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玄鸟初醒
“啪！”那个被固定在底座上的青瓷瓶突然倒在萧素儿的脚边，四分五裂。
一股青烟喷涌而出。幽蓝的烟雾中，竟浮现出一个金色的鸟纹。
萧素儿的手腕上那鸟形胎记如火灼一般灼痛。她下意识地去摸，指尖触到一片凹凸不平的纹路。
那纹路随着那烟雾蔓延，在空中凝成一只乌黑绚烂的玄鸟！
羽翼喷张带火，随风舞动。
恍惚间，却听见一个苍老叹息：“玄鸟离巢久矣……此时不醒，更待何时！”
一片白光弥漫，萧素儿本能地闭了眼。
再睁开时，周边一片漆黑，只听现偶尔出现的一声声蛙鸣。
突然周围安静下来，寂静得可怕。
胸口剧烈的跳动似乎又在告诉她，她还活着。
鼻腔里灌满了潮湿腥咸的味道。她能听到自己粗重的呼吸声在耳边回荡，能感觉到身体似乎因为某些原因而散着阵阵痛楚。
手腕上玄鸟胎记的位置，越发地灼痛起来。
她下意识去按，才发现自己的双手被交叠着缚在膝盖上，被吊在半空中。
一阵阵地冷汗从她的额头上滑落下来。
在适应了黑暗之后，萧素儿终于看清自己所处的环境。
霉湿的青苔泛着幽蓝的光，身下的一片水泽倒映着满若银盘的圆月。
她轻动了一下，脚尖滑过身下的水面，被涟漪搅成银屑。
一个比月的倒影还要大的圆型阵法似的光芒在水下闪过，赤红耀眼，却又转瞬即逝。
青苔的味道不断地侵袭着萧素儿的鼻子。每一次呼吸都能在耳边回荡许久。
狭小的天空，潮湿的环境，让萧素儿瞬间明白过来，此时的自己正身处一口井底。
而她正被吊在这昏暗的井底的水面上。
她倒吸一口冷气，下意识地想要挣扎。可是却发现，那井绳不长不短，只要她稍一松懈，口鼻便会没入水中。
她用力地扯着手上那根唯一能保命的绳子，看着周围的一片漆黑。
脑子里还不断地涌着许多本不属于她的记忆。
“穿越了……”萧素儿冷汗淋漓，意识到自己的处境。疼痛也让她清醒了几分：这具身体最多五岁。
“救……”
呼救声被咕噜噜的水泡吞没。她死死抠住井绳的缝隙。指甲在粗粝的纤维上崩断。
钻心的疼痛和胸口的窒息冲激着她的脑海，一阵阵的颤栗侵袭着她的肌肤。
“公主，莫怪老奴心狠……”
“公主，该吃药了……”
“公主，你今天不乖……”
银针刺破皮肤的剧痛、宫人肆意的嘲笑，脖子被人按向井里的窒息……
“哦吼！”萧素儿冷笑了一下，舌尖尝到了一丝腥咸的铁锈味，“暗黑开局，密室逃生，被虐公主……真是神经病给精神病开门，精神到家了。行吧，活着最重要！”
一阵鸦鸣之声嘈杂而又刺耳。耳边传来簌簌的枝叶震动之声。
一片海棠叶飘落水面。
萧素儿仰头看见月光被黑影割裂。
一个黑影带着月光的明媚冲破了蛛网。还不等萧素儿看清，就见一只红色的蜘蛛突然落在眼前，身后一股力道将她一把从水中擎了起来。
萧素儿惊魂未定，睁大眼睛看着眼前这个清秀的少年。他白色的中衣沾染着青苔的蓝。他一脚踩着钢爪，一手揽着她，一手撑在井壁上。
衣袖被井边的石壁从衣领处划开，露出他左边大半的肩膀，红色的朱砂印如蜘蛛般伏在他的肩头。蜘蛛的八足顺着肌肉的纹理蔓延，最长的足尖正抵着他的锁骨。
“不过是还你赌输的糖糕罢了，怎地还要搭进去一件衣裳。”少年抱怨着。
“你……是谁？”萧素儿看着眼前的少年。
模样似有些熟悉，却又想不起在哪里见过。
少年看起来也不过十岁的模样，清秀英俊，又带着如冰山般峻冷的气质又让人觉得他看起来不止十岁。
半敞的衣襟里隐隐看到他已初显的薄肌。
“果然又不记得了，”少年清冷的眸子里透着些许失望。
几段记忆涌入脑海。
少年站在墙头，海棠花开，他丢下最大的一朵，落在她的头上。当她兴高采烈地将花捧起给他看时，他已消失不见。
海棠花谢，她寂寥地蹲在树下看着凋零的花瓣，有些心伤。他从墙上露出头来，一朵白色的玉兰花飘落，他便没了踪影。
海棠熟了。她看着满树青涩的果子，咽了咽口水。他丢出石子，打落海棠，便又丢下一朵茉莉花便又不见。
海棠红了。她看到他，只怯怯问道：“你是谁？
他撇了撇嘴，问道：“果子甜吗？”
她没有回答。
“我们打个赌。”他歪头看着她，“如果是甜的，我便带糖糕给你吃可好？”
……
萧素儿问他：“果子甜吗？”
“不甜……”他的声音清冷淡漠，“想起来了？”
萧素儿摇头：“你没说过。”
少年稳了稳身形，动作利落地脱下上衣，缠在萧素儿手心中间的绳子上，道：“果然不能指望你记得我……”
他隔断吊绳，松开困着她膝弯处的绳子，手中微微用力一带。
瞬间，萧素儿便觉得自己落入了一个檀香味的怀抱中。
她着下意识地圈住少年的脖颈，衣袖上的水滴落在少年肩头的蜘蛛印记上。
那朱砂印竟突然泛起诡异的蓝光。
萧素儿有些惊奇地看着这只“蜘蛛”，琢磨着这奇异的的化学反应。
“看够了便松手，”少年的喉结在她的掌心下滚动，“再勒我们便要一起死在这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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了。”
萧素儿惊愕地松开刚刚自己过于紧张的手。
少年懈力落入水中，水面没过他的胸口。他抬手将萧素儿抬到自己的肩上，扯过她的小手，利落地割着绳子。
“你是父皇派来的？”萧素儿伏在他的头顶，看着他下手的动作。
短刃在绳结上顿了顿。
“公主还是痴儿时更讨人喜欢。”他漫不经心地回道，潮湿的额发下眸光晦暗，“叫我小临子就行。”
水珠顺着少年下颌滴在她的手背上。萧素儿眯起眼——他的虎口有层厚茧，绝不是太监该有的手。刚刚指尖无意中触过的喉咙下，已有开始初显的喉结。
正要追问，井口突然传来脚步声。
“你来做什么……”
“公主还在井下吗？”
“在什么在！郑嬷嬷不让我们到这里，你还在这儿转什么！还不快走！”
小临子猛地捂住萧素儿的嘴。
井壁上泛着淡淡的白光，似是某种结晶。
萧素儿伸手抠了下来。白色半透的结晶似密密麻麻的白针胡乱地拢在一起。
萧素儿皱了皱眉。
脚步声消失，小临子的机关匣再次震动，钢爪拽着他们冲天而起时，萧素儿瞥见他后颈渗血的擦伤——那处伤口边缘泛着不正常的青黑。
是汞中毒！
井下看来藏有不少玄机。
机关匣铮然收起，二人落在海棠树下，搅起簌簌落花。
一片海棠叶落在小临子那枚蜘蛛的肩头，他转过身。
萧素儿以为他要走，上前一把扯住他的手腕，“等等……”
她抬头看着小临子被月光勾勒的侧颜，眼神微凝：“你到底是谁？”
小临子脸色僵了僵，却并没有回答。
萧素儿微微垂眸：“你不是父皇派来的……他果然忘了我吧。”
小临子还是没有回答。
见套不出话，萧素儿只得变换策略道：“你虽然不是郑嬷嬷的人，但也不是父皇的人。你想杀我？”
他的面容隐在月光中，侧头淡声道：“公主若真不傻了，就该装作什么都不知道。”
萧素儿看着他，没有回答，似是一脸疑惑的模样。
小临子却只冷冷道：“这宫是会吃人的。它只容得下疯癫，却容不下清醒。”
月光描摹着他紧实的腰线，蜘蛛痣在转身时蓝光更盛。
他拾起被自己丢在树下的外衫，罩在萧素儿的头上擦了擦。
夜风袭来，萧素儿不禁打了个寒颤。
一枚银铃突然套上她的手腕。蛛纹镂空的铃铛里藏着粒红珠，随动作轻响时，她闻到了硝石混着血腥的味道。
“公主！”远处传来刚才宫女的声音，“是你吗？”
“铃响三声。”小临子退着隐入阴影，肩头蜘蛛印记渐渐黯淡，“黄泉碧落，我都来。”