己才像魂不守舍的病人。
她闭上眼睛,凝神定气,试图让自己冷却下来。她不该这样。
收了针,她听见柳烬在床上说话。“谢谢你,阿璃。”
云璃没敢回头。云婉芝怔然,仰望眼前神祇。“菩萨此言何意?”
菩萨的声音忽远忽近,伴随恒河沙数的诵经梵呗。
“鸳盟若断,此狐历劫圆满,即刻成仙。你需燃指供佛,再历千劫,九世轮回尝尽爱别离苦,风露相逢亦作梦幻泡影。你,可愿受劫?”
云婉芝回头去看。
门外是尸横遍野的人间,身边是奄奄垂死的灵狐。
泪水洗去脸上尘泥,她低头叩首。
“我愿意。”
“小事,柳姨,你好好休息。”
她仓促下楼,顾婆婆正在厨房里煎药。
云璃刚要说些生冷食忌,顾婆婆撩起围裙,擦去额头上的汗珠,指着墙上许多张泛黄的便利贴。
“阿璃啊,你爷爷老早都说过了,不能吃螃蟹,不能吃羊肉,还有那个什么咖啡,奶茶!”
药汤在炉子上咕噜咕噜冒着泡。
云璃盯着院子里褪色的牡丹,没有搭话。
顾婆婆又絮絮说下去。“你娘也说过,要温补,多吃点人参,红枣,鹿茸哎,一家人都是这么好的大夫,真是可惜了。”
“再找别的大夫看看吧。”云璃淡然道。
死掉的人,总不能再指望他们回来。
第二次离开客栈,云璃才发现手机屏幕上挤满了未接通话。
她拨回去,李明漪语气冰冷:“到学校来。”
临近暑假,校园里人迹寥寥。
磨桥大学民俗学系的办公室里,堆满各地收来的傩面具。三张璃脸獠牙,面目狰狞的傩面,正对着云璃落座的方向。
系主任李明漪穿着她千篇一律的黑色衬衫,头发盘得锃亮,端坐时,像一尊刚捏好的镇墓武士俑。
“抱歉,老板,刚才遇到点急事。”云璃诚恳解释。
李明漪扔来一沓文件。
“市文旅局在招标地方传说整理项目,我报了狐仙的选题。你带上研一的陆小葵,暑假去做田野调查,9月开学之前,交一篇C刊水平的论文。”
云璃没有接那些纸,压着心头小小的怒气。“老板,时间可能不太够吧。肝细胞更新一次,都得要180天呢。”
李明漪的指甲轻敲桌面,笑容阴冷,比傩面还要瘆人一百万倍。
“你随时可以申请延毕,我没有意见。”
此人实在是蛇蝎心肠。
为了逃避继承家族医学事业,高考志愿随手填了民俗学,可能是云璃这辈子犯下的最大的错误。
她整个下午都泡在学校图书馆,临近闭馆,好不容易才等到师妹陆小葵的电话。
“师姐,对、对不起,我这两天可能来不了了”陆小葵拖着哭腔。
“怎么了?”云璃问。
陆小葵哇地一声,嚎哭起来。“我、我的宿舍被屎淹了!”
云璃问了好一会儿,总算理清了前因后果。
陆小葵上个礼拜逃课出去旅游,这周回宿舍,才发现下水管道已经坏了一周,半个房间都泡在污水里。
还真是卖面粉遇上刮大风,倒霉透了。
学校已经第一时间帮她维修清理,但房间仍然残留着一吨消毒水也盖不住的恶臭。陆小葵苦不堪言,准备租间小房子,暂时搬出去住。
“但是,我又害怕外面的‘雨夜杀手’”陆小葵声音发抖。“我要是一个人住,肯定很危险”
“什么雨夜杀手?”“有句话你说对了,我记住了,‘什么时候我们之间只剩下了寒暄一样的问答呢?’”
云璃枯坐了半天,起身挪到沙发上摸出了手机。
她又点开那个安静了很久的对话界面。云璃先打字“你在干什么”,删掉;又打字“你在哪里”,删除;再打字“你吃饭了没”,删除。
最后她点开表情包,找了一圈也没找到合适的。眼睛一抬,最上头状态忽而变成了“对方正在输入”。
云璃直接关掉表情界面,安静等着,眼睁睁看着对面由“对方正在输入”变成“AAA蒋逸”。
云璃:
我发誓这是最后一次,云璃想,我发誓这是最后一次在你离开之后乖乖低头找你,不撒泼不吵闹不折腾,放任你的若无其事。
云璃:【方便接电话吗?】
数息后,手机开始震动。
云璃点下接听键,打开免提,停顿了一下又关掉免提放在耳边。
没人开口,好像不知道要怎么开口。过了半天蒋逸那边似乎有人说话,声音传过来,一个陌生女人的嗓音。
蒋逸开口,不过是对她旁边的人:“稍等。”
云璃终于知道说什么了,她顺势问了一句废话:“很忙吗?”
蒋逸的声音听不来情绪:“没事,你说。”
云璃又卡住了。
她说什么,她不知道要说什么,她甚至有点害怕要说点什么。
云璃奇异地沉默着,自己都不知道在等什么。说不清到底是长是短的沉默时间,蒋逸又问:“是最近票房舆论的事儿吗?”
云璃抿抿唇,听见自己传到声筒的呼吸声。
“如果你在意这个的话,我之后盯着处理一下,不会有影响的,不太在意的话就放一放,让工作室谭经纪处理就行。”蒋逸说,“最近我这边事儿比较多,两可之间的事儿就先没云及到。”
云璃抓着手机,目光落在面前电视幕墙上。
还是重复之前的问题,她换了一个说辞:“这么忙吗?”
停顿了一会儿,蒋逸语气未变。她的语调还是不辨喜怒的、有些轻飘飘,就像她惯常的那样:“你想让我怎么回答呢?”
云璃笑了一下,她都有点惊讶自己此时还荒谬地感觉出一点好笑。她说:“你都不肯哄骗一下我吗?”
“上次你问我为什么要说破,我忘了回答。”蒋逸说,“我没法对房间里的大象视而不见。”
云璃问:“所以‘大象’是什么?”
蒋逸沉默不过一瞬:“是”
“算了。”
“什么?”
“我说算了。”云璃重复她方才匆忙突兀的打断,“当我没问吧。”
蒋逸对云璃“随你便”了不知道多少次,但她此时偏偏不肯罢休,应声问:“你要避而不谈到什么时候?”
又来了。云璃几乎要被她问得窒息:“重要吗?”
“我说了我没法视而不见。”
“所以你是因为这个才一直不肯联系吗?”
“是。”
“三十多岁了。”云璃说,“我以为已经不会再像十几二十岁那样什么都要个明白。”
这句话说出口后她才后知后觉地感觉到猛烈的心跳。如果这时候有人告诉云璃,食草动物偶尔会有某种心悸的预感,她一定会相信。
通话那头的蒋逸忽而笑了,极短促的一下,像猝然咽回去的叹气。
“唯独有些事就是不行。”她说,“因为我知道它为什么开始。”
云璃想起谭俊明提起风露公关的为难,接着又想起前几次两人之间已经处理掉的范梓的、孔康安的、卡米拉的绯闻或者什么乱七八糟的、一切她一次又一次被动等着蒋逸或者蒋逸的人替她处理的是非。
她最后想起的是七年前那场按部就班的公开计划,还有声势浩大的婚礼。
唱跳偶像不好转型,少数性向公开限制戏路,乃至贯穿整个青春年少时代里外人眼中注定的否定和失败,都被轻易地逆转。
仅仅因为她结婚,源自相爱。
其实差距是自始至终、自里而外的,只有无价的情感可以越过一切物质和世俗定义的天堑鸿沟。
所以当它改变的时候,即使是春风化雨式的潜移默化,也会更迭成骤雨狂风。
云璃说:“我知道了。”
这是第一句,第二句她沉默了有几分钟,像一个世纪那么漫长。她不知道为什么蒋逸也没有说话,可能她感觉错了,其实沉默短得只有一息。
她说:“离婚吧。”
“师姐你不知道吗?磨桥市最近有个超级可怕的罪犯,总是在雨夜出没,专挑独居女性下手”
雨夜,抢劫破碎的画面闪过脑海。
雨滴淌落断墙。
急促的呼吸声,混乱的搏斗,她的手肘擦过墙砖,一阵刺痛。
男人对视了什么东西,眼神惊恐,踩着满地雨水,仓皇逃走
云璃低头去看自己的手肘,竟然真的有一块结痂的伤口。可是昨晚
“师姐?你在听吗?”陆小葵打断她的回忆。
云璃回过神来。“我想到一个安全的地方,你可以去住一段时间。”
“什么地方?”
“我有个很熟的阿姨开了家民宿。”
随着云璃的话落,江臻又吻了上来。
云璃也主动勾缠上来,刺激得江臻心头发烫,使出浑身解数来亲吻她。
这个吻持续了很长很长时间,就在云璃觉得自己在溺死在这个缠绵悱恻的亲吻当中的时候,江臻恋恋不舍地松开了云璃。
“学姐……”
她低叹一声,心口满满涨涨的,塞满了对云璃的情意。
第 100 章 第 100 章
【颜蓉:我正好在A大附近,要出来喝个下午茶吗?】
收到颜蓉的消息时,云璃正好感到腹中饥饿,想要点个外卖喂饱自己的肚子,哪想就看到了颜蓉的消息。
在A大附近?
那么巧吗?
云璃抿了抿唇,望着颜蓉的消息出神了几分钟,回过神,她应下了颜蓉的邀请。
场上的一些工作人员都在围观,他们本来对云璃的观感真的算不上太好的,现在看来人家真的有实力啊!会跳舞又好看还认真的Alpha谁不喜欢啊!
就连直播间里新进来的一些路人观众在看见眼前的这一幕之后也是十分惊艳。
在ABO世界,像是云璃这种跳民族舞的舞者其实是很少的,因为作者所设定的文明体系和现世的并不太一样,很多古代的东西都没有传承下来。
像是云璃所跳的民族舞更加是小众之中的小众,并不是每个人都有兴趣或者资格去学的。
所以他们这些新进来看的人全都觉得很新奇,而且觉得云璃可不要太厉害了,随随便便都能变出这么多的东西来,究竟是何方神圣?
云璃的表演时间不算长,毕竟这只是一个小任务,免得表演时间长了还妨碍后面的嘉宾进场。
所以她打算再表演一个魔术就结束了。
而她正愁着怎么样去完成系统给她的任务,便看见温雪致居然过来了,虽然在镜头外,但是离她很近,要一并完成系统给她布置的任务应该不成问题。
也因此她不动声色地移动舞步朝着温雪致的方向移过去,离她虽然有一定的位置,但是能让她知道她是变魔术给她看的。
她水袖一甩,在水袖挥出去的瞬间突然一小群绚丽的蝴蝶自水袖中出现,那种惊讶至让人惊艳的感觉没人能形容出来
只觉得这个看上去打扮并不出挑的Alpha恍若落入凡间的仙子,给他们送惊喜来了。
然后,那些蝴蝶像是有灵性那般朝着温雪致的方向飞过去,落在她的发梢和指尖,让人迷幻。
仿佛进入了另外一个世界,忘记了尘世的喧嚣。
这还只是云璃给温雪致的第一个惊喜,紧接着她又将水袖一拂,又有新的东西变出来了,这次是一只用草编织的类似兔子之类的东西,看着就觉得好可爱好想要。
云璃直接控制着水袖将那只小兔子甩到温雪致的怀里,唇角的弧度扩大,红唇艳艳动人心魄。
观众们几乎都看呆了,压根没想到云璃居然有这么多的花样,更别说她变出来的那只兔子他们根本见都没见过!
究竟是什么新奇的玩意儿!能不能变出来给他们人手一人一只!
他们买也可以!云璃回到公司给她分配的宿舍洗漱之后便回到自己的房间打算好好睡一觉。
这其实是一个两人宿舍,之前是原主和韩悦彤一起住的。
韩悦彤比她大两岁,演艺科班出身,和原主是同一批进这个经纪公司的艺人,与原主也是最熟悉的,几乎是形影不离的地步。
只是原主的天分比她好,原主现在还在读大学,读的也是表演专业,辅修舞蹈,别看她这样在学校里可是大热的人物,追求她的人可不少。
而且原主因为是Alpha,外形条件并不差,也肯刻苦去学习,在她签约经纪公司之前,就已经因为一段在舞蹈室里的舞蹈练习而在校园和V博上小火了一把。
后来又是登上了一期时尚杂志的封面,那又纯又欲却又灵气十足的表情以及展现力让原主又是火了一把,她被一部戏的导演看中,饰演了里面的女二号,从而小有名气。
然后就被现在的经纪公司给看中签上了。
只是这家公司可不是什么好的公司,起码按照原主的记忆去看的话能让艺人肆意去勾引投资方以求上位什么的,可不是一件好事。
当然了,经纪公司的骚操作也不少,这只是冰山一角。
就拿这次的风波来说,云璃完全是被陷害的,她和那个当红大花凌萱的伴侣根本就不熟,见都没见过几面,话也说得不超过三句,更别说什么勾引对方破坏别人的AO关系。
完全是背黑锅的。
根据今晚在那个面具舞会上看到的情况来看,恐怕出轨的人是另有其人。
总之绝对不是原主便是了。
既然这样她可要好好利用这一点去洗脱身上的那些骂名了,可不能一直被这样全网黑下去啊。
云璃在心里厘清了目前的事情和局势之后,也是模模糊糊地睡了过去,只是在快要睡着的时候莫名听见有不知道谁在她耳边痛不欲生地说出“我恨你”这三个字。
可她也是睁不开眼睛去计较究竟是谁在她耳边说这些话了。
翌日。
她很早就醒来。
发现背部的伤口好像更疼了,只是她虽然到了一个新的地方,但是穿书前十几年来的很多习惯都不是轻易改变的,就好像现在这般,昨天虽然过得惊险也是发生了很多事情,但她还是很快就清醒过来,按照穿书前寻常的作息去料理一切。
比如每天早上起来她总会雷打不动地跳一个小时的舞,再而后去做别的事情。
云璃在现世的时候跳了十几年舞,从三岁接触舞蹈开始一直到二十岁她出车祸死亡前一刻,无时无刻都不在跳舞。
可以说是她短暂的一生都奉献给了舞蹈,日耕不辍。
一方面是她真的喜欢舞蹈,另外一方面是因为她妈妈的要求所以就算跳舞有多累多枯燥多孤独,她都咬牙坚持了下来。
直至后来她察觉出她的妈妈只是当她是跳舞机器,她才逐渐厌恶舞蹈,时常趁着她病弱的妈妈不注意去做别的事情,两母女的关系一度趋于紧张。
不过现在她想见自己妈妈一面都难了,而跳舞也是她不能放弃的其中一个方面,她一时半刻不能退出娱乐圈,那肯定需要将舞蹈拾起来,这才能有安心立命之本。
宿舍空间很小,幸亏现在只有她一个人住,她可以在大厅里练习。
由于受了伤又是不太适应这副新的身体,云璃所跳的动作都是比较基本的,她主要练的是民族舞,其次芭蕾、爵士的基础也会一些,今天主要还是放松和找感觉,所以她跳得十分随性。
韩悦彤就是在这个时候回来的,她手里还留着宿舍的钥匙以便随时过来突击检查好抓到云璃的把柄。
昨晚她们一进酒会她就不见了,她断定云璃为了自救肯定会去勾搭哪个老板,好傍上对方彻底翻身。
所以一大早她忍住腰酸背疼就过来了,原以为能抓到对方的一些把柄,却是没想到一开门就看见小Alpha迎着盛夏日光闭上眼睛做出一个绝美弯腰的舞蹈动作
明明她身上只穿着普通的白色背心和紧身长裤,其余什么装饰都没有,但是她一个动作就能动人心弦,让人屏住呼吸不忍心打扰。
“诶,悦彤你来了?”云璃刚好跳完了一支舞的最后动作,刚刚是在收尾,转头就看见韩悦彤在门口,不动声色地和对方打了个招呼。
只是笑意其实不达眼底。
“啊?哦嗯,我回来了,还给你带了早餐呢。”韩悦彤回神,心里也是极其懊恼自己刚刚居然看呆了,出息!云璃绝对不能留在娱乐圈,不然以她的资质和潜力以后肯定能找到机会翻身大火,到时候公司可就真的没有她的一席之位了。
绝对绝对不能让她留在娱乐圈。
“噢,谢谢你,刚好我肚子饿了。”云璃笑着说道,拿了毛巾去擦自己身上的汗。
“昨晚进了酒会之后你去了哪里呢?我找了很久都没找到你呢。”韩悦彤状似十分担心她那般问道,让人还真的是对她生不出厌恶之心。
但是云璃却没那样怜香惜玉的心情,还如实说道:“遇到了那位雪总,我还帮了她。”说着还有些羞赧地低下了头,引起人的无限幻想。
韩悦彤看着她这副模样就来气,心中也是紧张,可她勾搭谁不好居然勾搭了这么一位超级豪门大佬?到时候可不是她想让她退出娱乐圈就退出的。
绝对不行!
“昨晚我凌晨1点才回来,真是累死我了,”云璃故意带着点暧昧抱怨地说道,唇角又带了点甜蜜的笑:“现在这个时候雪总应该醒了吧?也不知道她身上会不会疼。”
韩悦彤:“”就好气!
“砰啪”
云璃想得倒是没错,现在这个点温雪致的确是醒了,只是她看着云璃昨晚压在小几上留给她的纸条就来气,微微红了脸骂道:“简直是猪狗不如!狗改不了吃shit!”
她的特助见她一大早发火,还将纸条给撕碎扔桌子上,趁着她去洗漱的时候好奇地将被撕得稀巴烂的纸条给拼凑完毕,赫然看到了上面的话,也是忍不住睁大眼睛,耳根子也有些发烫
云璃见自己成功将兔子甩到了温雪致怀里,也是有些高兴了,想到最后一个魔术变完了她就能完美将那句台词给说出来了,于是是更加卖力了。
她又是一个转身将水袖徐徐收起然后在众人迅雷不及掩耳之时凭空在空中翻了个跟斗,她手里刚刚被她收起的水袖随即又随着她飘逸的动作朝着温雪致的方向甩过去,但是她分寸把握得很好,水袖在温雪致眼前三寸左右的地方便停下了。
然后多出了一个漂亮的类似古代的绢花簪花饰品,光是远远看一眼就觉得特别而吸引。
“接住哦。”云璃提醒了她一句,然后便甩着水袖将那个漂亮的饰品甩到温雪致怀里,让温雪致想不接下都不行。
云璃见自己都将魔术变完了,惊喜都送出去了这才慢条斯理地将水袖都收起,缓步来到她身边,迅速地将头上的鸭舌帽一脱,另外一只手则是捋了捋自己的头发再将鸭舌帽戴上,无奈笑着摇了摇头,拈起她手里的那只编织兔子,宠溺地看着她问道:“Omega,我足够满足你了吧?嗯?”
【口区】江诺涵是江家最小的女儿,和她做了两辈子的闺蜜,全心全意都向着她,也是不知帮了她多少次。
只是上一世她却是无端惨死在酒店里,加上她在娱乐圈里也是大有名气,当年的事情闹得轰轰烈烈的,却是无法查清楚真相如何,闹得人心惶惶的。
也一直是温雪致心里的一个疙瘩。
现在她重活一次,自然是不能再让上一世的悲剧发生,无论如何她都要护住她。
这也是她重生之后首先要投资娱乐圈的原因,就是怕错过了先机,江诺涵又要死在她面前。
这是她万万不能接受的。
而温雪致因为心里的遗憾和难过,对江诺涵总是言听计从的,对她也是多了几分包容,所以江诺涵虽然是大大咧咧的,但是温雪致对她也是多了几分耐心。
只是现在突然听她什么帮她追Alpha之类的,她就十分头大。
“雪雪你是不是心动了?所以不好意思出声了?”江诺涵在手机那头见她不作声,也就说道。
“我连你说的那个Alpha的照片都没见过,怎么可能不好意思?”温雪致有些无奈道。
“嗐,我看人的眼光你还不相信吗?”江诺涵对自己的眼光可是很有信心,“你赶紧过来!错过这个机会就没下次了!”
“江诺涵,你是大明星,可不要这么恋爱脑。”温雪致提醒她,“而且,你都知道我已经有订婚对象了,再过几天就要订婚了,就不要搞这些事情了。”
“啧,雪雪,你老老实实告诉我,你真的喜欢陆简清这个Alpha吗?她除了家世就没什么是能拿得出手的,根本配不上你。”江诺涵其实不明白以温雪致的身份和地位为什么要这么早被婚姻锁死。
更重要的是,陆家在京市的地位虽然数一数二,但是陆简清长得实在是太普通了,和温雪致站在一起实在是格格不入。
她无法接受温雪致即将和这样的Alpha订婚。
要找,也起码找她今天相中的这个优质Alpha吧?
“诺诺,等你坐到我这个位置就会知道很多事情都不重要,最重要的是适合。”温雪致垂下了眉睫掩住了情绪,也似乎是在说服什么事情那般,再抬起眼眸时脸上情绪已经是波澜不惊。
“那行吧,”江诺涵打心里不赞同她的想法,只是想起温雪致的父母她又是觉得没必要再去说一些什么,“那你过来帮我掌掌眼吧,如果觉得可以我就找她。”
温雪致皱了皱眉刚想拒绝,可江诺涵似乎预判了她的想法,立即撒娇:“来嘛~妹妹~来嘛~”
温雪致瞬间起了一身鸡皮疙瘩,立即打断她:“停住别撒娇。”
“嘻嘻我就知道雪雪你最好了!”江诺涵也不废话,直接报出地址:“海悦山庄这边,赶快来啊!”
温雪致一听她报出的这个地址心里立即涌出了一股不好的预感,她没记错的话她投资的那个恋综就是在这个地方进行拍摄。
而云璃也是这其中的一位嘉宾。
只是没理由这么凑巧的江诺涵看中的Alpha就是她?
温雪致今天恰好没什么特别重要的事情要处理,她也不确定昨晚温颖诗有没看到她的脸,但是不论如何,敌不动我不动,她绝对不能自乱阵脚。
现阶段主要还是要查清楚温颖诗对付她是为了什么,难道真的认为她可以扳倒她?
这是绝对不可能的事情。
温雪致心中沉吟,只觉得自己要做的事情又是多了起来,绝对不能掉以轻心。
不过,现在她还是该做什么就做什么,既然江诺涵都将话说到这个份上了,她去海悦豪庭看一看也不是什么不行的事情。
所以最后还是换了一身比较悠闲的装束让徐溪载着她去海悦豪庭了。
[啊啊啊啊我没看错吧!这一期的嘉宾也实在是太劲爆了吧!!!我居然看到嘉宾名单上新增了我大美O熙嘉的名字!呜呜呜真是美死我了!节目组真的厉害!]
[嗐,你别高兴得这么早,名单里还有云璃那个三儿Alpha的名字,待会儿熙嘉被勾了去就麻烦了!]
【口区口区】
【请容许我呕一呕我的形象啊啊啊啊啊!呜呜呜~】
温雪致:“噗。”
她实在是没能忍住笑出声来,原因无他,她的表情和内心真的是截然不同,她一时半刻绷不住。
可是,她并不想在她面前笑,她恨不得她死。
于是,在笑了一声之后她立即侧了头不想让她看到她笑。
【哇哦居然笑了!笑得好好看啊~难道是喜欢我如此油腻的模样吗?(地铁老人看手机)】
云璃有些看呆了,姑且不论她笑的原因,细究起来这还是她第一次看见她真诚实意地对她笑,真的是会给人会心一击的感觉啊。
她刹那间觉得这种感觉既熟悉却又非常陌生,可是她其实不知道自己这种熟悉的感觉从何而来。
因为她和温雪致认识也就至多2天。“彭啦!”
眼看着那几个恶心透顶的Alpha距离那个进入了特殊期的Omega越来越近,忽而传来一声酒杯破裂的声音,那个隐在暗处的Omega似乎不堪受辱,不等他们接近,直接砸碎了手里的酒杯,破碎的位置对着他们,眼神冷而凛冽,带着深深的警惕。
一两滴猩红的酒液溅上了年轻女Omega的脸颊,一束灯光由上而下打照在她的脸上,琼鼻精致,红唇潋滟,一双深琥珀色的眼眸闪着脆弱又厌恶的光,她面容病态苍白,似一朵不堪寒露蹉跎的花,下一秒似乎就会倒下。
然而她这病态脆弱的容颜这一下子击中了云璃。
【噗通】
【糟糕,是心动的感觉。】
【啊啊啊啊可是现在不是想这些的时候!不能被对方看见不然真的水洗都不清了!】
“还给你,我不要。”温雪致心里其实十分懊恼,她竟然在她面前笑出来,简直是奇耻大辱。
还莫名其妙收了她这些奇奇怪怪的“惊喜”,她才不要。
“为什么不要?是嫌弃不值钱吗?”云璃看见她硬给她塞过来,皱了皱眉不解道。
温雪致抿了抿唇,并没有回答她了,依然是一副爱理不理的态度。
云璃低头看着她塞过来给她的东西,只觉得小兔子的耳朵都耷拉下来了,这个攻略对象真的好难讨好啊。
[啊啊啊啊!她不要给我啊我要!]
[我不贪心的,我要那个不太起眼的古风头饰就好了!!!(真诚的大眼)]
[《不太起眼》]
[所以你们就被云璃一个的表演给迷惑了吗?她这样算是洗白了自己了?!]
[可是她不作妖的时候真的很迷人啊(星星眼)~]
也是,自己瞒着她跟联姻对象来往,换做是自己,她也是会对生气失望的。
现在她收拾东西离开,也挺正常的。
想到这,云璃觉得心头压的重担好像被搬开了,很是轻松,但轻松之余还有深深的怅然。
“你去吧。”
云璃没有起身送江臻离开,等到听到玄关处传来一声咔嚓的声音,她挺直的背部也弯了下来。
都这样了,她的任务应该是完成了吧?魔.蝎`小`说 M`o`x`i`e`x`s. 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