早秋的清晨是灰色的，凡人读书写诗之人，这个时节，都在感叹着万物萧条，人生萧瑟。
当然，闻衍舟并不在这一行列。
他既不写诗吟诵，更没有一丝一毫的负面情绪。比今日的他更加兴致高昂的人，只有昨日的他自己。
辛芷昨夜罕见地失眠了。
她想到之前博览会时，答应了谢蓉上门坐客的邀请，时间便是定在明日。
自己和闻衍舟关系的骤然转变，让她不得不思考良多。自己是否需要置办些礼物？与闻家人交谈的时候要不要提及他们的关系？
一个个问题不间断地冒出，让她焦虑地失眠了。
辛芷没精打采地拉开了大门，映入眼帘地是一抹刺眼的大红。
？
谁家结婚结到她门口来了。
辛芷缓缓地抬头看去。
是闻衍舟那张灿烂如花的笑脸。
“你怎么，穿成这样？”辛芷惊讶地问道，嘴角有些抽搐。
虽说闻衍舟平日里的确有些纯真不谙世事，但穿着打扮上一向是有世家公子的气概的。
衣袍多以深色为主，衬得他浓墨重彩的面颊更具攻击性。
只是今日，这朱红色的衣袍，只比婚服差了那么一丝喜庆，属实是罕见至极。
闻衍舟笑了笑，少有地没有直接回答辛芷的问题，他一手搭在门框上，把大门开得更大了些，露出了身后的景象。
只见数十个精致的红木礼盒落在地，没个礼盒都要两个家侍抬着，礼盒上虽然没有系着大红花，但也包装着些许绸缎。
他解释道：“我带了些礼物，带给，伯父伯母。”
说罢，就指挥着人往屋里进。
“等等。”辛芷急忙拦住，既不想服了闻衍舟的面子，又实在觉得不合情理。
“阿芷。”闻衍舟早料到了辛芷的反应，自如应对道：“我是想感谢阿芷，于商业一道帮了我良多，特地感谢。”
“没有其他的意思。”
最后一句话含糊不清，像是蚊子的嗡声。
辛芷被闻衍舟的一顿表演弄得措手不及，一时间不知如何反应。
闻衍舟眸子闪了闪，不由分说地揽着还在僵硬的辛芷进了院子。
那些家侍早被闻衍舟训练过，放下礼盒就走，没有任何一个多余的举动，走在最后的人还顺手关上了辛家的大门。
由于他们发出的动静过小，甚至没有惊动后院里的白泽兰等人。
闻衍舟这一招真是乱拳打死老师傅，即便辛芷平日里商场上心思百转千回，也被闻衍舟这一番操作弄得头脑发懵。
“阿芷说好了要教我做咖啡的。”闻衍舟对辛芷怔愣的神色视而不见。
辛芷目光反复地扫过那些一看便很昂贵的物件，良久，还是叹了口气，领着闻衍舟往偏厅走去。
没办法，她还是情愿惯着他。
“十钱咖啡豆，放进磨盘。”
辛芷从头开始教起闻衍舟。
正好，他是个纯新手，辛芷可以以闻衍舟为参考，列一下自己的教学大纲。
之前在博览会上，同许多人签订了合作培训授课的条约，她还需找个宽敞的地方，集体教学才是。
“小心，手指不要碰到蒸奶棒，那个很烫。”
眼看着闻衍舟开始加热牛奶，辛芷不放心道。
别人学习制作咖啡，都是从最简单的美式学起，而他不一样，上来就想挑战高难度的拿铁拉花。
辛芷手指覆在他的手背上，微微倾斜着杯子。
“阿芷，我好喜欢你这样。”
自从两人确定了关系，闻衍舟哦无时无刻不在开屏。
“我哪样？”
以至于辛芷根本没有办法跟上他的思路。
闻衍舟看了看辛芷恬静的侧颜，心中一动，伸手整个人环抱住辛芷，下巴搭在辛芷的肩上。
他侧头亲了亲辛芷的耳廓，含糊道：“更喜欢这样。”
辛芷被他亲昵的举动激起一层鸡皮疙瘩。
过度暧昧的姿势打断了她缜密的教学计划，注意到杯中的奶沫越打越多，辛芷忙拽着闻衍舟的手，将杯子远离蒸奶棒。
接下来便是拉花了，闻衍舟最为期待地步骤。
只见他把下巴从辛芷肩上抬起，炯炯目光直视着手上的咖啡和牛奶。
“阿芷，看我给你做个好看的图案。”他兴奋道。
辛芷笑笑不说话，新人总是有这样天真的幻想，但大部分人第一次拉花，出来的成品都是一坨。
但以闻衍舟的角度，并没有看见辛芷的笑容。
只见他状似熟练地融合着两种液体，一点点地，漂亮地浅驼色逐渐显露，预示着一杯拿铁即将成型。
最后一丝奶沫没入咖啡之中，在表面留下了一个洁白的小点。
是了，闻衍舟的第一次拉花成果，是个点。
“很棒，很厉害。”
辛芷闭着眼睛就开始夸。
“阿芷。”闻衍舟有些恼羞成怒地喊了她一声，把脑袋缩回到她的肩膀上，撒娇般拱着。
“我说真的。”辛芷转过身子，握住闻衍舟的手腕，举起，就着他的手尝了一口，随后正色看着他。
“味道才是最重要的，你做的很好喝。”
闻衍舟盯着辛芷沾染了几分湿意的唇瓣，半晌，低下头来，两人交换了一个带着咖啡味的深吻。
辛芷整个人被环在桌面前，无处可躲，越是接吻，越被闻衍舟压得向后弯腰。
她撑不住，将胳膊肘撑在了桌子上。
姿势的突然改变，惊醒了沉浸在愉悦中的两人。
辛芷徒然注意道姿势糟糕的二人，赶忙推开了闻衍舟，站到一旁。
再一次叩响闻家的大门，辛芷是准备了许多礼品的。
可恶，在礼数周到这一块，她怎么弱了闻衍舟一头。
闻衍舟笑眯眯地看着辛芷指挥下人把东西搬上搬下，又忍不住贴着她的秀发，低声耳语：“阿芷送他们这么多东西，我都没有。”
辛芷被他的无名委屈逗乐，故意道：“公子什么都不缺，我自惭形秽，不知道该送些什么给公子，想来想去，也只有”
“只有什么？”闻衍舟被辛芷刻意揶揄，有些不好意思，手指挤进辛芷的指缝间，反扣住她的手背摩梭着。
“把我自己送给你。”辛芷话音刚落，不等闻衍舟反应，踮起脚尖亲了他一口。
闻衍舟反应过来，红着耳尖低头想要回吻，却被辛芷带着温热的掌心挡住了动作。
“该进屋了。”辛芷歪着头看他，眸子带着笑。
闻衍舟眉眼轻眨，泛水的瞳仁诉说着他的失落。
辛芷感受着掌下唇瓣的柔软，没有忍住心中的骚动，五指并拢，像是捏鸭子嘴一样捏了捏他的嘴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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闻衍舟攥住辛芷的手腕，任人蹂躏的羞涩在胸口翻涌。
他胸口起伏着，有几分想要报复回去，却又舍不得破环面前少女浑然天成的瑰丽气质。
“喜欢。”辛芷轻声吐露出两个字。
她看见闻衍舟红着眼尾，有些呆滞地瞧着她，随后，又缓缓放下了遏制她作乱的手。
真好哄，她眸子眯了眯。
与谢蓉的会面比辛芷想象地更加顺利。
谢蓉常年奔走于西域，与其说她是做生意，更准确的讲法是谢蓉在开创商业的线路，给原本不相识的各方商人牵线搭桥，整合各方的力量，带动着一整片区域的共同富裕。
“总之，还是不打不相识嘛，他们真实地赚到了银钱，这些都不成问题。”
谢蓉姿态豪放地坐在首座，双腿开叉，手腕撑着大腿，桀骜的英气丝毫不加掩饰。
闻致远坐在她身旁，听着谢蓉讲述着这次旅途的所见所闻，一言不发，只是不住地点头，看向谢蓉的目光温和豁达。
辛芷听完了谢蓉的讲述，肃然起敬。对方的成就似乎难以用金钱或是权势去衡量，而是一种更深层次的付出和奉献。
谢蓉见辛芷的眼神闪亮，心中异动，问道：“莫非辛姑娘也对出游远行感兴趣？”
辛芷听到她问，立刻点了点头。
虽说卖咖啡也是她感兴趣的事业，但谁能没有一个逛遍大好河山的梦想呢。
或许辛芷不能像谢蓉那样，走到哪关系网便拓展到哪，但一辈子只生活在这长京，还是颇有几分无趣的。
“伯母，您当属我辈楷模。”辛芷真心实意地夸赞道。
近距离接触了才发现，楼希仁身上也有几分谢蓉的影子，博览会那日，辛芷看她二人关系较一般的婆媳要好上许多，正巧楼希仁又是西域人，想必她二人必是有一番际遇的。
谢蓉被夸得直笑，当即便许诺道：“等改日你生意上不需要人仔细盯着了，我便带你一同上路。”
辛芷看着她豪放的样子，也拍着胸脯和谢蓉保证，一定要一览西域风光。
闻家三兄弟里，若是说性格，显而易见，大哥闻衍亭更像是父亲，而二哥闻衍鹤则随了母亲。
只有这闻衍舟。
辛芷目光飘向他，只见他坐在位子上，手肘撑着下巴，眼神垂落走着神，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小孩，我的旅行故事这么没意思吗，你怎么不听。”谢蓉也望向闻衍舟，打趣道。
“没有。”闻衍舟被点了名，才回过神，敷衍道，“很有意思。”
“呵，小屁孩。”谢蓉撇了撇嘴，她对自己这最小的孩子属实是没什么要求，对方如今能够痊愈，她就谢天谢地了。
“我听了，阿芷。”闻衍舟不蒸馒头争口气，眨着眼睛求助辛芷。
辛芷接收到他那浑圆而纯净的眼神，有些汗流浃背，但理智出窍，不由自主地点头应下：“嗯，他听了。”
谢蓉嗤笑一声，不再同两小孩掰扯。
旋即眼神又在他二人间扫来扫去，微扬着眉，面上有几分兴奋。
她试图用眼神传达给闻致远信息。
但闻致远显然看得更清，动作细微地摇了摇头，随后用只有两个人的声音轻声道：“还早。”
谢蓉和自家一心朝堂纷争的夫婿抬杠也不是一天两天了，几乎是不假思索地摇了摇头：“我觉得快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